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璪猛拍惊堂木,大喝:“苏轼!苏轼!”苏轼被张璪喝醒,两眼逼视张璪,大声说:“张璪,凡事不可做绝。我记得唐朝武则天时,有请君入瓮之说,历来的酷吏爪牙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听也罢,不听也罢,这是苏某劝你的最后一句话。”
当年司马光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便自求隐退于洛阳,蜗居于独乐园内,潜心撰写《资治通鉴》。但他并非全然忘却朝政,而是时时刻刻关心着朝廷的政令举措,思考着大宋社稷的未来。他得知苏轼因作诗而下狱,愤懑不已,但又无法营救,还被新党小人指斥为朋党,愈觉忧闷,所以才独自踏雪徘徊。他素来钦佩苏轼的人品才干,以学问道德相交,引以为君子同道,尽管在变法的意见上并不能达成一致,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私人情谊。苏轼是当世贤才,却一直沉抑州官,不被重用,这回又因诗得罪,系于囹圄,受尽狱吏呵骂鞭棰之辱,岂非我朝百年文治之耻?朝中奸邪用事,嫉贤妒能,蒙蔽圣听,迫害忠良,只怕天下有识之士都要畏祸缄口,致国事日非了。想到这里,司马光全然忘记了冬晨的寒冷,茫然立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神宗哽咽着说:“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定赦天下死罪,以求上苍,保佑皇祖母。”太皇太后摇头说:“不必赦天下凶犯,唯放一苏轼足矣!”神宗惊愕不已,但很快恢复平静,低声说:“请太皇太后放心便是。”
这时,神宗慌忙进来问安。太皇太后让神宗起身,看着他问:“哀家听说,苏轼下狱了?”神宗点了点头,太皇太后接着说:“哀家曾记,嘉祐二年,殿试完毕,仁宗帝喜形于色,说‘朕为子孙得太平宰相二人,苏轼、苏辙兄弟是也’。恍如昨日。如今这位太平宰相没坐在相位之上,反倒坐在监牢之中。唉,必是小人中伤。咳,咳,咳……”太皇太后一阵咳嗽,神宗忙上前捶背。太皇太后缓口气说:“哀家恐愈之无望了。你勿再冤枉无辜,神灵不容啊!”言毕,老泪纵横而下。
范镇登时明白其中原委,霍地站起身,点头说:“对!他们还想趁机把持不同政见者一网打尽,蔡确是有名的酷吏!”赵抃也猛然立身,大声说:“打上金殿去,救出苏子瞻!”范镇立刻接口说:“我还要找找太皇太后和高太后!”
神宗略微沉吟,感叹地说:“苏轼有大才,有大能,亦有大见识,但一向对新法颇有微词。变法之初,司马光、范镇、欧阳修等大臣们虽异义甚多,但皆言安石之过,独苏轼直陈朕有大过。不是皇儿不用,实是用之有碍变法。皇儿有爱才之心,却无用才之计!”
苏轼望着碗里的这条鱼,不禁凄然神伤,拿起桌上要他写供词的纸笔,慨然成诗:“予以事系御史台狱,狱吏稍见侵,自度不能堪,死狱中,不得一别子由,故和二诗授狱卒梁成,以遗子由。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忘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人间未了因……”
高太后叹口气说:“哀家看来,苏轼乃大宋以来少有的忠臣。陛下一直认为苏轼乃天下奇才,且常常说起,但陛下只夸不用,自然让那些想陷害苏轼的人有了可乘之机。记得熙宁三年,苏轼守制归来,谢景温、李定等人状告苏轼利用回蜀守制之机贩运私盐,陛下听之信之,于是不授予苏轼翰林学士之位,而委之史馆。但贩运私盐之事,最后查明是举报人弄错了,其实质与诬告无异。”
梁成还以为是今天的菜不合口味,便解释道:“苏大人,苏公子今日好像去接范大人了,是王大人家管家送来的饭。大人要是觉得不合口味,我这就另给您换一份饭菜来。”苏轼有些颓然地说:“不用了,梁成兄弟。你把它吃了吧,这么些日子多谢你的照应。”梁成憨厚地笑道:“苏大人说哪儿的话。”
范镇、赵抃两人都是耿直刚正之士,就此决定上金銮殿批驳佞小,并向太皇太后和高太后求情。可他们并不知道,太皇太后曹氏已经病重多时了。
他们将苏轼供词乱改一通,又把审理结果汇报给王珪。王珪大喜,立即写好奏章,准备早朝时将苏轼罪状告知神宗,请圣上处置。
舒亶猛拍惊堂木,大喝:“苏轼,你竟敢在大堂之上傲慢无礼,该当何罪?!”苏轼打了一个哈欠,大声反问:“尔等车轮审讯,毁人身心,欲置人死地,该当何罪?!”
王诜自从暗传消息给苏辙之后,一直关心着苏轼的处境。得知苏轼已被关进御史台监狱,他又向西蜀公主求情,请她进宫去见太后。高太后本就关心苏轼,知道皇儿为奸臣所蒙蔽才令苏轼受此不白之冤,如今兴文字之狱,治文士之罪,有违祖训,便借神宗进来问安之机,向神宗问起苏轼一案。神宗禀道:“台谏们弹劾苏轼非议新法,有不臣之心,所以才将苏轼押解进京审问。”太后问道:“那陛下是如何看待苏轼的呢?”
高太后垂泪说:“我等记住了。太皇太后吉人天相,不会有此不祥。”太皇太后惨然一笑,说:“没有千年的江山,也没有千年的皇帝皇后。在生与死上,我等与平民百姓都是一样的。”
苏迈的妻子范英自从随着王闰之一家从湖州赶到南京,想到祖父范镇就在不远的许昌,就奔回娘家请求祖父为营救苏轼想办法。范镇早得知苏轼被关进了御史台,不待孙女细说,先上了一通奏章为苏轼澄清冤屈,然后不顾年迈启程去京城面见圣上和太后。
苏迈在王巩家住下后,每日前往御史台监狱给父亲送饭。何钦受了李定的指使,无故阻拦苏轼父子见面,直到王巩出面呵斥他才作罢。每日的饭食,王巩的三位夫人都争着去做。王巩见夫人劳累,劝道:“夫人哪,让下人去做饭就是了,何必要亲自动手呢?”英英说:“下人做的哪有我们三姐妹做的好?苏大人在狱中受苦,我们女人家帮不上忙,做顿饭让他吃饱还是可以的。”盼盼和卿卿也跟着点头,王巩感动地说:“唉,子瞻兄一代奇才,而今却做了奸臣的刀俎之肉。”英英正在切肉,听到这话,禁不住掉下泪来。
每天夜里,那位神秘的黑衣人都会来到御史台,伏在房顶上窥视李定等人如何折磨苏轼。他看到苏轼忍受羞辱痛楚,心中不忍,每次都悄然离去。但这夜他实在受不了舒亶指使衙役殴打苏轼的行为,于是半夜潜入舒亶的卧室,拔出了匕首……
苏轼又想到拖累苏辙一家,愧疚地说:“你叔叔在南京,已经要养一大家人,现在又要受我拖累照顾迨儿、过儿,为父实在过意不去。万一为父难逃此劫,你要顶起家中的事,知道吗?”苏迈含泪应允。
三人大吃一惊,为之恍然,面面相觑。苏轼接着说:“我与汝等所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自此,一字不发!”说完,拖着腿一瘸一拐地向堂下走去。两名衙役跟上,押苏轼回牢房。
苏迈拿着食盒来到狱中看望父亲,看到他遍体鳞伤,衣衫凌乱,忍不住哭了。苏轼却笑着掀开食盒,大口吃起饭来,并安慰说:“迈儿,不要哭。为父问心无愧,任凭他们如何折磨我,也不会弯了这老骨头的。”苏迈擦擦眼泪,告知他家人已经安顿在南京苏辙家中,不必牵挂;范镇等一干老臣都在外面设法营救他,让他只管咬牙挺住。
苏轼问道:“你实话告诉我,外面是否听到了什么消息?御史台的判决是不是定下了?”梁成不解地说:“没有什么消息啊?大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大人,你不必想得太多,历朝历代,哪有因为写几首诗就掉脑袋的?圣上虽受小人蒙蔽,但毕竟……不会这么做的。”原来,苏轼和苏迈约好,如果朝廷定了他死罪,就在送饭时送一条鱼。苏迈去接范镇,竟忘了嘱咐厨子不要做鱼。英英、盼盼、卿卿三姊妹听说苏迈外出,忙到厨房照看厨子为苏轼准备饭菜,见厨子做的都是清淡菜肴,商议着应该给苏轼改善一下,便命厨子做了一条鱼。
开封皇城内。众大臣正聚集殿外,等待上朝。正谈说之际,李定窜到人群中,扬扬得意地大声嚷道:“苏轼真天才也。二十二年前写的诗,竟倒背如流,一字不差。”众人都鄙夷其为人,故意不去理会。李定自觉没趣,怏怏闪到一边,见王安礼、章惇面沉似水,目光逼视自己,心中愧惧,只得像丧家狗一样躲开,转身向王珪作揖,满脸堆笑。王诜怒目直视王珪,见他扬扬不睬,正欲上前怒骂一气,忽听得内侍高喊“时辰到”,才不得不收敛盛怒,整理衣冠,随众官列队步入崇政殿。
神宗有些不耐烦了,便起身施礼说:“母后,待台谏们审理完毕,再定如何?”高太后知他固执己见,便说:“哀家不干预你的政事,只是为皇儿的社稷江山担忧啊。”神宗听高太后语气中责备之意更重,赶忙说:“母后之心,如日月经天,皇儿心知肚明。”说完便告辞退下。高太后看着神宗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
张璪“嘿嘿”一笑。李定眯着眼睛说:“苏轼,你的确有点小才,时运好中了个进士,不过是妄得虚名,有甚了得。你凭什么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神宗无奈地说:“圣明莫过母后。朝政变化,有时并非皇儿能左右。皇儿有用苏轼之心,但未得其便!其实……其实皇儿也想不清楚!”
神宗回想往事,不禁尴尬一笑。高太后接着说:“一个爱民如子的人怎会目无人主呢。徐州抗洪,救生灵数十万,除苏轼之外,还能有谁?苏轼乃治世英才,其爱民之德,忠君之义,可比者能有几人?”
突然梁成慌忙跑来,低声说:“苏迈兄弟,快走吧,何钦快来了,他已经给我下令,不准你再进牢内送饭。你放心,苏大人的饭食有我照应着,要是有什么消息就跟我说,我会从中通传的。”苏迈忙起身相谢:“嗯,梁成大哥,我把父亲交给你了。大恩他日再报。”说完,躬身施礼。梁成大义凛然地说:“看你说的,梁成只是良心未泯,只要能照顾好苏大人,也不枉我做回狱吏了。”
苏轼点点头将酒喝下,眯着眼笑道:“定国家有好酒啊!”苏迈说:“这些饭菜都是王叔叔家几位婶婶亲手做的。”苏轼说:“难得她们看得起苏某,患难之中方显真情。你定国叔叔是王宰相的孙子,那是道德文章之家。迈儿,你要记住,身处逆境而品节不坠,这才是真难得。”苏迈点点头。
苏轼坦然一笑,朗声道:“李定,你笑得不坦然。尔等惧怕我正直刚硬,一旦入为京官,于尔等不利,于是便罗织诬词,处心积虑地对付苏某,必欲置苏某于死地而后快。殊不知物极必反,越压名气越大。尔等制造了这“乌台诗案”,开文字狱之先河,陷圣上于不明之地,也使尔等遗臭万年,而苏某则名垂千古。这怪不得我,是尔等成全的,我谢谢你们了。为了这千古不朽之名,我不会称尔等的心愿,宁愿一死。”
却说苏迈得知范镇要来京城,欢喜异常,忙去驿馆接他老人家。王巩三位夫人照例给苏轼做好饭菜,装在食盒内,请一个管家送到梁成家中,再由梁成拿进牢房给苏轼。苏轼揭开食盒,看到里面烧了一条鱼,大吃一惊,不禁呆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神宗临朝坐定,李定立刻闪出奏道:“陛下,经过四十五天的审问,苏轼诗案已经问清。苏轼对诽谤朝廷,影射陛下,攻击良制美度供认不讳,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按律当处极刑!”群臣窃窃私语,一阵骚动。王诜拂袖大骂,章惇气结无语,王珪却恭敬低首,不赞一词。
苏轼点点头,叹气道:“接连几天审问,恐怕李定一伙人不把我置于死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后你要再进来送饭怕也难了。记住,平时送些寻常菜即可,若有杀身的消息,就送一条鱼来!”苏迈听了,心中悲痛,哽咽着请父亲用饭,说:“您千万要挺住,凡事想开些。”说完,为父亲斟上了一杯酒。
听到王珪是阴主,范镇吃惊不已:“王珪与子瞻有师生之谊,他不至于如此吧?”赵抃摆摆手说:“他从王晋卿手里要了一本诗集,而李定等人,自王介甫二次罢相后,一直是王珪的座上宾。”范镇仍是疑问:“王珪这个三旨宰相虽对子瞻有些看法,但不应该把子瞻往死里治啊。”赵抃摇头说:“王珪这个人你不了解,他在官场上装傻卖乖,但城府很深。本来宰相吴充就对子瞻颇有好感,介甫二次罢相后,想起变法之初子瞻的稳健之策,更加敬佩子瞻,两人的友情越来越深;恰在此时,徐州抗洪大捷,声动天下,又加上子瞻已经坐上了大宋文坛领袖的宝座,圣上呢,又特别喜欢他的文章诗词。王珪对圣上相当了解,深恐子瞻一旦得到重用,以王珪为首的台谏派就会马上失宠,明白了吧?所以要利用李定置子瞻于死地。”
衙役们迅速退下之后,张璪又眼珠一转,看看四周。李定、舒亶会意,一齐凑了过去。张璪低声说:“对于诗中所言,我等弹劾他讥讽良制美法,苏轼并没有否认啊!”李定恍然大悟,点头称是。舒亶更是笑得帽子都掉了,后脑巴掌大的秃皮都露出来。张璪奇怪地问:“信道兄,你的头发怎么了?”舒亶尴尬地说:“家中有老鼠,有老鼠。”李定不解地问:“怎么,你家里老鼠还啃头发吗?”舒亶大窘,讪讪地说:“咳,夫人属鼠……”
李定看着苏轼委顿的样子,心中欢喜,微笑着说:“苏轼,知道王法的厉害了吧?”憔悴不堪的苏轼冷笑一声,说道:“天下无物不能夺,唯匹夫之志不可夺。随便你们!”
听到神宗因苏轼直陈其过,于是弃之不用,却又托言变法大局,高太后大吃一惊,紧皱眉头,劝说神宗:“陛下之言,让哀家不得要领啊!到底是用苏轼有碍变法呢,还是因苏轼直言犯君呢?”
李定、张璪二人见舒亶终于到来,便命衙役去传苏轼。前晚苏轼被打得遍体鳞伤,昏迷不醒,今日已不能行走,两个差役便架着他来到公堂,放于椅子上。
范镇住进京城官驿时,恰好遇到自越州赶来的赵抃。二人都是为苏轼而返京的。范镇感叹:“你我幸亏没早死,若是早日见了仁宗帝,你我可如何交代?”赵抃笑着说:“若是早死了,不称了别人的心愿吗?你我虽是风烛残年,但绝非省油的灯。子瞻这回遭难,虽是李定等人兴风作浪,依我看,背后阴主该是王珪。”
第二天早晨,舒亶起床后,见床头上搭着一缕头发,正自奇怪,起身照镜子时才发现自己后脑的头发被人削去一大片!他望着床头那缕头发吓得瘫软在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他瞅瞅这屋梁,又瞅瞅墙角,实在弄不明白是什么人这么大胆。他找了一个大点的帽子歪歪戴上,盖住光光的后脑,提心吊胆地来到御史台公堂。
苏轼因诗获罪的消息同样传到了洛阳。在司马光的独乐园内,前夜的大雪已铺满了整个庭院。仆人吕直清早起来,正欲拿着扫帚扫除积雪,却见地上早已留下了一串串脚印。司马光正站在小园花圃边上,对着一树老梅沉默不语,良久,又不住地徘徊叹息。吕直小心翼翼地问:“先生,今年的雪来得可早啊。”司马光仿佛没有听见,绕到墙角一丛翠竹前,仰首不语。吕直不敢再问什么,悄然走开。那竹枝虽被大雪压得弯了腰,却显得更加苍健了。
听苏轼自称国士奇才,李定、张璪哭笑不得,认为苏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舒亶早已忘却自己的害怕,大声呵斥苏轼恬不知耻。苏轼平静地问道:“奇才非是苏某自夸自盗之名,是当今圣上所赐。难道你要抗旨吗?正因为圣上屡次夸臣,赞叹臣的诗词文章,汝等小辈才如坐针毡。早在苏某徐州上任之时,汝等设卡阻止进内城,苏某就明白了。”
苏轼走后,舒亶问李定如何是好,接着又担心苏轼自尽。李定也万分担心地说:“要死,也必须由圣上赐死。”舒亶点头称是。张璪沉思片刻,恍然大悟,一脸郑重地说:“其实,我等已经审理清楚了!”李定忙问此话怎讲,张璪看了一眼站立两旁的衙役。舒亶心领神会地扬了扬手命衙役们退堂。
李定等人夜以继日地提审苏轼,终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每次都让苏轼给问住了。他们拿着苏轼的诗集比比画画,走走坐坐,无理纠缠,指斥不休。待他们坐定后,这才发现,苏轼已坐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而站立两旁的几个衙役也拄板打起了瞌睡。
养心殿内,太皇太后病情垂危,高太后、向皇后、歧王等人正围在病榻前,个个神情凄然。太皇太后断断续续地说:“哀家深蒙仁宗帝的恩宠,几十年了,哀家历尽成败兴废的风风雨雨。现在,先帝要招哀家回去了,尔等都很孝顺,我已满足。历朝历代,这三宫六院,都是你争我夺,能像我娘儿们这样,实属难得啊。今后之事,哀家有一言相嘱,尔等要切记在心。当今皇上乃仁义之君,但失于知人,所用之臣,君子甚少,而旧党之中,君子甚多,可以信赖,然又迂腐者亦多,唯苏氏兄弟可托大事,尔等要多翼护才是啊!”
苏轼冷笑说:“比起你这金榜无名,出卖朋友,攀结富贵,变节无德,不忠不孝之人,苏某自信强你百倍。制策三等,乃仁宗帝所赐,焉有滥得之理?不学无术之辈,妄评国士奇才,可发一笑耳!”
李定等人听了,浑身不自在。他恼羞成怒道:“苏轼,你是奇才又怎么样?你就是铁嘴钢牙也没用,毕竟今日你成了阶下之囚。”
司马光点点头,满脸沉郁之色:“老夫历来主张‘责君严’,现在的台谏不责君只责臣,哪里是什么忠君?分明是奸臣当道,弄权误国!”范祖禹说:“他们置圣上于不仁不义之地,我真担心苏公的处境啊!”司马光背手踱步,仰天长叹:“我又何尝不是呢?他们就是要把持不同政见的人彻底除尽。王安石只是拗,但他毕竟是君子。这些人就不同了,他们是小人,是恶人,是大奸大恶!”他转身接着说:“我给圣上写了一份奏劄,今天你把它送给朝廷。”范祖禹领命而去。
这时,范祖禹从读书堂走了出来。范祖禹是范镇的孙子,一直追随司马光著书。他忧心忡忡地说:“恩公,‘乌台诗案’至今未结,不知圣意如何?”司马光这才回过神来,叹道:“是啊,祖禹,凭你祖父的脾气,欲做之事无有不成。可这次上了奏章也没有救下苏子瞻!”范祖禹说:“看来我大宋的清明文治,要被这‘乌台诗案’玷污了。”
张璪与李定得意地相互而视,脸上露出一丝奸笑。张璪阴阳怪气地问:“那你就说吧,为何有不臣之心?”苏轼闭目抬头,一语不发。心中想起自己任职凤翔签判时,一次张璪来访,苏轼与之相谈甚欢,送走张璪后,王弗劝告苏轼:“子瞻,你为何要对张璪说那么多话?这个人阴险狡诈,决不能和他倾心交谈。”苏轼不解地问:“你怎么如此讨厌邃明呢?我看这人没那么坏。”王弗告诉他如若不听,迟早会受张璪之害。苏轼满不在乎地认为王弗多虑了,没有那么严重。王弗摇头叹息说:“子瞻,你眼里没坏人,是要吃亏的。”苏轼却扬扬得意地说:“上到玉皇大帝,下到屠夫乞儿,在我眼中天下无一不是好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