在如此紧要关头,波利还能镇定自若地说出这么风趣幽默的话来,确实让人忍俊不禁,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第一次与月球人见面,本来想庄重一些,但是我当时就像被人点了笑穴,一直笑个不停,收也收不住。
我打开本子,手里紧紧握着笔,打算记下医生翻译过来的话。忽然奇奇大叫了起来,把我们大家吓了一跳:“看,你们快看他的右手腕!”透过黑夜,我们往巨人右手腕子上看去,他的手腕上似乎带着什么东西,但是太紧了,已经勒到肉里去了。医生也盯着那东西看了好大一会儿,还没等他张口说话,奇奇激动得又喊起来了。它的嗓子不太清脆,因为太激动了,所以说起话来很快。“啊!你们看见了吗?那是蓝色的石头珠子!看见了没有?那珠子,太小了,但是他之前是小的,身材和我们一样,现在他块头大了,珠子已经勒到他的肉里去了。我说这么多你们还没有听懂吗?他是史前艺术家短棍儿啊!那不就是碧碧娣芭留给他的宝珠嘛!医生,您看到了吗?没错!就是他!他就是在月球飞出地球的时候失踪的短棍儿啊!他也随着月球飞出去的,来到了这里啊……”
看来,我们与月球人之间存在很大的语言障碍。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能找出第二个像医生那样的人了,他精通各种语言。医生想了片刻,把地球上的所有语言,现代的、古代的、少数民族的,全都说了一个遍。但是,巨人一个字也没听懂。医生又想到了动物语言,试了几次,这一下,巨人看起来似乎可以听懂一两个词汇。直到医生说出昆虫与蔬菜两个王国的语言时,巨人看起来才有一些反应,听出点大概的意思了。波利、奇奇和我,我们三个,谁也不敢说话,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这两个人,看他们的语言到底可以沟通到什么地步。就这样,一连过了几个小时,终于,医生转过头来向我使劲挤了一下眉眼,暗示我说,一切搞定。我高兴得跳了起来,赶紧拿出笔和小本本跑了过去。
很快,无数只鸟儿也从四面八方飞来了。有些鸟我们在与藤蔓聊天时已经见过了,但更多的还是头一次见。有美丽的巨型白鹳、优雅的野鹅、披着圣洁羽毛的天鹅,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鸟,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比地球上的鸟要大一倍。还有一些鸟的块头特别大,但是,它们都很美丽,羽毛特别艳丽。它们的样子和地球上的鸟有几分相似。每次有一种鸟类飞下来,我们都会开口评论几句。可是,每次我们还没有评论完,另一种鸟就飞下来了。就这样一拨一拨地往下飞,地面上就像鸟儿们的检阅队,在接受我们的检阅。随之而来的是大大小小的蜂类,大黑蜂、普通蜜蜂、黄蜂,还有浑身上下都是绿色的细腰蜂。这次来的蜂类大得惊人,让人看起来毛骨悚然。每一个种类的植物到达的时候,都会跟来几个同伴,但是,跟来的同伴也不过两三个。
我们这片地方彻底变成了大蜂大鸟的集合区,没用多大工夫,我们就听到了咚咚而至的声音。因为月球上的重力比较小,我们走路时发出的声音很轻,但是,这一次我们听到的声音特别大,地面也一震一震的。一看这阵势,便知来者肯定是一位“重量级人物”。
巨兽太大了,以至于把我们整个营地的光线都挡住了。之前从天而降的那些大昆虫、大鸟们,全都不约而同地撤到了两边,给这位巨兽让出一条道来。我们马上想到了——这就是月球人。他的两只粗得像树干一样的大胳膊,垂在身体的两侧,月球人终于和我们见面了!
在月球上的这段时间,那个夜晚是最不让人安心的了。没有人可以安然的睡觉,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家的身体都长得特别快,尤其到了夜晚,我们的身体长得更快。因为气温温和,我们的铺盖都铺在身子底下,身体实在太大了,我的胳膊和腿都在地上,中间一小部分身体在铺盖上。胳膊和腿贴在外面的硬地上,地面太硬了,感觉很不舒服。更让人心烦的是,周围传来怪怪的声音,让人听了很不安。我醒了过来,发现医生、奇奇和波利也没有睡好,他们都在嘀嘀咕咕地说着梦话。这一晚是我们来到月球后睡得最不舒服的一晚。
奇奇更害怕了,它赶紧藏到了医生的大衣下面。老鹦鹉波利看起来相当镇定,一直都待在那个大树枝上,直愣愣地看着前面,它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许不耐烦,但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波利的直觉向来很好,所以我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它,它看哪儿我就看哪儿。营地的周围全是一些高大的树林,在中间位置有一个豁口,就像一条小路。此刻的波利,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不远处的树林,它的眼睛瞪得就像两个玻璃球,圆圆的,特别有神。
“哎呀,我的天!”波利开始了抱怨,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您呢,在这儿一定是一位身价很高的大人物。不然的话,就不会弄出这么大的排场了。想看一眼您的尊荣,真是难啊!”
“你好!”医生说的是在十分隆重的场合才使用的标准英语。他的这一高雅的举动,得到的回答却是一串叽里呱啦、咕咕噜噜的听不懂的语言。
这时,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我这才觉察到,这些动物来这里已经集合了一天了。我们照旧和之前一样,一顿饭也没有少吃。
医生不以为然地说:“它们的确来过,但是并没有给我们造成伤害。它们对我们很好奇,能在我们睡觉的时候来看看我们,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波利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些脚印我们以前也见过,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我们谁也没再说话,开始坐下吃早餐。
怪物慢慢靠近我们,除了它那沉重的脚步声外,还有树枝被踩在脚下的嘎嘎碾碎的声音。我得承认,当时我突然紧张了起来,因为这个怪物在慢慢地靠近我们,而且,不管是论力量还是个头儿,我们几个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是我在这次旅行中最可怕、最无助的时刻。奇奇这一回却没有再藏到医生的大衣里,它抬起脑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巨兽。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那些大蛾子、大鸟们还站在我们周围,夜空中的点点繁星闪耀在它们的眼睛里,反射出幽幽的光,宛如一只只小猫在夜里聚精会神的样子。当我一直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合时宜的傻笑时,看到约翰·杜里特很有绅士风度的对着这位月球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医生的这一举动太有文明风范了,可是,与巨大无比的月球人比起来,医生的尺寸小得很呀!看到这个情景,我又想哈哈大笑了。
我拿起一根山药,上面抹了一点蜂蜜,刚要往嘴巴里填,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把太阳光全部遮盖住了。我吓得赶紧抬头看,天呐,那是大蛾子,就是把我们从地球上带到这儿来的大蛾子!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只见大蛾子扑扇着两只大翅膀,优雅地在天空中旋了一圈,最后稳稳地停落在我们身边。我们的个头差别太大了,就像一艘航空母舰和一只小猫。它的停靠比任何一架飞行机器都要稳,动作是那么优雅、轻松自如,就像一只轻巧伶俐的小燕子,在天空周中画了一圈飘了下来。
约翰·杜里特的预言太准了,他说月球人会主动与我们见面的。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昨天说过的话,今天就灵验了。
在离我们床铺很近的地方,我们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脚印。不远处的沙地上、土地上、泥地上,留下的脚印特别清晰。有些脚印看起来像是昆虫的,还有一些很大的鸟的脚印。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那个最大的脚印,这是这里面最大的一个脚印,和之前见到的脚印一模一样。
我们个个都惊喜地张开了嘴巴,还没有等我们的嘴巴闭上,大蛾子的同伴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下来。周围的空气被它们巨大的翅膀拍打得漫天飞尘,它们和大蛾子停靠在了一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遇到这种与动物有关的重大事件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地盯着波利,而不是医生。这倒不是说我不听医生的话,而是波利的直觉相当敏锐。这时,它又把头扭向一边,摆着一个很个性的姿势,两眼紧紧盯着前面的那一面“树墙”上的一条裂缝。它自言自语地在说着什么(听起来像瑞典语,它喜欢用瑞典语骂人),我只能感觉得到老鹦鹉在生气,它到底骂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大约过了5分钟,我看到不远处的大树摇晃了几下,在裂缝里,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又大又圆的东西,个子比树还要高。
奇奇已经吓得茫然不知所措,畏缩在我的身后。这也不能怪它胆子小,在地球上只有手指头大小的蚂蚱,在月球上却有碗口那么大,还有别的一些动物,都比地球上的动物要大得多,黑压压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你围在中间,胆子再大的人,见了这个阵势也会害怕的。不过,我倒不是很害怕,因为我看到医生一脸的兴奋,他的兴奋大于紧张,从他的反应上我得到了一些启示。还有,这些从天而降的动物们虽然块头很大,但是,它们并没有要伤害我们的意思。它们的步伐是那样稳健,整齐划一,好像事先已经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它们看起来就像一个个的士兵,接受首长的检阅。我明显地感觉到,后面有事情要发生。
“看了就知道了。”鹦鹉说着,看了看床铺周围的地方。
“怎么了?”医生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医生突然站起来,把藏在大衣里的奇奇抱了出来。我看到,比树还要高大的那个圆乎乎的东西,现在看起来越发清楚一些了。这个大块头缓慢地摇晃着身子迈过树林,整个树林也随着它的身子摇晃了起来。我们耐心地等着它走过来,也在等着医生与它进行交流。这个大块头样子很怪,它应该算是月球上长得最怪异的动物了,但是这个家伙看起来很温和,一副友好的样子。
但是波利还在骂着。即使我不懂瑞典语,但是骂人的话和平时说话的语气有着本质的差别,何况波利一骂人就喜欢用瑞典语。它的骂声越来越响了,除了波利的骂声,周围一片寂静。最后,波利的骂声竟然大到像点燃了的鞭炮,噼啪作响。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眼袋也全都显露了出来,一脸的倦意。因为没有睡好,每个人的精神都不是很好,大家起床后开始悄没声地洗漱、准备早饭。波利的适应能力最强,它的精神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它围着我们睡觉的地方转了一圈,然后,很不高兴地对我们说:“哼!我们睡觉的时候有人来过,我说我昨天晚上怎么没有睡好呢。你们来看看,这是它们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