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播放到第17张的时候,黄支队和王小美同时惊呼了一声。
老王头在再次赶往赵壮住处的路上,就想好了如何投毒、如何伪装现场。所以在实施整个犯罪过程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
见到这一情景,指挥员迅速选择了反复播放键,视频里不断重复着老人走过摄像头,又走回摄像头的画面。
老王头出身贫寒,从小就是孤儿。他出生的时候,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百废待兴。他就是在要饭中逐渐长大的。
这是一个穿着环卫工人橘黄色马甲的老人,头发花白,步履蹒跚。
指挥员点了点头,说:“经过分析研判,有21个人符合条件。我们分别对这21个人进行了截图,并且经过清晰化处理。下面,我把这21张截图发给大家看。”
王小美点点头,说:“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有着很强烈的反侦查意识,他可能在和赵壮吃饭的时候投了毒。然后掩盖藏匿了他在现场的所有线索,把现场伪装成一个独自吃饭喝酒自杀的现场。同时,从我的工作经验来看,凡是采用投毒杀人的凶手,通常是对自己的体力不自信,一般都是孩子、妇女或老人。我觉得这可以作为一个犯罪分子的刻画内容。”
夜幕已经降临,专案组一片死寂,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实验室的检验结果。
黄支队凝思了一会儿,说:“出租屋附近的位置,是交通比较乱的地方,我记得两个月前交警部门为了治理那一块地方,加装了不少摄像头。不如我们请视频侦查的同事,对那一块的视频进行研判,看看有没有线索。”
做了简单的快进播放后,指挥员切换了一个画面,说:“这是从赵壮临时住所往回走的路口监控,考虑到犯罪嫌疑人有清扫现场的过程,所以时间设定在晚餐时间后一两个小时。”
4月9日,按照老王头的部署,赵壮袭击了毛俊,以为毛俊已死,便邀请老王头来他的出租屋小聚,顺便商讨下一步行动计划。
屏幕的中央,开始幻灯片似的播放着截图。
实验室里哗的一声开了锅,有的民警猜测是他杀,有的民警猜测是自杀。
话不多的刘柳主任再次开了口:“不,有线索。王小美在现场提取了那个脏碗和酒杯,我们从这里提取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DNA。”
团伙被打掉可以再组建,团伙首领死了可以再栽培,而他这个作恶多端却从未被打击处理过的老头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黄支队突然拍了下桌子,说:“老王头!”
盗窃团伙的成员更新很快,老王头也逐渐老了。于是,他把团伙首领交给了自己的“徒弟”——赵壮。
王小美笑了笑,说:“杀人犯不会把这3个字刻在脑袋上,杀人犯也不是不能老实巴交。我同意黄支队的观点,这个老王头有嫌疑。首先我们说过,多种巧合碰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了。第二,老王头的工作地点是城西,他和我们聊的时候说一般不离开这块地界儿,而他此时在城东出现,必然有一些原因。”
但是,他已无法回头。
“熟人作案?”丁局长说,“那杀人动机可以判断出来吗?”
“虽然21个人没有看完,但我还是很怀疑这个老头。”黄支队说。
赵壮继承了老王头的管理制度,把犯罪团伙逐渐扩大,并且定期上供给老王头。而老王头则去环卫局找了份工作,以环卫工人的身份做掩护,一来可以寻找方便下手的地点和目标,二来能掩护自己,甚至连团伙成员都不知道老王头这个真正的“无冕之王”的存在。
“等等,等等。”黄支队要求指挥员点击了暂停,说,“直奔主题吧。对于这两个画面,有没有技术处理过?能不能确定有多少人在特定的时间过去,又在特定的时间回来?”
丁局长点点头,说:“今晚大家都休息,给视频侦查部门一晚上的时间去分析研判,明天一早我要看结果。”
丁局长一脸疑惑,说:“怎么?你们认识?什么人?”
改革开放以后,老王头做过一些小生意,赚过一些钱,但是在一次长途迁徙中,自己攒的存款全部被小偷偷了去。老王头恨得咬牙切齿。作为报复,老王头开始偷别人的东西,有几次差点被抓。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找到一些游荡的少年,训练他们的盗窃能力,并且作为团伙首领,坐享其成。少年即便被抓,也很难追究刑事责任。而他分配均匀赃物,少年们一直没有把他供出来。
“你有什么看法吗?”丁局长问。
“眼熟吗?”黄支队侧脸对王小美说。
“对!老王头!”王小美说。
王小美凝神思考,点了点头。
主意已定,老王头返回家里,从地窖中取出了藏匿多年的毒鼠强。
王小美说:“其实在现场勘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问题了。现场出奇的平静。如果说是死者为了给自己送行,准备了酒菜,不应该准备那么多菜,一个人是不可能吃得了的。第二,我注意到现场有一个白酒瓶,里面少了小半瓶酒。但是在之前出来的酒精测试中,赵壮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很少。结合我们尸检时看到的情况,赵壮是个有肝病的人,不宜饮酒。那么这将近半斤酒是谁喝了呢?第三,现场桌上确实只有一套餐具,但是我看了现场的碗橱,居然发现了一个碗、一个酒杯有问题。这个碗明显是用过没有洗的,还有油渍黏附。那个酒杯甚至还可以看到挂壁酒滴干涸以后的痕迹。”
“那我们手上就没有一点点线索吗?”丁局长说,“没法查?”
当老王头看着对自己无比忠诚的赵壮在地上呕吐、挣扎的时候,也有一丝不忍,也有一丝恻隐。
“太好了!”丁局长高兴地说,“有了这个,我们就好甄别犯罪分子了。不过,想用这个来排查嫌疑人却很难,毕竟全市有300万人口,没法查。”
4月8日清晨,当老王头发现凉亭里的血迹时,就知道他的团伙出事了。虽然盗窃、抢夺无恶不作,但是杀人越货这种事情还是牵扯很大的。所以,老王头约见了赵壮,让赵壮除掉作案的毛俊,以免自己被牵连出来。毛俊是团伙里的骨干成员,但是在这种关系到犯罪团伙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还是决定除掉毛俊。
“这是4月9日晚餐时间之前通往赵壮临时住所的必经之路的路口监控录像。”视频侦查指挥员说,“我们昨晚做了个初步统计,往赵壮临时住所方向过去的行人大约是100多个。”
刘主任说:“经过毒化检验,死者赵壮死于毒鼠强中毒。”
如果赵壮死了,即便毛俊苏醒,也不会对他这个“环卫工人”产生任何威胁。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了刑事技术的存在,再自认为完美的犯罪,最终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走向覆灭。
“毒鼠强是禁药,能不能从毒鼠强获取的途径找一找线索?”丁局长问。
王小美摇摇头,说:“尸体死亡方式很简单,现场也被打扫过,所以无法进行现场重建,也无法进行犯罪行为分析。究竟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杀人,不太好判断动机。”
丁局长是3年前从外地调过来的,对于这一情节自然不甚了解。
“我们这里在十几年前,还是个毒鼠强制造、交易现象严重的地方。”黄支队说,“以前搞过一次统一行动,对毒鼠强进行了全面清缴。所以现在几乎看不到了,但是如果有藏匿在家的毒鼠强的话,因为毒鼠强性质稳定,现在拿出来还是可以害人的。这样,就没办法从获取途径来查了。”
第二天一早,专案指挥部就移到了视频侦查指挥室。指挥室的一面墙上有数十台显示屏组成了一个大屏幕。大屏幕里正播放着一些并不是很清楚的视频。
截图播放得很慢,在每张截图播放完后,大屏幕会再播放一次原始视频,这是黄支队特别要求的。因为他认为一个人的外形固然重要,但是行走步态也很重要。
丁局长笑了笑:“没关系,别忘了我们有撒手锏——DNA证据。”
赵伟说:“那个老头老实巴交的,不会是杀人犯吧?”
终于,实验室的刘柳主任走进了实验室,满脸凝重。大家都坐直了身子,等待着刘主任发话。
“你们是在怀疑这个环卫工人?”丁局长说。
“这个人就是第一个在凉亭公园发现血迹和女式高跟鞋的人。”黄支队说,“同时,他也是报警人。和他一起报警的是一个跳广场舞的大妈,据大妈说,她到现场的时候,正看见老王头在发呆,因为大妈没带手机,所以催促老王头报的警。我当时还在奇怪,一般人看到现场的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报警,这个老头发什么呆呢?”
在赶往赵壮所在出租屋的路上,老王头看见了毛俊被救护车拉走。于是他开始忧心忡忡。毕竟毛俊有人命在身,如果他苏醒过来,一定会供出犯罪团伙的存在,一定会供出他们的“首领”赵壮。而在这个犯罪团伙中,唯一知道他的存在的,就是赵壮。
“你是说有人在伪装现场?”黄支队问。
王小美说:“我觉得,这起案子很蹊跷,我们的目标锁定谁,谁就出事,这肯定不应该是巧合。”
老实巴交的老王头骨子里是很狡猾的,但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在负隅顽抗了一个小时后,DNA结果摆在面前时,老王头终于崩溃了。
“那么,我们现在就传唤老王头,用重复报警经过为借口,等他来了取一下他的口腔擦拭物,做个DNA比对一下,什么都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