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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 作者:米切尔·恩德 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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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 第十九章 被围困者必须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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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什么。”侯拉师傅回答,“一切都很好,你不用做任何解释。我在全视镜里没有看到的东西,在你睡觉的时候,卡西欧佩亚都已经告诉我了。”

“我和你一起去!”龟甲上突然出现这样一行字。

“不错。”侯拉师傅微笑着说,“对一个人来说,他的存在不仅仅意味着他心中的那一点点时间,因为还意味着很多别的东西。但发先生就不同了。他们完全由偷窃来的时间凝聚而成的。如果他们落入呢时器中,他们的那一点时间眨眼之间就被吸出去了,就像空气从一个爆炸的气球中跑掉一样。不过,气球爆炸之后至少还剩下一块橡皮,而他们却什么也不剩了。”

“当然!”两个字出现在龟甲上。但那两个字很快消失,马上又出现这样一句话:“必须有人照料她!”

他转过身对脚旁的乌龟说:“卡西欧佩亚,尊敬的朋友!你认为人们在被包围的时候最好应该做什么?”

“这就意味着……”他哽咽地说,接着他站起来,若有所思地在小房间里来回走了几趟。

在完成这样艰巨任务的过程中,乌龟能帮得上什么忙呢?不过,对毛毛来说,这倒是一线微弱的希望之光。她想,有它自己就不再感到孤单了。这使她恢复了勇气。虽然这样的勇气缺乏深思熟虑,但它还是帮助毛毛当机立断,作出了决定。

毛毛还看见偶尔有新来的灰先生代替另一些发先生走进队列。到底是为什么呢?那些时间窃贼在搞什么鬼名堂?她取下眼镜疑惑不解地望着侯拉师傅。

毛毛坐起来。

毛毛屏住呼吸,认真地倾听着。

侯拉师傅擤了擤鼻涕,接着说道:“是的,他们进不来。你已经亲眼看见了。一旦他们迈进从没巷,就会立刻化为乌有。”

“如果你不把全人类的时间都给他们,”毛毛问,“那么,他们就会把全人类都变成那样的人吗?”

侯拉师傅久久地看着她,终于满意地微笑了。

一转眼,桌上便摆满了丰盛的早餐。难道那些东西早就摆在那儿,毛毛一直没有注意到吗?无论如何,桌上又摆满了那些小金杯和金光灿灿的早点:壶里是热腾腾的巧克力,还有蜂蜜、黄油和松脆的小面包。

毛毛茫然不知所措地注视着候拉师傅,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堆积如山的困难和危险。

侯拉师傅点点头。“我把时间分配给每个人,灰先生对此毫无办法。他们也不能阻止我把时间寄出去,但他们能够毒化那些时间。”

毛毛听到这里,猛地跳起来。“啊?那么多时间都死了……“是的,那外面围着无处楼不断升高的烟雾之墙就是死的时间形成的。幸好这里还有足够的自由天空,我还可以将时间完好无损地送给人类。但是,如果这种身黑的烟云完全笼罩住我们的天空,那么我寄出去的时间,每时每刻都会掺进一些灰先生吐出来的死亡的时间。

要是人类得到了那样的时间,他们就会因此而生病,甚至会患上不治之症。”

因为我的睡眠不是一般的睡眠,所以,你最好木在我身边。不过,有一件事你还得做:我一走开,你就必须打开两座门,一座写着我的名字的小门和一座通向从没巷的青铜大门。因为时间一旦停顿,一切东西就都静止不动了,即使再大的力量也不能再启动这两座门。这些话你都听懂、记住了吗,孩子?”

他取下自己的小金丝眼镜,递给毛毛,毛毛把它戴上。

侯拉师傅站起来,毛毛也站了起来。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毛毛那蓬乱的头发。

“我愿意去试试!”她坚决地说。

“难道他们真的不能进到我们这里来吗?”

“以后,我将把你的故事统统讲出来。”毛毛回答。

“灰先生们的情况怎样了?”毛毛问道。

毛毛听了,禁不住浑身一阵颤栗。

“你还记得时间花吗?”侯拉师傅说,“当时我曾经告诉你,每一个人都有这样一个宝贵的存放时间的殿堂,因为每个人都有一颗心。如果人们让灰先生进入那个地方,那么他们就能成功地把那种时间据为己有。被他们夺去的时间花是不会马上凋谢的,因为它们并没有真的死去,不过,这样一来,它们也就无法继续生长了。因为它们离开了自己的所有者。尽管如此,那些花时时刻刻都在本能地努力争取回到原地,即回到它的所有者心里去。”

“那我就可以唤醒你了!”毛毛说。

“对!”毛毛一边说一边点头。

毛毛捧起卡西欧佩亚,把它紧紧地抱在胸前。她的最伟大的冒险不可逆转地开始了。

“现在,”侯拉师傅回答,“我们就开始分头行动吧!”

“用他们抽烟时喷出来的烟雾。”侯拉师傅解释说,“你没看见他们个个嘴上都叼着那种灰色的雪茄烟吗?是的,不抽那种烟,他们就活不成。”

一个很轻的声音在说话。

“记住了。”毛毛说,“可是,我怎样才能看出来时间已经停了呢?”

毛毛没有做声。

毛毛睁开眼,看见侯拉师傅坐在沙发前面的小桌子旁边,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地面,小乌龟卡西欧佩亚就趴在他面前。“难道你没有想到,灰先生跟踪你们?”

“会再见面的,毛毛。”侯拉师傅说,“从现在起到我们再见时,你生命的每个时辰都将得到我的一个问候。我们永远是朋友,对吗?”

“我不得不把你送进一种极大的危险中去。”侯拉师傅说,“这个世界能否平平安安,人们能否重新开始过新的生活,就全看你了,毛毛。你真的敢去冒这个险吗?”

“你得明白,毛毛,恶人也有自己的秘密。我不知道灰先生们把他们偷去的时间储存在什么地方。我只知道他们用自身发出的寒气将那些花冷冻,直到它们变得像玻璃杯一样坚硬为止。这样那些花就不能逃走了。我想,也许在地下某处有一个巨大的仓库。

毛毛从无梦的睡眠深处慢慢地浮上来,感到精神异常充沛。“小孩子没有办法,”

“迄今为止,我一直等待着人们自己从那些害人虫手里把自己解放出来。他们本来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因为毕竟是他们自己使那些害人虫得以存在的。不过,现在我已经不能再等待下去了。我必须采取行动。但是光;我自己还不行。”他看看毛毛,问道:“你愿意帮助我吗?”

“听了。’候拉师傅说,“这个主意也不错!”

像第一次那样,她首先感到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但这一回很快就过去了。稍待片刻,她的眼睛就适应了。

“这是吸时器干的。”侯拉师傅回答,“你知道,在那儿一切都得向后倒退,对吗?

毛毛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轻轻地问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呢?”

自从上次离开这里以后,毛毛经常思念这里的美味食物,现在她迫不及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觉得,这些东西简直比上一次的东西更好吃。此外,这一次侯拉师傅也高兴地吃了起来。

他站起来,转过身去。

侯拉师傅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很大的蓝色手绢,说:“我们被包围了。他们从四面八方将无处楼团团围住。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到达那个地方。”

毛毛的面庞气得开始发红了。

“好极了,谢谢。”毛毛回答,“请原谅,我一到这里就睡着了。”

“不会的,孩子。’卡拉师傅说,‘我永远也不会这样做。时间既然已经开始,那么总有一天也会终结,不过,那是在人不再需要它的时候。然而从我这里,灰先生们连最短暂的瞬间也别想得到。”

毛毛费力地思考着。

“它也会得到一朵时间花吗?”毛毛问道。

“现在,我要走了,”侯拉师傅接着说,“但你不能跟着我,也不能问我到什么地方去。

就在这时候,侯拉师傅突然变得极其衰老了,和他当时抱着毛毛走进那座金灿灿的殿宇时她所看到的一模一样了,像一块崔巍的岩石,像一棵苍老的古树。

在无处楼周围,时间是倒流的。正常的情况下,时间进入你的心中,因此,你心中的时间越多,你就变得越老。但是,在从没巷里,时间从你心中流出来。可以说,当你从那里走过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年轻些。但不会年轻很多,也就是你经过从没巷时所需要的时间。”

“这样一来,”毛毛说,“事情不就非常简单了吗?”

“这不用担心,你一看就明白的。”

“这样更糟糕?’毛毛惊慌失措地问道。

“敢!”毛毛回答,她的声音是坚定的。

如果取消这一条,另一条也就不存在了。那样一来,时间也就不存在了……”

最后,他又坐下来,审视地看着毛毛。

“只顾预见,”卡西欧佩亚用甲壳上的字回答,“没动脑筋!”

他把眼镜戴好接着说:“你刚才问我,他们能不能强迫我。正如你看到的那样,他们强迫我本人是办不到的。但是,他们能危害人类,这比他们迄今为止所干的事情更糟糕。他们企图用这种办法来对我施加压力。”

“卡西欧佩亚不需要它。”侯拉师傅解释说,同时,温柔地挠了挠乌龟的脖子,“它是一个时间之外的生灵。它的心中有自己的小时间。即使世界上的一切都永远停顿下来,它仍然能够爬行。”

毛毛紧张地望着他,卡西欧佩亚的眼珠也跟着来回转。

“其实,许多事情都比你现在想象的要容易得多。你曾经听过星星的声音,你不必害怕。”

“他们想,”过了一会儿,毛毛鼓着两腮,一边咀嚼一边说,“他们想让你把全人类的时间都交给他们掌管,你不会答应吧?”

现在,她在观看包围者组成的灰先生大军!

“好。”毛毛说,现在她心中冒险的欲望突然苏醒了,“那我现在应该干什么呢?”

“毒化时间?”毛毛吓得目瞪口呆了。

“再见,小毛毛。”他说,“你仔细地倾听了我的话,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莫大的快乐。”

他停顿片刻,把全视镜推到前额上。

他们把那些冷冻的时间花存放在那里。这样,时间花在那里就永远不会枯死。”

侯拉师傅叹息着摇了摇头。“唉,卡西欧佩亚,卡西欧佩亚——有时候,连我也觉得你像一个谜!”

“你看够了吗?”他问,“那就请把眼镜还给我吧。”

“怎么会呢?”毛毛真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毛毛不知所措地凝视着侯拉师傅。她轻轻地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呢?”

她听见那个声音在说,“可是你呢,卡西欧佩亚——你为什么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是,”毛毛接着说,“他们说,他们可以强迫你那样做。”

灰先生们肩并肩地紧挨着,一排排,一行行,望不到尽头。他们不仅站在从没巷的巷口,而且远远地组成了一个大圆圈,圆圈穿过白色的市区,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包围圈的中心便是无处楼。这个包围圈简直严密得水泄不通。后来,毛毛又发现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起初毛毛以为可能是全视镜的镜片破了,或者也许景地自己的眼睛不好使了,因为一层奇怪的雾窗明显地使灰先生们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了。

“那么,你要好好注意听我说,”侯拉师傅说,“你得完全靠自己,以后我就再也不能帮助你了。不但我不能,而且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你。”

侯拉师傅微笑了。“假如能那样当然好。可惜不行。这两条河流之间保持着一种平衡。

“哪种烟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毛毛接着问道。

随后,他转身问乌龟:“卡西欧佩亚,你真的愿意跟她一块儿去吗?”

她觉得自己完成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单是唤醒我,”侯拉师傅说,“可以说还没有达到任何目的,因为灰先生们已经有大量的储备。一个小时对他们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一小时后他们会继续存在。你必须完成的任务比这个要困难得多!一旦发先生们觉察到时间停顿了——他们会很快觉察到的,因为他们的雪茄烟来源就要中断——他们就会马上从这儿撤退,迅速地跑回他们的时间库去。这时候你必须跟踪追击,想办法阻止他们靠近自己的时间库。一旦他们嘴上的雪茄烟抽完了,他们的生命也就终结了。然后,你还有一件事要做,也许那是最困难的。当最后一个时间窃贼消灭以后,你必须去解放全部被他们偷去的时间。只有那些时间回到人们身上,世界才会结束停顿状态,我自己也才能重新苏醒过来。这一切,你只能在一小时之内完成。”

“那么,”过了一会儿毛毛又问,‘咱们不能让全部时间倒流呢?我说的是只要很短一会儿。那样一来,所有的人都会年轻一点,这倒没有关系,而那些时间窃贼也就一下子全化为乌有了。”

“那些发先生们不断地从那个地下仓库里得到给养。他们把时间花的花瓣扯下来,晾干,使之变及、变硬,然后卷成细长的雪茄烟。这时候,花瓣里仍然保存着一部分生命。活的时间友先生是得不到的,因此他们就点燃雪茄抽起来。时间只有变成烟雾,才完全死去。灰先生们就是靠这种死的时间来苟延残喘的。”

“吃早点!”这是它甲壳上显示的回答。

“愿意!”毛毛小声说。

“是的。”侯拉师傅回答,“他们就是用这个来向我施加压力的。”

毛毛点点头,聚精会神地望着候拉师傅。

“在我们继续谈论这个问题之前,’候拉师傅严肃地说,“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他们。”

“啊,我们的小毛毛醒了!”侯拉师傅高兴地说,“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根本没有感觉到这一点。”毛毛惊奇地说。

不一会儿,她就明白了,那层雾与全视镜和自己的眼睛都没有关系。那是外面大街上升起来的。有些地方很浓密,已经完全挡住了视线,另一些地方则比较稀薄。灰先生们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平时一样,每人头上戴一顶硬邦邦的圆礼帽,手里拿着公文包,嘴上叼着一支细长的雪茄。这种烟产生的雾和别的雾不一样,不消不散。那里没有一丝微风,在那玻璃般透明的空气中,那种变得像蜘蛛网一般轻柔的烟幕飘动着,从街上升起,在白色楼房的前面慢慢地上升,组成一条长长的烟柱,忽而又变成讨厌的蓝绿色雾团,缓缓地上升,一团比一团高,在无处楼的周围形成了一堵不断升高的屏障。

“可惜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否则我就不需要你的帮助了,孩子。如果时间没有了,那么我也就不会再醒过来了。这样一来,整个世界也就永远静止并且僵化了。但是,毛毛,在我的权力范围内,我要给你一朵时间花,只给你一个人。当然只能有一朵,因为时间花永远都只能有一朵在开放。也就是说,当世界上所有的时间都停顿的时候,只有你还有一个小时。”

“你使我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说,“但是,它能不能实现,不能取决于我一个人。”

“你必须明白。”他开始说,“我是永远不睡觉的,如果我一人睡,那么整个时间就在那一刹那间停顿了。那么,世界将会静止不动。如果时间不走了,那灰先生也就不能偷取任何人的时间了。尽管他们还有大量的储备,还能继续活一段时间,但如果那些储备用光了,他们也就完蛋了。”

他转身走出钟表柜围起来的小房间。毛毛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然后与钟表的滴答声汇合在一起,使她无法区分了。也许他走到这种滴答声之中去了。

侯拉师傅和毛毛相视而笑。

“尽管如此,你还想试试吗?”侯拉师傅问。“这是惟一的、也是最后一个可能了。”

“得了这种病,起初还看不出什么。但有一天,他会忽然犯懒,什么都不想干,对一切都失去兴趣,心中变成一片荒漠。这种厌世情绪不但不消失,而且长期存在,慢慢地与日俱增。日复一日、周复一周,越来越严重。他会感到自己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忧郁,内心也越来越空虚,对自己、对世界都越来越不满意。然后,连这种感觉也渐渐地消失,变得麻木不仁,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会变得完全。心灰意懒,对什么都不在乎,整个世界从此变得陌生了,觉得任何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他不再愤怒,也不再有热情,不再感到快乐,也不再感到悲哀,不再会笑,也不再会哭。那时候,他的心将变得冰冷,不再爱人,也不再爱任何事物。如果一个人病到了那种地步,那他的病也就完全不可救药了。那就再也无法挽回了。那时候,他会来去匆匆,脸上老是冷冰冰的,毫无表情,就会变得像灰先生们一模一样。是的,到了那时候,他就会变成灰先生当中的一员。这种病就叫做: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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