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听起来让人寒毛凛凛,所以其余两人都吃惊地朝那方向看去。的确窗户下掉着一封西洋式信封。
每天都寄来这种意思的情,每次笔迹都不相同。字体潦草,很蹩脚。发信邮局的邮戳每次都不同,信封和信笺也都是极其常见的便宜货,所以完全没有线索查明寄信人的下落。未必都是写信恐吓,有时候电话里响起了莫名其妙的声音。“川手君,久违啦。知道我的声音吧,呵呵呵呵呵呵。你有两个漂亮的女儿吧,我呀,决定首先从这两个女儿开始收拾。呵呵呵呵呵呵。”
鄙人对您怀有深仇大恨。鄙人一心想对您实施报复,为此花费了漫长的岁月。现在已经准备就绪,报仇雪浪的时刻终于来到了。您一家不久将遭杀绝,将一个个地相继结束可恶的一生。
“啊,这我不能说没有恨我的人,但我相信不会受到如此报复。”
“信封到这儿来的途径姑且不谈,查一下里面的东西好吗?”
中村股长也模模糊糊地明白了博士的想法,他几乎愣住了,心想这业余侦探考虑的事多可怕啊。总之这时候不该磨磨蹭蹭,于是与博士一起乘上了等候在门前的警视厅的汽车,让它开到了U公园的科学陈列馆。
无须博士大声喊叫主任就察觉了,他已经脸色苍白地用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玻璃箱的盖子。
川手像是见了魔鬼什么的吓得要命。
“啊,是三重涡状纹!”
“会不会是谁从窗户外面扔进来的呢。”
“您说的对,大概也有那种情况吧。您毕竟是干这一行的,犯罪者的心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我怎么考虑,心里都没有数哪。”
“可是,仇恨这东西,往往被憎恨的一方不以为然,但憎恨的一方却会感到强好几倍。”
“清查吧。”
“中村君,宗像君,你们不能设法替我把女儿夺回来吗?费用不管花多少,都由我来负担。也可以悬赏。对了,给管我发现犯人、夺回女儿的人五千元赏金吧,不管是警察署的还是民间的,只要安全地替我夺回女儿就行。我想早点见到我女儿安然无恙的脸孔,哪怕是早一秒钟也好。”
玻璃箱里面躺着一个真人大小的年轻女子。虽然靠从远处的窗户射来的暗淡的光线无法辨清,但总觉得是一个活着的蜡偶人。
主任战战兢兢地将食指靠近偶人,触了一下她的胳膊。刚触上去就发出惨叫般的喊声闪开了。
“不,那不必了吧,可这偶人做得真好啊,而且又是个美人儿,都难以想像是手艺人的活计啦!”
“不,哪会呢。正如您看到的,这边的窗户关着,也没有缝隙投进那种信封,而且这外面是院子,所以只有家里人才能通过。”
只看了一眼,川手的脸色就刷地变了。
“每次展览会上都要混进一个这种完整的偶人,这是模型师的一种乐趣嘛。这偶人也是今天早晨趁天未亮刚运来的,方才取掉遮布一看都吃了一惊。要是不合适的话我就决定与别的模型替换一下……”
令人惴惴不安的一夜结束了。翌晨,座落在麻布区高田的川手公馆里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亲朋好友,大宅内一片混乱,其中第一会客室的西式房间内,中村侦查股长、宗像博士和脸色苍白的主人川手在太郎三人正凑在一起,协商着善后措施。股长和博士是一接到案件报告便匆匆忙忙一清早赶来访问川手公馆的。
“是妖怪。”
川手有点不快似地回答了博士的疑问。
“喂,请把这盖打开。”
虽然木是没有一两个可疑的人,但这些人都已经死了,连子孙都没有留下。正因为无论怎么考虑都不知道恐吓者的来历,所以格外使人感到可怕。他不由地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仿佛自己前半生虐待过的人变成了冤魂在他身边徘徊。
“哎呀,这偶人长着汗毛!瞧下巴那地方,胳膊上也有。”
川手看上去是个感情激昂的人,说着说着就渐渐兴奋起来,终于露出了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
“听说犯人是个有奇怪的三重涡状指纹的家伙……”
“为什么陈列这种东西呢?也并不像疾病的模型呀,倒是拿到美术展览会的雕刻室去要更合适一些。”
“你早晨打扫这儿了吧,这窗子下掉着这种东西……”女佣人一露面川手就训斥般地这样询问道。
两人疯癫癫地出发了,川手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无论怎么考虑都不能把雪子下落不明与卫生展览会联系在一起,但正因为不明白,所以心里像是乌云似地涌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不安和焦虑使他坐立不安。
虽然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看上去心里好像想起了一个人。
十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中村侦查股长突然访问了川手,跟他讲了宗像侦探事务所的木岛助手死于非命的经过,川手更心惊胆战起来。
唯独宗像博士很冷静。
川手没有勇气亲自拆封,把信封递给了博士。博士接到手里后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打开了一张信笺。
上面只写着“卫生展览会”五个字,好像连博士也难解其意。
非常和善的鼻音,恐怕是在电话机附近捂着鼻子说话的。他每说一句话就像女人似地呵呵呵地笑几下,但这奇怪的笑声却使川手胆战心惊。
“哎呀,这是什么意思呢?”
好容易习惯了暗淡光线的三人在裸体偶人的全身看清了闪着银光、不太显眼的汗毛。
川手把半白的头发理成了平头,蓄着花白的胡须,浓眉大眼,胖墩墩的,很像是董事一类的绅士,但平素红光满面的丰盈的面颊今天看去好像失去了光泽。
他一年前就失去了夫人,至今没有续弦,父女三人享受着天伦之乐,但一想到其中一个爱女落在不知是哪个别子手的手中,川手不禁惊慌失措。
宗像博士也是脸色苍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川手,像是要从那里找出这资本家旧时的罪恶似地用犀利的目光凝视着对方的表情。
川手终于忍受不了,将这件事告到了警视厅。但警视厅只回答他说他们会好好跟所管辖的警察署说的,之后便根本不予答理,所以他后来物色民间侦探,先打发人去了一下小五郎的事务所,但那边回话说:小五郎因一起重大犯罪案件正在朝鲜出差,一下子还回不来。所以这回他委托了与小五郎侦探齐名的宗像博士侦查犯人,博士的助手,一名叫木岛的年轻侦探便找上门来听取了事情的详细经过,随后便开始了侦查。
博士回头看了一眼主任,问道。于是,主任显出惶恐的样子,一面怯生生地辩解一面直盯盯地斜眼看着中村警部:
“犯人来的信?那么这是……”
依着吩咐,拿过放大镜看了一下玻璃表面的股长刚一看就好像被弹回来似地离开那旁边,用嘶哑的嗓音喊道:
“中村君,我们去看看吧,这就去看看吧。”
“我心里一点也没有数。指纹这东西,很多场合即使亲密相处也是不注意的嘛。”
用浓重的红色和蓝色涂起来的足有四斗酒桶那么大的心脏模型、布满粗血管的有足球般大的眼球模型、像无数条蚕在蠕动的脑髓模型、把真人大小的蜡偶人劈成两半的内脏模型。三人在这些望久了就会觉得恶心的令人讨厌的蜡制工艺品之间,紧盯着前方向前走去。目标是疾病型蜡偶人。
“没有。这个…俄充分注意地打扫的,没有什么东西掉在那里。”
当然声音不觉得耳熟。讯问电话局,回答说是从公用电话打的,依然没有线索了解对方的真相。
川手已经闻知这件事。
H制糖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川手庄太郎最近一个月以来为匿名的恐吓信伤透了脑筋:
川手益发不高兴地一口断定说。
宗像博士一面若有所思似地凝视着一恻窗下的地板,一面自言自语道。
宗像博士像是有什么用意似地自言自语道。一听这话,川手立即惊恐地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
汽车一到科学陈列馆,宗像博士和中村侦查股长就向陈列馆的主任说明了情况,在他带领下急匆匆地上了占据整个三楼的卫生展览馆。
“是的,真的什么也……”
他边说边站起来走到窗户分拣起了那封信,惊惧地看了一会儿,随后突然按了一下电铃叫来了女佣人。
XX药品商会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蜡偶人原来就是从卫生展览会的蜡偶人的效果想到的。疾病蜡偶人这东西就有这般使人战栗的力量。可怕的病毒小疮、因尼古丁和酒精等中毒而黄肿的心脏模型等具有把健康人立即变成病人的可怕的心理效果。
中村警部不安地眨着眼睛说道。
“中村君,请看一下这儿。”
当晚将有三名便衣刑警通宵看守往宅内外,但警视厅的这一好意为时已晚。
“哦,是往常的信封,往常的信笺,一定是犯人来的信。”
三人由于过分惊惧而只是默默地面面相觑,但宗像博士好像突然发觉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俯身看着玻璃箱表面上的一点。
“是的,三个旋涡成三角形相叠,上面两个,下面一个。请问,您的老熟人里有没有这种指纹的人?”
“如果您心里没有数,那么那个指纹目前是唯一的线索修。说实在的,昨晚我们让人充分查了一下警视厅的指纹蜡纸,但据说连续干了十五年的指纹主任也从未见到和听到过什么三重涡状纹,指纹蜡纸里当然没有那种东西。”
“悬赏的确是个好主意,但说不定为时已晚啦……我从刚才起心里老是牵挂着掉在那窗户下的一封信……”
这些陈列架中有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大玻璃箱。那是一个把上部和四面全用玻璃围起来的长方形陈列台。
不知道博士想到什么,他几乎要换中村警部的胳膊似地匆匆催促道。
川手今年四十七岁,是个从手无分文奠定现在这般资产的人物,所以不仅事业上的敌人不计其数,而且事业以外也使好多人吃尽了苦头。可是,即使他逐个逐个地追寻这些记忆也未能想到这次的恐吓者。
年轻的女佣人虽然在严肃的客人面前有些胆怯而红着脸,但回答得十分干脆。
“可卫生展览会在哪儿呢?”
“可是,策划这样的报复,一定是对您怀有深仇大浪的家伙。从这点来说,我想您一定会有什么线索的……”
“哎呀,奇怪!直到刚才都没有见那里掉着那种东西呀!况且我家是没有那类信封的。”
偶人的皮肤像腐烂的水果一样软绵绵的,而且像冰一样凉。
“真的吗?”
“你说去,是去哪儿呀?”
川手和宗像博士是第一次见面!川手对木岛助手死于非命表示哀悼,提出想为他的遗属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博士对自己把这一重大案件托给助手的过失表示了歉意。
傍晚时说去拜访朋友而出门的二女儿过了十点、十一点,甚至到了深夜还没有回来。不用说是朋友家,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打电话或是派人去找遍了,但只知道她告辞朋友家是八点左右,其后的情况就完全不知道了。
“你摸一下偶人的皮肤。”
“那还用说,是去卫生展览会呗!”
博士和中村全神贯注地看着玻璃箱里面,过了一会,不知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警部突然狂叫起来:
玻璃表面的确清晰地显露着与昨晚在幻灯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妖怪指纹。
宗像博士从远处一发现那玻璃箱就径直向那边走了过去,不一会儿三人便站到了那卧棺一般的玻璃箱前面。
“U公园的科学陈列馆呗。我是那儿的干事,所以知道。现在应该在举行卫生展览会。走,去看看吧。”
场内一半陈列着医疗机械,另一半陈列着奇怪的解剖模型、假手假腿以及疾病模型的蜡偶人等。三人在这些陈列架之间来回转着。
因为是清早,所以偌大的场内看不到一个参观者,混凝土的柱子、擦得通亮的亚麻油毡块以及排列在那儿的大大小小的玻璃陈列台都像沉在水底似的冰冷而又寂静。
川手这才发觉似地喊道。
博士一问,川手立即摇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