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真好啊!”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美香。
总算回过神来,我咽了一口唾沫,决定确认一下最重要的事。
我问道。S君在纵向的丝之间纵横穿梭着,傻乎乎地说:“这个是当然了,我们虫子活着的时候全都忙得很。父母根本没空教孩子。要是有那功夫,自己就得饿死。”
“S君,你的身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美香问道。S君细心地用脚尖检查着丝和丝交叉的部分,爱搭不理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早上一醒过来,就发现我自己正在你们家的院子里走呢。”
“那么说,S君是被杀死的吗?”S君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接着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嗯,首先呢……”
“对啊,S君你自己是不可能知道的。”
美香也同意我的话。可是S君看上去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没办法,我和美香只好两个人开始商量今后的事情。
美香叹了口气。我也失望地垂下了头。我们原本一直以为,只要询问他本人,S君身体消失之谜就会全部真相大白的。
首先自然是要问我们目前为止最大的疑问。
“有啊,很多很多。”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是呀,真厉害!”
“那样的东西能行吗?我说S君,苍蝇蚂蚁什么的你能吃吗?”
那天夜里,S君开始在瓶子里筑一个复杂的巢。他一边在屁股后面拖出长长的白丝,一边勤奋地上下左右不停工作着,看得我和美香瞠目结舌。
“那混蛋,总是干一些变态的勾当……”
“道夫君,小美香,让你们久等啦!好啦,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
“S君是自杀的吧?”S君突然从瓶子里瞪着我。
“又说到死啦——嘿嘿,不吉利啊。”
我将装着S君的瓶子移到了窗台上。
似乎是觉察出我们的态度很是异常,S君突然压低了声音说:“我说,你们,难道……”S君犹豫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努力寻找恰当的词。最后终于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我的尸体不见了?”
我一阵难受。虽然我的书包里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但是这样随随便便被别人偷窥还是觉得不舒服。
“是谁……”S君坚决地说:“我是被岩村老师杀死的。”
“我怎么知道。”S君无精打采地回答道,声音却很尖锐。
“一般来说就是这样啊。不过,我问的是S君你——嗯……”
“好像是这样——啊,这里怎么松了啊……”S君一心一意地筑巢,似乎没什么兴趣跟我们说话。
“要不这样吧。桌子底下,右下角那个大抽屉,就放在那里吧,有锁。好啦,这样藏身之处就解决了。接下来,啊,对了,吃的东西怎么办好呢?”
“因为死去的一瞬间眼前一片漆黑啊。不过一般来说接下来不就是进火葬场火化,然后烧成骨灰再埋进坟墓里吗?”
“嗯。不过马上就盖上了。”
我把S君的瓶子从窗台上拿过来放在地板上,自己盘膝坐下,和S君面对面。
想一想还真的是这样。S君死后的身体究竟去了哪里S君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在院子里捉呀,苍蝇啊,蚂蚁啊什么的。”
“不管怎么样,要是让妈妈看见可就坏了。”
“啊?什么?趁我不在的时候?”
钟表的指针指向十点钟的时候,S君的巢终于筑好了。巢就筑在果酱瓶中部偏上的地方,细枝末节都没有任何纰漏。无数长长的丝纵横交错纠结在一起,真是完美无缺。只是,要说现在这个巢和三十分钟前那个有什么区别,我还真说不出来。肯定是像滚雪球或是修扑克城堡一样,只有修造的人说“完工了!”才算完成。S君心满意足地蹲在刚刚挂好的巢的边缘,摇晃着身体检验丝的强度。
“就是这么回事儿……”我说。
“你们不是有好多事想问我吗?”
“就是啊。连瓶子一起——藏到我的双肩书包里怎么样?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就把S君的瓶子放进书包里,反正暑假里也不用。”
“好像马上就要弄好了。”
美香接着说:“S君的身体,不见了。”S君在他新家的一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吞吞吐吐说出了这些话。这些话就像是一周以前目睹S君吊死一样给我带来了重大的冲击。不,或许这一次我承受的打击更大。
我突然想明白了。
直到S君停止尖叫我才把手掌拿开。
我的心情极为复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嗯,可是……我看到过妈妈偷看哥哥的书包……”
“变成蜘蛛的S君也有妈妈呀?”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S君“哎哎哎哎哎”地大声叫了起来,我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连忙用手掌盖住了瓶子。可是,S君还是在瓶子里尖叫不停。“安静!S君,拜托!”
“S君,你这本事是跟谁学的啊?”
比起从前活着的时候,现在的S君开朗多了。
“一定是那家伙杀了我后又偷走了我的尸体……”
说着,S君轻声笑了起来。
“对啊。”
“那S君是在我们家的院子里出生的了?”
“我怎么会自杀?我是被杀死的!”
“那要藏到哪里呢?”
“S君,我说S君……”
终于要搬进筑好的巢里了,S君连看都不看我们,只随便应了一声:“行。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