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走进去,到近处去仔细地观赏,但那个穿条纹背心的人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拖了回来。
“但是贫困而且没有梦想——不,毛毛,那就是地狱。因此,我宁肯过现在这种生活。
有好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
“有!”毛毛加重语气地说,“我必须找到吉吉,他一定在等我,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他松开毛毛,掏出一块手绢擦擦手,好像刚才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还没等毛毛说什么,他就拉着毛毛上了汽车。三位女士坐在后排,吉吉坐在司机旁边,毛毛坐在他的腿上,汽车就开走了。
“啊,真有这样一个小姑娘?”第三位女士惊异地问道,“我一直以为这是你编造出来的呢!——我们可以马上交给出版社或者广播电台!‘与童话中的公主重逢’或者别的什么名称,这将在人们当中产生神奇的效果!我将马上联系,促成这件事,一定会引起轰动!”
她缓缓地转过身,走出候机大厅。突然,她感到浑身一震:她把卡西欧佩亚也丢了!
就在这时候,大门猛地打开了,一辆车身很长的豪华汽车飞快地开出来,毛毛敏捷地向旁边一跃,虽然没有被撞着,但却摔了一跤,重重地摔倒在地。
“听着,毛毛。”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周围的人无法听到,“留在我身边吧!这次我带你一起去旅行,以后还带你到别的地方去。你就同我一起住在我那幢漂亮的房子里,像一位小公主那样,穿美丽的绸缎做的衣裳。你只要呆在我身边,听我讲话就行了。也许我又能想起以前那样的真正的故事,你知道吗?你只要说声‘行’,毛毛,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请帮帮我吧!”
“这里没有什么导游。”穿背心的人转过身去。他走进花园,正想关上大门,但在最后的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敢肯定他会来吗?”过了一会儿,毛毛又问道。
“不!”吉吉对她说,“现在不行,以后也不行,而且永远不行!在我和毛毛说话的时候,您最好免开尊口!”
“站住!”他说,“你想干什么,小脏丫头!”
毛毛跳起来,飞也似的向他跑去,吉吉一把抱住她,把她高高地举起来,在她的脸颊上亲个不停,抱着她在大街上跳起舞来。
“你问的是不是那个吉罗拉姆,那个著名的讲故事的专家?”
“您还不懂我的意思吗?’请吉厉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您把她带到那里去!”
毛毛多么想帮助吉吉啊!这使她感到心里隐隐作痛。但她觉得,使他重新成为吉吉也许不一定对,再说,如果她不再是原来的毛毛了,那她就一点儿也帮不了吉吉的忙。
那个穿背心的人扬起眉毛,摇摇头。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世道变了,完全变了。”
“不行!”吉吉激动地吼叫起来,“我现在要同毛毛谈话,这是私事!对我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要我对你们说几遍才行呢?”
“这就是毛毛!”吉吉笑着大声说,“我的老朋友毛毛就是她。”
“你找谁的家?”
于是,毛毛就一直走到大门前坐下,耐心等待。半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毛毛开始想,有时候卡西欧佩亚也可能会出错。
第二位女士看了看表说道:“我们得赶快走,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毛毛不知道富人家的仆人都穿这种背心,她站起来说道:“你好,我在找吉吉的家,尼诺告诉我,他现在住在这儿。”
我们的老贝波呢?他在于什么?我一直没有见过他。还有那些孩子们呢?哎呀,你知道,毛毛,我常常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我给你们讲故事,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刻啊!
“喂,脏小孩,”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你在这儿找什么?”
虽然这是地狱,但是,这至少是一个舒适的地狱。——唉,我都说了些什么呀?当然这一切你是不会明白的。”
“她为什么在大门口闲逛!”第二位女士问。
汽车往前开出一段距离,“吱”地一声刹住车,从车上下来的正是吉吉。
“天哪。”吉吉烦躁地说,“我同毛毛那么长时间没有见面,难道就不能安静地谈几句话!
“别打扰她!”吉吉气愤地说。
最后还是吉吉转过头,对后面的女士们无精打采地嘟唤说:“对不起,我并不是指你们,我的神经太紧张了。”
他的话刺伤了那三位女士。
“等!”乌龟的回答。
“我想知道,”毛毛说,“这儿到底是不是吉吉的新房子,看样子根本不像是他的。”
“这个孩子伤着了吗?”一位女士问,话中责备的成分远远地超过了担心。
“可是你,小姑娘,”这时候,第一位女士转向毛毛,微笑着说,“你一定会愿意让别人报道你,对吗?”
“现在,’请吉歪着身子微笑着对毛毛说,“现在我们只谈自己的事情,毛毛。”
“请原谅。”她说,“我刚刚想出一个好主意,这就是,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把毛毛带到帕布利克电影公司。她肯定会在您的流浪故事中成为新的童星。想一想这会带来怎样的轰动吧!毛毛扮演毛毛!”
“马上就会知道。”乌龟甲壳上闪现出这句话。
吉吉弯下腰,久久地看着毛毛,突然,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花园的门关上了。
这真是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街道宽阔整洁,几乎见不到行人。在高墙、铁栅栏后面的花园里,古木参天。花园中的房屋都是用玻璃水泥建造的长方形平顶建筑物。房前绿油油的,草坪修剪得非常平整,仿佛在邀请人们到那里玩耍、翻筋斗。然而,不但看不到有人在花园中散步,也看不到有人在草坪上嬉戏。看来,他们的主人根本没有时间。
毛毛大吃一惊,慌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卡西欧佩亚?难道你又想离开我吗?
你亲眼看见了吧,毛毛,这些奴隶主的帮凶,她们不让我和你谈话。”
“刚才摔疼了吧?”他气喘吁吁地说。还没等她回答,便又激动不已地说了下去,“真对不起!我把你吓坏了吧,因为我的事情特别急,你懂吗?我已经又迟到了。这些日子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你必须把这前前后后的情况都告诉我。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你看到我的信了吗?它还在那儿吗?那好,你到尼诺那儿去吃饭了吗?好吃吗?
“这一切都是你的吗?’毛毛用手指着大门里面问道。
“他真的在等你吗?”那个人问。
“那好吧。”毛毛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许能等很久,可是吉吉怎么知道我在外边等他呢?
毛毛几次想回答吉吉的问题,由于无法打断吉吉那滔滔不绝的话语,便干脆等他把话讲完,同时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上去,他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他身上穿的衣服那么漂亮、讲究,还散发着香气。可是不知怎么,毛毛却感到他特别陌生。
他忧郁地注视着窗外。
“是的,”吉吉绝望地喊起来,“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但这与毛毛没有关系!现在——我恳求您!——让我俩安静地谈五分钟!”
“哎。”第二位女士尖刻地驳斥道,“我们还不是都一样!我们只是完成自己的工作,我们为您安排活动日程,您付给我们工资,如此而已,尊敬的主人!”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然就太晚了。”这时候,第二位女士插话说,“我们马上就要到机场了,您能不能至少让我们对这个孩子做一次简短的采访?”
“没有,没有,一点儿也没伤着。”吉吉肯定地说,“她只是吓着了。”
“我只顾说自己了。”吉吉说,“现在总该你讲讲这段正说着,小汽车已经在机场前面停住了。他们下了车疾步走进候机厅。几位穿制服的航空小姐早已在那里等候。一群记者在旁边拍照,同时向他提出各种问题。空姐不断地催促他,因为飞机几分钟之后就要起飞了。
“他马上就来。”这行字出现在龟甲上。
“是的,渐渐地我们会理解您的。”第一位女士说。
毛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首先她听懂的是吉吉病了,而且危在旦夕。她猜想,这一定是灰先生们搞的鬼。她不知道怎样帮助吉吉,使他不要去他根本木愿意去的地方。
这段路可不近,尽管毛毛已经习惯了赤脚走路,但当她走到小绿山时,脚掌仍然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她连忙坐在下水道的一块石头上,准备休息休息。
“好。”吉吉说,“现在开始讲吧,毛毛!最好从头讲起,你当时怎么突然失踪了呢?”
女士们都不再吭声了,吉吉精疲力竭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花花公子!”乌龟甲壳上出现了几个字,但马上又消失了。
这时候,龟甲上出现的不是她所期望得到的回答,而是“再见!”两个字。
“我不是那种人!”吉吉突然大发雷霆。然后又对毛毛说,“请原谅,毛毛,你也许不懂,但我实在不愿意让那个坏蛋把你摸在手里。”
吉吉叹息着抓了抓脑袋,然后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小盒子,打开取了一片药,吞了下去。
“当然,当然!”吉吉马上表示和解,“那我们走吧!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毛毛,你同我们一起去机场吧!路上我们可以继续谈,然后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同意吗?”
“唉,您就允许我这一次吧!”那位女士毫不让步地说,“这关系到您的听众,而不是我的听众!您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您目前的处境是否允许您放弃这样一个机会!”
“导游吉吉,我的朋友。”
“是的!’吉吉叹息道,“但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不行。”吉吉说,“我不愿意这样做。”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从汽车里又下来四个人,他们走到吉吉跟前:一个男人身穿皮夹克,三位女士全都浓妆艳抹,但表情却很冷漠。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我现在惟一能做到的可能就是闭上嘴巴,什么也不讲,保持沉默。也许我的后半生要这样过,也许至少要等到人们把我忘记了,而我又重新变成无人知晓的可怜虫的时候。
“是的,是的,他就是导游吉吉。”毛毛高兴地说,“他也叫吉罗拉姆,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是的。”毛毛说,“是这样,他是我的朋友,我在尼诺那儿的饭钱都是他为我付的。”
“不是!”穿背心的人蛮横地说道,“马上走开!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
“真的吗?”毛毛充满希望地问道。
“毛毛,你看见了吧——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苦笑了一下接着说,“我已经不能自主了,想回去也回不去了。我算完了,从前我说‘吉吉就是吉吉’!——你还记得吗?但是现在,吉吉已经不是吉吉了。告诉你,毛毛,生活中最可怕的就是梦想全部实现的时候。就像我现在这样。我已经没有什么梦想了,我也不能从你们身上再学到它了,我对一切都已经厌倦了。”
毛毛正要讲述侯拉师傅和时间花,后面的一位女士已经将身子探到前面来。
她摇了摇头,眼里也充满了泪水。
“毛毛!”他张开双臂大声喊道,“真是我的小毛毛!”
“太遗憾了!”那位女士说,“这样的故事会催人泪下的。不过,随您的便吧,这件事也许以后还可以做,如果我们……”
“您总是在指责我,”这位女士也生气了,“说我没有给您制作具有足够影响的广告!”
“如果我知道,”毛毛对乌龟说,“现在怎样能打听到吉吉在哪里就好了。”
“就是这儿。”龟甲上显示出这几个字。
这条街最后的那栋房子,四周也围着一人多高的围墙,院门也和刚才那一家相同,是一块大铁板,使人看不到里面,门口也没有名牌和门铃。
在这次与吉吉邂逅相遇的整个过程中,毛毛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可是,她心中有多少话要对他倾诉呀。她隐约感到,因为找到了他,所以现在才真的失去了他。
那个仆人不相信地上下打量着毛毛,他身后的花园门半开着,毛毛可以看到里面的草坪,几只长毛狗正在那儿嬉戏,喷泉发出哗哗的水声。一棵鲜花盛开的树上栖息着一只美丽的小孔雀。“啊!”毛毛惊喜地喊道,“那只鸟真美丽!”
吉吉理解毛毛的心。他难过地点点头,然后就被他花钱雇用来的女士们拉走了。他再次向毛毛远远地招招手,毛毛也挥手示意,随后他就消失了。
“我去找你!”卡西欧佩亚的回答使毛毛感到更加莫名其妙。
啊,毛毛,我们有多少话要说啊,这期间发生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你身体还好吗?终于又可以这样说话了!
第二天,毛毛一大早就动身去寻找吉吉的住处。当然,她会带上那只乌龟。毛毛知道小绿山在什么地方,那是一个离老圆形露天剧场废墟很远的郊外别墅区,在这个大城市的另一边,离那个千篇一律的新住宅区不远。
毛毛转过身,看见一个身上穿着条纹背心的男人,样子有点古怪。
“这些艺术家们,”他不高兴地说,“有时候,脾气真古怪!不过,如果你真的认为他在等你,那我可以告诉你,这条街最后的那栋房子就是他的家。”
“为什么门关得这么严?”毛毛问,“我进不去呀。”
如果他老不出来的话。”
“我真不明白您想干什么,”那位女士委屈地回答道,“人人都认为那将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