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我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无论广场出了什么事,肯定跟我有关。当我最后从人群里挤进去,看到发生的一切时,我才意识到我的猜测没错,皮塔说对了,大伙说得都对。
我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天还没黑透,我就走到了我的旧家。我和盖尔显然没有说通,但我仍决意要离开十二区。下一步我准备去找皮塔,他和我在路途上所经所见相同,也许他比盖尔更容易说服。我碰到他时他正要离开胜利者村。
“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一个女孩不惜一切保全自己的性命,她是不会把它随意丢弃的。”
“这会儿我已经听够了。咱们先从你计划的开头说起吧。”他说。
此时的野外,我穿行在雪原林地,看到嘲笑鸟在树林的枝头跃来跃去,不时模仿另一只鸟的叫声,之后又鸣唱出新的曲调。像往常一样,这叫声让我想起露露。我想起昨晚在火车上做的梦,在梦中,我追随着鸟的鸣啭,那是露露。我希望自己睡得再长点,好知道她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
“不是,我也说不清楚,弄不好总统也在操纵你。我的意思是,他想促使你赶快举办婚礼。你也看到了凯匹特人对这事有多兴奋。我觉得他未必会杀你,或者皮塔。杀了你们俩,他自己怎么收场?”盖尔说。
“那么皮塔家呢?他们肯定不会来。说实话,他们巴不得给我们打小报告呢。皮塔那么聪明肯定也明白这点。要是他想留下呢?”他问。
“因此我们必须参加战斗!”他粗声粗气地回答。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不迭,恨不得马上收回来。盖尔立刻睁大了他灰色的眼睛,脸上溢出兴奋的光。“八区有暴动?”他压低声音说。
“没有,你要去城里?”我问。
“只会更糟。”
“唉,他也没明确对我说,但我想八成咱们两家人都在内。”我说。
一个皮革袋子里面装着食物和一壶热茶,一双毛皮镶边的手套——这是西纳落下的,三根刚从光秃秃的树上折下的小树枝摆放在雪地上,指向我离开的方向。在收获节后的第一个周日,我把这些东西放在我和盖尔通常会合的地点。
这时他突然上前一步,把我抱住在地上打起转来,我感觉整个屋子都在旋转,我赶紧抱紧他的脖子,他哈哈地笑着,特别开心。
我等了没多大会儿,盖尔就到了,这真让人吃惊。一只弓搭在他的肩上,腰带上拴着一只死火鸡,那一定是他在来这里的路上打到的。他站在门边好像在犹豫是否该进来,手里还拿着没打开的食物袋子、茶壶和西纳的手套。礼物他是不会接受的,因为他还在生我的气,这种感受我完全理解。我不是也曾经这样对待妈妈吗?
盖尔一直没有打断我。我说话时,他把手套塞进衣兜里,接着又把皮袋子里吃的东西拿出来当作我们的晚餐,烤面包、奶酪、去皮苹果,他拿栗子在火上烤。我看着他的手,这是一双漂亮而灵巧的手,正如我在去凯匹特之前一样,上面有些疤痕,但粗壮有力,他的手既能应付井下的粗活,又能设好精巧的圈套。对这双手我可以信赖。
“黑密斯?”盖尔说着把手里的栗子都扔了,“你不会叫他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你想干什么?想害死他?”
我也抬起头。刚才太专注于自己的烦心事,没注意到广场那边传来的声音。那里有哨声、拍打的声音、还有人群急促的喘息声。
我转向他,正要抢白他,却看到他诡秘的眼神。我忍不住笑了,我恨自己不该笑,这不是笑的时候,毕竟这事对一个人来说不是小事,没多久我们都要遭到灭顶之灾。“你听着,我真的有个计划。”
皮塔抓住我的胳膊,停了下来。他不用看我的脸来确定我是否是认真的。“那要看你为什么这么问了。”
我颓然倒在壁炉边,此时我多么需要有人能安慰我,帮我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我强使自己镇静下来,心想暴动不会在一天内发生,盖尔明天之前不会跟矿工们商议此事,如果我提前告诉黑兹尔,也许她能够制止他。可我现在不能走,如果他在家,他会把我拒之门外。也许今晚,等当大家都睡熟以后,我再……黑兹尔洗衣服常常到深夜,我可以那个时候去,敲敲窗户,告诉她事态严重,不让盖尔做出傻事。
叽喳鸟是凯匹特培育的杂交雄鸟,作为间谍武器,探查各区反叛情况。这些鸟能记住并重复人说的话,因此被投放到反叛的各区,鸟听到消息后把情报送回凯匹特。但大家发现了这点,故意让它们带回假情报。凯匹特发现后,就决定让它们自生自灭。数年时间,野外的叽喳鸟就灭绝了;但在灭绝前,它们与雌性嘲鸟交配,从而出现了一个新品种。
“别说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的区的治安警,他们不是大流士,甚至不是克雷!普通百姓在他们眼里猪狗不如!”我说。
“把手套给我吧,那就。”他说着,戴上了手套,弯了弯手指,点了点头,说:“至少我死时可以舒服点。”
“去打猎了?”他问。看得出,他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我想挽回这话的影响,竭力使他平静下来,就像我在各区平息事态一样。“我不清楚是不是真正的暴动,只是有些騷乱。人们都上大街了——”我说。
意识到我说的话的严重性,他赶紧走上前来,蹲在壁炉边,边取暖边说:“除非?”
我看得出他正竭力忍住内心的失望。“那,咱们逃吧,总会有办法。”他转向壁炉,那些栗子已烤爆了,他把栗子从火里拨出来,“说服我妈得要点时间。”
大约走了几个小时,我来到湖边的一座破旧的房子。也许“房子”这个字对它来说太大了。这只是一间屋子,大约十二平方英尺。爸爸认为很久以前这地方原有很多房子,一些地基仍依稀可见。人们原来到这里来游玩或在湖里钓鱼。这间屋子比其他屋子保留的时间长是因为它的地板、屋顶和天花板都是水泥的。四扇玻璃窗只有一扇还没坏,但也因天长日久颜色发黄、摇摇欲坠。这里没有上下水管道也没有电,但壁炉还能用,屋角堆放着我和爸爸多年前捡来的木头。我生了一小堆火,希望迷雾能把火堆散发的烟雾遮盖住。趁火苗渐渐旺起来的工夫,我把没窗的地方吹进来的积雪打扫干净,扫地的扫帚还是我大约八岁时爸爸用嫩树枝做的,我过家家时把它当房子。扫完了,我坐在水泥壁炉前的一小块水泥台上,一边取暖,一边等着盖尔来。
“我不得不叫他,盖尔。我不能把他和皮塔扔下,因为那样的话他们就会——”他对我怒目而视,我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我尽量显出无所谓的样子,但我的声音还是沙哑了:“那就让他留下。”
我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那人又举起了胳膊,要打盖尔,我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真的吗?你没觉得我疯了吧?你会跟我一起走?”盖尔可以与我同甘共苦,我感到肩上的千斤重担卸下了一半。
“我也希望这样。”房间里的温度好像瞬间降了二十度,“说服黑密斯一定很难。”
“是找马奇吗?”他很和气地说道。
“是的,我得跟家人一起吃饭。”他说。
盖尔把我放到地上,抱着我的手仍没有松开。“好吧,咱们逃吧。”他说。
“我确实觉得你疯了,可我还是愿意和你一起走。”他说。他说这话是认真的,不仅认真而且心甘情愿。“咱们能行,这我知道,咱们从这逃走,永远不再回来!”
“我家人,你家人,如果他们愿意走的话。也许还有黑密斯。”我说。
“我很肯定,我完完全全、百分之百地肯定。”他低下头,抵在我前额上,把我拉得更近。他的皮肤、他的身体因靠近火焰而散发出热量,我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浓浓的暖意。他的身上散发出烟草和苹果的气味,还有被雪打湿的皮革味。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特殊的气味。这是冬的气息,在其中蕴藏着饥饿游戏前我们所共度的每一刻快乐时光。我不想挪动身体。我为什么要挪开呢?他用轻柔的声音对我说:“我爱你。”
“是的。”
我在走廊待了会儿,直到自己平静下来。我提醒自己一定要表情自然,之后来到马奇房间,她正坐在梳妆台旁,对着镜子梳理波浪般金黄的头发。她仍穿着原来在收获节上穿过的漂亮的白色裙子。她看到镜子里的我,笑了起来:“瞧瞧你,像刚从凯匹特的大街上回来的时髦女郎。”
“没有除非,至少现在没有。”显然我的话需要更多的解释,可我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所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忧愁地盯着炉中的火苗。
太糟了,就好像他情不自禁地爱上我,而我却没有反应。盖尔不由得向后退步,我一把拉住他。“我知道你爱我!而你……你也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这么说还不够,他挣开了我的手。“盖尔,我无论对谁都不能有这种想法了,我每天所想的——从波丽姆的名字被抽中的那一刻起的每分每秒所想的,就是我有多么害怕。我已经没有心思想别的了。要是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兴许我会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
“噢,那么至少我可以陪你走一段。”从胜利者村到广场的路没什么人走。在这条路上谈话很安全。可我好像很难开口。与盖尔的谈话已经砸了锅。我拼命咬着自己干裂的嘴唇。广场越来越近,要不说,我很快就没机会了。我深吸了口气,终于把话说了出来。“皮塔,要是我要你跟我一起从区里逃跑,你愿意吗?”
“第八区正在暴动,我恐怕他也分不出多少时间给我选结婚蛋糕吧!”我大喊起来。
“那我呢?你会让我留下?”盖尔铁青着脸说,“假如,我无法说服我妈让她在大冬天拖着三个年幼的弟弟逃到林子里。”
“啊,我敢说这一定是个绝妙的计划。”他说着,把手套扔到我膝盖上,“喏,我可不要你未婚夫的旧手套。”
我看到盖尔双手被绑在一棵木桩子上,他打的火鸡用钉子穿过脖子挂在他头的上方,他的夹克被扔到一旁,衬衫被撕开。他跪在地上,后背被打得血肉模糊,已经失去知觉。只因为手腕上的绳子拴着他,才没有完全倒下。
我走近她,手抚摸着嘲笑鸟说:“这简直成了我的胸针了,嘲笑鸟已经成了凯匹特疯狂追求的时尚,你肯定自己不想把它要回去了?”
“别傻了,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马奇说道,边用过节时戴的金色丝带扎起头发。
“你会让他留下?”盖尔问。
“什么?”他问,这话出乎他的意料。
“咱们逃吧,逃到林子里。”我说。他面部的表情很难琢磨,他会嘲笑我吗?我心里突然冒火,准备与他辩论。“你自己也说过咱们能行,就在收获节的那天早晨。你说过——”
“那样的话,那些人为了找到我,会把他们折磨死的。”我说。
“要是她不呢,凯特尼斯。那该怎么办?”他问道。
“对啊,我想是的。”我说。可事实并非如此。嘲笑鸟确实会唱歌,但凯匹特人从未想到会产生这种鸟,他们从未想到纯粹人工培育的叽喳鸟能够适应野外生存环境,并把基因传给其他鸟,产生一种新品种,在野外生存下去。凯匹特人没料到它们有这么强的生存欲望。
盖尔轻抬了一下他的眉毛,但却没有明显的恐惧和吃惊,“还有别人吗?”
我停了一下,喝了一口壶里的热茶,接着我准备告诉他回家以后的事。
“盖尔怎么办?”他问。
“我不知道,他也许有别的计划。”我说。
“斯诺总统亲口对我说要杀死你。”我说。
“快走,孩子。”
“那么,这胸针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呢?”我问。
“黑兹尔不会拒绝的,她很明事理。”我说。
“也没啥!没亲眼看到,只是听说。”我这么说着,感到自己的话像往常一样,那么苍白无力,又那么迟疑拖沓。最后我不想再瞒他什么了。“我在市长家的电视上看到的,我不应该看的。电视里看到有很多人,还着了火,治安警在向群众开槍,可人们也在反抗……”我咬住下唇,极力想描绘出当时看到的景象。可最后,我却把长时间以来咬啮我心灵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这都是我的错,盖尔,因为我在竞技场的所作所为。要是我吃了浆果死掉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皮塔会活着回来,每个人都安全了。”
大约过了一分钟,盖尔打破了沉寂:“嗯,谢谢你报的信。”
“你挺乐观的,当然了,你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我说。
我回忆起黑兹尔养活这一家是多么的艰难。在这一点上,她肯定支持我。难道她会不支持?
“安全,安全了又怎样?”他用柔和的语气说,“去挨饿?去像奴隶一样扛活?把自己的孩子送去抽生死签?你并没有伤害任何人,是你给大家带来了机会,一个需要勇气才能抓住的机会。矿井上的人,那些想斗争的人已经议论开了。你难道没看到吗?暴风骤雨已经来了。如果八区发生暴动,十二区为什么不能发生暴动?其他区也一样。这就是最终的结果,我们已经——”
“怎么了?”我问道,一边朝后退。
“可嘲笑鸟从未被当作武器,”马奇说,“它们只是会唱歌而已,对吧?”
“其他人的家人呢,凯特尼斯?那些不能跑的人?你难道看不到吗?这已经不是只关系我们家人,如果发生了暴动,就不光关系到我们的家人了!”盖尔摇着头,毫不掩饰他对我的厌恶。“你能为他们做很多。”他把西纳的手套扔到我的脚下。“我改主意了,凯匹特造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想要。”他说完,抬腿就走了。
斯诺总统在我家书房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回响。
“哦,你知道上哪儿找她。”就在这时,他的书房又传来嘀嘀的声音。他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请原谅。”他说着,走到他的书房,关上了门。
“嘿!”我试图反抗,但我也不停地笑着。
我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太突然了。几分钟前我们还在商量逃跑计划,而此时……我应该学会应对这种情况,接下来我的回答也许是最糟糕的一种。“我知道。”
“凯特尼斯,”皮塔说道。我并没有慢下来。如果他认为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我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是我唯一的主意。“凯特尼斯,等等。”我随脚踢开一块脏兮兮的冻雪块,等他赶上来。煤尘把一切都染得黑黑丑丑的。“如果你想让我走的话,我会走的。我只是觉得咱们还得跟黑密斯好好谈谈,确保他不会把大家的事情弄糟了。”他突然仰起头,“什么声音?”
“说来听听吧。”他说。
我觉得他还是会走的,但那份快乐已经不见了,他又恢复到起先的拘谨状态。“我妈也是,我得让她明白,带她去散步,多跟她聊会儿,让她明白我们不逃也活不了。”我说。
“瞧,你确实添了不少乱子。”他说。
“还没完呢。”我对他说。
一个陌生人站在他身后,我没见过这个人,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他穿的制服,治安警长的制服。可这人不是老克雷,他高大结实,裤子被粗大的肌肉撑得净是褶皱。
我看着地上的手套。凯匹特造的东西?他是在说我吗?他是否认为我是凯匹特的另一个产品而不愿触碰?这太不公平了,我很生气。可想到他下一步可能采取的疯狂行动,我又感到十分害怕。
“那你就强迫她走,盖尔。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瞎编出来的?”我也生气了,提高了嗓门。
“我没能获取斯诺总统的信任。八区发生了暴动。咱们得逃走。”我说。
“真可笑,选了嘲笑鸟。我是说,因为各区叛乱时,叽喳鸟发挥的作用与凯匹特的意图恰恰相反。”我说。
“我的顾问担心你很难对付,事实上你没有准备这么做,对吧?”
盖尔粗暴地把我一把推开:“那你走吧,我一万年都不会走。”
我继续在寒冷而雾气弥漫的树林里前行,这条路盖尔并不熟悉,但对我来说很好走,这条路通往湖边。对我们通常会面的地点,我已信不过,那里不可能有隐私而言,可我仍需要足够的隐私,以向盖尔倾诉我的心声。但他会来吗?如果他不来,我就得在深夜冒险去他家找他。有些事情他必须知道……我需要他帮我想明白……
“她会明白的。我和她还有波丽姆一起看过很多次比赛。她不会对你说不的。”盖尔说。
我一下子甩开他的手说:“你不了解我。准备好,随时离开。”我大步走开,他在我身后一两步远的地方跟着我。
“那是我姨妈的,可我想它在我家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了。”她说。
“快点。”皮塔说道,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不知为什么,我无法确定声音的方位,更不用说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一定觉得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说的‘咱们’就是指你和我吗?不会,还有谁一起走?”他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咱们逃走。”
盖尔猛地抓住我的肩膀:“你都看到什么了?”
去湖边的路很长,毫无疑问。如果盖尔决定跟随我,那他肯定要花很大的力气,而这力气更应该花在打猎上。很明显,他没有出席市长家的宴会,尽管他的家人都去了。黑兹尔说他病了,待在家里,很显然她在说谎。在收获节仪式上我也没有见到他。维克对我说,他去林子里打猎了,这也许是实话。
“你肯定?”我说,“这很艰难,带着孩子们,还有所有的人。我不想在林子里走五英里,然后就——”
这就是原因。
现在一定快到中午了,天很短。如非必须,天黑后最好不要待在林子里。我把微弱的火苗踩灭,收拾一下食物碎屑,把西纳的手套别在腰里。这手套我还要再保留一段时间,万一盖尔改变主意呢。我想起了盖尔把手套扔到地上时鄙夷的表情。他因为这手套、因为我,有多么的不快啊……
我感觉看到了一丝希望:“你会,哈?”
“对不起,我没想到有那么多人。”他打断我说道。
皮塔摇着头,苦笑了一下:“我想他肯定有计划。当然,凯特尼斯,我会跟你走。”
不管发生了什么,肯定是很可怕的事。我松开他的手,往人群里挤。人们看见我,认出了我的脸,看上去很慌张。有人用手推我,还有人低声说。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眼神里的愤怒不能掩盖受到的伤害,我和皮塔订婚后,他肯定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今晚见面将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来挽回一切,使我不至于永远失去盖尔。可我向他解释清楚可能需要几个小时,而即使到那时,他也可以拒绝原谅我。因此,我单刀直入。
“回家,凯特尼斯!我一会儿就去找你,我保证!”他说。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这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这也不是他的手套,是西纳的。”我说道。
“是的,可我肯定你不会。”他说。
我决定从我和皮塔戴上胜利者桂冠的那晚说起——黑密斯警告我凯匹特很生气,自从我回家以后一直十分不安,斯诺总统对我家突然造访,十一区发生了屠杀事件,群众中的气氛很紧张,我们订婚作为最后的防线,总统示意我做得不够,我肯定要付出代价等。
当我们来到广场时,看到这里很显然已经出事了,但厚厚的人群挡住了视线,我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皮塔踏上一个靠在糖果店墙边的箱子上,一边朝广场那边看,一边向我伸出一只手。我正爬了一半,他却把我拦住。“别上来,快走!”他声音很低,但却是命令的口气。
今天在安德西市长家,我看完了电视转播后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向门外走廊走去,那会儿离开得正是时候,市长刚好走上楼梯。我还朝他挥了挥手。
“你以前很愿意离开的,八区的暴动只能使我们更该离开。你只对……生气。”不,我不能不管不顾地在他面前提起皮塔。“那你的家人呢?”
“不!我们要在他们来杀死我们或更多其他人之前离开这里!”我又在喊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看不清不可否认的事实?
“是的,我想让她看看我的裙子。”我说。
“为了救波丽姆和妈妈,是的。”我回答,“我是说,不!我会让他跟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