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在乎吗?做那种工作是没那么容易可以抽身的!”
“欺骗阿领的那个夫人真的是那么好的人吗?进也说是一个很有魅力,但是有点怪异的欧巴桑。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骗了?她是不是说些什么用金钱买卖的性爱,是一种美丽的丑陋行为之类的话……”
“……你把自己的身卖给那些欧巴桑,对不对?你这样是为了钱,对不对?这不就等于卖春吗?阿领,你好脏!”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这句话使得我内心的某样东西应声断裂。
“等一下!你跟我不一样。别做这种赔本生意,你还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的、不是吗?变得像我一样肮脏有什么好处?阿领只是稍微偏离一下轨道,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归到白天的世界的。”
“那你要我怎么做?难道要把我绑起来,限制我的行动,强迫我回大学去吗?我不想成为一个表面正常,可是心却早已死去的人。从事应召的工作让我看到了各种女性和欲望的不可思议处,虽然这是一个违法且肮脏的工作,但是其实是有它的存在价值,也有令人感动的地方。有些事情就算不是正经而值得骄傲的,但也不至于伤人啊!在我们四周多得是这样的事情。你们别管我!我想再多做一段时间,直到看到那个世界的尽头。”
“阿领,你不是真心这样说的吧?”
看她说得自信满满的样子,我不禁心一冷。看了看跟我同年的男公关。进也看也不看我,将视线落在杯子上,他像视觉系的摇滚乐手一样,穿着一件有光泽的黑色夹克。我的心中暗暗掀起了波涛,但是手中仍然不停地擦着杯子说道。
为朋友担心的男公关坐在凳子上大叫,他裸露的胸口上渗着汗水。虽然这或许只是一厢情愿的说法,可是我可以理解进也说这些话是出于对我的友情。我对进也点点头,这时小惠的攻击却从我意想不到的方向过来了。
“昨天还有前一天我都来过了。给我乌龙茶。”
进也在一旁大叫。
“我一直认为阿领有过人之处,觉得你跟那些一考上大学就满脑子只有成绩单和就业,脑袋一片空白的男孩子们不一样。你不去上学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私底下到底在干什么?我真是失望透顶。我听进也说了。”
“就像我没想过和小惠上床一样。”
我轻轻地将杯子放到吧台上。小惠说的话是对的,我可以明确地做这样的判断。可是,心中却有另一种感情在骚动着,那是一种想要伤害多管闲事、阻挡我的去路的人的心情。我看着小惠从无袖的上衣底下裸露出来的胳臂,她那大部分的客人都没有的年轻而充满弹性的肌肤,甚至开始让我感到憎恨了。
“……阿领,我想你也跟那个欧巴桑睡过了吧?”
前两天我都忙着做应召的工作,所以向酒吧告病请假。那边的工作非我不可,但是酒保的工作随时可以找到人代班。
小惠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千圆大钞放在乌龙茶旁边,这是她第一次在这家店里付账。
“跟用金钱满足自己欲望的女人交往之后,阿领也会受到不良影响的。现在你还年轻,或许觉得很快乐,可是,这种工作能做一辈子吗?你怎么对你父母和朋友交代?我因为觉得学校乏味,所以放弃学业去当应召男,我靠做爱吃饭。这种话你真的说得出口吗?”
小惠的脸色倏地大变,就好像照明的角度顿时变换了一样。她坐在那边,人却好像渐渐远去似的。我心知自己完蛋了,可是说出口的话再也收不回来了。进也把手轻轻地搁在小惠的肩头上,小惠低垂着眼睛无力地说道。
小惠并没有因为情绪上的歇斯底里而提高声音。
小惠完全无视我的反驳,她大口大口地将半杯乌龙茶给喝了下去。
“没错,我是应召男,那又怎样?我跟那边那个男公关做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同?但是我并不是为了钱才做这种工作的。进大学上了多得不能再多的课,然后进某家大企业上班就那么了不起吗?”
小惠的眼神晃动着,定定地看着我。我想起那个用大型美工刀伤害了跟我交往的女孩子的那个女学生,我记得最后那一瞬间,她也跟眼前的小惠一样,有着受伤的眼神。
“我听说你被可疑的秘密俱乐部的夫人给骗了。你虽然说是按照个人的意志做决定的,可是违法的事情是没有所谓的自由的。因为……”
隔了好一会儿,我装出了一张假笑的脸孔。很遗憾,我却是一个可以残酷到极致的人。
我看不到一向爱吹嘘的进也。这一次垂下眼睛的是我。小惠的脸上因为战斗的表情而散发出光芒。事情发展至此,我算是遇到强劲的对手了。她持续进攻我论述的弱点,看我一不做声就又毫不留情地进攻而来。
进也默默地点点头。小惠含着泪水微笑着,二话不说的离开。我呆呆地看着那张被留在吧台上,已经有磨损痕迹的千圆钞票。
“别开玩笑了,我跟她连手都没握过。小惠你这种小鬼头是不会懂的,可是我相信进也一定会懂的,对不对?不管是什么样的性爱都是买卖的生意,同时也是一种灵魂的行为,我没有想过和御堂小姐发生关系。”
“我明白了,算了。但是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我会仔细想想,下次再找个机会好好谈谈吧!进也,我们走吧!”
小惠顿了一下一口气说道。
其他的客人好像都没有听到。店里正播着比尔·艾文斯的钢琴演奏曲。很嘲讽的是,曲名刚好就叫“Summer day myprince will come”。
进也这时总算抬起头来了。
我将没有放冰块的乌龙茶连同杯垫一起递过去。进也要了生啤酒。小惠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对不起,你找我有事吗?”
我不是没有发现到小惠对我的心意。当我要求她帮我做笔记或借钱的时候,或许也是仗着她对我有好感。她心中某个地方期待的白马王子候选人,竟然是一个肮脏的卖春夫。他不但没有骑着白马,反而透过行动电话等候传唤,和年长的女性睡觉。我压低了声音说。
“知道什么?”
“我知道了。”
当暑假也过了将近一半的时候,小惠和进也来到我打工的酒吧。那时才开始营业不久,只有两对情侣散座在店内。小惠和我眼神相对时依然面无表情,跨着大步穿过铺木地板走来,后面跟着又到人工仿晒沙龙去照得更黑的进也。高大的小惠穿着可以看到脚踝的紧身长裤,非常适合她。大喇喇地往我正面的凳子上一坐,一开始就满脸怒容地说。
“我不知道小惠从进也那边听说了什么,可是,只要是我想要做的话,不论用什么形式工作应该是我的自由,你不能阻止我。”
“不用了,因为我借用你的笔记。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进也,小惠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