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瞧,一旦使用大名词要彼此互相了解可不容易,就是要了解自己,也真难。你们觉得痛苦,感到心身不快,或觉得焦虑,预感危险的时候——不管是漫谈也好,好奇心也好,较健全的好奇心也罢,你们一定会试图找出一个解答来。你们为什么不去寻找:痛苦是不是隐藏在你们自己本身?然而,在很短的时间内,你们确信俄国人是你们的敌人;但过后不久,法国人取代了俄国人、英国人又取代了法国人;接着,另外的国家又取代了英国。你们总是相信,总是自信满满地相信。其实,这只不过是可悲的喜剧,而且不了了之。现在,你们已觉悟,把自己的痛苦推到敌人身上,并不能拯治痛苦——你们为何不乘着现在在自己的身上寻求痛苦?给你们痛苦的,大概而言,既不是民族,也不是祖国;既不是世界霸权,也不是民主——也许只是你自己,你的胃或肝,你体内的瘤或癌——如果你自己很健康,但却装出为民族的苦恼而烦躁不安的话,那就有如幼童之恐惧真相与医生了。你们对真相难道完全没有好奇心吗?探求自己的苦恼,寻求苦恼在何处,和谁有关系,不是对任何一个人都有益无害的有趣训练吗?
可是,你们一定会认为,置祖国于不顾,只治疗自己,未免太自私,太卑鄙了。这话乍听之下,似乎言之成理,其实,你们的想法大错特错了。如果所有的病人都不把自己肉体上的痛苦带给祖国,所有的烦恼者都不想替祖国左冲右撞地寻求治疗,祖国一定会更健全、更繁荣,你们觉得对吗?
“听我的话,孩子们!”他面对着最年轻的青年,严肃地说,“如果你们想听钟声,就别敲洋铁;想听笛声,就别把嘴抵在葡萄酒的革袋上。啊,朋友,你懂我的话吗?想想看!好人们!想想看。你们以前酩酊大醉时,听见查拉图斯特拉说了什么?那是什么?那是对商店、对街头、对战场,有所助益的智慧吗?我像国王、像市民、像政治家或像商人那样跟你们说话吗?啊,想想看,我说的是查拉图斯特拉。我说我的话,你们在查拉图斯特拉身上能够看见自己,同样的,我也像镜子一样把自己展示给你们看。你们总会从我这儿‘学点什么’吧?我一直是语言的教师或事物的教师吗?瞧!查拉图斯特拉不是教师,你们无法质问他,无法从他那儿学习,也无法从他那儿由口头上获取需要时可用的大小处方。查拉图斯特拉是人。是我,也是你。查拉图斯特拉是你们在自己身上正在摸索的人,是正直的人,是不能诱惑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故意去诱惑你们?查拉图斯特拉见过许多人,苦恼过许多事,捣碎过许多胡桃,也被许多蛇咬过。但他只学得一件事,那就是他的智慧与自豪。他学得的是,他是查拉图斯特拉。这才是你们应该向他学习的。这才是你们缺乏勇气之处。你们必须学习你们是你们自己,就像查拉图斯特拉学习自己是查拉图斯特拉一样。你们不能认为自己是他人,是完全的空无,也不能模仿他人的声音,把他人的脸当作自己的脸——所以,朋友!查拉图斯特拉和你们说话时,你们不要在他的话中寻求智慧、战略、处方或老鼠式的男人诡计,应该寻求他本人!坚硬是什么?你们只能从石头学得;歌唱是什么?只能从鸟儿学得。从我这儿,可以学到人性和命运是什么。”
“我的朋友!”他以满怀好意的微笑说,“你不可以不先了解以前的查拉图斯特拉就加以接受。先探听看看,先抓他容易受伤的痒处看看,这是最正确的手法。你所怀疑的确实没错。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说出了一句非常好的话——一句查拉图斯特拉非常喜欢听的话。你不是说过‘我们爱自己超过爱查拉图斯特拉’吗?我多么喜欢这样正直的话!你已用饵来引诱我这条年老难抓的鱼。不久,我就会上你的钩了!”
查拉图斯特拉这样告诉我们——
从对面的人行道上,突然传来了枪声、嚷声和战斗的喧哗声。在这沉静的黄昏里,这声音响得有点异样。年轻人的眼睛和思绪像受惊的小兔一般集聚拢来,看到这情形,查拉图斯特拉改变了声调。他的声音急促,好像来自遥远不可知的地方——和刚认识时完全一样,在青年人的耳旁回响——它不是来自人群的声音,好像是来自遥远的星辰或上帝,也好像是人们自己内心拥有神明时,从内部隐约涌起的声音。
你们要学习的是:命运并非来自偶像!若果如此,你们就会学得偶像和神都不存在。像婴孩在女人怀中成长一般,命运是在每一个人的怀中成长的。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在每一个人的心智中或灵魂中成长,这些并没有什么差异。
年轻朋友倾听着。他们满怀思绪回到查拉图斯特拉那儿。现在,他们好像来自圣山的彼岸,再度听到第一度青春所响起的声音。这声音很像未知神明的声音。
听到这少年如此说,查拉图斯特拉的脸明亮了起来,他以好意,甚至以情爱凝视着发怒的少年的脸。
起初,他们很怀疑:他是不是查拉图斯特拉。但从他的微笑,他们知道他就是查拉图斯特拉。他的微笑明朗,但不亲切;没有恶意,但也不善良。这是战士的微笑,更是不喜欢哭泣的老年人的微笑。因而,他们知道他是查拉图斯特拉。
从外面接受神的人会被命运吞噬,就像野兽会被箭射杀一样。如果命运来自内在,来自自己所固有之处,这种人,将可借命运增强自己,而成为神。命运使查拉图斯特拉成为查拉图斯特拉——它一定要让你成为你自己!
女人已跟孩子成为一体,所以爱她们的孩子,而不认识孩子之外的事情。同样,你们必须学习爱你们的命运,而不认识命运之外的事情,命运必须是你们的神,因为你们自己必须是你们的神。
你们问我,也不断地自问:“我们应该做什么?”对你们来说,“做”包含许多意义,甚至一切的价值。这样就够了,朋友——或者可以说,你们只要从根本上了解“做”(作为)就行了。
于是,查拉图斯特拉微笑地继续说下去:“那么可爱的人呀,你们就跟查拉图斯特拉说话,听查拉图斯特拉的话吧!站在你们之前的不是群众演说家,不是军人,不是国王,也不是将军,而是年老的隐士、小丑,最后微笑的发明人,最后悲愁的发明者查拉图斯特拉。你们无法从我这儿学得统治人民,反败为胜的方法。我也无法教你们指挥群众,镇压饥饿者的方法。这不是查拉图斯特拉所擅长的,也不是我所忧虑的。”
于是,朋友!人苦于命运。命运是土,是雨,是成长。命运含有痛苦。然而,你们却把回避痛苦,不想出生,逃避苦恼称为“作为”,你们日夜都在店里,工作场中喧闹,听铁锤频频敲击之声,让许多煤层飞舞空中,你们或你们的父亲却把这种现象称为“作为”。别误会!我对你们或你们父亲的铁锤和煤层并无丝毫敌意。我微笑,因为你们把这种辛勤称为“作为”。这不是作为,而是逃避苦恼。孤单一人是痛苦——于是,人们制造了各种团体。你们的内心要求你们活用自己的生活,寻求自己的命运,死自己的死。听见内心的这类声音,是痛苦——于是,你们逃避而远离内心的声响,以归于沉静。在这之前,你们则用机器与铁锤制造骚扰的噪音,你们的父亲,你们的老师,你们自己都是如此。苦恼对你们有所求——于是,你们生气,不要苦恼,只要有所作为。你们到底做了什么?首先,你们以你们奇特的工作,把牺牲献给噪音与麻痹的神,拥抱着满手的东西,但丝毫没有烦恼、听闻、呼吸、吸吮生命之奶、渴饮天空之光的时间。啊,不,你们总须去做。作为无所用的时候,命运逐渐腐化;有毒的时候,你们扩大了行为,首先在空想中,而后在现实中制造敌人,进行战争,成为战士,成为英雄!你们进行征服,忍受极不合理的事,毅然完成巨大无比的事业。现在呢?现在是否一切都改善了?内心是否沉静快乐?现在,命运已越尝越甜?啊,不,命运比起以前任何时刻都更苦涩。于是,你们急于需要拥有新的作为,抛头露面,到处呼喊,选举委员,装弹上膛。你们做这一切,为的是逃避苦恼!为的是逃避你自己和你们的灵魂!
青年们看见查拉图斯特拉的时候,他正挤在人行道边的人群中,靠着墙壁,倾听一个群众运动指导者的演讲。这个指导者从汽车上俯视着拥挤的群众发表演说。查拉图斯特拉倾耳细听。一面微笑,一面凝视着人们的脸,就像年老的隐士凝视海涛朝云一般。他看出人们的不安与焦躁,也看见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像手足无措正欲哭泣的孩子。在意志坚决者与绝望者的目光中,他看到了勇气与憎恶。查拉图斯特拉无厌地凝视着,同时倾耳细听演说者所讲的话。年轻人想看的就是查拉图斯特拉的微笑。他不老,也不年轻;既不像教师,也不像士兵。他看来像是一个“人”——一个刚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同一种族里的第一人。
首都的年轻人都相信:查拉图斯特拉已经再度出现,在各处的小巷与广场都可以看见他,于是,几个年轻人开始出去寻访他。这些年轻人都刚从战场归来,面对崩溃变化的故乡满怀忧愁,寝食难安。他们发觉大事不妙,但又不了解它的意义何在。大多数人,甚至认为这是无意义的。
他想起了查拉图斯特拉和他的话,并把笔录的东西列举于下。
这些年轻人在青年时代的初期,便认为查拉图斯特拉是先知,是他们的导师。他们以年轻人的热衷阅读关于查拉图斯特拉的著作。在森林山峰间徘徊的时候,或者晚上在室内灯前,他们讨论他、考量他。于是,查拉图斯特拉成为他们的神圣者,就像最先用最强烈声调唤醒自我与命运的声音已成神圣的声音一样。
“那么,”最年轻的青年开始说,“说出你想说的吧!如果你只是为了嘲笑我们和我们国家的贫穷才说,那么,我们与其跟你一块散步,听你机智的话语,不如去了解一些更好的行为。你看看我们,查拉图斯特拉,我们虽然都非常年轻,但我们已穿过军服,面对过死亡。我们无意在单纯的戏弄与有趣的消闲活动中浮沉。我们尊敬你,啊,老师呀,我们爱你。但我们对自己与对我们同胞的爱胜过对你的爱。你必须知道这一点。”
论苦恼与作为
他微笑着,把他们召拢来,然后一面走,一面告诉倾听的青年们:“我非常高兴。是的,我又来了,也许只来一天,或一小时。我来观看你们演什么戏。戏上演时,站在一旁观看,对我总是快乐的,因为演戏时,人最为诚正。”
张开眼睛!朋友!像老隐士向你们所显示那样,毫不掩饰地注视作为与苦恼!
“我们愿意跟你说话。”大家热切地叫着。
你们称为“做”的这个东西,我这山中老隐士却用完全不同的名称来称呼它。对这个“做”,我似乎已想出各类美丽有趣的字眼。我不需要多久就可以把你们的“做”美丽有趣地变换为它的相反者。因为它本来就是相反者!你们的“做”是我称为“做”的相反物。
但是,“我们应该做什么?”这问题——这个不稳定的幼稚问题已向我显示:你们多么不了解“做”!
年轻人听了这一席话,面面相觑,他们觉得,查拉图斯特拉的话,过于嘲弄、爽直,也太满不在乎了。群众陷于悲惨状况,怎可说是演戏?祖国已被打败,将要崩溃,怎可以用微笑、幸灾乐祸对之?群众,群众演说家,这认真的时刻,他们青年人的严肃与尊重——这一切对他怎可是单纯的耳目之乐,单纯的观察与微笑的对象?现在难道不是流着血泪哭泣、哀鸣、撕裂衣物的时刻吗?无论如何,现在岂不是应该行动的时刻,最高潮的时候?岂非是应该行动、示范,从确凿的没落中拯救国家与群众的时刻?
论命运
演说结束时,群众一哄而散,年轻人却走近查拉图斯特拉,彬彬有礼地向他打招呼。
人类有一件事,可以使人想起人就是神,这件事就是认识命运。
青年们的念头并没有用言语表露,但查拉图斯特拉已感觉到他们的想法。他说:“你们好像对我很不满,年轻的朋友!我知道你们会这样,但我仍然很惊讶。当我们预期某类事物的时候,与预期相反的东西也经常同时存在。我们之中有些人这样期望,另外的一些人却又希望跟它相反的东西。朋友!我对你们的感觉也是这样的——你们不愿跟查拉图斯特拉说话吗?”
你们在长期战争之前,太富有了,啊,朋友!你们都太富了、太胖了、太饱了。你们觉得肚子痛的时候,就是应该在痛楚中认识命运,听命运嘉言的时候。但你们却因肚痛而生气,并且制造了许多理由说,因为饥饿与匮乏,肚子才会这样痛。于是,为了掠夺,为了在地面上获得更多的土地,为肚子夺取更多的食物,战争爆发了。今天,因为你们不能得到所要的东西,反要把自己所要的东西归还,因而你们悲叹,感受到各种痛苦,寻求痛苦根源的可恨敌人,而想把他射杀,即使他是你们的兄弟。
青年们紧闭双唇,因失望而露出悲哀的神情。他们既为难又生气地与先知并肩而行,但又无法找到答复的话。最后,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一个开口说话了。说话的时候,他双眼泛红。查拉图斯特拉满怀好意地注视他。
啊,年轻的朋友们!你们在充满朝气的生活中已学到非常多的东西!你们是战士,面对死亡已达百次之多。你们是英雄,祖国的栋梁。我只希望,你们别以此自满。你们要学更多的东西!要努力往前迈进!有时还应该体会正直是多么美丽!
在认识查拉图斯特拉这一点上,在活用自己的生活这一点上,我是查拉图斯特拉。认识自己命运的人很少,活用自己生活的人也很少。学习活用自己的生活!学习认识自己的命运!
“先生,你来了!”他们口吃地说,“你终于来了,在这极其艰苦的时候。查拉图斯特拉先生!你会告诉我们应该做什么吧!会领导我们前进吧!会从一切危机的最大危机中拯救我们吧!”
你们所要做的“作为”,从探索、怀疑经由曲折道路到明亮坦途的作为——可爱的朋友!这样的作为,是行为的相反物,不相容的敌人。换言之,如果许我使用故意为难的字眼的话,你们的行为,便是卑怯!你们好像生气了。你们的眼睛四周已展现了我喜欢的表情——但请等一等,让我先把话说完!
我们的生活是由作为与苦恼相辅相成。作为与苦恼,是一个整体,是合二而一的。孩子为出生而苦恼。苦恼诞生,苦恼断乳,以至于死。但,孩子所具备的一切优点,可奖、可爱的一切优点,都不外是好的苦恼,正确、完整、鲜活的苦恼。善知苦恼,就已活了一半以上,甚至活得非常完全!生是苦恼,成长是苦恼。种子苦于土,根苦于雨,芽苦于萌芽。
所谓行为,啊,朋友——听这毫无虚饰的语词!注意它!并用它洗净你们的耳朵!行为在做之前,未尝为那些探寻“应该做什么”的人所做过。行为是从好太阳跳出来的光。如果太阳不是经过无数试炼的好而正直的太阳,如果不是战战兢兢探寻应该做什么的太阳,那绝不会自我发光的。行为不单是做。行为不是被想出来的,也不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我对你们说:行为是什么?但,请允许我预先告诉你们,你们的“做”,在我眼中看来是什么。若果如此,便可互相了解了。
若果如此,你大概会知道,你痛苦的三分之一或一半(甚至比一半要多),都是你自己的痛苦,或你本有的痛苦。你也许也会知道,冷水浴,减少喝葡萄酒或做其他治疗,远比借口祖国来治疗要有用得多。如果此语不虚,不是非常好吗?在冷水浴等等的治疗中含有未来,而且含有将痛苦变成恩惠,把毒变成命运的希望。
此外,我还听见你们不断地为你们民族与国家所遭遇的不良痛苦与命运而大声叹息。对这痛苦,我有点怀疑,有点不敢相信。年轻的朋友,放轻松些吧!你和你那儿的人,你们大家只是为你们的民族而备尝痛苦吗?只为祖国而苦恼吗?你们的祖国到底在哪儿?祖国的头在哪儿?心在哪儿?你们想从哪儿开始治疗并看护祖国?什么?昨天以前,你们为之而忧,而傲,并将之视为神圣的就是皇帝,就是世界帝国。这一切,今天到哪儿去了?痛苦的根源不是皇帝。就是因为皇帝不是痛苦的根源,所以皇帝早已不存在,而痛苦依然存在,而且会痛得很厉害!陆军和舰队也不是痛苦的种子。每一州,每一所有物,莫不尽然。你们现在已经觉悟了。但是,你们觉得痛苦时,为什么还要大谈什么祖国呀,民族呀,或其他类此的伟大与神圣?只满口大谈这一些,倒是轻而易举的。因为这些东西往往容易解消,而归于空无。所谓民族是指谁?是演说家吗?倾听他演说的人吗?赞成他的人吗?还是指那些以翅膀扫他,用手杖打他的人?是不是那边响起了枪声?民族,你们的民族在哪儿——在哪一个方向?射击了吗?被射击了吗?攻击了呢?还是被攻击了?
认识命运的人,绝不愿意去改变命运。意欲改变命运,就像互相厮杀的儿戏一般。你们的皇帝和将军才想去改变命运,甚至努力为之。你们不能改变命运,所以会觉得命运令人生厌,命运是毒。如果你们不改变命运,把命运当作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心,或是自己本人,你们就会尝到命运的甜美!痛苦、毒或死,是不能成为自己所有,而是被迫接受的命运。反之,一切行为,世上所有善者,可喜者、出生者,都是可体验的命运,与我认同的命运。
你们年轻人是军人,在这之前是商人、工厂老板等。你们的父亲亦然。他们和你们在某地的粗陋教室受教之后,便相信了一种相信来自太古,为神所制造的对立。你们已经接受人和神的对立观念,并得到如下结论:人不是神,神不是人那样,认为对立本体即是你们的神。现在,查拉图斯特拉为了打开你们的眼睛,让你们站在你们所相信的对立——即作为与苦恼的对立之前,他可以直截了当地暴露与神圣对立之古老信仰的深刻疑惧与品格低劣的污秽性。
谈着谈着,他们不觉来到了城外。在暮色微风的林荫道上走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他们问他许多事情,常跟他一起笑,也常对他失望。他们当中有一人,为他的朋友笔录了黄昏时查拉图斯特拉告诉他们的话语,或者其中的两三个要点,以便保存下去。
可爱的朋友!你们不是应该思过悔改了吗?至少你们应该以较多的尊重,较多的知识欲,较多的男子气,更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幼童的哭泣声,来处理痛苦——自己的痛苦。不愉快的痛苦岂不正是命运之声!当你们了解这声音,难道不觉得痛苦甘如饴。
你们悲叹自己民族的命运,但被悲叹的命运,并不是我们的命运。它跟我们没有关系,跟我们是敌对的,也是跟我们无缘的神,恶的偶像。就像从黑暗中射出毒箭一般,它将命运抛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