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驯服他。我就是在那一刻意识到这么做的必要性的。这不是他或我的问题,而是他和我的问题。无论是在真实的意义上还是在比喻的意义上,都可以说我们是在一条船上了。是活,还是死——我们都会在一起。也许他会死于意外,也许他很快就会死于自然原因,但是指望这样的可能性未免太愚蠢了。很可能最糟糕的事情会发生:仅仅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动物的顽强会很轻易地战胜我人类的脆弱。我只有驯服他,才有可能使花招让他先死,如果我们不得不涉及这个伤心的话题的话。
他咆哮着,爪子在空中抓着。但是他没有跳。也许当他饿得发疯渴得发疯的时候,他会不怕大海,但是现在我相信他一定害怕。
我对理查德·帕克造成了影响。就在第一声哨声响起的时候,他蜷缩起身体,咆哮起来。哈!要是他愿意的话,让他跳到水里去吧!让他试试看吧!
理查德·帕克又哼了一声,这次头也摇了起来。他那个样子就像在问我一个问题。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听过所有这些声音。除了招呼声。我知道这种声音,那是因为父亲告诉过我。他在文献中读过关于这种声音的描述。但他只听到过一次,那是在因工作关系参观迈索尔邦动物园的时候,在他们的动物医院里,一只正在接受肺炎治疗的年轻雄性老虎发出了这种声音,就是从鼻子里喷气,表示友好和没有恶意的愿望。
老虎会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包括各种咆哮声和吼叫声,最响亮的叫声很可能就是宏亮的嗷嗷声,这是交配季节雄虎和发情的雌虎发出的。这种叫声传得很远,在很大的范围内都能听到,在近处听绝对能让人惊呆。老虎出其不意地被撞见时会发出呜呜声,这是一种愤怒爆发的短促而尖利的叫声,会让你跳起来就跑,如果你的两条腿没有被吓得不能动弹的话。老虎发起攻击时,会发出低沉洪亮的咳嗽般的咆哮声。他们用来进行威胁的吼叫声是另一种喉咙里发出的粗嘎的声音。老虎还会发出嘶嘶声和嗥叫声,根据所表达的感情不同,这些声音听上去或者像秋天的落叶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但更响亮一些,或者,如果是愤怒的嗥叫,像一扇铰链生了锈的巨大的门在慢慢打开——两种情况下的叫声都让人脊椎骨发凉。老虎还会发出其他的声音。他们会发出咕噜声和呜咽声。他们会发出呼噜声,尽管不像小猫的叫声那么悦耳,也不像小猫那样经常这么叫,而只是呼气的时候才这样。(只有小猫才在呼气和吸气的时候都发出呼噜声。这是区分大型猫科动物和小型猫科动物的特征之一。另一个特征是大型猫科动物会咆哮。这是件好事。如果小猫咪也能用咆哮来表示不高兴,恐怕家养猫受欢迎的程度就会迅速降低了。)老虎甚至会喵喵叫,声调很像家养的猫,但声音更响,音域更低,不像猫叫那样让人有弯腰抱起它们的愿望。老虎还可能绝对地威严地保持沉默。
让喇叭嘟嘟地吹起来吧。让锣鼓咚咚地敲起来吧。让表演开始吧。我站了起来。理查德·帕克注意到了。保持平衡不容易。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小伙子们姑娘们,快到座位上去吧!快,快。你可不想迟到。坐下来,睁开眼睛,敞开心扉,准备接受惊奇吧。这儿是让你娱乐给你教育,让你满意给你启迪,让你等待了一生的世界上最了不起的表演!你已经准备好观看奇迹了吗?准备好了?那么:它们的适应能力强得令人吃惊。你在天寒地冻、大雪覆盖的温带森林里见过它们。你在茂密的热带季雨林里见过它们。你在土地贫瘠、半是荒凉的灌木丛林地里见过它们。你在略含盐分的红树沼泽地里见过它们。真?
是理查德·帕克让我平静下来。这个故事的讽刺意义在于,恰恰是开始把我吓得神经错乱的东西让我安静下来,给了我决心,我敢说甚至还让我变得健全。
但是不仅如此。我说实话吧。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部分的我很高兴有理查德·帕克在;一部分的我根本不想让理查德·帕克死,因为如果他死了,我就得独自面对绝望,那是比老虎更加可怕的敌人。如果我还有生存的愿望,那得感谢理查德·帕克。是他不让我过多地去想我的家人和我的悲惨境况。他促使我活下去。我为此而恨他,但同时我又感激他。我的确感激他。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没有理查德·帕克,我今天就不会在这儿给你讲这个故事了。
他正专注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我想起了这种眼神。我是在这种眼神下长大的。这是一只感到满足的动物从笼子里或兽栏里往外看的眼神,就像你我美餐一顿以后开始聊天时坐在餐馆桌边往外看一样。显然理查德·帕克吃饱了鬣狗,喝足了雨水。他的嘴唇没有上下开合,牙齿没有露出来,咆哮声或吼叫声也没有发出来。他只是在注视我,观察我,样子严肃但没有威胁。他的耳朵不停地抽动,左右转动着脑袋。这些动作都非常像,嗯,一只猫。他看上去像一只可爱的又大又肥的家养的猫。一只450镑重的斑点猫。
他发出一声声音,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我竖起了耳朵。他又哼了一声。我很惊讶。他是在打招呼吗?
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带有敬畏的好奇。因为没有迫在眉睫的威胁,我的呼吸慢了下来,我的心不再在胸腔里乱撞,我开始恢复了感觉。
“瞿!瞿!瞿!瞿!瞿!瞿!”
的,它们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生存。但是你从来没有在你马上就要看见的地方见过它们!女士们先生们,小伙子们姑娘们,我就不再啰嗦了,我非常高兴非常荣幸地向你们推出:派,帕特尔印度—加拿大跨太平洋海上马戏团?!!!瞿!瞿!瞿!瞿!瞿!瞿!"
七号方案:让他活着。
“瞿!瞿!瞿!瞿!瞿!瞿!”
他后退回去,跌进了船底。第一次训练课结束了。这次课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我停止吹哨子,重重地坐在小筏子上,气喘吁吁,筋疲力尽。
因此我有了:
我环顾地平线。难道这不是一个绝妙的马戏场吗——这儿到处都是圆的,没有一个角落可以让他躲藏。我低头看看海。难道这不是训练他听话要用的奖赏的理想来源吗?我看到一件救生衣上挂着的哨子。这不是防止他越轨的一根好鞭子吗?要驯服理查德·帕克还需要什么呢?时间?可能还要再过好几个星期才会有船发现我。我有的是时间。决心?没有什么能比极度的需要更能让你下定决心了。知识?难道我不是动物园主的儿子吗?回报?还有比生命更大的回报吗?还有比死亡更糟糕的惩罚吗?我看了看理查德·帕克。我的惊慌没有了。我的恐惧被控制住了。生存的希望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