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搞错了。”
“我?一个比塞塔都不给。我当时就给皮拉尔说过了,我这里她什么也拿不到。他们只能饿死,我根本不管。”
她把我领到舞池边上的一张桌子前,然后两人坐了下来。我不能再装作轻轻松松的样子了,否则只能将事情搞成一团糟。
当时公爵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皮拉尔小姐。我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有二十岁,长得非常漂亮,有一双极美的眼睛。至于皮肤,无论你试图用什么好听的笔调去描述,你只能称之为“白里透红”。她腰肢非常纤细,身材甚是高挑(相对于西班牙女孩来说),嘴唇红润,牙齿雪白而晶莹。浓密、黑亮的头发非常精心地梳理成了当时流行的西班牙发型。真是个魅力无限的人儿!她那双黑漆漆眼睛里燃烧着的火焰,微笑里透出的热情,还有她的一举一动散发出的魅惑力,都表明她是个激情四溢的人,这点倒不见得让当时的人喜欢。她属于这样一代人:他们在努力打破一些古老的习俗——那些有着良好家庭背景的西班牙女孩在结婚前都要遵守的习俗。我经常和她一起打网球,在德·马贝拉伯爵夫人家的聚会上也常在一起跳舞。公爵夫人认为在法国女人举行的聚会上喝香槟、吃正式的晚餐太过铺张。因而,当她在自己的豪宅举行聚会时(一年仅有两次),她为客人们提供的是柠檬水和饼干。不过,像丈夫以前那样,公爵夫人也饲养了些斗牛。碰到挑选年轻公牛的场合,她会为朋友们提供野餐午饭,大家吃得很快乐,很随意,但感受到了封建时代才有的那种兴奋劲儿。这就激发起了我的浪漫想象。一次,公爵夫人的斗牛将在塞维利亚的斗牛场参加比赛。晚上,皮拉尔小姐率领队伍进场,她穿的衣服让人想起了戈雅的一幅画。我以皮拉尔小姐护卫人员之一的身份也跟他们骑马进去了。真是一次诱人的经历——骑在那跳跃欢腾的安达卢西亚马身上,后面跟着六头公牛(周围也到处是牛),如雷般的哞哞叫声从身后传来。
“当然了,如果他是一名绅士,我可以把我的儿子叫来,他会把他杀了,但多斯帕罗斯公爵不会跟德·马贝拉伯爵夫人的车夫决斗的。”
现实生活中有很多让人烦心之事,其中之一便是难以寻觅一个圆满的故事。有些事件能激起你的兴趣,但当事人却是个超级糊涂虫,你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啊,一般来说,什么都不会发生。你所预测到的不可避免的灾难也并非难以避免;那些令人动容的悲剧,毫不顾及艺术的体面,最后萎缩成了休息室喜剧。当前,人的老龄化会带来很多麻烦,但也有一样补偿(我们得承认,还有其他不少),就是说,有时候它会给你带来机会,让你亲眼看到很久前目睹的事件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对于故事的最后,你本来已经放弃了了解的希望,但就在这时——在你最不期待的时刻,它就像一道菜,被端到了你面前。
“那你要干什么?我给你这个家已经够久了。”
她耸了耸肩。
“哪个伯爵夫人?”
“我请你帮忙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皮拉尔。你知道,我们都知道,你是城里最聪明的女人。在我看来——大主教也这么觉得,如果有什么解决办法的话,你头脑敏锐,一定会想到的。”
“我两个都不会。”皮拉尔说。
“我认识的人群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你跟谁结婚,我根本不关心。你当然知道,皮拉尔小姐不会得到任何财富。”
白天在德利西亚斯驾驶马车时,公爵夫人由女儿陪着,坐的是大型的旧式四轮马车。一次,她们从伯爵夫人旁边经过——当时她正沿着大道来回猛跑。那时女士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糟糕,彼此都装作视而不见,但皮拉尔却久久地看着那辆别致的马车和两头漂亮的骡子。她不想碰上伯爵夫人那带着些许讥讽意味的扫视,于是把目光停留在为伯爵夫人驾车的车夫身上。那是塞维利亚最英俊的男子了,穿着漂亮的制服,看起来极其迷人。当然,没有人准确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显而易见,皮拉尔对那个马夫看得越多,就越喜欢他的样子。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因为这一部分的故事仍然是个不解之谜,两个人最终见面了。在西班牙,不同的阶级之间是奇怪地融合在一起的。一个管家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可能比主人还要高贵。皮拉尔获悉,车夫来自古老的利昂家族,比安达卢西亚的任何家族都要辉煌得多。至于出身问题,两人几乎是无可选择的,只是她的生活是在公爵的府邸度过,而他却被命运驱使着靠驾驶一辆维多利亚式马车来养活自己。他们并不为此感到遗憾,因为正是坐在那辆马车的驭者座上,他才吸引到塞维利亚这个最难追求的年轻女孩。他们彼此陷入了疯狂的恋情之中。恰巧就在这时,一个叫做德·圣艾斯特万侯爵的年轻人给公爵夫人写信,向皮拉尔求婚,她们于上一年的夏天在圣塞巴斯蒂安见过他。这是个极适合的求婚者。双方家庭自从腓力二世统治以来就不时地联姻。公爵夫人决心再不能任女儿胡闹,她把侯爵的求婚告诉了皮拉尔,并对她说,她优柔寡断太久了。她必须要么跟他结婚,要么就进修道院。
“她很想见到你。是德·圣艾斯特万侯爵夫人。”
“圣艾斯特万?”我还没说完,她打断我问:“当然你没听说过。我丈夫来自萨拉曼卡,以前在外交部门工作。我现在是个寡妇。你知道,当时我叫皮拉尔·卡伦。当然,我的头发染成了红色,这让我看起来跟以前有点儿不一样,不过,在其他方面,我认为变化不很大。”
“这么多年了,再见到你真是高兴。我从报纸上看到你在这里,我心里想:我必须得去拜访拜访他。上次跳过舞以来有多少年了?我都不敢想。你还跳吗?我是跳的。我现在当祖母了,当然也胖了,不过我不介意,跳舞能防止我变胖。”
“找我?”
“恐怕你只能在我和你的未婚妻之间选择一个了。”
“我敢肯定你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到活儿。”
公爵夫人很想上去扇她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但她尽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他把两只脚换了个位置,把手伸进口袋里准备掏支烟,不过随即想到了这是什么场合,便没有掏出来。他扫了伯爵夫人一眼,他那安达卢西亚人都熟悉的特别精明的微笑浮现在脸上。
“你还在等什么?”
“根本没变化,”我赶紧说道,“让我感到困惑的只是名字。”
“我从没想到夫人会赶我走。”他不安地回答。
“人们有一个普遍印象,南方人浪漫,而北方人务实。其实反过来才是对的。浪漫得不可救药的是北方人。我跟你们西班牙人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够长了,我很清楚,如果你不务实点儿的话,你将一无是处。”
她坚定地打发走了来客。
现在我自然是想起来了。不过,我这一刻关注的只是如何把我的惊愕和好笑掩盖起来。她竟然是我在德·马贝拉伯爵夫人家的聚会以及园游会上一起跳舞的那个皮拉尔·卡伦,现在已变成如此矮胖粗壮、性格张扬的遗孀了!我简直难以相信,但我还是小心为妙。我不清楚她是否知道,当年那个轰动塞维利亚的事件我可一点儿都没忘记。不过让我高兴的是,她最后热情地跟我告了别,这样我可以带着轻松的心情回忆那些往日的故事。
她说话语速太快了,让我听得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她长相粗壮,人已过了中年,画着浓妆,深红色的头发显然是染过的,剪得短短的;穿着巴黎最流行的服装,但根本不适合西班牙女人。她的笑声欢快而圆润,让你听了也想跟着笑起来。显而易见,她是极其享受生活的人。她的身材不错,我相信,她年轻时是个美人。但我还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就这个事我不会谴责你。她是个漂亮女孩。不过,我觉得我该告诉你,我从骨子里反对让一名已婚男子做我的车夫。从你结婚那天起,你不用为我服务了。我就跟你说这些,你现在可以走了。”
“真是最不幸的情况,”她说,“我很抱歉,我的一个仆人引起了这件事。不过,我不是很清楚我能做点儿什么。”
“就是德·马贝拉伯爵夫人。”
“忘记我们之间曾发生的一切吧。让我们成为朋友。你不可以让我蒙受这种羞辱。如果我曾经冒犯过你,我请求你原谅。”
“无论用什么方法解决这一难题,我都感到难过,因为它都会让我那位尽职尽责的车夫无法为我提供服务了。”伯爵夫人嘟囔道。
“如果伯爵夫人您不反对的话。”
“哦,不过什么?”她尖刻地问道。
“你得让我想想。”
起初,公爵夫人愤怒地拒绝了。她可不愿意向自己最大的敌人请求帮助,这个脸丢不起。否则,多斯帕罗斯那个古老家族的荣誉就会毁于一旦。但大主教已习惯于跟这种不省心的女人打交道,他温和而聪明地劝她改变自己的想法。很快,她就同意了,答应前去请求法国女人发一番慈悲。她心头窝着怒火给她写了封信,问能否前去见她。那个下午,她被领进了伯爵夫人家里的休息室。伯爵夫人当然是最早听说这件事的人之一,不过当听这位郁郁寡欢的母亲讲述这个事件时,她的表现似乎让人觉得她是第一次听说。她极其快活地品味着整个情形,让睚眦必报的公爵夫人屈服于她那是无比的胜利啊!不过伯爵夫人在内心里终究是个温厚之人,而且也有幽默感。
“你会给皮拉尔一笔收入,让他们赖以生活吗?”
“简直就是个希腊之神,”伯爵夫人嘟哝道,“只有安达卢西亚才能出这样的美男子。”随之,她大声道:“我听说你要跟多斯帕罗斯公爵夫人的女儿结婚了。”
公爵夫人哭了起来。
“如果是那样,我就不再犹豫了。皮拉尔一定明白,那样会完全改变我的处境的。一周中的任何一天,我们都可以找到一位妻子,但像这样的职位,人一辈子也只能遇到一次。如果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了,那我就是个傻瓜。”
公爵夫人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伯爵夫人清楚她在受到大肆吹捧,但她不介意,相反,她是喜欢的。
她开始翻阅从巴黎刚刚寄来的日报。正像她预料的那样,约瑟并没有离开,只是耷拉着头看着地面。很快,伯爵夫人抬起了头。
我在外面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回来时,发现一群人正吵吵闹闹。我走到前台要我房间的钥匙,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回到房间去。不过,守门人把钥匙递给我时告诉我,有一个女士找我。
“在以前的时代,事情就简单多了。我只需雇上几个流氓,他们在晚上的大街上就可以把那畜生的喉咙割断。现在我们有那么多法律,但好人没法保护自己免遭侵害。”
“他是伯爵夫人的车夫。”
我说这话的时候,向四周随便瞥了一下。一位女士伸着手走过来,嘴唇上挂着灿烂的微笑。根据我的记忆,我是从未见过她的。她抓住我的两只手,热情地晃动着,说的是流利的法语。
“走,跟我去喝杯香槟,我们谈谈过去的那些好日子。要不你来杯鸡尾酒?我们亲爱的老塞维利亚跟过去不一样喽,你知道。什么茶舞会啊,鸡尾酒啊,现在都变得跟巴黎和伦敦一样了,都让我们赶上了,我们是文明人嘛。”
“或许可以。皮拉尔自己没有钱,将来也没有,是不是?”
伯爵夫人冲他笑了笑,那笑容会迷住让任何一个没有陷入过疯狂恋爱的人。
我对公爵夫人这个人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当她被激怒时,几乎无所顾忌。她暴怒、哀求、痛哭、争吵,情形非常可怕。人们说,她掌掴了自己的女儿,拽她的头发,但是我对皮拉尔的印象是,她会坚持自己的立场的,能够做出反击。她一遍遍说自己爱的是约瑟·利昂,他也爱她,她下定决心嫁给他。公爵夫人召集了家庭会议,把事情摆在了桌面上。最后决定,为使家庭免遭耻辱,必须把皮拉尔带到乡下去,待在那里,直到她迷途知返。皮拉尔听到了风声,一天晚上,趁家人都在睡觉时,从卧室的窗子逃了出去,跑到恋人家里,跟他父母住到一起。他们都是令人尊敬之人,住在瓜达基维尔河畔较偏远的一套小公寓里。那个地方叫特里亚纳。
“擦干泪,公爵夫人,”法国女人最后说,“我尽力而为吧。”
当时——那是四十年前,塞维利亚尚未成为一个繁华的商业城市。城里有安静的铺着鹅卵石的白色街道,还有众多的教堂,钟楼上有白鹳筑造的鸟巢。斗牛士、学生还有游手好闲的人整天在塞尔佩斯街闲逛。生活是轻松而悠闲的。当然,那时还没进入汽车时代。塞维利亚人过着紧巴巴的日子,省吃俭用,以便能买上一辆马车。为了这一奢侈品,他们宁愿把生活中的一些必需品都节省掉。每个快乐的下午,从五点到七点,那些跟上流社会沾边的人们就会驾上马车来回驶过德利西亚斯——那是瓜达基维尔河畔跟公园相仿的几座花园。在那里,你可看到各类马车,有时尚的伦敦维多利亚式马车,还有破旧不堪的两轮轻便马车(似乎随时都要分崩离析);你还会看到高大雄奇的骏马,以及可怜巴巴的老马(它们死于马圈的悲惨结局已经为时不远)。不过有一辆马车不会不引起陌生人的关注。这是一辆维多利亚式马车,车新而漂亮,由两头好看的骡子拉着,车夫和侍从都身着浅灰色的安达卢西亚民族服装。这是塞维利亚人所见过的最奇异的一幕,马车属于德·马贝拉伯爵夫人。她是一个法国女人,嫁给了一个西班牙人。她热情地接受了西班牙人的风俗习惯,而把巴黎人的优雅保留了下来,这让她显得与众不同。别的马车总是如蜗牛般慢慢前行,以便让马车主人看到别人,同时也让别人看到自己,而伯爵夫人坐在两头骡子后面,在两个马车队列之间一阵小跑,一直冲到德利西亚斯的尽头,然后再折返回来,如此反复两次后便离开了。行动举止颇有些皇室气派。当你看着她优雅地端坐在飞跑着的维多利亚马车上,头漂亮地昂着,头发闪耀着极灿烂的金黄色(太鲜亮了,以至都让人觉得不是真的),你这时不会怀疑,是她法国人的活泼和决心赋予了她现在的地位。她是潮流的引导者,她的命令即是法律。伯爵夫人的崇拜者太多了,正因如此,她的敌人也少不了多少,其中最坚定的敌人便是德·多斯帕罗斯公爵夫人。公爵夫人靠自己的出身和社会影响在社会上赢得了最显赫的位置,而法国女人靠的是自己的优雅、智慧和个性。
皮拉尔犹豫了片刻,她的脸或许红了些,她也希望如此。
公爵夫人心神不定,对这些令人不快的话语,她没有直接表现出怨恨的情绪。不过,啊,她这个女人是多么让人憎恨!德·马贝拉伯爵夫人站了起来。
很多男人——富有的、高贵的、两者兼而有之的,纷纷向皮拉尔小姐求婚,但是她不顾母亲的反对,全部回绝了他们。公爵夫人十五岁就嫁了人,女儿二十岁还保持单身在她看来有失体面。她问女儿到底在等什么;要说太难找那是荒唐,结婚是她的义务。但皮拉尔非常固执,找了些理由把每个求婚者都拒之门外。
“没有我的同意就结婚的话,她一个便士都得不到。”
“你能做什么呢?”
“我恐怕真是蠢不可及,”我说,“在塞维利亚那些过去的日子里,我似乎想不起来一个叫你这个名字的人。”
“整个西班牙都没有一对骡子能跟我们的相比。它们简直跟人无异。我说的每句话它们都懂。”
马车定好了五点出发。四点五十,伯爵夫人在梳妆打扮,准备驾车出门,她叫人去喊约瑟。他来到休息室,一身浅灰色的制服,瞧那风度!她不能否认,他看上去真是养眼。假如约瑟不是自己的车夫——啊,现在不是想这类事情的时候。他站在她面前,表现得很轻松,带着些殷勤和神气活现,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媚态。
“是的,夫人。我有个好的住处,我能养活我的妻子。我爱她。”
“我要和约瑟·利昂结婚。”
“今天白天你就能听到我的说法。”
随后便真相大白了。
此后,消息便不胫而走。生米做成了熟饭,丑闻在塞尔佩斯街的酒吧里四处传播。侍者不停地用托盘把小玻璃杯的曼赞尼拉端给来自附近酒店的人们。他们叽叽喳喳,开怀大笑。那些遭皮拉尔拒绝的求婚者收到了很多的祝贺。竟然跑了!公爵夫人一下子陷入了绝望之中。她实在没办法可想,于是去找大主教先生。他是她可资信赖的朋友,也是她以前的告解神父。她请求他去规劝一下那个鬼迷心窍的女孩。皮拉尔被传唤到了主教宫。这个善良的老人已经习惯于介入、调停家庭争端,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告诉女孩她的行为有多么愚蠢。但皮拉尔并没有被说服。任何人任何话都不能诱惑她放弃自己挚爱的男人。公爵夫人就在毗邻房间里等着,被人喊了去,向女儿做最后的劝告,毫无用处。皮拉尔又赶回了她粗陋的住处,把眼泪汪汪的公爵夫人留在了大主教那里。跟他的虔诚相比,大主教的智谋一点儿都不含糊。当他看到这个心力交瘁的女人很想听听他的建议时,他便告诉她最后一个办法是去找德·马贝拉伯爵夫人。她是塞维利亚最聪敏的女人,或许能帮上一点儿什么忙。
“啊,我会这么想,当然不会去做——他可以继续做我的车夫。在我的马棚上面有几间非常不错的房子。”
“但假如他跟我的女儿结婚的话,他就没法做你的车夫了。”公爵夫人生气道。
“或许不会吧。”
伯爵夫人给了她一个最灿烂的微笑。
“是的,不过……”
当我护送德·圣艾斯特万侯爵夫人去坐汽车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些想法。回到宾馆后,我又在休息室坐下,要了杯鸡尾酒,点上支烟,让自己镇静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宾馆是全新的,看上去金碧辉煌,跟欧洲其他任何一家顶级宾馆没有区别。不过遗憾的是,为了享用现代化的水暖设施,我放弃了老式的、优美如画的德·马德里酒店,往常我驻留塞维利亚时一般住在那里。从我现在住的宾馆,可以看到一条宽广的河流——瓜达基维尔河,这没错,但不足以弥补原来酒店里每周两三次的酒吧茶舞会,总有一屋子的时尚男女在热烈地讨论着,声音几乎淹没了刺耳的爵士交响乐。
他痛苦地叹了口气。
“他是谁?”
那个传奇故事就这样结束了。约瑟·利昂继续给德·马贝拉伯爵夫人驾车。不过,当他们在德里西亚斯来回驰骋时,伯爵夫人注意到,那些关注她的漂亮车夫的眼睛跟关注她的最新帽子的眼睛一样多。一年后,皮拉尔嫁给了德·圣艾斯特万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