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警察问，“玻璃是您砸坏的？”
“我已经审完了。”局长说，“犯人已经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又因无力缴纳罚金，则判他囚禁狱中30天。这点教训对他这种人而言，是罪有应得。”
我还没有回答，就被那位警察先生抢着说了。“大人，砸玻璃的不是这个小孩，而是那个大人。”警察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杜里特医生。
“噢！别扔！”警察慌忙说道，“这样吧，麻烦您跟我走一趟。您有什么话，还是去见了我们的头儿再说吧！不过我得提醒您：您有权保持沉默，您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法庭上的证言……”
“这位先生，也许是一位无政府主义者。”人群里开始有人说话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我们终于到了警察局，被警察带了进去。房间里有一个高高的写字台，一个老头趴在上面忙活着。
局长赶紧让那个警察端来茶水伺候着。“夫人，虽然这次我已经往你们家派了警察去看守，但是，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们工作上出现了失误，我们这些当差的没有尽到本分，还望夫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只是，这次事件的肇事者还没有做完笔录，您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再过来陪您。”局长大人说完后，重新坐到椅子上做笔录。真没想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局长大人，一转眼就像变了个人，在这位太太面前低头哈腰的。
警察扭头看了看我们两个，皱了皱眉头，他肯定认为这是两个精神病人。
“警察！”医生高兴地说，“有个警察，不就可以动手了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回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我一定要让那个警察抓住我，如果他抓不住我，那他也不配当什么警察了。”
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郊外，这个地方有好几栋私人别墅。
“是的，的确是我扔的石头，可我……不知道您会是那里的主人。”医生红着脸说。
夫人立即转过身，大声地对局长说：“局长大人，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先生，是全世界最伟大的一位科学家。他之前是一位了不起的医生，现在则是一位动物医生。五年前，我的爱宠——法兰西狮子狗有了几个小崽子，您不知道它们有多可爱，可是它们突然生病了，生命垂危，我找来了周围地区的所有兽医，他们都束手无策。看着那些小可怜们奄奄一息的样子，我只能在旁边着急地抹眼泪。后来有人跟我推荐了杜里特医生，我赶紧派人去请了来。天啊，他真是妙手回春啊！后来，这一家的大狗小狗，在展览会上居然拿到了奖章……我的天呀，亲爱的杜里特，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我太激动了！医生，你跟我说，您住哪里，我让车夫送您回去。”
“嗯？”医生愣了愣说，“这么大的声音也该听见了，看来是真的没人。”
“没错，夫人。”局长说，“他此次的罚款一共是5英镑，可是犯人说他一分钱也没有，我只能判他入狱了。”
“那你，有什么可说的吗？真的是你砸的玻璃吗？”局长问。
“进监狱？”夫人大声说，“噢，您是说砸窗子的事吧？我怎么把这件事都给忘了呢！这里有我呢，我怎么能让我的恩人进监狱呢？”她又对局长说，“大人，是不是杜里特医生交了罚款，就不用进监狱了？”
“没错，”医生回答，“是我扔的石头。”
“医生？你说你是一名医生？”局长的眼睛瞪得跟玻璃球似的，“那你为什么要砸……你是想把人砸伤了，让他们去你那里看病？噢，我的天，你就不感觉羞耻吗？亏你想得出来……好了，不跟你废话了。你必须为你今天的行为负责！你就交罚款吧，罚款加诉讼费，一共是5英镑。”
“噢？”局长说，“你都这把年纪的人了，为什么还像小孩子似的砸玻璃玩？”杜里特被局长这么一问，满脸通红，不知所措，连声咳嗽了起来。“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做，总得有原因的吧？是不是跟那家主人有矛盾？”
“我看他就像个疯子。”一位贵妇人悄悄地说，“你看他的表情，闯了祸还这么得意。威廉，咱们还是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没钱？”局长大人又生气了，“你跟你的朋友借呀，我就不相信你连个朋友都没有？”
我们在一个装修得特别豪华的房子前停了下来。“这儿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医生说，“买一块玻璃的钱，对这个房子的主人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我的天！她怎么来了？”医生说着赶紧把头扭到了一边。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就这样看着马克被警察带走了。
“好了。”局长对医生说，“既然夫人已经帮你付了罚款，您就不用进监狱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次的事故，因你而起，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另外，对夫人的慷慨和大度，我表示由衷的爱意、敬意！”
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门口围着好多人，很多马车在这里进进出出，排场特别大。医生示意我往后站，他自己跑到了人群前面。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块石头，往不远处的一块大玻璃上砸了过去，紧接着就是“哗啦啦”玻璃破碎的声音。人们尖叫着，全都往两边站，最后，只有杜里特一个人站在中央的空地上。只见他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看起来还有几分神气。警察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医生，怎么看都是一个斯文的人，头上戴着绅士帽，手里拿着一个小皮夹。他自己如果不承认，谁也无法相信他这样的人会去砸玻璃。
“看起来很像朋友聚会，门口还站着一位警察呢。”我说。
警察毕恭毕敬地把我们送到了大街上，和我们挥了挥手。
“噢！是马蒂尔德夫人！”局长夸张地寒暄道，“请进请进！夫人大驾鄙人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局长大人，我想看看是谁砸了我们家的窗户。”这位胖太太尖声细语地说道，“我是紧赶慢赶才赶来，也不知道来晚了没有？”
“斯大兵，”医生隔了半晌才说，“你说，到了法庭上，我应该说点什么好呢？我要怎么做才能进得了监狱呢？”
“医生，您放心吧，马克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说。
“我猜，他肯定是嫌这次的聚会没有邀请他，恼羞成怒了。”一个男人说。那个有钱人家里更乱了，男女仆人全都慌慌张张地关上了门和窗，生怕有人再往他们家扔石头。
“您承认是您干的就行，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说。”我说。
“快看！”医生指着远处说，“前面有一个大房子，还有很多马车，不知道有什么热闹的事情。”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警察礼貌地把一位珠光宝气的太太请了进来，跟在后面的是一个女仆和一个车夫。这个女人特别胖，走起路来，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局长看见这位太太，忙起身站了起来。
“医生，您不必客气了。”夫人笑了笑说，“您听我说，您救了我的爱宠，我万分感激，我一直都想报答您。如今，您遇到了困难，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您进监狱呢？为您付罚金是我的荣幸呀！早知道那玻璃是您碰的，我就不用来兴师问罪了……”她把局长拉到一边，大声地说，“这个人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只是有些怪异……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我真是太开心了！”
“本来，是我自己要进去的。”医生说，“现在可好，把马克给送进去了，这真是万万没想到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教导他，要他远离毒品、监狱、法庭……而现在，他竟然因为我而进了监狱！斯大兵呀，你说咱们这个计划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错的？”
“是的，大人。”杜里特赶紧说。
局长的眉毛挑得老高，他看了看杜里特。
“我……呵呵……认为砸玻璃很好玩，大人。”医生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们俩又扫兴地往前面走。医生皱着眉头说：“斯大兵，你说我怎么这么不顺？没想到，进个监狱也成了大问题。”
“你说得对。”医生说，“我们不能再去砸银行了，不能再和马克的事搅在一起了，那样只会更连累他。”
“局长大人，是他砸了我家窗户吗？”
“不用麻烦了，我要进……监狱了。”医生说，“不过，这是我自愿的，我得在里面待一段时间。”
“那怎么行呢！”夫人皱了皱眉头说，“这样吧。阿特肯（她女仆的名字），你去车里把我的钱包拿来。”阿特肯女仆赶紧去拿钱包了。
医生好几次想插话，可是，这位胖夫人的嗓门特别大，她一直在说话，声音就像一个小喇叭，所以医生一直没有机会向她解释清楚。
医生掏出口袋里的一块石头，朝窗户上砸了过去，一大块玻璃哗啦一下碎了。可是等了半天，房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医生又捡了一块大点的石头，往另一块玻璃上砸了过去，玻璃也坏得稀里哗啦的，可还是没有人出来。
“好吧。”局长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重新握着笔，严肃地对杜里特说，“虽然你是一位医生，法律上也希望对你这样的人网开一面，但是，这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我，那就判你入狱囚禁30天，让你接受点教训！”
医生长舒了一口气，激动地对我说：“太好了，斯大兵，我终于可以住进监狱了！”
这位夫人从她一进门只顾着说话，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房间里还站着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她喝了一口茶，才看到旁边的医生。医生赶紧避开了她的视线。这位夫人看到医生后，十分惊讶，“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可是我没钱。”杜里特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局长大人，刚才我在放哨的时候，有人砸了玻璃。”警察回答。
“可是，他是故意砸坏我家窗户的！”那个女人说着，掏出一个小镜子在脸上照来照去，“我参加了一个‘反对虐待动物协会’。今天，正好是这个月的一个分会，我们家正忙活着招待客人呢，我们的客人刚刚吃完点心，你说怎么会那么巧呢？一块石头不偏不斜地正好从窗户上砸了进来，落在了我们的玻璃大杯里，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吓人啊，威法先生被饮料溅了一身，我当时就吓晕了。现在想想，我这心还怦怦直跳呢！”她说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不是的，我并不认识那房子的主人，又怎么会跟人家产生矛盾呢？”医生说。
局长放下笔，抬头打量了我们一下。“是你砸的玻璃？”他看着我问。
不过警察对此还是半信半疑。医生看警察磨磨蹭蹭的样子，有些着急了，赶紧说：“这样吧，警察先生，您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再给你演示一遍。”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做出砸窗户的架势。
“不，大人，您误会了……”医生窘迫得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医生，别急。”我安慰他，“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那你……噢，你是不是想找一个玻璃工的工作？你想找份工作？”
“我有的是朋友，不过没有有钱的朋友。”医生说着，朝我挤了挤眼。
“医生，您真的不用担心马克，这种事情对马克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当然认识！”马蒂尔德夫人又惊又喜，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们不仅仅认识，他还是我的偶像呢！亲爱的杜里特医生，见到您很高兴！只是……我们竟然在这里见面，而且，我们家举办的是关于保护动物的聚会，真没想到是您扔的石头。”
警察拉着杜里特走出了人群，好奇的人们跟他们走了一段距离。警察带着杜里特穿过了好几条巷子，看得出来，他是想避开人群，我怕跟丢了，赶紧跑了上去。警察问我是谁，为什么要跟着他。我跟他说，我是杜里特的朋友，要陪着他。警察看了看我，也没有说什么，我们三个人就一起往前走。
“对呀。”局长说，“怎么？你们认识？”
“好玩？”局长发火了。“你认为这种过激的行为很好玩？如果你觉得可以拿法律开玩笑，我们就必须管管你了！你的职业是什么？你在砸玻璃之前是干什么的？”
杜里特呆住了，抿了抿嘴巴，磨蹭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医生，我是一名医生。”
“先生，估计是没有人在家。”我说。
医生见势不妙，慌忙走到马蒂尔德夫人面前。“夫人，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来这里，是因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