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斯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
老板大大地夸赞了一番“沙漠商队”的小队长们,说他们劳苦功高;又给脚夫们算了帐,交付了工资。
迪克转过身来。
“你这个小美国佬!”
“嘿!这不是我年轻的朋友吗?没错吧,又见到你,我非常高兴!”
大街两旁长着几棵巨大的榕树,枝叶挺拔。还有些像倒立的扫帚似的棕榈树,伟岸而高大。
可这两个人都不在这儿,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去了别的地方?
只有少数黑奴贩子能逃过沿岸巡逻艇的追捕,押着黑奴出海,但其数量远远不能满足西班牙在南美各殖民地的需要。
“沙漠商队”的奴隶们进入栅栏木房以后,所有的地方都挤满了奴隶,他们脖子上沉重的木叉被取了下来,但依旧锁着铁链子。
实际上,阿菲斯是这个愚昧的黑人统治地区的真正统治者,土著王的罪恶行径不得人心,阿菲斯充分利用了土著王的这些罪恶。
老阿菲斯根本就没拿正眼看老汤姆,一看年龄他就知道不值钱了。可另外三头“黑货”,肯定能在卡索塔的展销会上卖上好价钱。
他们押着惠尔顿夫人去了中非?
很明显,老鬼阿菲斯知道他是什么人,从哪儿来,以及他是怎么在宽扎河边儿上给抓住的。
“她,是我们中间的第一个!”
也许,埃瑞尔还在跟踪惠尔顿夫人,迪克·桑德如果处在他的位置也会那么干的,在遍布危险的非洲森林中,带着丁克会安全得多!
仿佛是一瞬间,迪克陡然成了一个成人,痛苦让人成熟,而悲观绝望只不过是人的自然情感的一种自然流露。
惠尔顿夫人她仍不在这儿!
那个掌握着成千上万的黑奴的命运的大老板来了。
四个被作为黑奴的美国公民,立即就被带到了阿菲斯面前。
跟着阿菲斯的一个家伙,是他的朋友,叫科因卜拉,是比耶地区长官科因卜拉少校的儿子。
“噢,他也早就……”
尽管两个坏蛋的出现就意味着迪克·桑德将受苦刑,可是迪克还是希望他们尽快出现,以确定惠尔顿夫人的去向!
正说到这儿,有人拍了一下迪克·桑德的肩膀,迪克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迪克·桑德所在的这个“沙漠商队”到了卡索塔之后,立即被带进了大广场。
喀麦隆上校认为,科因卜拉是本地区最有名的坏蛋,一个又脏又邋遢的家伙,长了一头又粗又卷的黑发,脸上蜡黄,衬衣破烂不堪,系着一条干草编的裙裤。
他的走卒哈里斯和尼古鲁也会跟他一块来的。迪克·桑德站直了身体,睁大眼睛,连鼻孔都张大了。
“非常欢迎!”科因卜拉也来凑趣。
不过,当迪克·桑德看到那个阿拉伯人依奔·哈米斯作了一个手势,一个小队长立即向关押着汤姆、奥斯汀、巴德和阿克德洪的栅栏木房走过去的时候,他就完全肯定了自己刚才怀疑的问题。
他自己是个真正的黑人。他在贩奴业中臭名昭著,原名叫坎反赖,出生于宽扎河北岸的栋多。开始,他只是黑奴贩子手下的一个小走卒,后来成了经营“黑货”有名的大老板,是个打着商人幌子的恶棍、流氓。
“惠尔顿夫人呢?”迪克一步冲到了哈里斯跟前。
科因卜拉也没有回答,像刚才对奥斯汀一样,对迪克·桑德作了一个威胁的手势。
几年以后,喀麦隆上尉就是在卡索塔见到阿菲斯的。
卡索塔和中非别的大城镇一样,全城分成两个辖区,一个是阿拉伯、葡萄牙或当地土著黑奴贩子活动的地区,他们建有“黑货”栅栏木板房。
迪克没有好办法把回信寄给埃瑞尔。既然丁克能有第一次的深入“沙漠商队”,那么它就有能力来第二次、第三次,为什么埃瑞尔不让丁克再来一次呢?
“他们把惠尔顿夫人带到别处去了,没来卡索塔?能去哪儿呢?不,不会!埃瑞尔不会弄错的。”
酋长的官邸是一座高大的房子,有半边长满了木薯的枝叶。
如果玛尼·仑伽死了的话,受损失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黑奴贩子阿菲斯。
迪克又问了一遍。阿菲斯还是那副呆样。
几个随从的仆人,前呼后拥,耀武扬威的样子。
他仰面摔倒,又就地滚出去老远。
阿菲斯贩卖黑奴的商行的总经理处,就设在这儿。另外两个经理处,一个设在比耶,另一个设在本格拉地区的卡松格。
再看约瑟·安东尼奥·阿菲斯老板,他穿着一身仿佛是刚过完狂欢节的土耳其老板的衣服,比他的帮凶好像干净点儿,不过这丝毫也不能减少人们对这位大批买卖黑奴的老板的厌恶。
汤姆听懂了他的话,立即走上前去,指了指自己和自己的同伴,说:
这些茅草屋有的没有围墙,有的围着些芦苇,有的则是无花果树丛形成的篱芭。
阿菲斯当然知道这一点了,他作了个鬼脸,和颜悦色地说:
土著王50岁上下,叫玛尼·仑伽,他的势力区远远不如他的前辈。他手下的士兵不足4000人,而当地的大黑奴贩子共拥有两万名士兵。他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每天杀30个奴隶祭天了。
哈里斯就在他面前。
“要耐心等待。要勇敢,要随时准备抓住一切机会。上帝保佑!”
这时候,迪克·桑德被一个小队长推了过来。
这么说,迪克·桑德的亲人都没有了!都死在那些恶魔的手里了!
这一天是5月26日,迪克计算的路程得到了证实。从宽扎河到这儿,一共走了38天。奴隶们遭受了5个多星期的长途行军的折磨。
这就是卡索塔的全貌。
现在大批买主正要求“进货”,市场上,价格看涨。
“太不幸了,那可怜的女人,她没熬过来……”
“她死了?”迪克大叫着,“孩子呢?”
脚夫们把背负的象牙放下之后,在广场上等着,等着卡索塔的收货商行点数。他们的报酬是几码白布或洋布。算清了帐,他们再去别的“沙漠商队”去揽生意。
迪克·桑德一下子扑到了哈里斯的身上,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这个万恶的美国人的腰上拔出了一把匕首,用力扎进了他的心脏!
不过,他还是安慰了一番被打得嘴歪脸斜的科因卜拉。
科因卜拉站起来,又回到阿菲斯身边,向奥斯汀作了一个威胁的手势。
这位比他年轻、有生气的土著王,已经占领了属于卡索塔土著王管辖的好几个村庄。
对于迪克·桑德的问题,他好像根本就没听懂,也许是他不愿意懂?
“阿菲斯!阿菲斯!”
5月26日,贩卖奴隶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卡索塔。
天上盘旋着20多只专吃死尸的鹫鹰,它们总有吃的,就像垃圾工一样,为卡索塔时刻清理着街道。
这个阿拉伯人大受夸奖,虽然一路上黑奴的人数损失了百分之五十,这让老阿菲斯皱了皱眉头,不过,总的来说,这笔生意还不错。加上他现在关在这儿的“黑货”,足够他这阵子的买卖需要了,他可以用这些奴隶换来象牙和被当地人叫作“阿纳”的紫铜叉,就是像安德烈斜十字架似的铜料。在中非出口的紫铜,都铸成了这种斜十字形。
迪克·桑德慢慢地凑过去,想把一切尽收眼底。
抓来的黑奴,都已疲惫不堪,只剩下250人。他们像牲口似的在皮鞭下跋涉,现在又被关进了这些给美洲农民当牛马圈他们都不愿意要的奴隶栅栏。
迪克·桑德还在广场上,一个“沙漠商队”的小队长专门看着他。
他心里非常焦急。如果说惠尔顿夫人被囚禁在卡索塔的别的什么地方,迪克·桑德现在见不着他们,这也说得通。
阿菲斯年龄已经很大了。他不是人们想象中的白人血统的商人,也就是当地人所说的“白鬼”,只有名字是葡萄牙人的,是为了经商的需要。
迪克·桑德感到很扫兴,哈米斯和尼古鲁谁也没来。他们真的没到卡索塔来?
他觉得实在可笑,科因卜拉仅有的五六个牙,现在只剩下两个了!他可真倒霉!
卡索塔位于宽扎河入海口以东300英里的地方,是安哥拉的一个主要“黑货”市场,当地人称之为“拉科尼”。
突然,号叫声和人喊马嘶的声音撕破了广场上的宁静,刚才还在地上瘫坐着的迪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黑货”的交易,设在卡索塔当地人称为“乞托卡”的大广场上,“黑货”都被陈列在这个广场上,供人挑选。黑奴贩子们在这儿买了“黑货”,组成“沙漠商队”分批押送到大湖区。
他们被关进一个栅栏木房,外面上了锁。屋子里有点吃的东西。
迪克曾非常有把握地认为,他在卡索塔一定能见到惠尔顿夫人他们三个人,可是现在见不到,这简直是一场非常可怕的打击。
一路上奴隶们已死去了一半,可对于贩卖黑奴的老板来说,这笔生意依旧有利可图。
迪克·桑德听不懂他们谈的话,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谈到了自己和自己的同伴们,是不是谈到了他们这些被阴险地算进黑奴名单中的自由人?
他四处张望、搜寻着,广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大街两边的平顶房呆板地排列着,没有人影。
他带着明显的恶意看了一眼迪克·桑德,用蹩脚的英语说:
老阿菲斯想了半天,才崩出几个英语单词来。
老阿菲斯正和阿拉伯人依奔·哈米斯进行着相当激烈的争论,内容自然是迪克·桑德和他的同伴们的事。
迪克·桑德早已忘记了刚才的绝望。
“啊,很好,美国人!欢迎!”
我们年轻的见习水手,希望立刻见到那两个坏蛋,他要大义凛然地直面他们,他永远不会在以前自己的厨师面前发抖的!
“也是最后一个!因为,我们完全能够……”
阿菲斯的对手黑奴贩子狄波狄波,是年轻的土著王的支持者。狄波狄波是阿拉伯人,不久以后,喀麦隆上尉在娘威镇见到过他。
最近一段时间,安哥拉有大批“黑货”成交,驻在罗安达或本格拉的葡萄牙殖民当局,很难阻止这种罪恶的商业活动,因为各个“沙漠商队”都在非洲大陆内地运送黑奴。
他们会为了报一箭之仇,而立刻跑到他们面前来,嘲笑、侮辱、刑罚,精神上的折磨和皮肉之苦,都会接踵而至的,迪克·桑德对这一点早有准备。
一种无法控制的悲观情绪笼罩了他的心头。他觉得如果真的失去了他的亲人,那么,他没有理由再活下去,他只有去死!
他相信,惠尔顿夫人、小亚克和拜蒂柯特表兄肯定都在他之前,到了这儿了。
就在这时,科因卜拉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这可是这位少校长官的儿子从来没享受过的待遇。
“你,你这该死的……”哈里斯只说了几个字,便绝望地倒了下去。
在贩运港海边上存放“黑货”的木房子,即押存奴隶的地方大有人满为患的趋势。
土著人和士兵们高呼着他们的老板的大名,拥进了广场。
卡索塔和商业区,是由约瑟·安东尼奥·阿菲斯管辖的,哈里斯和尼古鲁都是这个大贩奴老板的手下。
迪克·桑德的心里紧张地思考着。
难道是丁克来这儿的途中出了事?死了?
“娜安呢?”汤姆问。
土著王的势力范围还是不小的,他自己也有点后顾之忧,那就是他怕自己死后,他的第一夫人莫阿娜执政会遭到人们的反对,他担心他的玛尼·仑伽土著王的领地会受到野心勃勃的邻国、乌库苏的一个土著王的入侵。
别人还以为他是个戴着破草帽的丑老太婆。他是阿菲斯死心塌地的帮凶,善于组织杀人放火捕捉黑奴的“围剿”,好像有点指挥士兵进行杀戮的天才。
老阿菲斯不想把自己的“黑货”给毁了,他又非常喜欢开玩笑,许久以来,他没这么大笑过了。
大街的尽头,就是那个进行“黑货”交易的“乞托卡”大广场,广场周围有很多关押黑奴的栅栏木房。
有一个院子显得很特别,围墙是天生的纸莎草,里面有30多间屋子,许多茅屋是连在一起的。那是酋长的妻子们住的。这就是土著王酋长的宅子。
阿菲斯和科因卜拉说的是一种葡萄牙语与当地土语的混合语,即使一个在里斯本土生土长的葡萄牙人也听不懂他们的话。
无法抑止的冲天怒火在迪克·桑德的心头燃烧,他愤怒到了极点,要不顾一切地去报仇!
“可是这两个坏蛋怎么也不露面呢?”
巴德、阿克德洪、奥斯汀三个人身体都很好,是天生能干重活的人,吃苦耐劳,可老汤姆连饥带累,已经筋疲力尽了。如果再拖几天,他也会成为路旁的弃尸,像老娜安那样,等着喂野兽。
这些词儿可能是他的那些爪牙,像美国人哈里斯那样的人教给他的。
迪克又问科因卜拉。
自从大狗丁克给自己送来埃瑞尔的纸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丁克。
总算到了卡索塔了。
他跟这个醉鬼土著王酋长的关系很好。
可是,哈里斯和尼古鲁,特别是尼古鲁,应该来看一看这个落在他们手心里的船长啊!
可老阿菲斯作了个手势,让士兵们别动,他大笑起来。
四个黑人经过休息和较为充足的饮食供给,已经恢复了他们强壮的体魄。
“我们都是自由人,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
从床上下来的,是个老黑人,黑奴贩卖商行的大老板,约瑟·安东尼奥·阿菲斯。
老阿菲斯看见四个身强力壮的黑人,乐得嘴都合不拢!
迪克为了防备万一,已经写好了一封给埃瑞尔的回信,让他全心全意地为惠尔顿夫人着想,要密切注意她们母子俩及拜蒂柯特表兄的去向,要尽最大可能使惠尔顿夫人了解周围的情况。
“没错,是美国佬,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看样子他不会活多久了,他的死大概引不起他的臣民们的悲哀。
汤姆他们四个人的木叉也被取掉了。巴德和父亲总算可以面对面地拥抱了!
大家彼此间都不敢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着手!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除了绝望还有什么呢?
阿菲斯手下的这群强盗,在分手4个月后又在旧地重逢,十分高兴。他们要大吃大唱大玩大乐,弥补这4个月中的损失!
“美国佬,美国佬,小美国佬!”阿菲斯嘟嚷着。
“娜安死了!”
走进卡索塔时,正是中午。皮鼓、号角与鸣枪庆祝的声音响成一片,“沙漠商队”的土著士兵朝天鸣枪,向约瑟·安东尼奥·阿菲斯致敬,商行的伙计们也兴高采烈地鸣枪回应,以示欢迎。
几个士兵扑了上来,把奥斯汀按在地上。奥斯汀要为这解恨的一拳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们只有这么等着黑奴贩子来买了,他们想向黑奴贩子说明自己的美国公民身份。但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只讲几句,我收到了埃瑞尔的一张纸条,大狗丁克送来的,他们一直跟着‘沙漠商队’。”
卡索塔有一条中央大街,两边是当地人叫作“唐壁”的平顶房,每处房子都有一个泥墙围起来的院子,院子里养着家畜。
“把惠尔顿夫人弄到卡索塔来,肯定是哈里斯和尼古鲁的阴谋的一个步骤!”
“朋友们!”迪克·桑德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向他的同伴们开了口。
任何一种新的情况,都有可能为他寻找他的亲人提供新的线索。
后来,1874年年底,喀麦隆上尉在乌鲁阿河也就是卢阿拉巴河上的城市卡松戈,也就是基兰遇见了这个老阿菲斯,他押运着他的“沙漠商队”带着喀麦隆,走了700英里,一直到他设在北耶省的商行。
离卡索塔不远有一条鲁希河,河的源头与流向均不清楚,可能是通向刚果河,也就是扎伊尔河的上游支流或分支流。
另一部分则是土著王、酋长的居住区。卡索塔的土著王是个凶恶的醉鬼,他统治的唯一方法就是恐怖,靠黑奴贩子们供给他的食品和武器过日子。
他们大概又要分开了,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有什么话都倒出来了。
“哈里斯和尼古鲁押送惠尔顿夫人、小亚克和拜蒂柯特表兄。他们如果现在不在卡索塔,我们就不知道他们的去向了!”
这个比耶地区长官科因卜拉少校的儿子,走到奥斯汀跟前,就像个牲口贩子在挑牲口,捶了捶胸脯,捏了捏肩膀,尔后,他要撬开奥斯汀的嘴,看看“牙口”。
这些栅栏木房里,原来已经关了1200—1500个黑奴,等着他们这一批奴隶到了以后,后天要被一块儿送到卡索塔大市场上“展销”。
哈里斯先是一笑,然后作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卡索塔土著王的居住区与商业区相连,只不过是一片方圆不足一英里,满是破烂的茅草屋的地方。
因为纵欲过度,土著王未老先衰,每天他都泡在烈性酒之中。他性情残暴,行为古怪,他可以凭自己一时兴起而任意肢解自己的臣民、军官和大臣,割掉鼻子、耳朵,剁掉手和脚!
此时,“沙漠商队”的领队,阿拉伯人依奔·哈里斯走过来跟老阿菲斯和科因卜拉握了握手。
这个老鬼,想开开玩笑,调侃一下这几个新到的奴隶。
因为酗酒过度,科因卜拉几乎站不住了。不过,迪克·桑德还是能从面貌上看出来,他不是本地人。
从中央大街的那头走过来的,是一副担架式的吊床,上面盖着带补钉的褪色粗布罩单,两边还耷拉着一些破布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