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才是有才华吧──虽然他努力不去想这类事，但悲观的想法还是浮上心头。
“如果凡事都可以这样按部就班，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吃苦了。在本地的女子大学毕业，打算进入本地信用金 库工作的人可能无法理解吧？”
一踏进住宅区，发现周围的景象和以前大不相同，不禁有点惊讶。听荣美子说，这里增加了不少新的居民，克郎 忍不住想，原来这种地方也会渐渐发生改变。
“我还是没有真实感，无法想象我们家的人有这方面的才华。虽然我去听过你唱歌，也觉得你很会唱，但是，这 和能不能当职业歌手是不同层次的问题。”
“动作快点。”
“爸爸上月又因为心脏病老毛病发作昏倒了。”
熟悉的鱼腥味让他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克郎走进店内，里面是通向主屋的脱鞋处。主屋的拉门关着，但有光线从 门缝泄了出来，里面也有动静。
虽然妹妹说的完全正确，但克郎用鼻子“哼”了一声。
“当然不可能啊，妳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克郎身上穿着Ｔ恤和牛仔裤。
“哥哥，到底怎么样？”荣美子走在路上时问。
克郎耸了耸肩，“是喔。”
“当然有啊，如果没有，怎么可能坚持这么久。”他在回答时，感受到内心的不安。那是欺骗自我的感觉。
门立刻打开了，一身黑色洋装的荣美子站在那里。好久没见到她，她看起来像大人了。她低头看着克郎，重重地 吐了一口气。
克郎停下脚步，看着荣美子的脸，“真的假的？”
他换上西装，和荣美子一起走出家门。虽然已经七月了，幸好气候还很凉爽。
克郎沉默不语。父母老了以后──这也是他不愿意去想的一件事。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但是，看到房间仍然保留着原来的样子，代表父母仍然期待他回老家。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他眺望着车窗外的田园风景，茫然地想，看来自己不适合走这条路。回家之后，父母绝对又要啰嗦了。到底要做 梦到甚么时候，社会没这么好混，赶快清醒，回家继承家业，反正你现在也没在做甚么象样的工作──他不难想象父 母要说甚么。
荣美子皱起眉头。
父亲觉得不必联络自己这种不孝子吗？因为他无法反驳，所以只能沉默。
他按下播放键，闭上眼睛，旋律优美的电子音乐传入耳中。演奏的是黄色魔术大乐团，据说在洛杉机为“THE TUBE”乐团暖场时，赢得满堂喝采，所有观众都起立为他们鼓掌。
克郎对老板说，祖母死了，老板立刻同意他回家奔丧。
“妳根本是个大外行，却说得好像很有那么一回事，妳懂甚么啊？”
他拿着行李上了楼。二楼有两坪多和三坪大的和室，三坪大的那间是克郎读高中时住的房间。
他深呼吸后，说了声：“我回来了”。说完之后，觉得似乎应该说“午安”才对。
终于到了离家最近的车站。走出车站大楼，熟悉的景象立刻映入眼帘。连结干线道路的主要道路两旁有很多小店 ，都是专做附近老主顾生意的店。这是他休学后第一次返家，但镇上的气氛完全没有改变。克郎停下脚步，花店和蔬 果店之间那家大约四公尺宽的商店铁卷门拉下一半，铁卷门上方的广告牌上写着“鱼松”两个字，旁边用小一号的字 写着“鲜鱼、送货上门”。
克郎虽然知道她在问甚么，但故意装胡涂反问她：“甚么怎么样？”
“好像是爸爸叫妈妈不要告诉你。”
“当然是真的啊，”荣美子注视着他，“幸好没有太严重。奶奶病倒的时候发生这种事，真让人急坏了。”
翌日中午过后，他走出公寓，只带了一个运动袋和西装袋。西装袋里装了向老板借的黑色西装。因为不知道甚么 时候可以回东京，所以原本想带吉他回家，但担心父母又要数落自己，最后只能放弃，但他把口琴塞进了运动袋。
从东京车站要转车将近两个小时，才能回到老家所在的城镇。听说有人每天搭电车到东京上班，克郎完全无法想 象这种生活。
“为甚么？我不是说了会想办法吗？”克郎脱下鞋子走进屋内，瞥了一眼狭小的室内，“只有妳在家吗？爸和妈 呢？”
“哥哥，你该不会打算穿这身衣服去守灵夜吧？”
祖母的守灵夜会场就在镇上的集会所。听说那里刚建好不久，走路大约十分钟左右。
原以为荣美子会生气，没想到她很冷静。
“机会难得，回去和父母好好谈一谈日后的打算。”老板用训诫的语气对他说，克郎觉得老板在暗示他，差不多 该放弃音乐这条路了。
“我完全不知道。”
他在东京车站搭上列车。车厢内没甚么人，他独自占据了四人座的座位，脱下鞋子，把脚放在对面的座位上。
“当然是问你对未来的打算啊，如果真的可以靠音乐走下去也不错，问题是你有自信吗？”
起初是祖父开了这家鱼店。当初的店并不是开在这里，空间也更宽敞，但那家店在战争中烧毁了，战后在这里重 新开业。
他在暗指荣美子。她明年春天从大学毕业，早就已经找好了工作。原本以为这次她一定会发火，没想到她只是重 重地叹了一口气，用很受不了的口吻问：“哥哥，你有没有想过爸妈老了以后该怎么办？”
“是喔……”
克郎从铁卷门下钻了进去，店内很暗。他定睛细看，发现冷藏柜里没有鱼。这个季节，鲜鱼无法保存超过一天， 剩下的鱼应该都放进冷冻库了。墙上贴着“蒲烧鳗鱼上市”的纸。
克郎皱起眉头。
克郎轻轻摇着头。他想要甩开这些忧郁的事，打开运动包，从里面拿出随身听和耳机。去年上市的这台随身听是 跨时代的商品，可以随时随地听音乐。
“早就去会场了，我照理说也该去帮忙，但我想你回来时，万一家里没人很伤脑筋，所以在这里等你。”
兄妹两人再度迈开步伐。走到集会所之前，荣美子没有再开口说话。
“对啊，我本来就是大外行，对音乐界一无所知，所以才会问你，到底有甚么打算。既然你这么有自信，就展现 一下更具体的规划啊。比方说，有甚么计划，之后要怎样一步一步前进，甚么时候可以靠音乐养活自己。正因为完全 不了解这些状况，爸爸他们才会不安，我也一样啊。”
克郎曾经听母亲说，他刚去东京那阵子，荣美子曾经提出要住这个房间。他回答说，没关系。当时，他已经打算 走音乐这条路，无意再回老家。
“我知道。”
打开拉门，闷了很久的空气迎面扑来。因为拉上了窗帘，房间内很暗，他打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以前生活过的 空间静静地出现在日光灯的白色灯光下。书桌上仍然装着旧型的削铅笔机，墙上的偶像海报也没有掉，书架上放着参 考书和吉他教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