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厅,罗伯特走向接待员:“请问,今晚有没有飞往巴黎的飞机?”
“我愿为你安排。”
“我在罗马。我好像出不了你们这个该死的城市了。”
他们利用他追踪目击者。这一切背后是什么?这意味着,七八个国家的安全机构参与了这次历史上最大的掩盖行动。地位非常高的一个人决定了全部目击者必须处死。他是谁?为什么?
首要的是:掩盖。罗伯特很难相信,他们想把他也杀死,他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但在他搞清楚之前,决不能怀有任何侥幸心理。他必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一张伪造护照,那意味着到罗马找里科。
他极想和惠特克上将谈谈,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下令谋害那些无辜的人——只因为他们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东西。是希利亚德将军?达斯廷·桑顿?还是桑顿的岳父、神秘人物威利亚德·斯通?难道他也卷入了这件事里了?或者是国家保密局局长爱德华·桑德森?也许他们全是一伙的?莫非连总统也知道此事?罗伯特需要答案。
“贝拉米中校给你来电话。”
“罗伯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塞萨尔上校工作到很晚。电报在各国保安机构之间不断传递,他们全卷入罗伯特·贝拉米中校的事中了。塞萨尔上校曾与罗伯特一起工作过,非常喜欢他。塞萨尔看到眼前最后这封电报时,叹了口气。了结。正当他读的时候,秘书走进办公室。
里科耸耸肩。“可以,随你的便。”
“没关系。”考文说。
罗伯特听见喧哗由远而近,转身一看,一群圣地派教徒走进门厅,又是笑又是唱,他们显然又喝了些酒。一个大块头的男人对他说:“嗨,伙计,你错过了一个极好的聚会。”
“你好,弗朗切斯科。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好,先生,有事要我帮忙吗?”
“我决不会让他们再偷去这个了。”考文说。
塞萨尔上校瞪着她。“贝拉米?他本人?没关系。”他等秘书离开房间后,打开电话开关。
里科望着他,困惑不解。“什么?”
“谢谢。”罗伯特走到办事员面前,“我的钥匙,314房间。过几分钟我来办离宿手续。”
“蒙蒂格拉帕路,”罗伯特对出租车司机说。途中,罗伯特望着后窗,没有灰色奥佩尔。我变得神经质了,罗伯特想。到了蒙蒂格拉帕路,罗伯特在路口下车。正要给司机车费,他从眼角瞥见那辆灰色奥佩尔在半个街区开外,然而他还是觉得它不是跟踪自己的。付过车费,他离开出租车,慢慢在马路上遛,停下来看看商店的橱窗。借着橱窗的反光,他看见奥佩尔轿车在他后面慢慢行驶。他返回去,与拥挤的车辆方向相反。奥佩尔轿车迟疑了一下,然后加速,准备到下一路口去截他。罗伯特转过身,回到蒙蒂格拉帕路。奥佩尔不见了。
“罗伯特吗?”
“你还记得是谁把这封信交给你的吗?”
里科笑了。“是天主教的教皇吗?”他一摇一摆地走到角落里的柜子那儿,打开锁。“你想从哪个国家来?”他取出一叠不同颜色的护照,翻动着,“我这儿有希腊的、土耳其的、南斯拉夫的、英国的——”
“现在到了需要高技术的时候了。”里科说。罗伯特看着他走向工作台,那儿有一架碾压器。他把照片放在护照里面。
一个提着旅行袋的男人从罗伯特身边走过。“对不起。”罗伯特说。那人转过身:“什么事?”
“可以。”她说,拿起麦克风。
“实在对不起。”罗伯特道歉说,他俯身为那人抻抻衣服。
里科抽出蓝色护照。“在这儿。阿瑟·巴特菲尔德这个名字你觉得满意吗?”
塞萨尔上校从第一辆车下来。“快点儿,别伤着其他人。跟我来,快。”
罗伯特·贝拉米从街对面的楼顶上望着,塞萨尔和手下人端着枪冲进酒吧。好吧,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罗伯特咬牙切齿地想着。咱们就照你们的方式玩吧。
“非常好。”罗伯特说。
罗伯特走过去,军官抬起头。“先生,要我帮忙吗?”
这个狡猾的家伙。难怪他们这么容易发现他。
“谢谢。”
罗伯特松了口气。“谢谢,弗朗切斯科。真的非常感谢你。”
“我在办一个案子,”罗伯特说,“事情紧急,你能给我搞个护照吗?”
“当心点吧,先生。”
罗伯特拧动钥匙,把门推开,站到一边。房间里漆黑一片,他把灯拧开。一个又高又瘦的陌生人站在房间正中央,一支带消音器的手枪刚掏出一半。那人吃惊地望着人群,迅速将枪收了回去。
“我的朋友,今天能为你做点什么?”
“别自找麻烦了,中校。没有——”
“谢谢。”
罗伯特愣了。信封是封死的,上面写着:“罗伯特·贝拉米中校。”他用手指捏捏,看里面有没有塑料或者金属。他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张卡片,印着一家意大利旅馆的广告。这封信没什么可疑之处,除了一点:信封上他的姓名。
“我听说你和日本人做了笔交易——”
“对不起,”办事员抱歉地说,“今晚我们实在太忙了……”
“我听见我妻子在给我打电话,可是”——他指指一位旅客留下的行李——“我不能离开行李。”他抽出一张十美元钞票,递给那个人。“请你替我去接那个白色的电话,告诉她过一小时我到旅馆去接她,行吗?非常感谢。”
“谢谢,朋友。”罗伯特放下话筒。这将是漫长的一个小时。
“听说你藏起来了,改辙了。”
那边是法国航线售票处。“我给你预订机票了。法国312航班,到巴黎。凌晨一点起飞。”罗伯特走到泛意大利航空公司售票处,向里面坐着的女办事员说:“你好。”
“见鬼!”一阵沉思的静默,“我怎么帮助你?”
“这是你的新护照,考文先生。你碰到这种事真令人遗憾,恐怕在罗马有不少小偷。”
房间里有五六个人在申请护照——旧的丢了,要办新的,还有的要签证。
罗伯特看着他走到白色电话机那儿,拿起话筒放到耳朵上,说:“喂?……喂?……”
美国大使馆和领事馆在韦内托路一幢粉红色拉毛水泥大楼里,前面围着黑色铁栏杆。这个时候,大使馆已经关门,但领事馆的护照办理处二十四小时办公,以便处理紧急情况。一楼门厅坐着一名军官。
罗伯特到达机场是十二点半。他站在外面,观察有无异常现象。表面上看一切正常,没有警车,没有可疑的人。罗伯特进了大厅,在靠门的地方站着。这儿有各条航线的售票处,好像没有一个人在闲逛或者躲在柱子后面。他谨慎地继续站着没动,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但这一切显得太正常了。
军官指着远处一间办公室。“先生,到那儿办。最里边那个门。”
“因为一小时后,他们还会编出更多的谎话。”
“说来话长,”罗伯特说,“我现在没时间。你听到了什么?”
罗伯特灵机一动。“你们喜欢聚会?”
“这才是美国精神哪,伙计。”那人拍拍罗伯特的肩膀,“听见了吗,小伙子们?咱们的朋友在举行晚会哪!”
“咱们快点儿干。”其中一个人说。
这幢楼房又旧又难看,罗伯特过去执行任务曾多次来过这儿。他走下通向地下室的阶梯,敲敲门。一只眼睛出现在观望孔内,不一会儿门开了。“罗伯特!”一个男人大声叫道,他一把抱住罗伯特,“我的朋友,你怎么样?”
“我很好,里科。”
灰色奥佩尔停在半个街区之外,正在等侯。不可能。罗伯特认为出租车是他们唯一的线索,他确信奥佩尔已被甩掉,然而它还是不断发现他。他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确定他的位置,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们使用了某种引导装置。他身上一定带着这个装置。放到他的衣服上了?不。他们没有机会。他打行李的时候道蒂上校在场,但他并不知道罗伯特要带什么衣服。罗伯特想了一遍自己身上的东西——现金、钥匙、钱包、手帕、信用卡。信用卡!“我怀疑是否需要这个,将军。”“拿着。无论何时何地,你必须随身携带它。”
“嘿!这是怎么回事?”
“特拉斯维尔的利多酒吧。”
立刻,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四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把这个倒霉的人逼到墙边。
路边停着几辆卡车,正在装卸货物。罗伯特一一检查牌照,当他看到一辆法国牌照的红色卡车时,向四周望望,确信没有人盯梢,便将信用卡扔上去。他叫住一辆出租车:“劳驾,哈斯勒旅馆。”
“天哪,太可笑了!”
“当然有,中校。你愿意乘哪一家航班?”
“无所谓。第一趟吧。”
“什么?”
“我要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酒神节。”罗伯特说。
一个小时之后,汽车驶进罗马,停在伊登旅馆前面,罗伯特下了车。
那儿没人。
一半人悄悄绕到房子后面。
“是的,”罗伯特说,“我想问问怎样办新护照,我把原来的丢了。”
“是。”
一个圣地派教徒说,“这些意大利人一定懂得怎样纵情作乐。酒神节就是他们发明的,对不对?”
死了。所有的目击者全死了。而他是把他们找到的人。为什么他不知道所发生的事呢?因为那些狗娘养的等他离开一个国家之后才下手。他只向希利亚德将军一个人报告过。“这次任务决不能让其他任何人参与……你要每天向我报告进展情况。”
这并不重要。那人不愿露面,他只是随便捡张卡片,塞进信封,然后站在柜台外面看着信封被放进那个房间的小格里。他可能正在罗伯特的房间里等候着,现在该看看这个对手的面孔了。
罗伯特叫住一辆出租车:“蒙蒂切利路。”
拍第二张照片的时候,罗伯特微笑着。他看着照片说:“这就行了。”他随手把第一张照片放进衣袋。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等一下!我上当了。你们要找的人在那儿!”他指刚才罗伯特站的地方。
外面,一辆机场客车正准备开动。罗伯特上了车,和别的乘客混在一起。他坐在后面,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罗伯特看着考文把护照放进衣袋,转身离开。罗伯特走到他前面。一名妇女擦身而过,罗伯特撞到考文身上,好像自己是被人推了一下似的,差点把他撞倒。
我得离开这个国家,罗伯特想。在罗马,只有一个人是他能够信任的。弗朗切斯科·塞萨尔上校,意大利武装力量情报局头目。他会帮助罗伯特逃出意大利。
“别开玩笑了。”
“你是美国公民吗?”
“我刚才没笑,再照一张。”
罗伯特走到墙边。里科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相机。一分钟后,罗伯特看着自己的照片。
“啊哈!”
排在第一个的是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正接过一张美国护照。
“祝你走运,巴特菲尔德先生。”里科微笑着说。
“很好,贝拉米中校。”办事员从架子上取出一把钥匙和一个信封,“这儿有你的一封信。”
“告诉我,朋友。我不断收到有关你的紧急通报。你到底干了什么?”
“楼上正在举行一个真正的晚会,”罗伯特说,“酒、姑娘——应有尽有。跟我来吧,伙计们。”
“用你们美国人的话说,你欠我的情了。你在哪儿?”
大家异口同声地答应着。
“中校?你们抓错人了!我叫麦尔文·戴维,从奥马哈来!”
灰色奥佩尔看不见了。罗伯特掏出信用卡,仔细检查。它比普通信用卡稍厚一点。按一按,他能感觉到里面还有一层。他们对这东西进行遥控。好,罗伯特想,让那些狗娘养的瞎忙去吧。
那人看看手里的十美元。“好吧。”
罗伯特穿过哈斯勒旅馆的门厅,走向外面的出租车。正要进去,他发现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奥佩尔牌轿车停在马路对面。太不起眼了,在周围那些豪华轿车中反而显得很突出。
三十分钟过后,两辆不起眼的汽车在距离利多酒吧十英尺的地方慢慢停住。每辆车里坐着四个人,全部手持自动枪。
“我没笑。”罗伯特说。
里科刚把门关好,便拿起电话。情报也值钱。
里科正在端详他的作品。“不坏。”他说,把护照递给罗伯特,“交五千块。”
“有,”罗伯特说,“你是否能叫一下罗伯特·贝拉米中校接一个礼节性电话?”
“美国的。”罗伯特说。
“是吗?为什么?”
罗伯特走到桌前,上面摆着钢笔、墨水和各种用具,他将一个剃刀刀片和一小瓶胶水放进外衣口袋。
“搞一处安全的房子,咱们谈谈,想个办法逃出去。你能安排吗?”
现在他得到答案了,他们要杀死他。他们将发现这并不容易。他由追踪者变成被追踪者,但他有个很大的优势。他们把他训练出来了,他懂得他们所有的技巧、力量和弱点,他要用这些知识阻止他们,首先要找到一种办法把他们甩掉。跟踪他的人可能会得到某种伪造的情报,说他走私毒品或者杀了人,或者犯了间谍罪。他们可能会得到命令:他是危险的。不要冒险。见到就开枪打死。
“就在那儿等着。一小时后我去见你。”
“把这事告诉我吧,弗朗切斯科。我刚刚让十个无辜的人送了命,我是第十一个。”
这是一个国际阴谋,而我处在正中央。
他们跟着他走到他的房间。罗伯特把钥匙插进锁眼,转向那群人。“你们准备好应付某种玩笑了吗?”
说话的是个胖子,六十多岁,留着白胡子茬,浓密的眉毛,满口黄牙,几重下巴。罗伯特进去,他把门关上,锁好。
他们一块儿挤进电梯,来到三层楼。
“很值得。”罗伯特说,数出十张五百元的钞票。
罗伯特走进男厕所,口袋里放着那人的护照。他见这里没人,便进了一个小间。他取出从里科那儿偷来的刀片和胶水,非常细心地取下考文的照片,然后把里科为他照的相片贴上去。他端详着自己的杰作,完美无瑕。现在他成了亨利·考文。五分钟之后,他又来到韦内托路,进了一辆出租车:“达芬奇机场。”
“你在哪儿?”
“能,但你必须谨慎,非常谨慎。我亲自去接你。”
“如果你站在墙边,我就给你拍照片了。”
罗伯特靠近些,他听见喇叭传出办事员的声音:“罗伯特·贝拉米中校请到白色电话机接电话。罗伯特·贝拉米中校请到白色电话机接电话。”声音在机场大厅回荡着。
外面,罗伯特在街上走了二十英尺,从口袋里掏出新护照,把它埋在垃圾箱里。不值钱的假货。让他们去找阿瑟·巴特菲尔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