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考虑哈洛问题。西莉亚问自己,她明天应该向萨姆提出什么建议呢?
先是个人的事。
与马丁的关系则又当别论。他们初次见面西莉亚就很爱慕他,而且——她现在也承认——当时就希望与他发生肉体关系。好吧,如今这愿望实现了,而且同任何情人可能希望的一样,结果很满意。西莉亚明白——如果两人的处境和现在不一样——她和马丁可能再发生多次这种关系。
萨姆点点头,干巴巴地说了声,“好。”
在英国航空公司的协和式客机上,西莉亚用过午餐后,闭上眼睛开始整理思绪。
“不必麻烦了。”西莉亚说,“我想我知道是谁送的。”
因此她盘算来盘算去,总觉得还是按兵不动为好。这里所谓“不动”是建议这研究所继续办下去,指望它会搞出点名堂来。
对个人问题的冥思苦索就此结束。
难道这是唯一的办法?是唯一的最好办法?尽管西莉亚已耳闻目睹了哈洛的一切情况,她依然拿不准该怎么办。
西莉亚向萨姆·霍索恩的汇报后来推迟了一天,因为萨姆的工作日程已排得满满的,到汇报前,她对哈洛的问题已有了坚定而明确的主见。
所以那天早上马丁才写了那么句:“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将是个永远的秘密和愉快的回忆……我知道找到天堂只有一次机会。”这话听起来不像出于科学工作者之口,却像出于诗人之口。
在莫里斯城的一次鸡尾酒会上,西莉亚听见一个不相信有正经人的论调:“一个结婚二十年的正常男人,要是声称从无外遇,那么他不是在撒谎,就是个傻瓜。”这说法当然不对。因为很多人从没那种机缘,而另一些人宁愿对自己的配偶忠贞不贰。
她在总经理办公室面对萨姆坐下后,萨姆并未浪费时间和她寒暄,开口就说,“你给我的建议准备好了吗?”
六
她想,有人会认为她对昨夜的事理当感到内疚,她才不呢——倒恰好相反!——就那么回事嘛。
西莉亚叹了口气。光巴望不碰上这种叫人为难的抉择,这有什么用?事实是,她必须作出抉择。同样重要的是,狠心地作出决策是最高层领导的职责。对这种职责她曾向往过,现在不是有了吗?
显然可提的只有一条:关闭这个研究所,承认当时建立它是错误的,尽快减少损失,承认马丁那个大脑老化的科研项目是令人失望的失败。
同安德鲁结婚十八年来,直到昨夜之前她没有和别的男人发生过性关系。倒不是没有机会,机会很多。她甚至偶尔也被引得动了心,想顺水推舟地作乐一番,但总是打消了那种念头。这或者是出于对安德鲁的忠诚;或者是用商界的话来说,看来不明智;而有时两种理由兼而有之。
她摇摇头。“他以为我们要关闭它。”
“很可能。”萨姆勉强一笑,显得很疲乏。西莉亚觉察,外来的压力使他近来心绪极度紧张。他又说,“不过别担心,我能把这事定下来。你通知过马丁我们要继续办下去吗?”
但马丁很明智,认识到他们的这种你欢我受没有前途。这点西莉亚也是看到的,除非她准备和安德鲁一刀两断,准备冒和孩子们疏远的风险。然而她对此并无准备,也决不会这么干,何况她非常爱安德鲁。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岁月,安德鲁又有很多优点:他聪明,体贴人,意志坚强,在这些方面,西莉亚所认识的任何人,连马丁在内,比起他来都差远了。
对建议既没有强烈的反应,又没有提出任何问题,这清楚表明西莉亚的建议已被全部接纳。她还觉得萨姆听后如释重负,好像她的答案正是他所希望的。
假定真有其事,当然她不会高兴,因为在这类事情上,即使不是不可能,至少也是难以用逻辑来推理的。另一方面,只要是她不了解的事,她决不让自己去操那份心。
“准备好了。”她回答很干脆。“我权衡了一切利弊之后,认为如关闭哈洛的研究所将是一种鼠目寸光的严重错误。此外,马丁的人脑老化研究项目我们应让他继续进行,务必再给他一年,也可能更长一点。”
她的思路从自己转到了安德鲁身上。
最后,她认为不管安德鲁有没有过外遇,他总还会对她关心体贴,行为检点,西莉亚决心要同样检点,所以也就接受不再同马丁幽会这一既定局面。
“我写了报告。”她把四页备忘录放到办公桌上。
他说那话的时候,她没有往心里去。可是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其重要性似乎大得多了。会不会还是马丁对,而别人都错了?“别的什么地方”是哪儿呢?是别的国家?别的制药公司?如果费尔丁-罗思放弃马丁对人脑老化的研究,可不可能有别的制药公司——一个竞争者——把这个课题捡去继续搞,最后取得成功?——这“成功”是指生产出一种重要而有利可图的新药。
但要是哈洛关了门,另外那些科学家中有人忽然取得了突破,作出了哈洛如继续下去本可作出的激动人心的发现,那怎么办呢?如果情况竟然那样,费尔丁-罗思将有何感想?如果是西莉亚建议关闭哈洛的研究所,她自己会有什么感想?——公司的人又会怎样看待她?
萨姆把它扔进文件格里。“这东西我另找时间看,只要有助于应付董事会的提问就行。”
但是,协和式客机已在纽约机场着陆,究竟该主张什么,她仍然没有确定下来。
然而,西莉亚还在左思右想,这样的决定——不如说是不决定——不就是那种“最保险”的办法吗?对!这正是那种“暂不采取行动”、“等着瞧”
“这样看来,”萨姆说,“我今天要办的高兴事之一就是写信告诉他,研究所要办下去。谢谢你,西莉亚。”
特别有一件事老在她脑子里萦回,那是昨晚临离开饭店的餐厅前,处于悲痛中的马丁讲的话。今天早晨,从坐上开往伦敦机场的轿车起,她像反复听录音似地听到这话在她心头响起:“我们寻求的东西会发现的……会的,一定会的……不过在别的什么地方……”
不过她记得的这种说法倒也有其真实性。从人们的闲谈里,有时还从公开的不检点事件中,西莉亚知道,在她和安德鲁活动其中的医务界,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比比皆是,在制药界里也有此种现象。
问题开门见山,西莉亚凭直觉感到,萨姆显然无心听取细节或背景简介之类的汇报。
还有其他一些国家在搞同一科研项目的问题。两年前马丁提到过:德国、法国、新西兰也有科学家在搞这项研究。西莉亚通过询问,也知道那些国家还在继续搞,虽说进展情况显然不比哈洛研究所强。
安德鲁是否曾纵情于这种婚外的关系之中呢?很可能有过。机会他也是有的。再说,他在女人的眼里也是颇有吸引力的。
那么,西莉亚问自己道,她对这种事有什么感想呢?
由此引伸出一个问题:一方偶有外遇,会影响牢固的婚姻关系吗?她认为不会——只要不是真正变心,也不想永远私通下去的话。西莉亚认为,实际上许多婚姻之所以会不必要的破裂,是因为夫妻双方常对一些无伤大雅的调情心怀嫉妒或假装正经,有时则是两者兼具。
一星期后,西莉亚的办公室里出现一大束玫瑰花。她打听花的来历时,秘书对她说,“乔丹太太,花束上没有名片,我问过花店,他们说他们接到的电报上说是送给你的。要不要我再问问送花人是谁?”
萨姆·霍索恩不止一次向她示意过,愿与她风流一番。不过她早就拿定主意,这事对他们两人都会成为最大的不幸,因此萨姆少有的几次表示都被她有礼但坚决地拒绝了。
“董事会要让你作难吗?”
的哲学。她曾听到萨姆·霍索恩和文森特·洛德都以此挖苦华盛顿的食品药物局,说是这种哲学就是该局盛行的工作方式。各种想法在脑子里兜了一圈,又回到临出发前萨姆对她的指示上来了:“你要是觉得必须狠心冷酷……就不妨狠心冷酷。”
他的头略微一点,表明接见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