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哥哥的声音,应该能射中那附近。”
不久,天黑了。
那只手掉落了。
看上去里面没有人住。
有时因过于欢欣,左右摇着头。
卧房内传出充满怨恨的声音。
“这不是很可爱吗?”
“母亲大人……”
可是,当天,无论等多久,不但不见野鹿通过,也不见野猪通过。
之后,嗑嗑、喀喀地咬断脖子的木头,然后咽下。
鲜红舌头一边舔着嘴唇,一边如此喃喃自语。
“多人啊,多人啊,我想吃你,我想吃你的肉……”
黑暗中,只传出如下的声音。
两个男人奔跑在夜晚的山路上。
道满用手指在佛像背部写上这三个字。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能出声……”
右手从石阶爬上,再缓缓爬向两尊佛像。
“噢,这里有佛像。”道满开口。
两人报上名字。
好像有某物在触摸多人的头发。
多人和真人是兄弟,两人都以捕捉野鹿和野猪为生。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们的母亲在后面追赶……”
“痛啊……”
“不知到底是夜叉还是妖鬼,但现在有人正抓住我的发髻,打算把我提起。”
“事情既然变成这样,只能祈求神明保佑。”
道满似乎在夜晚视力也很好,用可怕的眼光凝望两人——
是嘶哑的男人声音。
只有月光照射着那张脸,那脸浮现看起来很满足的笑容。
跑在前头的人,手持劈刀。
虽然在黑暗中,也能估计出对方的位置,但彼此都看不见对方,只能听到声音。
三人拨开草丛来到一座不大的正殿前,从坍塌的土墙进入正殿。
“哥哥,既然发生这种事,我们还是不要继续打猎,回家吧。”
既然如此,两人决定入山寻找猎物。
“任何时候都可以给您。”真人说:“可是,我们该怎样做才好呢?”
到了夜晚,月亮高挂天空。
有人大喊,继而从卧房中冲出。
“啊,讨厌讨厌,这兽肉这么硬,牙齿怎么咬得动呢。味道又这么臭,根本吃不下。要是有更新鲜、更柔软的肉,多好啊……”
长角的老妇人露出欢喜的笑容。
多人和真人差点吓掉了魂。
道满说完,转到多人背后,口中喃喃念诵某种咒语,再将右手食指贴在唇上,最后用那根食指触碰抓住多人衣领的手。
多人这样想时,对方已经抓住多人的发髻。而且力量很大,正打算提起多人。
凭借月光,勉强分辨得出匾额上的文字。
“你们跟我来。”
尽管如此,二人仍拼命跑着。
就这样一路逃跑,好不容易才发现一座寺庙,跑进去一看,竟然是座破庙。
是座破庙。
母亲咬碎了弓。
顺着道满的眼光看过去,掉落的手正在蠕动着指尖,像蜘蛛那样,打算爬到草丛中。
由于多人的弓已经被吃掉,他便从腰部拔出劈刀,握在右手中奔跑。
老妇人终于发狂了。
“你们好像麻烦缠身……”
“若果如此?”
道满看似满足地点头。
“说到你们那个母亲,既然到现在还不来,应该是追赶你们到这座破庙时,追过头了,不过,她应该会马上察觉,仍旧追到这里来。看,你们母亲的手就在那里……”
“请您救救我们。既然您是阴阳师,应该通晓这方面的事吧……”
接着是一道人影,追在那只手后面般现出身姿。
多人忍住愤怒,往上伸出不执弓的右手,好像触到什么东西。是一只瘦小枯干的人手。
“你看得见对方是什么人吗?”
沙沙、
“好了……”道满说。
老妇人首先咬住观音菩萨木像的脖子。
正殿内也荒废无比。
“噢,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噢,真可爱……”
“啊,好吃。这血是甘露。”
“老到即将死去时,有些作母亲的人,因为这个愿望太过强烈,因而化为妖鬼。化为妖鬼的目的,就是想在死去前吃掉自己的孩子。”
原来是披头散发、表情凄厉的老母亲。
怒。
有一种名为“守株待兔”的猎法,是两人的专长。
“你们呢?”老人——道满问。
两人是兄弟,哥哥是手持劈刀跑在前头的多人,跑在后边的则是弟弟真人。
“非常抱歉,今天没有猎物。”
老妇人躺在两尊佛像前。
两人一起入山,捕捉猎物。
“混帐!你存心射死你母亲吗?”
嗑嗑!
呼!
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声音响起了。
虽有月光,但杉树树梢覆盖道路上空,大半月光都无法照射至地面。
到底他是怎么活、活多少年,才能浮出这样的笑容呢?
“你们好像麻烦缠身。”
“我名叫多人。”
喀、
首先寻出野鹿和野猪可能路过的地方,再挑选那附近的树木。在那棵树高处的树枝之间,搭上几条横木,然后守在横木上,用箭射路过树下的野鹿和野猪。
“请问……”
多人用力拉住那只手。
真人抓住那只手,打算扯下,但那只手似乎用相当大的力量,紧握住衣领不放松。
“虽然可以设法帮你们解决,不过……”
手的主人打算抽回抓住发髻的手,但因为多人握住那只手,以致对方逃不了。
之后,两人没有扔掉那只手,由多人拿着,两人回家。
老人缓缓站起身。
而且和刚才他为多人做的一样,用手指在势至菩萨背部写下同样文字。
“就在我头上八寸的地方。你能射中吗!?”
真人望过去,“哇”地一声大叫出来。
老妇人的眼神发出碧荧青光,停在佛像身上。
原来,一只满是皱纹的右手,垂挂在多人的后颈上。
“你们的母亲已经不是这人世之物。可能几天前就过世,现在只剩下妄念执念在控制躯体吧。若果如此……”
“噢,是阴阳师……”
“那是什么……”老人问多人。
上面写着:“明光寺”。
多人和真人彼此互望,向道满点了头。
——到底怎么回事?
喀!
边跑边回头看,可以看见母亲在青色月光中飞也似追在后面。
接着,在距离四、五段开外的另一棵树上,也搭上同样的横木,哥哥和弟弟坐在各自的横木台上,等候猎物。
对方是个奇怪的老人。
“可以了。”
刚听到一阵迎风的声音,
“唔、唔。”
而且,不再动弹。
“既然如此,我就要那个。”
多人一面在月光中凝视着落在地面的那只手,一面答:
不知是什么东西碰触到头发。
“奇怪?”
哥哥和弟弟从树上跳下来,在树下,多人让真人看了那只手。
道满也自真人头上剪下头发,缠在势至菩萨的头上。
“可爱?”
“怎么办呢?”
多人起初以为是树梢。由于风摇晃树梢,使得叶尖碰触到头发吧。
“母亲大人,我们回来晚了。”
“我好饿啊!”
“噢,美味,美味……”
“看不见。”弟弟真人答。
道满用右手从怀中取出小刀,走到多人面前。接着,道满抓住多人的发髻,喀擦一声剪掉头发。
怒、怒。
再将剪下的头发缠在观音菩萨的头上。
“酒?”
两人正在商量的时候,
母亲在后面追赶,她的双眸发出野兽般的闪亮青光。
声音响起。
石阶四处崩塌,看似几乎从未有人照料。
声音逐渐挨近。
不久后——
“嗯。”
真人射不出箭。
“找到了,是这边吧。是从这个石阶上去的地方吧……”
地板也腐烂了,长出野草。
“我是芦屋道满……”老人答:“是法师阴阳师。”
多人出声叫唤。
道满接下来做的是捡舍掉落的树枝,并让两人站在山门外。之后,道满站在两人身旁与其并肩,再用手中树枝在三人周围的地面画下圆圈,口中再度喃喃念诵某种不知所以的咒语。
地板上躺着两尊用木头雕刻的佛像。佛像身上缠着藤蔓,有一部分已腐烂,长着藓苔。大概是雨雪从坍塌的屋顶空隙灌进来,沾湿了佛像。
门柱子后,蓦地站起了一条人影。
他们是猎人。
眼前有一道布有苔藓的石阶。
远眺门内——寺庙境内,杂草丛生,只有青色月光照射在地面。
突然——
咚!
喀喀!
“在哪里?在哪里?多人啊,真人啊……”
砰!
但是,事实并非那样。
可是,最近,这位老母亲也许年岁大了,竟开始不吃东西。她好像已经咬不动晒干和盐腌的肉。
“为什么?”
沙沙、
“是我母亲的手。”
“痛得很啊!”
“实在可爱……”
喀、
突然,周围变得开阔。
跑在后边的人,手持弓。
“啊,原来在那里,原来去到那里了……”
那身体闪闪发出青光,仿佛被月光淋湿那般,月光好像自全身滴落着。仔细观看,可以看到白发中长出两根角。
“有寺庙。”
道满用右手抚摸长着白胡须的下巴。
老妇人挨近两尊佛像。
“头发?”
两人对彼此说着,随即跨上石阶往上爬。
灵!
因为哥哥多人这样说,真人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两人就在原处继续等下去。
是个白发披散的老妇人——多人和真人的老母亲。
两人如此叫唤,却不见母亲从卧房出来。
“怎么了?有人追赶你们吗?”那男人说。
“嗯,就这么办。”
沿着石阶爬到尽头,出现一座山门。
“我好饿啊,我好饿啊……”
说时迟,传出箭射中那只手的声音,抓住发髻的力量消失了,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垂挂在多人的头上。
“是。”
“是的。”
“好。”
“是谁的手?”道满问。
“不知味道怎样?不知真人的肉,味道怎样……”
“那么,可以给我你们的头发吗?”道满问。
那张脸,已经不是妖鬼的脸,没有长角也没有獠牙。
“我没说错吧?”
“我是说你们的母亲。”
“哪个?”
多人情不自禁扔掉妖手,用手中的弓击打那张脸。
他们住在丹波的山中,兄弟俩和老母亲一家三人住在一起。
两人刹那间止步,回顾身后。
“啊,是寺庙。”
由于发髻被抓住,多人不能往上看,因此,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在做这样的事。
“什么?”
不知是否遭人追赶,两人有时会回头看,一副拼命的样子持续奔跑。
宿!
屋顶坏了,月光从上空恣意洒落。
于是,她不停吃着两尊佛像,接着突然啪嗒倒下。
借着细细洒下的月光观看,对方似乎是个老人。
“那么,射吧。”
道满抿嘴低声笑着,接着说:
道满望着两人。
道满边说边将两尊佛像竖立在山门下。竖立后一看,佛像的高度正好及道满的腰部。
“你们两个混帐东西,竟然敢用箭射断我的手!”
多人感到疑问,歪着头。
头发蓬乱无章地束起,身上穿着一件无异于褴褛破布的黑色圆领公卿便服。
“怎么办?继续这样下去,会被追上。”
“什么事?”
“啊,可爱的孩子。多人和真人,你们都是我年轻时辛苦得半死才养大的。现在应该轮到你们来养我了……”
怒、怒。
之后伸出手指贴在观音菩萨背部,再转动食指。
“没关系,就算天黑了,只要有野兽从底下通过,它们的脚步声和动静都会透露出它们的方位。只要知道方位,对我们来说,听音辨位射杀猎物,根本是小事一桩。”
道满率先走进寺庙境内。
石阶下方传来如此的声音。
“在哪里?你们在哪里……”
“等等……”
“身为人母者,无论你们成长到几岁,对她来说,都是可爱得要命的孩子。即使自己老了,死期将至,也绝对不想死。世间常说,每个母亲都想比孩子先死,其实那是谎言,是世间笨蛋说的戏言,所有人都上当了。凡身为父母者,都想一直活到自己的孩子死去,都想一直疼爱着孩子,想比孩子活得更久,直至孩子死去那一刻,也想为孩子做些什么事,这是为人父母者苦苦期盼的的共通愿望……”
“不过,对你们来说,即使对方是亲生母亲,也不愿意被吃掉吧?”
“所谓妖鬼的手,原来长这个样子。”真人道。
弟弟真人把雁股箭镞搭上弓,呼一声射出去。
怎么会睡在这种远离村里人烟的破庙山门下呢?
“我名叫真人。”
咕咕!
老妇人张开大口,双手抱住木像,一口咬住头部。
可是,山门崩塌,山门檐上似乎也是野草丛生。
“就是那个。”道满挑挑下巴,用眼神示意多人的脖子后。
“唔……”
母亲一边说,一边扑向兄弟俩,兄弟俩只能拔腿逃出家门。
一个年岁很大的老人,从柱子后站起身。
弟弟的真人把箭镞搭上弓,瞄准母亲。却因为母亲大喊:
黑暗中传出真人的声音。
对方的力量非常大。
“噢,真是可爱的一张脸,哎呀,真是可爱的一张脸……”道满说。
“你、你是谁?”多人问。
其次是真人。
吃了猎物的肉后,再带着剩下的肉,以及兽皮、兽角等到京城,交换大米和衣服等。
“对方留下手,逃走了。”多人说。
多人和真人抱着母亲的身体,放声大哭了起来。
咯!咯!
道满望着两人。
“什么……”
借着月光,多人举起之前抓住他的东西,那是一只满是皱纹,骨瘦如柴的人手——从手腕到手掌。
老妇人不停咬断木像,再用牙齿嚼碎,然后咽下。
道满一面说,一面把那两尊佛像挟抱在腋下,回到山门下。
“母亲大人……”
因为那个碰触多人的东西,竟然抓住他的头发。
道满用可怕的目光望着多人、真人。
被这么一问,兄弟俩总算察觉还没有报上姓名。
“喂,真人……”
“正因为事前不知这只手是我母亲的,所以才射得出箭。可是,一旦知道追赶在后的是我母亲,我就无法举弓向她射箭。”貭人说。
一双发出黄光、犹如野兽的眸子,正望着两人。
道满低语,两人向道满简短讲述逃到此地的来龙去脉。
“痛啊……”
但猎物仍不出现,黑暗变得深浓,或许也起风了,附近的树梢开始摇晃,沙沙作响。
多人呼唤坐在另一棵树上的弟弟。
道满抿嘴嗤笑。
“我好不容易才舒畅地睡着,又被你们吵醒了。”
动!
“酒的话,倒是有,我们每年摘取山葡萄制作的……”
母亲如此说。
“我好饿啊!”
首先,一只满是皱纹的右手出现在石阶边缘。
“是观音菩萨和势至菩萨。”
其次是势至菩萨——真人。
两人仍在森林中,不过,只有该处没长树木,月光毫不遗漏照射下来。
弓击中母亲的嘴,母亲用发黄的獠牙和齿咬住那把弓。
老妇人面向势至菩萨。
多人和真人兄弟俩战战兢兢地走到躺在地面的老母亲身边,两人合力轻轻抱起老母亲的身体,让她仰躺着。
笑容再度黏上道满的嘴角。
那笑容相当骇人。
如果多人没有用右手拉住那只手,抓住多人发髻的那股力量,大概会提起多人的整个身躯。
怒。
“你们有酒吗?”道满问。
一切都结束后,道满说:
坐在另一棵树上的弟弟员人开口问。
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