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兹露齿一笑。
他鞠个躬,步出会客室来到大厅,走向后厅通道,在会客室转角消失。
他信步走到前门,然后转身走向总机。马克汉和我站在希兹后面,我们三人都在总机所在的凹槽里,面向这栋大楼正门的位置。
“好了啦!”马克汉的镇定终于被瓦解了,“你怎么知道史基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出去后反锁这扇门?”
万斯很客气地带我们走到椅子边,并向希兹警官瞄了一眼。
“我也注意到这被丢弃的包装纸,上面印着一家在第五大道非常有名的精品商店店名。今天早上在我到下城的路上,我下车来到这家店,才知道他们是用紫色麻线来包装捆绑商品的。因此,我认为史基在那出事的晚上,从这里拿了这枝镊子和麻线。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花时间把这些线绑在拔眉夹上呢?我得惭愧地承认,当时我想不出答案。但是今天早上当你说你逮捕了杰梭,并强调他在史基离开后锁上侧门的事时,雾散光现,鸟儿高歌,一切都豁然开朗。我突然拥有了神奇的力量。整个事情对我而言——就像一般人说的——灵光乍现。我告诉你,马克汉,说不定就是这股灵异力量帮忙破案的。”
我们足足等了三分钟,没人说话。希兹变得正经起来,他加速吞吐着雪茄正说明了他的期待。马克汉则是非常冷静地皱着眉头。三分钟一过,希兹站起来,急忙走到欧黛尔门口,马克汉和我跟在后面。他敲门后,门从里面打开了。万斯就站在玄关上。
“是吗?”他的声调几乎是在椰榆万斯,但表情却写着好奇与怀疑。“你接下来要让我们看看史基在没有杰梭的帮助下,是如何离开而且从里面锁上侧门的?”
“只有一个——一名绅士打扮的人前来,说他认识金丝雀并且希望看看这公寓。我告诉他得有你或检察官的命令才可以。”
“很可笑,是不是?”当希兹开门让万斯进来时,万斯说,“有点蠢,不是吗?但是,我亲爱的警官,这就是那位已死的汤尼在星期一晚上离开房子的手法。让我们一起进去欧黛尔的房间,我再详细告诉你们。我想史比佛利先生也该散步回来了,所以就让他回到他的工作岗位,换我们休息一下。”
希兹要那警员到外面巡逻半小时,现场只剩下我们四人。
他指着写字桌旁的皮面字纸篓,里面装着揉成一团的纸。
“哦,是在你手下搜查过后。事实上,我是一直到你那些经验丰富的探员们检查过他的衣服并且锁上衣橱门之后才去看的。你看,警官,这个玩意是在史基的背心口袋中找到的,压在银色烟盒底下。我承认还检查了他的晚礼服,就是欧黛尔香消玉殒那晚他穿的那套,希望能再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当我发现这枝拔眉夹时,我一点都没想到它的重要性。但是缠在上面的紫色麻线却困扰着我。我知道史基不会拔眉毛;就算他有这样的癖好,干嘛还要缠着麻线?这镊子是枝精致的金饰玩意——那位美丽的玛格丽特或许会用它。上星期二早上我注意到,在她化妆台靠近首饰盒旁有个小漆盘,里面装着类似的化妆用品。——不过并不齐全。”
“的确,”万斯喃喃地说,“真是执着!真让人感动!”
他的话被一阵侧门的敲门声打断。我们三人同时跳起来,很快地跑向大厅转角,后厅通道已经没人。那里没有其他的门可以出去,通道两边是墙,就只有尽头处那扇通到后面空地的橡木门。万斯只能从那扇橡木门出去。而我们立
他经过我们身边,我们听到他按了门铃。在停顿片刻后,他敲了门,然后朝大厅往回走。
“现在,警官,”万斯神情愉快地说,“我相信你知道如何操作这电话总机。接下来的几分钟请务必表现得像史比佛利一样——请你委曲一下。首先,请把侧门闩上——要确定闩好,就和那个致命的晚上一样。”
“我想你说得没错。”他正根据史比佛利的陈述,模拟史基当时所说的话。他继续走向前门,跨出大门来到街上,朝百老汇大道走去。
马克汉一肚子火。
“没问题!”他把食指神秘今今地放在嘴唇上,半弯着腰、蹑手蹑脚地穿过大厅,动作就像闹剧里的滑稽探长。几分钟之后,他又蹑手蹑脚地回到总机这里,食指仍放在嘴唇上。接着,他把嘴靠近万斯的耳朵,一双骨碌碌的眼睛看来贼头贼脑的。
“嘘!”他低声地说,“门已经闩上了……”他坐到总机的座位上,“好戏什么时候上演,万斯先生?”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万斯漫不经心地回答,接着从烟盒里挑了根烟。“这是史基的把戏。很天才,是不是?”
“史基出场!”万斯宣布,“记住,时间是九点三十分。”然后,当他走到总机旁边时,“你忘了你的台词了,警官。你应该告诉我欧黛尔小姐外出不在。不过算了。……史基先生继续走向那位小姐的门口……像这样。”
“什么?”希兹挑衅地叫了起来,“昨天搜查史基的房间,你不说一声就把这些东西带出来?”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第七十一街的公寓。尽管希兹对杰梭的不利推断合乎逻辑,但是马克汉对逮捕杰梭的行动并不是十分满意;而万斯刚才的态度在他心中撒下了更多让他疑惑的种子。对杰梭最不利的一点,就是侧门锁与未锁的问题;当万斯声称他能实地证明史基是如何进出这栋公寓时,虽然马克汉只是半信半疑,但他还是同意跟万斯一道前来。至于希兹,虽然自以为是,却也深感兴趣,愿意随同前往。
“非常好,万斯先生——非常好!”他边说边点头,“让人一目了然,嗯,不需要解释。——在你按了公寓门铃后,先顺着后厅通道跑到侧门将门打开,然后再跑回来敲门。之后你从前门离去,转向百者汇大道,再绕一圈掉转头走进大楼旁的窄巷,接着从侧门进来,然后背着我们静悄悄地潜入公寓。”
“长官,您认为他办得到吗?”他的语气尽是嘲弄。
“先说好,”万斯继续说,“待会儿当我从前门离开后,你等个三分钟,然后再去敲欧黛尔小姐的门。”
穿着咖啡色制服、精神奕奕的史比佛利站在电话总机旁,临深履薄地看着我们。但是在万斯和颜悦色建议他到外面走动走动个十分钟后,他像是得到解脱一样,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是呀,”希兹警官不以为然地说,“不过这也没什么帮助,如果这就是与星期一晚上发生命案惟一有关的问题,那谁都想得出来。但是,问题是侧门在史基离开后又被锁上,那才是困扰我的地方。史基可能——只是‘可能”请你注意——像你刚刚那样进入,但是他不可能那样离开,因为隔天早上侧门是锁着的。如果有人在史基离开后把门锁上,这个人同样可以在他进来前替他打开门,那他也就不需要在九点半的时候,自己从后厅通道跑去打开侧门。所以,我不认为你这有趣的实验能替杰梭开脱。”
“让我们回到大厅。”万斯继续说,并且引领我们走进总机斜对角的小会客室。如同我之前已经解释过的,这间会客室就在上楼楼梯的旁边,左面的墙紧临着通往侧门的后厅通道(请参考附图)。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枝镊子,尾端绑着约四尺长的紫色麻线。他把镊子夹在垂直的门门把手上,将门闩把手向左略微转动后,再将绑在镊子上的麻线顺门而下穿出门槛,大约有一尺的麻线在门外。走到外头,他把门关上。镊子像虎头钳一样仍然紧夹在门闷把手上,长长的麻线则是绕过门下出现在外头。我们三人站在那专注地看着门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斯轻轻地从门外拉动麻线,麻线慢慢被拉紧,然后向下的拉力也慢慢地扭动了门曰。当门被闷上后,门门把手也成了水平的位置。突然,麻线被猛地一扯,镊子从门闩把手上松开,无声无息地掉到铺着地毯的地板上。当麻线再被拉动时,镊子就从门底的缝隙中消失不见了。
“做得很好,警官。”马克汉说着转向万斯,“可能是史帕斯伍德,可怜的家伙。”
希兹眯起了眼睛,不发一言。之后他突然转身,瞧了瞧后厅通道和那扇橡木门。门门的把手呈垂直状,显示环扣已被转开而且门打开了。希兹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后把眼睛转向总机。这时候他发出了欣喜的赞叹。
“就要上演了,警官,”万斯也顺着希兹的滑稽情绪,“注意!时间是星期一晚上九点二十分。你演史比佛利——虽然气质差远了,而且忘了戴胡子——不过你还是演他吧。而我演那位打扮得俗里俗气的史基。为了真实起见,请努力想像我戴着鹿皮手套、身穿丝质衬衫的样子吧。马克汉先生和范达因先生在这里就当是观众,对了,警官,请把欧黛尔公寓的钥匙给我:史基手上真的有一副。”
在欧黛尔公寓外警戒的警员走上前来行礼致敬。
希兹拿出钥匙交给万斯,仍然在那笑着。
“该死,万斯!我又不是在盖砖墙。我要知道的是你如何能站在外面,却让门从里面反锁的。”
希兹不但大吃一惊,而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马克汉一动也不动,站在那好像见到鬼似的瞪着空无一人的通道。经过一阵踌躇后,希兹快步走到门边,但他并没有马上打开它。他蹲了下来,仔细地检查着门闩。之后他拿出万能随身刀,把刀刃插进门和门框之间的缝隙。由于门锁卡楔的阻挡,刀刃只能在圆形卡楔处上下摩擦。毫无疑问地,那厚重的橡木门框和门锁是结实地密合在一起的,而门曰的确是从里面转成水平位置的。然而,希兹仍然相当怀疑,并且用力拉着门把,但是门还是牢牢地关着。最后,他才将门闩把手转到垂直的位置打开了门。万斯站在空地上,正悠闲地抽着烟,观察窄巷的砖墙。
刻注意到——我们一下就看到了——门曰把手已呈水平位置,这代表门是锁上的。
“你大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直到你听到我敲侧门的声音,再过来替我开门。”他走到会客室门口,“再一次,我扮演那已经离去的史基先生。……戏幕拉起。”
“很简单,不是吗?”万斯说。
“哦,那个呀!”万斯把烟熄了,走进屋内。“我只是用了一点犯罪的手法,非常简单,就像所有效率一流的工具一样——再简单不过了。就是因为简单,我还不好意思说呢。……看好了!”
“哦,但是戏还没结束,”万斯回答,“下一幕即将开始。”希兹睁大了眼。
“正是,警官。”
“我是昨天早上在他的晚礼服中发现这些小道具的。”
希兹不安地改变了坐姿,并向马克汉投以困惑的表情。
“不知道,”马克汉皱着眉头,“如果他做到,就粉碎你认为杰梭有罪的推断了。”
九月十七日,星期一,上午十一点三十分
“一切如何?”希兹问道,“有没有人来访?”
“你什么时候想到用镊子和麻线的把戏?”我们在欧黛尔的客厅坐下时,马克汉迫不及待地提出这个问题。
“我倒不担心,”希兹说,“万斯先生虽然学富五车,满脑子都是点子,但他妈的要如何——?”
希兹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他耸了耸肩,抛给马克汉一个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我说,马克汉,”他说,“这面墙应该年代非常久远了,不是最近才赶工砌好的。采用的是法兰德斯式砌墙法,而不是用我们这年代的直砌法——或是横砌法。看看那里!”他指着空地后方。“是属于棋盘式的砌法。非常整齐美观,比目前十分普遍的英格兰式十字砌墙法还要赏心悦目。而砖缝间都是采用V形糊法。……真不错!”
“第一幕结束,”他愉快地和我们打着招呼,“这就是史基先生星期一晚上如何在侧门锁上而且接线生没看到他的情形下,进入了这位小姐的房间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