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明方同志,我早有所闻,但由于当时党还处于地下,我们不便见面,况且也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直至1932年冬,中央陕北特委书记赵伯平赴西安向陕西省委汇报工作,特委书记便由马明方代理。后来,明方同志来到我地巡视,检查佳县党的工作,我和明方同志这才算真正相识。
当时,因为马明方同志尚未到来,大家派我到马明方同志家里找他。当晚,我找到明方同志,吃完晚饭后,我俩便星夜赶到佳县寨则沟村,在张清禄同志家里开了一夜会。由马明方提议,决定:一是派常学恭到党的北方代表那里汇报工作;二是特委委员立即分赴各地,动员群众,鼓舞士气,不要因六位同志被杀而垂头丧气,裹足不前,应该更加努力地贯彻执行特委扩大会议精神,争取团结、胜利。马明方同志在敌人早已通缉之下,不怕苦,不怕死,深入各地群众之中,坚持革命斗争。他的精神是令人钦佩的。
马明方同志是陕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创始人之一,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他对党一贯忠心耿耿,坚信不移。即使我们党处在困难关头,他都能不畏艰险,全力以赴地完成党交给他的任务。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是值得在此提及的。1951年,西北军区分配陕西军区为志愿军代买一批骡马。由于他们向上级多报了价钱,结果“三反”、“五反”时被查了出来。在事实未搞清楚、矛盾性质未定之前,《陕西日报》既未讨论,也未通过省委书记兼军区政委马明方审核同意,仅由担任主管的领导批准,就擅自作了报道。报纸登出之后,明方同志深感不当,除了查询事出原因外,并亲自到陕西军区向司令员刘金轩赔礼道歉。明方同志事后对我说,他对此事虽然事先不知道,但自己作为省委书记兼军区政治委员,他是应该承担一定责任的,不能遇事先把自己洗刷得一干二净,而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的头上。可见明方同志的思想境界和革命品德是很高尚的。
当时革命的生活的确是很苦的,但是大家的热情却很高。明方同志的这种作风,一直保持到全国解放以后。无论他任陕西省委书记,还是到西北局工作,乃至以后调到北京,明方同志始终穿的平常衣,吃的家乡饭。
马明方同志善于虚心听取群众意见,也勇于作自我批评。1934年,也是个秋季,我由佳吴地区回到特委常驻的清涧县寺嫣村。有一天,我和当地很多群众在一起拉话。有的老乡问我:你们把地主、富农的土地收了,我们欢迎,但大家这么一窝蜂地收,将来打下的粮食该怎么分配呢?这样不行。有的勤劳,有的懒惰,不公平,况且地也种不好,你们总得想出个办法啊?我明白了老乡们的意思,就是要求分配土地。
关于明方的生平事迹,马文瑞同志曾写过一篇详尽的纪念文章,发表在《人民日报》上。值此陕西省组织撰写革命英烈传记之际,谨就我同明方同志以往朝夕相处、倾心交谈留下的几点深刻印象记述于后,以表达对明方同志的缅怀。
在长期艰苦的革命斗争中,明方同志一直过着克己、俭朴的生活。土地革命时,我们特委活动经费很少,几乎连一部急需的油印机都买不起。所以,明方同志出外巡视、检查工作,总是身无分文,走到哪里,就到哪里的同志家里食宿,即使远行,带着几个铜板,常是吃个半饱,也要把钱节省下来。冬天,他没有衣、被,除了一块毛巾和一双烂布鞋,就是他那件没有面子的,抹的油渍麻花的短皮袄。晚上,我同他常是扯着一件破羊皮大衣合衣而睡。多少年来,明方同志吃的不是南瓜、洋芋,就是小米、咸菜。记得有一次马文瑞同志从安定县巡视工作回到特委机关,由于饿得不行,向明方同志提出想吃一顿小米干饭炒猪肉,明方同志答应了。大家吃得香,都说真像是过了一个好年。
又如,中共中央西北局撤销后,明方同志调到北京工作,他母亲一起随他也到了北京。有一年,明方同志母亲病得很重,他没有因此而影响工作。在明方同志去甘肃检查工作没有几天功夫,就接到电报,要他迅速回去处理母亲的丧事。但是,明方同志没有及时回北京,一是他考虑到工作没干完,二是怕自己亲手操办影响不好。所以,明方同志只是拿了些钱,要他兄弟们操办了母亲的丧事。从以上几件事情看,明方同志无论大事小事,都是很注意严格要求自己的。
明方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他勋业照千秋,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明方同志对自己要求很严,从不占公家的便宜,不利用自己的职权谋个人的私利。1932年,特委机关经费极度困难,陕甘边红二十六军为了帮助陕北特委,曾送来两包特货存放我家,明方同志担心泄漏秘密,引起敌人注意,宁肯忍饥受饿,也不愿冒险卖掉,直到1934年游击战争全面开展起来,这时才拿来出手。1936年,我回到瓦窑堡住红军大学一科,明方同志那时已任陕北省苏维埃政府主席。有一天,我到他住地看他,明方同志对我说,他父亲来这里看他。他父亲有点嗜好,明方同志没有满足他,引起父亲的大怒,并和他吵闹。明方无可奈何,只好把他父亲送回家去。
冬书房总共有两孔窑洞,学生住一孔,马明方和特委机关的同志住一孔。由于明方同志深入群众,善于宣传群众,他在群众中很快享有很高的声望。尽管明方同志没有公开自己的身分,实际上大部分群众都知道他是共产党人。人们不仅欢迎他,爱戴他,并且很关心他,有时还把饭送给他。正是由于有了群众,有了周围各村党组织的保护,才使得明方同志和特委机关较为安全地在我村住了下来。
1933年底,北方代表派郭洪涛、李铁轮两同志到陕北特委工作。他们于1934年1月间在佳县南抓村召开了一次党团联席会议,会上除传达了北方代表对陕北特委的指示,强调了组织工作和兵运工作的重要性外,特别着重批评和指责了陕北特委犯了所谓“富农路线”,对开展陕北游击战争消极怠工的错误。当时,出席会议的特委委员,坚决不同意这位同志对陕北特委这种毫无事实根据的错误批评,马明方更是据理力争。由于明方同志坚持了正确的立场,事后特委们分工时,马明方同志原任的组织部长调任为宣传部长,而组织部长却由这位同志自己担任。这是一次严重的斗争,是坚决贯彻王明“左”倾路线与坚决反对王明“左”倾路线的斗争。在这次斗争中,明方同志无疑是党的正确路线的维护者,是坚决反对错误路线的勇士。
(1984年6月)
张达志
为了继续发展陕北革命形势,明方同志经过详尽思考,周密计划,决定召开一次特委扩大会议。1933年7月,会议终于在佳县高起家抓村召开了。明方同志亲自主持,并代表特委做了关于革命形势和今后任务的报告,明确提出了在陕北开展游击战争的方针,并且具体规定了开展游击战争的地区。特委扩大会议经过充分讨论,与会同志一致拥护通过。此次会议,在原有特委委员的基础上,又增选了四名新的特委委员,增加了新的血液,充实和完善了特委领导机构,从组织上保证了特委扩大会议决议的贯彻执行。
特委扩大会议结束后不久,特委委员王兆卿、毕维周及特委交通员高录孝和米脂县的几位领导崔明道、高庆恩、王守义等六位同志不幸被国民党逮捕。紧接着,敌人又到米脂县姜家兴庄抓捕马明方、马文瑞以及常学恭(后自首),被当地群众掩护逃脱,分散于各地知己同志家里隐蔽起来。两三天后常学恭来到我家,经我俩商定派刘光显到米脂县了解情况,得知六位被捕同志惨遭敌人严刑拷打,坚贞不屈,英勇就义。另外两名特委委员擅自跑到北京去了,仅留下的几位特委委员陆续来到我和高长久家里,商量对策。
明方同志胸怀坦白,为人正直,总是把自己置身于群众之中,不搞特殊化,不摆官架子。他工作细心,勤于学习,每当收到上级下发文件时,他总要再三斟酌,深刻领会,坚决贯彻。总之,明方同志的长处是很多的,我这里不可能一一列举。仅就我记忆深刻的几点写了出来,作为我对明方同志的纪念。
明方同志对人非常赤诚,宽宏大量。同志有了缺点或错误,他总是善意地、耐心地提出批评、帮助,不发脾气,不动辄训斥;惟对那些违法乱纪,伤害群众利益的同志却是极为严厉的。记得1933年秋,神府游击队没收了土豪两头毛驴,作为特委的活动经费,结果一位姓曹的同志把毛驴赶到山西变卖后,挥霍了一部分。明方同志知道后,找来这位同志当面严肃地批评了他一顿,并且给了他纪律处分。
马明方同志是陕西省米脂县叶家岔人,生于贫苦家庭,自幼刻苦勤学,成绩优异,思想进步。1925年考入绥德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一直从事革命活动,做过许多重要的领导工作。明方同志任中共中央东北局第三书记时,因遭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摧残,含冤病故。
明方同志巡视检查过区委工作之后,高兴地认为:这里是个好地方,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群众基础好,本村和周围村庄党团组织也比较健全,便于进行活动。所以,决定将陕北特委机关移到我村。明方同志就住在我任教的冬书房里。
当时,佳县县委尚未成立,只是由我和高长久、刘光显三同志组成区委,我任书记。为了便于开展工作,发展党团组织,教育和动员群众,我特意在本村成立了冬书房,公开身分是教员。
我将群众这种呼声和意见向明方同志汇报之后,明方同志当即找来特委各位委员进行了商量,决定就在寺墕村召开一次专门讨论土地分配问题的会议。当时,由于王明“左”倾路线的影响,特委在分配土地问题上,仍然执行的是一套地主不分田,富农分坏田,好田除留给红军为公田外,全分给雇农和贫农的错误政策。尽管如此,但从这件事情中,可以看出明方同志是十分重视听取群众的反映和意见的。
这是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议,它对陕北革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是由秘密工作转向公开武装斗争,也是创建陕北革命根据地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
明方同志的党性是很强的,从不患得患失,斤斤计较个人得失。他对有的同志下车伊始的错误批评,本来很有意见,但决不犯自由主义。在分工问题上也是这样,大家认为这不合理,深表不平,而明方同志还是服从组织的调任,仍能坚持积极的工作。又如,1933年特委扩大会议选举期间,代表们经过充分酝酿、讨论,正准备选举马明方任特委书记时,崔逢运同志忽然提出:北方代表指示,特委书记一定要由工人同志担任。明方同志当即表示,支持崔逢运这一积极动议。尽管陕北当时没有产业工人,但手工业工人和雇工还是有的。经过反复酝酿,一致认为崔田夫出身雇工,党龄也长,革命坚决,斗争性强,所不足的是文化水平低,不过大家认为这是可以帮助的。田夫同志当选为特委书记后,身为组织部长的马明方,实际上仍承担着很多重要工作。即使这样,明方同志还是十分尊重崔田夫的。他亲切地称田夫同志为掌柜的,从未表示过不满的情绪和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