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一条隧道。越是前进,那股冲击人的刺激就越明显,但这种失控的发泄感却令35岁的杰克·塔伦斯感到享受。他开着那辆破车在荒无人烟的路上走了一个下午,就为了去那个隐匿在雪山半山腰的眺望旅馆应聘。在他那次因为酗酒而殴打学生事件发生之后,就再没有一所大学敢让他踏进校门,现在是他的生活发生转机的最后机会。杰克在冲破压抑的快感中大口呼吸,腥气刺激着他的神经,汽车发出轰鸣声,加速冲进了张着大口的黑色隧道。
“我知道交朋友需要点时间。”
“就是不想。”那声音里隐藏着一种难以觉察的恐惧。
苏茜向门外走去,乌曼叫住了她:“请比尔·华生进来。”
杰克笑了,对于像他这样一个刚刚从狂躁中平静下来的人来说,孤寂是他最好的良药。
“我是杰克·塔伦斯,与乌曼先生有约。”杰克向旅馆前台领班说道。这位曾经在大学里令学生着迷的教授,彬彬有礼地开始着融入新环境的第一步。整齐的衣着,雪白的衣领,刚剃过的下巴上隐隐的青色,一切都与酗酒和暴力无关。
空旷狭长的公路沿山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两旁茂密的树丛迎面扑来,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时间已临近入冬,灰色和白色占据了视野,凛冽的寒冷带着一股特殊的腥气冲进人的肺腑。
“很好找,只用了三个半钟头。”自信的杰克开始幽默,轻松的氛围是制胜的法宝。
“当然,那里一定会很好玩的。”温蒂努力给孩子营造一个好印象。如果杰克应聘成功,这当然是件好事,生活状态发生改变,给困境中的人们带来希望。
“为什么不想去?”
“我刚好想静静。我正准备写作,需要五个月安静的时间。”
“我们冬天真的要去那家旅馆吗?”丹尼问道。
“我不要去!”东尼的拒绝斩钉截铁,一点也不像丹尼那样婉转温和,东尼的态度令温蒂滑过一丝凉意,但随即这种疑虑便消失了。温蒂笑起来,他只是一个5岁的孩子!
顾名思义,眺望旅馆确实是一个登高远眺的好地方。旅馆修建在雪山的半山腰,呈扇面形向所有来客敞开怀抱。旅馆周围没有任何建筑,孤立于群山之中,这给那些希望逃离喧嚣生活的旅客提供了最好的休息场所。旅馆的大门前是宽大的可以容下庞大车队的停车场,可见旅馆风光时的盛大规模,而这时,停车场上却仅有几辆车零散地停靠着。
“实际上,这份工作不辛苦,冬天惟一辛苦的是这里很孤寂。”
若不是那次醉酒,现在坐在宽大办公室里的应该是他。戒酒半年了,但一想到酒精,仍然带给杰克一丝快感。
“丹佛的人有没有跟你说工作的内容?”乌曼先生向杰克问道。
“苏茜,你好。”杰克微微欠身。
“乌曼先生?我是——”
“怎么?”
“已经很快了。喝咖啡吗?”
“这是我的秘书,苏茜。”乌曼向杰克介绍身边站立的一位女士。
“我也是。”这个头开得不错,杰克想。
“东尼什么意见?我想他也会很期待的。”温蒂想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东尼是丹尼幻想出来的一个小伙伴,其实就是丹尼的一根手指。
“是啊,我想也是。”
“如果你要的话,那么我也来一杯。”杰克转向苏茜,“谢谢。”
“好的。”
“请进!”杰克的话还没有说完,乌曼先生已经认出了他,微笑着欢迎他进入办公室,“非常高兴见到你!”
杰克悄悄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份工作他志在必得。
这孩子有表演天赋,温蒂经常想。“东尼,别闹脾气了。”温蒂好言相劝着。
“很好。冬天很无情,要每天固定检查旅馆各处,检查锅炉的压力,修理随时发生的损害,只有随时修理才能保持运作。”
“进入禁忌的区域,便会有邪恶的事物临头。”
旅社的办公室里。
面谈。
“妈?”丹尼突然抬起头叫温蒂。
“……是啊,我也这么想。”虽是这样说,丹尼却明显很不情愿,“反正那儿没什么人跟我玩。”
这里曾经是印第安人的坟墓区,20世纪初期,一群白种人以他们的特殊方式赶走了印第安人,在他们祖先的灵柩上盖起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眺望旅馆。
28岁的温蒂手里拿着咖啡杯,正在看一本杂志,杂志上介绍如何用最少的钱布置一个舒适的家。杰克失业已经半年多了,存款即将花光,如果丈夫再找不到工作,一家三口就要开始领救济金过日子了。但贫穷和焦虑并没有影响温蒂的好性格,困难再多,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她望望桌子那端,5岁的儿子丹尼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丹尼是个好孩子,只是经常表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等家庭危机过去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蒂想。
“太好了,杰克。因为有些人……无法……面对孤独和寂寞。”乌曼先生好像在斟词酌句上很小心,生怕他的用词会吓到杰克。
“塔伦斯太太,我才没有。”孩子举起手指代替东尼说道,那声音虽然是从丹尼嘴里发出来的,却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它低沉、嘶哑。
杰克顺着领班指的方向来到乌曼先生的办公室门前,一位仪容整洁的中年绅士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背后是宽大的窗户,阳光投射进来,给人温暖的安全感。杰克镇定了一下情绪,在大学里教书多年,他知道该如何得到别人的信任。
静谧的家。
杰克·塔伦斯走进宽大的眺望旅馆,这里的环境令他耳目一新,明亮的玻璃,敞亮的大堂,不时出入的上流人士,使杰克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受人尊敬的上流社会。
会谈已经进行了一阵,看得出来,房间里的三个人谈得很轻松。窗外阳光照射下的青青绿树给了杰克好心情,面对乌曼先生和内务主管华生先生,杰克挥洒自如。
“没问题。”杰克毫不犹豫地回答,这对于一个大学教授来讲,根本不能称其为工作。但现在他只有利用这份工作才能度过家庭面临的危机。
“好找吗?”乌曼先生问道。
“他的办公室在左边第一间。”领班在后面微笑地望着杰克风度翩翩的背影,温和的绅士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获得别人的好感。
“大概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