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K国进行工业设备输出的计划眼看就要敲定了，我们公司也是主力企业之一。可就因为你这个漏子一捅，几百亿元的大生意和成为跨国公司的希望全部落空了！”
斯坦尼斯拉斯首相在日本停留的第三天，计划访问设备号称东亚第一的明和化学公司品川工厂。明和公司确定保安科科长黑森进为接待工作的全面负责人。
“也多亏了尾村小姐父亲老朋友开的正是八号车，帮了大忙。”名城也接着说。
“没有。马上就要开车了呀！”
最近刚从法国回国工作的大冢事务官，说话时稍不注意就露出了一些法语化的音调。
“总经理！”
“是的，您……？”
“不用说，这次视察活动事关向K国的工业设备输出，只要好好款待了他，就做好了几十亿，不，几百亿的大生意。也可以一举挽回我公司目前的经营不景气状况，股票行市也会受到影响。此外，政府方面也拉上了关系，今后外汇额度方面也可受到照顾。怎么样，是个极端重要的客人吧？全明和公司的命运在此一举，好好干吧！”
明和化学公司总经理室里，面对着暴跳如雷的黑木总经理，保安科长黑森垂头丧气地坐着。
黑木总经理致辞过后，斯氏首相即席用英语作答：
首相那神经质的脸绽出的笑容，说明这谢辞决非一般的客套应酬之谈。
黑森正准备引导首相登上御用汽车，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走过来：“是黑森保安科长吧？”
男子清楚地传达完指示后立即离开了。
那天晚上，他竟难得地没去找由美厮混，径直回到自己的公寓，反复诵读起外务省的接待要领来：
K国首相斯坦尼斯拉斯为了考察日本的经济，决定自10月1日开始，对日本进行为期十天的正式访问。日本政府在9月10日的内阁会议上，决定以国宾的礼遇接待首相一行。
外务省的脸面完全丢尽了。而成为制造这起外交事故原因的明和化成公司，在外务省和中央各有关省厅那里，名声也搞得臭不可闻了。
“我不怕你的威胁！我已经充分地满足过你了，失掉了它是你的自作自受！”
“请不必担心，我们已经召集全体有关人员召开过数次说明会了，我们要竭尽明和化学的全部力量。来满足斯氏首相的要求。”
“非常感谢您们对我们的帮助，今天的视察活动必将大大有益于我国的发展，我认为不远的将来，在K国我还会和明和的工程技术人员再次见面的。谢谢。”
“需要我辞职我当然辞职，可就为这点事，您就值得这么冷酷地对待我吗？”
K国政府的首脑。这是第一次访日，日本政府也计划利用斯氏首相访日这次难得的机会，大大促进两国间的友好亲善关系。为此，中央各有关省厅就接待过程中的所有问题，召开联席会议，做了严密的部署。斯氏首相在日本停留期间计划访问的各个单位，也由中央各省厅出面取得联系，还召开了多次制订具体接待计划的会议。
这真是前所未闻的大事故！
“我是皇宫警察署的。刚才，署里来了电话，说有左派力量可能闹事，为了预防万一，请首相单独与侍从武官乘8号车出发。再见。”
“我已经准备辞职。”
“由于警备上的原因。乘员安排上有所变更。现在，车队请按预定顺序出发吧！”
“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呀！”美马说。
“会有这么愚蠢的事吗？这是国宾呀！”
上午10时20分，在厂区中心特设望楼上眺望工厂全貌。
美马微笑着歪起嘴唇。
“不过，山路君扮演的皇宫警官也十分出色啊！我抱着花束都看呆了。”弘子也是满脸微笑。
“你现在看到他，还能认出来吗？”
黑森对开路的警车大声喊道。对他来说，精确地按预定时刻来办事是头等重要的事情，在其他在场的人们对于因“警备上的原因”而改变首相座车的作法，也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
“只是一两分钟内的事，所以……”
“啊哈，首相非常满意呢！这个人难得这样和蔼的。请他视察明和的工厂真是选对了，太谢谢了。”
“你还记得那人的相貌、特征吗？”
正午，在贵宾室出席明和化学主办的午餐会。
一小时后，黑森保安科长已经坐在了明和化学公司总经理室的接待椅上，等候黑木的召见。由美小姐向总经理通报之后，黑森唯恭唯谨地走到黑木面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开道的车到哪儿去了？4点10分要会见天皇陛下，再不快点可来不及了！”
“听了这话我就放心了。另外我想说明一点，作为这次接待工作的补偿，将来一旦决定工业设备输出，一定会考虑以明和化学公司为主力的。”
大冢事务官也心满意足地对黑森说道。
下午3时30分，车队驶出了品川工厂，时间不差半分。
“真是太奇怪啦！”
“如果搞清楚他确实是仇敌中的一个，我们就用相同的办法来除掉他！”
下午1时，视察活动再度开始。桑田副总经理操着流利的英语，讲解得越发得意。
最早发现了不对头的，是10号车坐的秘书组和跟在他们后面的记者们。
“总经理。外务省发来的接待要领已经收到了，这一份请您审阅。”
“那你这话就让人不可理解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个人说有通知，你就二话不说地相信了他，引导国宾上错了汽车，现在你又说完全记不得那人的特征了……这个男人，真的实有其人吗？”
这天晚上，N饭店里又召开了例行的秘密约会。
“不过，那个录音带有点遗憾，有些重要之处没有录上。”美马说。
“这一点实在抱歉，没有。”
“没错，是根据皇宫警察署来的交代变更的。”
想着再有几分钟自己就可以从重负中解脱出来了，他急忙把斯氏首相按刚才男子交待的那样引向8号车。
“……”
“好，接下来我们就来对付黑森。”
“你的后任日后再定。在此之前，你还得以特约人员的身分继续工作！”
侍从武官首先开口说话了。斯坦尼斯拉斯额头上也拧起了皱纹，手指不停地叭嗒叭嗒敲着窗框。侍从武官都知道，这是首相要发脾气的先兆。
“可能没什么把握。”
黑森对这个男子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在此之前的各种安排细节问题也常有所变化，总是用电话或书面通知传达给各在有关单位的。
皇宫御用车是供斯氏首相和陪同团团长坐的，剩下的一号车到10号车乘坐的是随员、陪同团成员、警卫员等人。
就象从来温顺的猫也露出了獠牙一样。
黑森毫不改口。
下午1时，参观冷冻机组、挥发油分解装备、重合釜、蒸馏塔、反应塔等。带队人、陪同与讲解人与上午相同。
“确实是真的，车队出发前来的通知嘛！”
由于乘员安排的错误和司机开错了路线，斯氏首相抵达皇宫的时间比约定晚了40分钟。和天皇的会见也被迫推迟，天皇和皇后已经等了他30多分钟了。
斯氏首相来访的日期日益迫近，黑森更加频繁地往外务省跑，反复推敲早已讨论了多次的接待要领。
“明白了。”
“可这不也太轻率了吗？而且，你对这突然发来的变更通知也没起疑心吗？”
“利用花添由美可能会省点事。”
“有用处哇！至少对我来说。”
黑木有点狼狈地反问道。
白色摩托警车开道的车队经过第一号京滨国有公路进入市区，预定路线是从赤羽桥到虎门，然后再由樱田门进入皇宫。但第8号车不知为何却被车队落下了，车队开出工厂不久，第8号车就独自驶离了车队，经第一号京滨公路向新桥方向前进，9号，10号车也忠实地跟随着它。进入市区以后，由于没有了开路的警车，它们也只能跟其他汽车一样，严格按照红绿灯信号前进或停止。
上午从第一分厂到第三分厂的视察平安无事地结束了，午餐会后，斯氏首相露出了格外满意、欢悦的神态。
到了约定时刻，首相一行由警车先导，浩浩荡荡地到达了品川工厂。夹道欢迎的总经理、常务董事们致辞以后，视察开始了。整个视察活动就象运转着的精密机械那样，完全按照预定的时间表进行，几乎没有一分一秒的误差。
10月3日，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黑森看着东方升起的太阳，心中先松了一口气：要是下起雨来，今天的一切活动进行起来都不会顺利的。
黑森听着总经理的话，日益感到不安。最初以为即便是国宾，一般性地接待一下也就可以了，没想到它竟和天文数字般的工业输出活动有关，这回他可深深感到了责任的重大。
名城、美马、弘子之外，连山路也来了。
“奇怪呀！不是说不受交通信号限制吗？”
然后，他把从外务省听到的话又向黑木复述一番。
下午2时40分，在贵宾室略事休息。总经理致辞及作工厂概况说明，最后由“明和小姐”（尾村弘子）赠送纪念品。
黑森离开之后，黑木就象要把嘴里的刺吐出来一样唾了一句：“畜牲！”
上午10时30分，按第一分厂、第二分厂、第三分厂顺序视察。带队人：黑森科长；陪同：总经理、董事等；讲解人：桑田副总经理。
“那你当时没有问他要警察手册或身分证明书一类的东西看看吗？”
“明白了。”黑木总经理叹了一口长气，这是他自认失败的叹气。“我想你还是辞职的好。不过，作为补偿，公司给你加倍的退职金。”
大冢一时间露出不解的神态。但看到黑森充满自信的样子，又觉得这类事情大概也是会出现的。实际上他以前一直在巴黎的大使馆工作，最近才刚回国，斯氏首相还是他负责接待的第一个国宾，所以具体的接待事务他都是委托手下的行家们制订的。可巧这一会儿行家们一个也不在他的身边，正在他拿不准最后的主意的时候，黑森已急匆匆把首相领进八号车了。
“光听他们两个人的交谈虽还不能下最后结论，但黑森是在黑木的教唆下才把人——大概是想说杀掉的吧——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他杀的人，指的应该就是名城君和弘子的父亲。”
至此，黑森才能从重负中解放出来。黑森把这份要领反复通读了不知多少遍，甚至已经能够背诵出来了。今天，他又反复关照了有关的各个参加接待成员。重复确认了各个细节，但究竟能不能平安无事地搞好这次接待，他现在还没有自信。
但黑木总经理哪里知道，他和黑森刚才的对话，早以被弘子事先安放在花瓶底下的微型录音机忠实地记录到磁带上了。
“真是对不起！”
司机也不知是否能听懂首相的英语，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继续开车。
这里是外务省大厦五层上的仪典室，跟黑森说话的是负责接待事务的官长大冢事务官。
“下面我们参观的是挥发油即粗制汽油的分解设备，乙烯类制品的分解能力约为5万吨，这是日本同类设备中产量最高的。昭和三十×年5月，由于这个设备的投产，乙烯价格由原来的45元一举下降16％。”
“算了！现在还提过去的事情，你想做什么？”
“这不是道歉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你也损害了公司在政府中的声誉，想挽回这个局面几乎没有可能性了……黑森，你要承担责任！”
黑森虽然坚持说是根据皇宫警察署的通知才变更乘员顺序的，但谁也没有见到过那位警官，这使政府方面对他的印象更坏了。后来反复调查，皇宫警官中当时没有任何人受命向黑森传达过那样的通知，所以政府方面认定这是黑森也是明和化学为逃避责任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这一天，正好又是星期六，开往郊外度周末的车多得吓人，一个路口往往要等四次绿灯才能开过去。
上午10时整，到达品川工厂。出席欢迎者：黑木总经理、桑田副总经理、白鸟常务理事、饭岛常务理事。
“别这样，总经理，我还是有提出点要求的权利的。犯了那点过失，我当然也不打算在公司里呆下去了，可我是不想让你这样地对待我！”
“这个加倍，也希望多加几倍呀！”
“不是威胁。是要求当然的权利。”
“皇宫警察？”
可坐在8号车里的斯氏首相和随从武官却饶有兴致地透过车窗欣赏东京街头的纷杂场面。一直到汽车开到新桥昭和大街的十字路口时，他们才感觉到出了什么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
“啊哈，这对我也是值得毕生夸耀的表演哩，自己也没有想到能够那么巧妙地骗了黑森。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做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皇宫警察的范围，也是半开玩笑地去做的……不过，那天穿着和服的’明和小姐‘可真漂亮啊！是从哪找来的姑娘啊？”
斯氏首相含着微笑听着桑田副总经理的说明，由于他过去也在油田当过技术人员，所以不时还向桑田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野猪一样肥胖的副总经理，额头上满是汗粒，就象在高压反应釜里蒸腾过了一样。重合釜、蒸馏塔、反应塔……对黑森来说，得到解脱的时刻越来越近了。终于到了下午3时20分。“明和小姐”尾村弘子向首相赠送了花束和纪念品，整个视察活动走向尾声。
“不安好心的家伙！我是没办法才去的呀！你这个人真坏！”
一直委靡不振的黑森突然抬起了头。
“孽缘这家伙可不是一刀切得开的哟！当然，是你把我从一个普通的司机提拔成了科长，可当时，我是按照您的命令才把人……”
“用什么办法？”
“什，什么事？”
“哎呀！路走错了吧？”
10月3日，上午9时30分，斯氏首相自下榻处——赤坂N饭店出发。
“为什么这么磨磨蹭蹭的？”
“辞职当然是不用说的了。给公司造成这么大的损失，你一辞职了事，去游手好闲地玩，不也要影响公司全体职员的士气吧？”
黑森嗤嗤地笑了。主宾关系被他倒了个个。
负责事件调查的警官对黑森越来越怀疑，黑森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了。
数百亿工业设备的输出——黑木总经理的话象一座沉重的大山，几乎要把他压垮了。
现在，首相一行预定前往皇宫，会见天皇和皇后陛下。
“那么，黑森君，一切就拜托你了，好好干！有件事，目前虽然还内部保密，也不妨让你先知道一下：这次斯氏首相访问日本的主要目的，实际上就是贵公司。K国有丰富的油田和天然气，但石油化学工业却起步较晚，自己国内虽然有仅次于美国的大油田，可没有机械和技术，乙烯类制品全部依靠进口。最近，这个国家总算决定要全力实行石油化学产品的国产化运动，内阁会议还做出了发展石化工业的具体政策。斯氏首相决定访日正好是在这次内阁会议之后，所以他此来的主要着眼点一定是视察贵公司了，别的视察内容不过是顺便看看而已。就凭这一点，黑森科长，不要嫌我啰嗦，一定要万无一失地搞好接待方式哟！政府方面也认为这个可以带来工业输出机会的重要客人，意义还超过普通的国宾呢。何况听说这个斯氏首相是脾气不太好的人哇。”
“是，请放心。”
“你，你想威胁我吗？”
“黑森君，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了吗？”
下午3时30分。乘皇宫御用汽车前往皇宫。
大冢事务官慌忙喊到：“坐错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