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他低叫,“开始了,博雅。”
“我说啊,晴明……”
兔子每次吼叫,装着兔子的竹笼便会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就连兼家也不禁心惊胆战起来,于是对道长下令说:
正是观音堂附近传来那声响。
“什……”
月蚀即将结束了。
“叫晴明过来!不把他给叫过来,小心我咬死你……”
听晴明如此问,道长讲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呒呒……”
“晴明大人,托您的福,我终于获得了自由。”兔子向晴明行了个礼。
帝俊和羲和,膝下有十个火乌儿子。
“用你的笛音给月亮增光添彩的话,等你吹完一首或两首之前,月蚀应该就会开始了吧。”晴明说。
她本来打算返回天界,只是,天界不但有熟人,西王母也会前来。
蜜夜消失于通往大门的方向,不久,带着一个人回来。
晴明搁下酒杯,抬头仰望月亮。
之后,羿迢迢前往昆仑山,向住在昆仑山的西王母求得不老不死药。
四周只有一盏灯火。
“博雅啊,那是因为太阳掉落到大地的另一侧,而上天正在拉长那另一侧大地的影子时,月亮恰好进入了阴影之处……”
“所以我的意思是,月蚀也一样、”
“你是认为如果现在说出来,万一料想错了,会很没面子是吧?”
“请……”车外传来道长的请唤。
“不说就不放。”兼家说。
“唔呒,唔呒……”兔子低吼。
“这次,长生不老灵药终于即将完成。只不过,灵药在最后工程必须掺进一种东西,就是利用月蚀时发出的红光所制成的一滴亮光。制成后要立刻盛入瓶子,否则亮光的功能会立即失效。因此,我便找出搁在月亮宫殿广寒宫架子上的螺钿匣子,从中取出西王母大人当初授予灵药时所使用的琉璃盏,打算擦拭干净,不料,我没拿稳瓶子,摔破了瓶子……”
如此,晴明轻声地讲述起羿公的故事。
“喂,兼家。喂,兼家……”
发生了稀奇古怪的事。
那就是,无论给了什么样的食饵,兔子非但不吃,更逐日凶暴起来。
那是诗——晴明用唐国语言吟咏起一首诗。
“唔呒,唔呒。”兔子低吼。
捕获的第二天,要将兔子放入竹笼里时,仔细看了一下,那时就发现兔子的右前肢与后肢前端的毛,是白色的。
这个道长,态度和举止均镇定得与年龄不相符,不过,他呼吸急促,脸颊比平时更红,看来是发生了十万火急的事。
这些儿子都是太阳。
嫦娥应悔偷灵药,
“打、打开吧。”
杯子若空了,候在一旁的蜜夜会伸手取起酒瓶,在酒杯内斟酒。
“嗯,走。”
“好的。”
月蚀中的月亮颜色,似乎就是玉兔身上的兔毛颜色。
“再过一会儿。”
“我想,道长应该已经向你们说明了事情的概要,总之,就是发生了如此这般的事……”
“我没有摆架子。”
兼家立刻亲手打开观音堂,从观音菩萨手中取下水瓶,拿到众人面前。兼家递出瓶子,玉兔眉开眼笑地抱住水瓶。
因此,虽然有意放兔子出去,可是放了兔子之后,万一兔子为了复仇而作祟,那就更可怕了。
“是吗?”
他是藤原兼家的儿子,和晴明、博雅相识。
那笛音似乎可以让听众的灵魂摆脱束缚,融化于夜晚的大气中。
“好。”兼家点了点头,“就用我家传家之宝的菩萨瓶,与月亮麻薯交换吧。”
“就是因为你不懂,才让你叫晴明过来……”
羿和其妻因而失去了长生不老的能力。
“太美了……”晴明发出心荡神驰的声音。
“意思是,我若不回去,我家主人会生气;我家主人若生气,会让这个天地乱乱腾腾。”
某天夜晚——
“你说什么……”发出叫声的是兼家。
晴明虽然点头,却迟迟不肯说出他对事情的料想。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那不是很正常吗?太阳在早上升起,在傍晚落下,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正是如此。当月亮逐渐饱胀形成满月时,我的力量也会随之强大,想弄破这般大小的笼子,其实一点也不费力,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笼子竟然是竹制的,完全是意想不到的失策呀……”
“嗯。”
“晴明,你总是这样摆架子,这是你的坏习惯。”
“放我出去!”兔子如此说。
并且一眼便可看出,不是白色兔毛因火光映照而发红。
晴明和博雅下了牛车,这才发现原来牛车已经驶入兼家宅邸大门,兼家为了亲自迎接两人,正站在牛车一旁。
“什……”兼家虽然发出声音,却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晴明说。
听了这首诗,兔子双眼扑簌簌地落了大颗眼泪。
“博雅啊,什么结果不结果的?”
“你快告诉我吧。你听了道长大人的述说后,对事情的缘由多少有些头绪了吧?”
“走吧。”
“他是住在月亮的玉兔大人。”晴明说。
“你们抓住从地板底下爬出的我,那时,如果我说了这些话,你们会相信吗?大概会觉得很可怕,然后不是杀掉我,就是把我抓去煮熟吃掉……所以我就想,与其被杀,不如等到月蚀夜晚,其间再伺机逃出,没想到直到月蚀的今天,依旧没有逃出的机会,我焦急万分,情急之下,才想起了在天界也很有名的安倍晴明大人的名字。”
到了夜晚,月亮出来了。
“我本来以为你没几天便会放我出去,才耐着性子等到今天,可是你根本无意放我走,所以我才开口叫你过来,兼家,你日后千万不要后悔。”
夜晚——
兔子在竹笼内倒竖起全身的毛,像狮子那般嚎啕地咆哮起来。
“我是说,太阳制造出的这个大地的影子,往上空伸展。那个影子,正在啃食月亮。”
长河渐落晓星沉。
“既然如此……”晴明低语。
“事情便是如此,博雅大人,您意下如何……”晴明望着博雅问。
“博雅,你能不能吹笛子?”
“啊……”玉兔发出叫声。
像是在搔抓什么、啃食什么的声响。
晴明和博雅宅邸大门前,也同样搁着盛有月光麻薯的盘子。
听晴明如此说,博雅瞬间呆若木鸡,但立即板起面孔。
“咦?”
颜色既非黑色,亦非黑白混合,更非白色。而是红色。
兼家本人如此出来迎客,是稀有的事。
接着,龇牙咧嘴,如同狮子等野兽那般发出吼声。
庭院如同秋天的原野。
月蚀进行得相当顺利。
“唔。”
兔子在竹笼中大吼。
“是吗?”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晴明问。
不一会儿,兔子便从笼子内爬出。
兔子用指甲咯吱咯吱的抓着竹笼,并用牙齿啃咬竹枝。
“晴明啊,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真的完全听不懂。虽然听不懂,但是,这光景,实在扣人心弦哪……”博雅飘飘然地叹了一口气。
晴明向博雅说明般地开口。
“不,我从来没这样说过。”
“遗憾?”
“已经没有时间了。快放我出去!如果不放我出去,将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之后,嫦娥大人一直打算制作新的长生不老灵药,而我也一直陪在嫦娥大人身边,帮忙用杵捣草药……”
玉兔说完,抬头仰望天空。
“好像是。”晴明点头。
晴明宅邸的庭院正值盛秋。
“你在说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是什么意思?”兼家问。
“你家主人是谁?”兼家问。
晴明将视线从上空移至地面。
博雅在牛车中不时对着晴明搭话。
晴明转身面向兼家。
在兼家府邸,没有人敢如此呼唤兼家的。
“有吧……”
“是唐国一位大人。”
兼家宅邸大门前,搁着盛有月光麻薯和黄金水瓶的盘子。
“所谓月蚀,现象本身当然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不过,于事前预测什么时候会发生月蚀这件事,则丝毫都不奇怪,也算不了什么……”
“所以我在问你,那个再过一会儿到底什么时候来?”
“说是唐国,其实是唐国这个国家还未成立之前的上古时代。”
“好像有人来访。”晴明说。
“我已经准备好车子了。能不能请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就这样一起随我去一趟敝宅……”道长说。
因此,她逃往月亮,独自一人喝掉全部灵药,之后就住在月亮。
“喔,我明白了。有这种古老故事是一种好事。可是,晴明,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故事和这次的事件到底有什么牵连……”博雅说。
兔子确实以人的声音如此说。
是裹在兔子身上的那层毛皮本身变红了。
遍地长满了秋草和秋花,开得五彩缤纷。
晴明如此说后,抬眼望向庭院的草丛暗处,只见那儿有一只蹲坐的大蟾蜍。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向我说明这些事?”兼家问。
“话说回来,您为何来到此地呢?”晴明问。
“太阳怎么了?”
“再过一会儿。”晴明说。
博雅笛音的最大特色,在于那音色看似拥有形状,也拥有颜色那般。
“噢,你愿意告诉我了吗?”
蟾蜍发出一声低鸣,慢条斯理地迈出脚步。
大约在半个月前——
“没有。”
“那时我想,这水瓶刚好可以派上用场。既然是观音菩萨握了一千年的水瓶,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合适的水瓶了。然后我选在新月夜晚偷偷降临地界,打算从地板底下挖个洞潜入观音堂,取得那个水瓶,结果被捕获,而且还被关进竹制笼子里,这就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有是有……”晴明淡漠地答。
“车子好像抵达兼家大人宅邸了。”
“由于事情紧迫,家父说,即使晴明大人已就寝,也无论如何都要将他请来,因而我才如此冒昧前来求见。”
兼家宅邸西面一角,有一座小观音堂。
在宅邸家里人的围观之下,兔子开口说:
月亮开始出现缺口了。
羿是射箭名手。他完成了尧所吩咐的任务,成功射落九个太阳,让天空只剩下一个太阳。
“哇!”
“那么,告辞了。”
宅邸的两名下人举着火把挨近观音堂。
声响从观音堂地板底下传出。
之前,博雅和朱雀门的妖鬼对吹笛子时,曾经用自己的笛子和妖鬼的笛子交换。那时得到的妖鬼的笛子,正是这支叶二。
仔细观看那个被抓住的某物,原来是一只兔子。
云母屏风烛影深,
“土御门大路不是有个名叫安倍晴明的阴阳师吗?去叫晴明过来!若是晴明的话,我愿意说出我家主人是谁。”
之后,蟾蜍和玉兔的身姿逐渐变小,终于失去踪影。
没有错,兔子说的果然是人语。
博雅将空酒杯搁在窄廊上,开口道:
“一起去吗?”晴明再次问。
晴明说完这句话时,牛车已经停止前行。
藤原道长——
“嗯。”
“你不知道羿公是谁吗?”
“那倒是没问题。”
“噢,这真是……”
“真是奇异的兔子。虽然不知道这是凶兆还是瑞兆,不过,这样的兔子应该独一无二。”
兼家叫来了家里的人。
结果——
玉兔抱着水瓶,迫不及待地跨上蟾蜍背部。
“就如《竹取翁物语》那般,必须由身在竹子外面的我们,主动割开竹子,这样才能让里面的人出来。”
“多谢众人关照。待事情结束,我一定、一定会再送礼物过来……”
紫竹蛉、金铃子、金琵琶、金铃儿。
因为竹笼里没有脱落的毛,所以并非黑毛和白毛替换,而是黑色的毛变色为白色。
晴明站在笼子前,开口发言。
这种事例,也是稀有的事。看来兼家十万火急。
“原来如此。”
“晴明啊,结果怎样了?”
妻子因为想独占长生不老药,背叛了丈夫羿,带着药瓶逃走。
牛车在红色月亮之下,咕嘟咕嘟向前行驶。
“有。”
“比唐国更古老的时代,有个名为帝俊的帝王,其妻名叫羲和……”
“我去看看。”蜜夜起身,步下庭院。
从草丛中,步向空中——
“你在大放什么厥词?你既然能说出人语,便不是普通兔子,这点我也明白。可是, 就这么个普通竹笼而已,你竟然无法自力逃出,这就证明了即便你是妖魅之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灵力。我偏不放……”兼家说。
“我明白身为天文博士的你说出这种话,和其他人说出同样的话时,两者的分量当然不同,不过,即使那样,在事前可以知道月亮会出现阴影,并逐渐变暗这件事,毕竟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呀,你不认为吗?”
长生不老药盛在水瓶,两人平分喝的话,只会成为不老不死的人类而已,但一人全部喝下的话,不仅可以长生不老,还可以再次升上天界成为神祇。
“说了你也不懂。”
“这太珍奇了!”
抬头仰望,可以看到月亮在屋檐上方的高空闪耀。
月亮有一半以上被阴影吞没,带着红色颜彩。
“太阳?”
虽然有时也会有让人以为夏天又回来了的日子,但一到夜晚,会吹起凉风,正是那凉风在运送秋天的消息。
道长是个皮肤白皙,脸颊微红的年轻人。
顺着传来的呼唤声走去,兼家发现兔子在搁置窄廊上的竹笼中,用两只脚站立着,并瞪视着兼家,发出类似怒吼的声音。
“会来。”
“晴明,就是那个。”
博雅从嘴唇移开叶二,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光景。
由于只有小部分是白色的,兼家认为,可能是捕获那时已经是这个模样,只是当时是夜晚,大家都没注意到,但是第二天,白色的部分竟然增大了范围。第三天、第四天,白色的部分更加扩大了。
博雅端起蜜夜帮他斟满酒的酒杯,仰头望向天空。
事情发生在今天中午。
“既然有,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博雅吹起笛子。
“噢,您真是、真是了不起的人。晴明大人,我能想到让他们去请您过来,实在太好了……”兔子说。
“是吗?”
“呱……”
“当然可以。”
上帝剥夺了羿和其妻的神祇资格,将夫妻俩贬为普通人类。
玉兔说。
“此刻,太阳隐藏在地底,我们看不到,但我们不是在事前也知道,太阳在明天早上会再度升上来吗……”
笛音细线在月光中越发加强亮度,颜色也逐渐转为青色。笛音沐浴在月光中,袅袅上升。那光景,仿佛刚出生于这世上的幼龙,在月光中缓缓登天似的。
“是吗……”
“快。”晴明催促。
“噢,正是这个,正是为了这件事。”
“晴明啊,迄今为止,我也看过几次月蚀现象。可是,每次都是月蚀发生之后才察觉。你真的可以在事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月蚀吗?”
各式各样的秋虫在秋草中,或在树枝里,丁铃丁铃地,或者噜哩噜哩地,更或者咕噜咕噜地鸣叫。
“礼物?”
“你在说什么?”
“由于事情紧急,请恕我就此告辞。晴明大人,真的非常感激您。若非晴明大人赶来,我大概也无法如此抱着水瓶返回月亮……”
“我拜托你了,兼家大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找合适盛灵药的容器了,请你把你家的那个水瓶借给我用吧……”玉兔打躬地说:“如果你愿意借给我用,我会送一份礼物给你。”
“晴明,是你吗?你就是那个安倍晴明大人吗?”
下人蹲下,将火把伸进地板底下,打算亲眼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时,突然从地板底下冲出某物。
“唔、唔……”博雅嘟囔着。
“把晴明叫过来!”
不知是不是事先知道晴明和博雅将到临,四周并列着一群握着火把的男人。
秋虫在鸣叫。
“我奉家父之命而来,家父兼家吩咐,今天晚上务必请晴明大人过来一趟。”
晴明挨近笼子,笼子中的兔子察觉到了,竟然用两只脚直立起来。
“晴明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博雅问。
“知、知道了。”博雅点头说,“一起去吧,晴明……”
“我是说月亮。结果月亮有缺口了吗?”
兼家侧耳倾听,发现声响传自庭院。
尽管兼家这么说,内心其实也很害怕。
“一起去吧。”
喜欢奇珍异物的兼家对兔子变色之事大喜过望,但有件事不知如何是好。
从高远的天空降下玉兔最后说的话。
“噢,晴明,真高兴你来了。”兼家松了一口气说,“还劳驾博雅大人如此兼程赶来,实在不好意思……”
头顶上空的月亮已经进入全蚀状况,泛红地染上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颜色。
“去看看。”兼家吩咐。
“原来如此,原来事情是这样……”至此,晴明终于点头。
蟾蜍在逐渐恢复原状的月光中,一边迈着脚步,一边升往天空。
兼家当场决定将兔子养在宅邸内。
里面祭祀着高一尺半的玉制观音菩萨。
到了第七天,兔子的右半侧肢体的毛全变白了,而且持续扩展范围;到了昨天,兔子全身的毛几乎都已经变白了。
“噢,晴明大人,这是李商隐的诗《嫦娥》。您一来便吟咏了这首诗,可见您已经知道了一切吧。”
“我心存歧念,打算擅自偷走贵重水瓶这件事,确实很对不起兼家大人。还有,非常感谢晴明大人。”
青白色的满月,正发出银光。
“晴、晴明,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兼家问。
“比方说,太阳。”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你满足,不过,我先将羿公的故事给你听好吗?”
“感激不尽!”玉兔发出喜悦的叫声。
说此话的玉兔,毛色已经染红,红得看似鲜血。
“我会每年送给你在秋天季节捣出的月亮麻薯。就是用麻薯和水瓶交换,你认为如何?月亮麻薯虽然比不上长生不老灵药,但只要一年吃一次,这一年便可以无病消灾……至于琉璃瓶的代用品,我们广寒宫有黄金制的瓶子,待日后我再送过来。”
碧海青天夜夜心。
“新月的夜晚是黑色,之后随着月亮逐渐饱胀,毛色也逐渐转白,而且会说人语。综合这些条件,这世上除了玉兔大人,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因为那只兔子全身蒙上一层黑色的毛,漆黑得如同木炭。
“是什么事?”
“羿公?”
玉兔再三弯腰行礼地致谢。
那时是新月,四周没有月光,声响不时自庭院黑暗处传来。
“总之,故事就是如此……”晴明在牛车内对博雅说。
若是平时,顶多说句兔子可能打算在观音堂地板底下筑巢吧,然后任由它去,但那天夜晚没有这样做。
下人之一大叫,不但掉了火把,自己也四脚朝天摔倒在地,另一个比较胆大,扑向那个冲出来的某物,紧紧抱在怀中。
来人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那只黑色兔子的兔毛,竟然逐日产生变化。
那是隐约发出月亮气味的酒。
“毛色配合新月呈黑色时,称为玄兔,毛色转白时,称为玉兔,这两个称呼针对的其实是同一人物,博雅大人。”
“不能说。”兔子答。
博雅点头,搁下酒杯,右手伸入怀中,取出叶二。
于是,尧召见了羿,命令他射落天空那十个太阳中的九个。
“原来是真的……”博雅喃喃自语,“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听兼家如此说,道长走过来,抽出佩在腰上的短刀,喀嚓喀嚓地用力割着笼子的竹片。
酒香中,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青白透明的气味。那气味极为淡薄幽微,幽微至——只要你认为有就有,认为没有就没有的程度。
“去叫晴明过来!”
牛车内很窄,晴明想逃也无处可逃。
晴明和博雅坐在窄廊,一边听着虫鸣,一边闲情逸致地喝着酒。
“没错。往昔,藤原葛野麻吕大人与空海和尚一起搭乘遣唐使船,渡海出使唐国,回国时带回这尊菩萨像,现在是我家的传家之宝。”兼家说。
“喂,喂,晴明,这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故事吗……”博雅在晴明耳边低声说。
“难道我就不行吗?”
“我做了后果不堪设想的错事。既然是准备盛长生不老灵药的瓶子,当然也就不能用普通瓶子。如果不是拥有某种程度的灵力的瓶子,灵药一放入,便会马上失去其灵力。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凑巧月亮升到这个国家的上空,让我发现了兼家大人宅邸的那座观音堂。月光自屋顶缝隙射进,我窥视了一下,发现里面安放着一尊玉制观音菩萨像,而且,观音菩萨像手中拿着琉璃瓶。此外,这尊菩萨像和水瓶,都是唐国制作的古董……”
据说是兔子如此指名的。
叶二滑出宛如发光的蓝宝石细线。
有人在呼唤兼家。
那天夜晚,暂且将兔子放入木桶,第二天再命人做了一个大竹笼,将兔子放进去。
就这样在庭院往前走了一会儿,来到熊熊燃烧着篝火的地方,那里搁置着一个足以让两个成人伸长手臂合抱的竹笼。
到了今天,据说开口说了人语。
月亮边缘已经恢复了月亮本来的颜色,正在发出光芒。
“一般树木是仰赖阳光而成长,但竹子是仰赖月光而生长。来自月亮的人,如果被竹子裹起,必定会因为竹子的成长而出不来。”
“没有的话,你就说给我听不好吗?迄今为止,每次在你摆架子的时候,那些你不肯于事前对我说出的事,应该从来没有一次料想错了的。所以你就告诉我吧。”博雅说。
然后,到了傍晚——
知风草、龙胆、黄花龙芽、桔梗。
晴明先咽下微红嘴唇内所含的酒,再反问:
“啊呀……”
据说捕获了一只兔子。
月亮的边缘微微出现阴影。
兔子的牙齿嘎吱嘎吱作响,看上去相当可怕。
挨近一看,笼子中果然关着一只兔子。
是满月。
晴明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再张开眼。
“绝不后悔。”
但是,失去孩子的上帝不愿就此罢休。
“我想晴明大人应该知道这件事,羿大人的妻子,也就是嫦娥大人,带着长生不老的灵药前往月亮当时,按照这边的算法,大概是一千数百年前……”玉兔说。
三天后的早上,玉兔果然送来了约定的物品。
也就是说,在上古时代,太阳并非只有一个,而是十个,每天早上,这些太阳在东方上空一个接一个陆续升起,导致地界干旱不绝,大地一片焦枯,农作物全部干枯凋萎,人们的处境极为困窘。
兔子顾不得擦拭眼泪。
这十个儿子本来在天界轮流值日,但在尧继帝位那个时代,竟然十个同时升上天空,事态十分严重。
“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说有,倒是有。”
“你这句话已经说了三遍。你一直说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可是,你那个再过一会儿怎么都不来呢……”
然后——
“很遗憾。”
“什么?”兼家气愤地说,“你是说,即便你说了我也不懂吗?”
“并非一切,玄兔大人……”晴明以温和的声音说。
兼家打算就寝时,不知从何处传来某种声响。
听到这句话,博雅一边吹笛,一边抬起头。
“兼家大人,您可以命人打开这个笼子,让玉兔大人出来了。”
兼家一边说,一边催促两人似的,带头走在前面。
让酒杯承接着月光,斟满着月光,再连同酒一起送至口中。
“在下是道长,久违了。”年轻人行了个礼。
“迎接者好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