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观此役,我军虽获全胜,其得之于微妙的契机,实有甚于作战的努力。第一,我自九江东返,如不在兔耳矶遇敌军偷渡,我便不会将八团预备队调往乌龙山后方集结,则敌军25日夜偷渡后,必能攻占乌龙山而直趋南京,则大局不堪设想了。
此役我第一、七、十九三军伤亡也达八千余人,敌人死亡当倍于我军,实我国内战史上罕有的剧战。
“何敬公!”我说,“为什么搬行李出发呢?”
敌军南渡的主渡点在龙潭。开始渡河之前,先由上下游佯渡,以牵制我军。实施渡河时,却先由江北的通江集、望江亭等地向乌龙山东侧登陆,以牵制我左翼部队,然后突向栖霞山、龙潭等地强渡,占领各险要高地,以掩护后续部队登岸。
计此役孙军渡江的不下六七万人,除窜逸和伤亡溺毙者外,为我军所俘的约四万余人,缴枪三万余支,炮数十门;高级军官师长、旅长等被擒的亦数十员。俘虏自龙潭押返南京明孝陵时,分四路纵队前进,排头已抵南京城郊,而排尾犹在龙潭,人数之众,可以想见。唯战后我军官兵疲乏已极,尚需担任警戒,故每一千俘虏仅由持枪兵数名押送。既无火车输送,又无给养,途中食宿均随遇而安,致使俘虏乘机逃遁的极多。抗战期中,前孙军第四师孙旅长曾在我五战区任少将高级参谋。我们谈到当年龙潭之战的往事,孙高参说,他那时与其他孙军师长均在龙潭被俘,唯在解赴南京途中逃脱云。
我说:“首都存亡所系,你不能一走了事!”
因此,当我方乌龙山的一部分炮台和栖霞山为敌所占时,龙潭也同时失守。所幸白崇禧在自沪返宁途中,被阻于无锡、镇江之间,乃就地调集附近第一军各部向龙潭反攻,与我军呼应,形成对孙军东西夹攻之势。
白崇禧得报,即停止前进,在无锡下车,电令驻宁沪路东段的第一军第十四师师长卫立煌就近率部向龙潭反攻,同时电令正自常州开往杭州的第一军第二师刘峙,回师往援。卫立煌奉令后即率部赶往龙潭,于26日晨将敌人逐出龙潭车站。唯敌人仍据守江边,掩护大军陆续渡江,向我反攻,我军渐有不支之势。白崇禧得讯,乃自无锡赶往镇江坐镇,并檄调驻沪杭路的第一军第一、第三、第二十一等师,星夜驰援。
栖霞山攻克之后,在乌龙、栖霞一带渡江之敌,遂被全歼。我军也伤亡数千人,亟待整顿休息。我遂令夏威全师撤返乌龙山原防,将栖霞防地再度交还第一军防守。是为栖霞山之战最惨烈的一役。 三
命令下达的次日,便接到第十九军的报告,兔耳矶渡江之敌已被肃清,缴枪数百支,嗣后并无敌军企图续渡。此项报告益发证实我判断敌情的正确。当天午夜以后,乌龙山脚以东,原为第一军的防守区域,果然有敌军南渡登岸成功,向我乌龙山阵地夜袭。我军只注意江面对岸的敌人,初不料右翼友军阵地发生意外。我军仓促应战,战况激烈之至。乌龙山有炮台七座,竟被敌军冲陷其四,我军死守其余三座,以待拂晓援兵到达时反攻。
何说:“你要多少呢?”
第二,如白崇禧不因事去上海,则东线便无兵增援,更无人统一指挥。再者,如白崇禧返宁的专车,不因金融界巨子的推宕观望而避开,则必陷入敌人便衣队的陷阱,白氏或因此而遭不测,则战局也不可收拾了。
战至天明,才发现敌人原为孙传芳的北军,同时八卦洲一带江上船只来往如梭,乌龙山脚以东第一军第二十二师的防地已悉为敌有。事后查悉,才知第一军换防,原防军为新编师,未等替换友军到达,便先行离去,而敌军适于此时此地偷渡,故鸡犬无声便渡过南岸,时我友军已不知去向,而敌人援军大至,向我阵地冲击,势极猛烈。我军乃在夏威亲自督战之下,向敌逆袭。激战至午,卒将所失炮台全部夺回,并向东继续扫荡,在东部地区作拉锯战,才把栖霞山克复,交还第一军防守,第七军则回原防。
陈氏接到此信,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渠既不愿与唐氏合作,又不敢单独与唐军作战,乃电南京军事委员会,请示应付方针。军委会即复电,如果唐军逼近芜湖,陈军即应向南撤退一日行程,取监视态度,避免与唐军冲突云。 二
邻船陈调元随带的一连士兵,均用手提机关枪,火力尤猛。敌军被击落水,逐浪浮沉,恍似浮鸥。也有敌军因自己慌乱,致舟失平衡而阖船翻溺江中的。一时枪声劈啪,水花四溅。时值长江水涨季节,风摧浪卷,嘶号呼救之声,惨不忍闻。双方鏖战二十分钟,敌船百数十艘,有的折回北岸,有的顺流窜至南岸,而沉没水中的也不下数十只之多。烟消雾散之后,船上恢复平静,一场激烈的水战才告结束。计此役敌人死的约二三百人,伤者倍之。我船上也有数人受伤,唯尚无死亡。
唯自蒋总司令下野之后,第一军各师均无斗志。闻蒋临去时,曾暗示各师“保存实力”,并将第一军大部调往沪杭路一带。今番宁沪吃紧,白崇禧严令各师赴援之时,据说沪杭路上第一军各师、团长曾开秘密会议,讨论是否服从白参谋长的命令。会中曾小有辩论,所幸其中多数人深明大义,以南京危在旦夕,决定服从指挥,向龙潭进兵(此实为蒋总司令嫉忌白崇禧的又一原因,谁能指挥他的心腹军队,他就恨谁)。
为顾虑敌人用大炮轰击,陈调元未过“决川舰”详谈。他只说,武汉军确有东下模样。我也告以谭、孙两委员已随我东来,同去南京。言毕,陈乃驶往芜湖,我轮也径驶南京。
计划既定,何应钦乃派员持军委会命令到南京城郊,制止第一军退却的部队。凡退下官兵已到麒麟门的,即在该地待命,不得入城;其尚在陆续退却中的,均各就现地停止。何总指挥并通令第一军,即刻准备反攻,渠本人且将亲赴前线指挥。号令一出,军心复振。各机关也暂停迁移,城内秩序,遂得安堵如常。
何说:“你看,我的军队不能打了,我怎么办呢?总司令下野之后,军心涣散,他们不打,我有什么办法?”
我说:“六十万发!”
此次我如去何的总指挥部迟三十分钟,他必已撤离南京,大局便不堪设想了。我平时极少往该部访何,有事只打电话,或在军委会见面。不意一时心血来潮,竟发生如此重大作用。
听到他们的喊话,我知道来船便是陈调元,来打听我牯岭会商的消息。我立刻吩咐停船,我船的舵手乃在江面上兜一大圈,将船头掉向上流,逐渐与陈船靠拢。距离约数十米时,陈调元便站在甲板上,问我牯岭之行的经过。我没有回答,只用手招呼一下,仍全神注视江北。只见那百数十艘帆船已起锚下驶,乘风破浪,向我们斜驶如飞而来。这批帆船原在我船上游约六七百码的对岸。仗着水势,很快便与我船接近。用肉眼已可看得很清楚,每船所载的士兵二十、三十不等,分排而坐,头上戴着童子军式的军帽,颈上系着白布带,显然是敌军无疑。说时迟,那时快,有一只敌船已逼近“决川舰”约二十米处,我站在甲板上,大声喊道:“你们是敌人,赶快缴械!”他们一声不响。等该船驶近“决川舰”七八米时,忽有一连长模样的人,一跃而起,从船夫手中抢过一头有铁钩的竹篙,高高举起,想钩“决川舰”的船沿,同时叫:“冲锋!登船!”我见这帮敌人泯不畏死,情势又万分危急,便大声下令船上士兵说:“这是敌人,快开枪!”我船上原有携驳壳枪士兵一排,乃一齐举枪向敌人射击。舰上两生的排炮四门,和四生的旧炮一门,也同时开炮,向敌人船只轰击。陈调元船上的一连士兵旋亦开始射击。敌人不甘示弱,也频频开枪还击。此时风大浪急,敌船向我们一涌而来,真如蔽江蜉蝣。双方在短距离内隔船互射,烟雾弥漫,枪弹横飞。谭延闿、孙科和我,原来都在船侧走廊甲板上,这时乃避入舱房里面。孙科忙着觅地避弹,我和谭延闿则凭窗观战。只见敌船排山倒海而来,有的已向我船靠拢,船上士兵急急放枪,应接不暇。此时我们舱内有一副官也在凭窗射击,但是他枪法欠准,又无战场经验,心慌意乱,竟屡射不中。谭延闿说:“你把驳壳枪给我!”说着,便把枪拿过来,瞄准射击。谭氏少年时喜骑射,今虽年老,功夫仍在。敌人方靠近我船,未及攀登便中弹落水。迎面蜂拥而来之敌,竟被谭氏打得人仰船翻。
我说:“你预备发给我多少呢?总之是拿出去打敌人的啊!”
我说:“现在战局这样紧急,收容部队,应由师长负责,何须总指挥亲自出马?况且你行李都捆绑好了,集合巷里,这不是准备出发开拔了吗?”
我说:“你的军队不能打,让我的军队来打,好吗?我们生要生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你绝不能离开南京!在这紧要关头,你一走,必然影响民心军心,南京就守不住了……你快叫他们把东西搬回总指挥部来。”
谭延闿、孙科和我于8月23日黄昏,自九江乘“决川舰”下驶。舟行极速,次日天明已过芜湖江面。我便频频用望远镜窥探江北的动静。舟抵和县兔耳矶时,我忽发现北岸江面,有帆船百数十只扬帆待驶,自望远镜中且可看出有大军分批上船,我心中颇为诧异。左右随行人员则说,这是我们自己的队伍,但是我身为指挥官,知道北岸并无我军,这显系敌人在企图偷渡。
白崇禧之所以能在此紧急关头坐镇镇江,指挥反攻,其中有一段微妙的经过,也可说是“无巧不成书”。
当我走进第一路总指挥部时,只见何应钦正在办公室内吩咐各参谋整理文件和行囊。
当栖霞争夺战正在激烈进行之时,我们得报,知龙潭已失守,镇江、高资之间,也有大批敌军南渡,高、镇、宁、沪间的铁路及电讯交通俱已断绝。警报频传,因孙传芳此时已动员其所谓“五省联军”全部,号称十一个师及六个混成旅之众,倾巢南犯。
何氏笑笑道:“我看,三十万发,三十万发。”
此时敌军已渡江的部队,和栖霞山等地溃败之敌,都聚集在龙潭一隅。计其兵力,有孙传芳联军的第二、四、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等师,及第十五、二十七、二十九、补充第一各混成旅,约达六万余人。依据龙潭以西的黄龙山,以南的青龙山、虎头山,和东西的大石山、雷台山等险隘,编成坚固不拔的根据地,严阵以待,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孙传芳驻节水泥厂,亲自督战。其悍将李宝章、上官云相、梁鸿恩、崔锦桂、段承泽、郑俊彦等都在龙潭前线指挥,孙军官兵俱带数日干粮。船只在部队渡河后,悉数开往北岸,以示全军有进无退的决心。我国古代名将项羽的“破釜沉舟”、韩信的“背水为阵”等孤注一掷的战略,孙氏已并而有之。三军悬的以赴,志在必逞。故我军于30日晨发动拂晓反攻时,敌军也全线逆袭。龙潭周围数十里地,炮火蔽天,血肉模糊。战斗的惨烈,实为笔墨所难形容。激战终朝,敌军渐不支,乃退守山隘,我军乃逐渐形成三面合围之势。唯敌据山顽抗,深得瞰制之利,我军仰攻,死伤极大,尤以青龙、黄龙二山的争夺战最为惨烈,我第七军第一师损失尤大。然士气极旺,至下午3时,遂占领二山。敌军仓皇向江岸溃退,所有扼守山险的机枪百余挺及山炮十多门俱不及携走,我军遂于午后5时克复龙潭。
当我们正在注视敌军行动时,长江中忽又出现一小轮船,逆流上驶,向我船迎面而来。船上且有人用喇叭筒大呼问话,说:“你们是不是李总指挥的船?”我们的船上答话道:“是。”该船上又大呼说,陈总指挥在他们的船上,务请李总指挥停船一晤。
何氏皱皱眉头说:“德公,太多了。”
一
我说:“敬公,你真要走,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陈调元抵芜湖后,果然接到唐生智的信。信中称陈为“老师”,大意说,生智已决定东下沪宁,“老师”如愿合作,则请为前锋,进袭南京,如不愿,也请将芜湖让开,莫阻唐军东下之路,以免引起误会而发生意外云云。
先是,我军将栖霞山再度夺回后,仍交第一军防守。不久,栖霞山又被敌军夺去,我遂令第七军与第十九军再向栖霞山进攻,并占领之,不必再交予第一军。同时以军委会名义电白崇禧,约定30日东西两方同时向龙潭之敌反攻。
“好了,好了。”我说,“就三十万发吧。”这时我心里实在觉得何应钦小气得可笑。南京战局紧张到如此程度,何氏自己也准备逃命了。我向他要六十万发子弹去打敌人,他还要讨价还价地给我三十万发。何氏在军中,原有“何婆婆”之名,从这点小事上,也可看出何“婆婆”之所以为“何婆婆”了。
那些运输兵又急急忙忙地把行李担挑了回来。我与何应钦遂同车往军事委员会,与李烈钧等商讨指挥反攻的大计。
激战至27日清晨,栖霞山麓一带的高地悉为我攻克。残敌退据山顶,死守待援;我军乃将栖霞山合围,继续仰攻。然坡峻岩高,我军攀登殊为不易,而残敌数千人,困兽犹斗,居高临下,枪炮齐施,加以檑木滚石,一时俱来。我军在李明瑞师长亲自率领之下,也攀藤附木,奋勇冲锋,绝不稍懈。此时据报,长江中适停泊有英国兵舰数艘,遥遥观战。英军见孙军退到绝顶,情势危殆,为图挽救孙军,竟不顾国际公法,悍然以十英寸的巨炮,向半山我军轰击。一时炮声隆隆,烟雾蔽天,整个栖霞山均为烟雾所笼罩。山顶敌军视界不清,瞰射效力反而大减。李师长乃于烟幕中一哄而上,山巅敌军数千,悉数俯首被擒。帝国主义者原为助孙而来,结果适得其反,可谓心劳日拙了。
孰知援军未到,龙潭于8月28日晚再度失守。敌军攻势极猛,孙传芳已亲自渡江,到龙潭水泥厂坐镇,指挥督战。我军第二、第十四两师因寡不敌众,纷纷后撤,几至溃不成军。栖霞山也于是时为敌三度攻占。我方溃散部队麇集南京城外麒麟门一带,混乱不堪。敌人便衣队已在尧化门一带出现,南京闻风震动。政府机关、党部、报馆均纷纷将招牌取下,各人摒挡行李,准备向汤山方面逃避。南京城内一片混乱景象,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尤其是谭延闿、孙科两先生,一夜电话数起,向我探询战局。谭氏曾惊慌地问我说:“德邻先生,你莫要把我们请到南京来当俘虏呀?”
何应钦一抬头,看见是我,脸上即现出忸怩的样子,说道:“德公这样早,我原打算这就到你那里去辞行,我要出城收容部队。”
何见我辞色俱厉,连忙道:“你要我不走,我不走就是了。你要我怎么办?”
当晚东线我方第一军的第一(王俊)、第三(顾祝同)、第二十一(陈诚)等师援军均已到达龙潭附近。30日拂晓,我军三路全线反攻。第七军的第一、三两师和第十九军的第一、二两师在夏威和胡宗铎指挥之下,自栖霞山向东进攻,沿铁路及江边前进,目标为龙潭镇及青龙山、黄龙山的敌军阵地。何应钦则亲自指挥第一军的第二、第二十二、第十四师的一部,自东阳镇进发,会攻龙潭。
何说:“德邻兄,我的军队打不得了呀!你看栖霞山两得两失,还都是你的军队夺回来的!”
我返抵南京之后,尚不及向中央报告庐山会议的经过,便用电话命令第十九军,说现有一部分敌人在大胜关兔耳矶一带渡江,着速派兵前往剿灭。旋又命令夏威,将现驻南京近郊的总预备队八个团,迅速东调,往乌龙山后方集结,准备应援守军;并告以短期内,敌人必在南京下游附近强行渡江。因根据我的判断,敌军在兔耳矶白日抢渡,显系以声东击西手法,故布疑阵,吸引我军主力于长江上游,而渠则从下游乘虚渡江。我即将计就计,将我军主力调往下游,等他来自投罗网。
孙传芳军向称能战,此次背水为阵,破釜沉舟,更具有进无退的决心,数度与我军肉搏,均被击退。唯此时我友军第二十二师的栖霞山主要阵地又被敌攻陷,第一军全师向南京后撤,敌军跟踪追击,绕出我军右侧,有包围我军之势。我见情况紧急,乃电令夏威自乌龙山阵地向东出击,夺回栖霞山一部分阵地。我军既出击,敌人即停止深入,全师回据栖霞山,瞰射仰攻的我军。
抵达军委会后,何仍然说他的第一军打不得了。我请他把第一军暂时调离战场,让我第七军与第十九军,除留少数部队监视河面外,其余一齐向东出击。适此时白崇禧自镇江拍无线电报来,约我军迅速出击,夹攻孙军于龙潭。我便向何应钦说:“现在我第七军、第十九军子弹缺乏。出击之前,能否请你补充一点子弹呢?”因此时军委会在南京尚存有七九子弹七八百万发,由何氏负责保管,须他下条子,才可领用。
在战斗初起之时,我军不解何以敌人竟从友军方向而来,遂误以为是第一军姚琮暂编师的叛变。因此时雾浓夜黑,既未见敌人渡江,也未闻友军防区内有枪声,而第一军防地中突有一支人马冲出,向我军袭击,非第一军叛变而何?
我军因连日奋战,均已疲惫不堪,乃在龙潭彻夜警戒,俾翌日拂晓再歼残敌。孰知31日清晨5时,我军正在部署追击,敌忽反攻,来势极为猛烈。情势险恶,较前尤甚,幸我军将士均极奋勇。何应钦、白崇禧均已抵达龙潭督战,卒将敌人攻势阻截,并向敌反攻。自晨至午,卒将敌军迫至长江南岸,包围缴械。孙传芳仓皇登上小汽艇逃命,仅以身免。到午后2时,不及渡江之敌,遂全部被俘。孙军此次倾巢南犯,血战七昼夜,至是终于全军覆没。
何便吩咐他的副官:“不走了,不走了。叫他们搬回来。”
26日,敌我在栖霞山麓一带高地反复冲杀一昼夜,双方寸土必争。敌军志在死守栖霞山,而我军则志在必得。第七军第一、三两师更是有进无退。炮火弥漫,敌我尸体狼藉,山上树木几无全枝,真是崖裂土翻,天日变色。敌军抵抗的骁勇,与我军攻击的惨烈,实为北伐史上所仅见。
当夜,我便严令夏威督率所部,再度向栖霞山出击,限期夺回。我内心忖度,第一军的战斗力何以如此脆弱,实堪诧异。整夜焦急,不能成眠。翌日清晨,我一时心血来潮,乘车到第一路总指挥部去拜访何应钦。那时南京只有一条马路,其他街道都不能通汽车。我车抵该部巷口,忽然发现人声嘈杂,行李壅塞满巷,似乎正在作撤退的准备。第一路指挥部人员见我来了,均让路敬礼。我问道:“你们的总指挥呢?”他们齐声回答说:“在里面,在里面。”
先是,蒋总司令下野之后,胡汉民、吴敬恒等也先后去沪,南京方面唯剩何应钦、白崇禧、李烈钧和我等数人支撑残局。然此时军饷奇绌,三军嗷嗷,不可终日。所以当我于8月21日西去九江时,白崇禧则东往上海,其目的是向上海商界、金融界的巨子筹借若干军饷济急。因白氏曾驻沪相当时日,与若辈大亨尚薄有往还。唯此时革命军从津浦线上与苏北运河流域败退不久,孙传芳向宁沪人民团体声言将在上海欢度中秋(9月10日)。商民闻讯,将信将疑。故白氏去沪筹款时,各金融巨子皆托词推诿,一连两日,尚无结果。白氏原定于25日下午4时专车返南京,卒因与商界集会,不能成行。斯时上海北站有煤车一列,原定俟白氏专车西开时随之跟进,现白既不能及时离沪,站长乃吩咐此煤车先发,这是5日午夜前的事。煤车去后约一小时,白氏专车也离沪西开。谁知此煤车刚过镇江便出轨,车翻人伤,因路轨已为孙传芳的便衣队所破坏。同时宁、镇间的电讯也中断,渡江孙军已于26日清晨3时占领龙潭车站,宁沪交通全断,镇江附近也发现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