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新闻报告员态度严肃，语调低沉。久美子如遭晴天霹雳，脸色变得苍白。
“要迟到的呀！”
天气变化实在太快，山上的雷也实在太凶了，大家刚要躲避，已经被雷云包围了。只见电光一闪，马上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雷鸣。电光横飞过去，击到岩石上冒出一股冲天的火光。
“怎么，你还不信？我不是你的妻子吗？”
没找到遗体的两个人中就有雨村征男。在认尸过程中，久美子就有预感，总觉得她丈夫的遗体不在这里。
结果，久美子没有找到她丈夫的遗体，确切说来，没辨认出来。保持着一定原形的尸体可以认一认，可是象肉片、肉泥似的尸体，纵然是妻子也无法辨认。
从机窗俯瞰右下方，浓密的云层空隙中，偶尔闪出一座座峰顶积雪的崇山峻岭，逶迤重叠，连绵不断。
“不大出事的啊！”
家属们认完尸之后，和下山的搜索队告别，又向上走去。他们在雪溪的各处看到了白楂的木头墓牌，前面供着花束。不用问，那一定是发现过遗体的地方。
“是啊！”
最近，由于他的实验获得成功，引得大资本家望着他的科研成果垂涎三尺。一帮狗腿子也纷纷蠢动起来。
“这一带离山近，总是这样摇晃。”在这条航线上来往过几次的旅客习以为常地说。
根据町田的申述，他是在航线附近训练时遭雷击的。这不象是在自卫队压力下讲的。
“只要你清清白白地做人，不管到那里我都跟着你。”
雨村想更紧地拥抱下去，却被久美子制止了。因为丈夫已经到了必须上班的时间。
“我总觉得好象有人从天上掉下来了。”
机组人员有机长、副机长和三名航空小姐，乘客五十五人，几乎座无空席。
久美子无意中打开了电视，这时正值播放新闻节目：
久美子脸色象贫血似的苍白。遗体损伤惨重，超出了她的想象。在山根看的那些都是多少经过修整的，眼下看的却是遇难时原样未动的尸体。
“那是人吗？”
“你说，我这个工作怎么样？”雨村喝了点咖啡说。
政府组成了飞机空中碰撞事故调査委员会。委员会由航空专家和权威组成，下设运输飞行、机械材料和管理制度三个部，决定分头査明事故原因。
久美子认雨村很有自信，觉得不论尸体受到多么严重的损坏都能认出。棺材里也有只装着手脚等躯体的一部分的。但这些都不是雨村的。为了不至于看错，久美子看完之后，父亲又看了二遍，也摇了摇头。
交通部航空局认为这次事件是由于自卫队飞机遇雷击之前，不仔细观察周围空域，随意侵入民用班机航线所引起的。县警察总部认为这是由于业务上的过失造成的死亡事故，违犯了航空法，决定逮捕应负法律责任者。现在正在医院对町田进行调查。
不过，他们觉得还算不幸中之万幸的是，坠落的直接原因是由于雷击。自卫队正想千方百计地用“自然现象不可抗拒”来缓冲沸腾起来的舆论。可是驾驶员却讲了不合自卫队心意的话。町田中尉说“他一直忠实地执行飞行训练计划”。如果起初就预定在这个空中范围进行训练，那么自卫队的飞行计划本身就成了发生事故的直接原因。对自卫队来说是个绝妙的缓冲垫和隐身草的“雷击”，只是促进了事故的发生。这就是说，自卫队飞机如果不侵入民用航线，不管怎么遭雷击也和民间飞机牵连不上。
尸体没有被认出的棺材上有的用墨笔字标着“男，三十左右岁，作过阑尾炎手术”或者“女，六十岁左右，脸右侧有黑痣”等等特征。什么也没有写的棺材可能尸体残缺到连年龄、性别都已无法辨别的地步。
然而纵然有令人赏心悦目的盛夏美景，也不能稍减遗属们的哀痛心情。
松尾俊介到雨村家来访问时吃了闭门羹。
“久美子，你要多加小心哪，不要勉强！”信乃到登山路口送行。好象自己若有体力也要跟去似的望着他们，直到看不见父女二人了，她才回去。
正值雷电交加、风雨大作的时候，针木岳山顶附近有一群东京某大学登山俱乐部的学生，为了躲避雷击向伏松林跑去。
“那你还要坐飞机吗？”
“可你不是说过，那是非常有意义的工作吗？”
长野县的大町市，是座落在北阿尔卑斯山麓的只有三万多人口的小城市。该市市内街道虽然不大，可它的管辖范围却不小，在它的行政区域里有枪岳山等北阿尔卑斯山脉的许多高山。这些山峰直通到富山县，以分水岭与富山县为界。
大约走了一个半小时来到了针木山顶，那里垒了一个很大的石堆作为标识。在离苍天最近的地点停放着遗体，那里散发出阵阵扑鼻的尸臭。
难道自己搞这项科研是错误的吗？最近雨村一直为此烦恼着。他曾经把研究开发二十一世纪的能源定为自己的终身课题，可是随着研究的不断进展，不知为什么，反倒越来越害怕起来。
最近，雨村的新燃料浓缩技术羸得了国际上的好评。这项研究使他的地位越来越重要。甚至闷在家里的久美子，都听到物研的重大成果，如果没有雨村参加就不能进行这样的说法。自己的丈夫是大名鼎鼎的物研的核心人物，她自然引以为荣。可现在，雨村却一反常态，急于辞退这项工作，自然不免使她心生疑窦。
町田并非没有受到上司的压力，他在被拘留前，上司就曾告诉他“不要乱讲”。他为什么还敢于讲不利于自卫队的真话呢？这是因为他本人除了是事故的当事人而外，他还想当个正直的证人。航空自卫队干部感到町田的态度是个严重威胁，因为町田在重要时刻惹出乱子，还讲了些大不利于自卫队的证词。恨得他们简直想把町田杀掉。
除了这架客机，还有几架在附近飞行的民间飞机也收到了紧急讯号。跟踪“极光-A”的航空自卫队的雷达荧光屏上，在十三点四十分出现了能登号的机影，但转眼就消失了。
“到那条雪溪去吗？”一个家属问。
若说是登山，久美子至多登过奥多摩山，那还是主要靠坐缆车上去的。现在居然能登上针木岭，这完全是由于丈夫遇难，心情异常悲恸所赋予的力量。
“这是北阿尔卑斯山。”一位旅客给在旅途中结识的邻座介绍说。
学生们发现尸体片刻之后，一对脸色煞白的情侣踉踉跄跄地来到了针木岭的小旅店，被雨淋得象两个落汤鸡，哆哆嗦嗦，嘴唇发紫，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唉呀，遇险了！”
“您怎么知道的呢？”
自卫队还没有得到整个国民的承认。在出了事故受到谴责时好象才承认它的存在，这可真是个讽刺。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它好象不知道人间的悲哀和苦楚，从遥远的太空，把它那灿烂的光芒洒向大地。
“尸体，七零八落的……不是一两个人。”
“太太，这里还有在现场发现的遗物，请您过过目。”工作人员把她领到大厅的一角。这里有摔碎镜头的照相机，刮断了带的手提包，血染的礼品等等，不管哪一件都烙上了凄惨的印记。
当时西风，风速每小时约四十海里，机外气温零下三十度，能见度约十公里。根据航空气象预报，北阿尔卑斯山方面出现了积雨云。
“这条路就要到雪溪了。各位紧紧跟着我们走就没危险。有墨镜和登山鞋的请戴好换上，没有的请到这里来借。”护送队的队长说完，便劝告家属中不能走路的人返回去。有几个看到眼前危岩高耸，雪溪倒挂的情景，就自动接受了劝告。
“把冰杖扔掉！”
“谢谢，我决不会去做使你不幸的事！”一阵爱怜的柔情涌上心头，雨村不由得将久美子抱在怀里。
“针木岳前边还有昴岳和赤泽岳。在那一带搜索到一些遗体，好象昨天还没来得及运到下边，暂时都集中在针木山顶了。先领你们到那儿看看去。”
下边是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上边是充满着活力和生机的夏日晴空。久美子觉得这种鲜明的对比过于残酷。
这些物品之中没有平日熟悉的东西，当然，若是雨村旅行中途买的土产品，久美子是无法辨认的。——说不定这里还有给自己买的东西呢。她看到那些沾着泥土、血迹斑斑的新潟糕点和其他土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禁不住抽泣起来。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电视报道说，由于遗体散落在北阿尔卑斯山的广大地区，搜寻工作极其困难。
久美子本是为了认尸才登到山顶上来的，可她走到这里却好象有意地避开尸体把视线转向了远方。她看到了两边山夹着的一面湖，刹那间，她似乎觉得丈夫的遗体就沉在那湖底。这也许是她想尽快地确认丈夫遗体的愿望和又不想看到七零五散惨不忍睹的尸体所产生的矛盾心理。
旅店管理人决意不再理睬他。可是，这时又来了几个登山人，他们和那对伴侣一样，也是神色惊恐，脸色苍白。
人类果真这样明智吗？人们明白，机械生产是人类为了丰富自己的物质生活，而使其发达起来的，而另一方面，却由于它的发达而又逐渐破坏了人类生活。尽管懂得这一点，可还是不能使自己发动起来的机械停止运转，甚至反而促使它加速转动。
久美子母亲信乃上不了山，决定让她留下，好给后来的雨村父母介绍情况。
第二天大清早，久美子就向针木岳走去。多数家属留在小旅馆里，等待着运到这里来的尸体，只有体力强的人继续登上山脊。久美子仰望又陡又高的山峰，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能否登上去。但实际一走，却较为顺利。她一心只想着往上登攀，一时忘却了悲痛。这比在旅馆里心急火燎地等尸体要好得多哩！
自卫队飞机在能登号附近遭到雷击，操纵失灵，驾驶员町田龙一跳伞脱离后，这架飞机撞上了能登号客机。能登号机组人员和全部乘客可能全体遇难。
“现在请各位认一认吧。”搜索队员满怀同情地招呼家属们。
“笆爸，您可不能去。”久美子反劝爸爸说。为女儿着想，父亲没有退缩，他想这样一来女儿也许就不去了。然而久美子现在挂念凶多吉少的丈夫胜于关心父亲。这里存在着做妻子的对丈夫的偏爱。此刻父亲理解女儿的心情和悲哀，自己虽已年近花甲，还是决定豁上这把老骨头去爬那座生平首次攀登的三千公尺的高山。
“有他啊！”久美子不禁失声，头嗡的一下，险些晕倒。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眼前一片漆黑。
“这事在公司里是不好谈的。”
搜索于第二天正式开始。遇难者家属从东京乘坐航空公司准备的汽车也都陆续来到大町市。又从大町市一直坐到汽车能开进来的扇泽。身体好的人爬过大雪溪上了山。让家属上山，不仅危险而且会妨碍搜索队工作，可是考虑到家属们都希望尽早亲赴现场看看遇难实情，凡是想到山里去的人，搜索队都尽量领上了山。
旅店管理人一听很不高兴。认为那男人在胡言乱语。不论北阿尔卑斯山最近怎样失去了清静高雅，变得多么鄙俗不堪，可山上也不至于到处是尸体呀！
当天十三点零五分，由新潟飞往名古屋的国内YS11A-300型班机能登号准时起飞。按航图计划经R17航线向西，再由丝鱼川进入W14航线南下。
雷声稍减，躲在伏松林里的一个人突然指向空中喊了起来。另一个学生提心吊胆地抬眼望去，黑云滚滚的空中有一股灰蒙蒙的烟气。
“从遗体和飞机碎片落下的地点来看，可以认为其中一部分坠落到黑部湖里了。”搜索总部提出了这种看法，飞机残骸复原情况也证明了这一点。
“劳您驾，请打开。”
雨村想，过去把无数人推到悲惨世界里去的战争，就是那一小撮愚蠢透顶的掌权者发动的。雨村自己在研究过程中真正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控制、应用自己的科研成果，更可悲的是，他的科研成果——原子能的破坏力是极其巨大的。
散落着飞机残骸和遇难者遗体的针木岳，是由白马岳开始的后立山连峰中最南面的一座山。标高两千八百二十一公尺，在它的山腰上有一条很长的雪溪。堵住这条雪溪的就是二千五百四十一公尺高的针木岭，隧道凿通以前，往黑部溪、谷方面去定要翻越这道岭。
“真惨啊！”
航空公司给家属们准备了旅馆，虽然久美子昨晚一夜没合眼，又在汽车上颠簸了很长时间，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困倦。她想，丈夫一定还在山里的什么地方。久美子走到窗前，凭窗远眺，只见骄阳熠熠，碧空如洗，山峦苍翠，草木郁郁葱葱，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久美子触景生情，不由得一阵心酸。
“对我来说可就太长了呀！”
路向左转了个大弯，雪溪分成了两股。在这里他们同从右边雪溪下来的搜索队的一个分队相遇了。搜索队拉着一个船形雪橇。家属们看见雪橇，便吵嚷起来。
他的出差日程表是：新潟两天，在名古屋四天。由新潟到名古屋陆路交通不便，决定搭乘最近开办的空中航班。
“不，落到那一带的尸体几乎搜遍了。一般的人登那个雪溪很危险。”
“我可不放心！”
收在这里的尸体，准确地说只是人体的一部分，有的还插在尖刃似的飞机碎片上。由于收尸工作太忙，或是为了做为某种证明，人的肉片还照样挂在金属碎片上，很象被伯劳鸟叼来挂在树枝上的食物一样。黑压压的苍蝇在人肉上叮着。有个家属觉得这太惨不忍睹而提出了抗议。
雪溪在夏天的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水光粼粼。登山人的服装就象涂上各种颜色的围棋子，点缀在溪畔林间，山野呈现出盛大节日似的景象。
“客人，请不要开这样荒唐的玩笑吧，这会搅扰其他客人的。”
“如果他坐了这架飞机……”她喃喃自语，心里不禁一阵瑟缩。
出事前后，大町市上空黑云滚滚。由于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人们没有注意到碰撞的轰鸣和闪光。当时在大町市的西边曾出现了一次大闪光和一声巨响，把居民窗户的玻璃都震得哗哗直响。许多市民也只是说“今天的雷真凶呀”，没再去想其他的事。
在调查町田中尉的时候，全日本国内空运公司弄清了在定期航线W14附近自卫队飞机进行过战斗训练这一重大事实。在这以前，社会舆论曾一致指责自卫队飞机冲撞民航机的犯法行为以及防卫厅以雷击为借口进行缓冲的企图。可是当揭露出空军飞机有意地在定期航线附近进行战斗训练的时候，国防厅的缓冲努力也就不起作用了。报界及其他宣传與论界也开始用强硬的语调加以抨击。
大町市位于松本盆地的北端，它和南面的松本市都是北阿尔卑斯山闻名的登山口。来到松本市的人多是游山玩水的一般游客，而来到大町市的人则多是想攀登高峰的登山者。松本已经变成了一般城市，可大町市却仍然保持着“山城”的纯朴特色。
“是同核武器有关吧。”
“你没登过山，不要去了。”母亲也紧跟着说。这时，一些男性家属穿上登山鞋，拿起冰杖，煞有介事似地都打扮成登山者和搜索队的样子。从他们的装束可以判断，所要去的遇难现场山高路险。久美子只是新婚旅行跟丈夫来过北阿尔卑斯山，上过八方山脊，但那并不是自己登上去的，而是坐升降机和缆车上去的，她那双脚本来就不善于走路，更不用说攀登高山了。
山脊上空不断增加着积云，山体蒸发出来的热气流正在上空奔腾着。久美子目睹着这一切，深感大自然的喜怒无常和它的残酷。
“你好久没回娘家了，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从从容容地回去看看嘛。”
“不长，一周左右，马上就走。”
飞机爬升到巡航高度，机内指示绑安全带的电铃声停了，乘客们各随己意，都釆取了自己觉得舒适的乘坐姿式。
“回娘家好办，离得近，想回去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去的，你出门可要多加小心哪！”
“现在的交通事故，汽车远比飞机高。在所有交通工具中，飞机算是最安全的了。”
现在，正处于国防厅制订新防卫计划，想要取得飞跃发展的重要时刻，当局本想避免一切刺激国民的事态出现。所以当国防厅干部接到出事的消息时，与其说是他们对事故之大感到惊愕，对遭难者及其家属表示哀悼与同情，莫如说他们在捶胸顿足，懊悔莫及地埋怨“在不适当的时候，惹出了不适当的乱子”。
“喂，你们看，那是什么！？”
“如果我想改行的话，你会劝阻我吗？”雨村的工作不象一般职工那样可以简单地改换或者放弃，有关方面正在向他的研究项目投入巨大资本。在其背后，隐藏着除了纯学术研究目的外的各种不可告人的企图。这一点使他越想越怕，终日惴惴不安。
雨村抱过妻子吻了吻。他从今天开始，要出差一周。准备先去新潟，视察预定在那里修建原子反应堆的用地，然后去名古屋，参加国际原子能科学会议。他不大愿意出席这样的会议，可是有公司的指示，不得不去。
今日下午一点四十分左右，在长野、富山县内的北阿尔卑斯山针木岳上空，正在进行训练的航空自卫队飞机同由新潟飞往名古屋的日本空运761次班机能登号在空中相撞。
如果到黑部湖去搜索，就要旷日持久了。久美子带着矛盾的心情回到了东京。
“那一个没这样严重，”被父亲抱住的久美子恢复镇静以后，那个队员紧跟着说，“请看看吧。”久美子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来到这里不敢认尸岂不是白来了吗？她振作精神，咬了咬牙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番，觉得都不象雨村。
不到二十分钟，飞临内陆上空，也许是气流不正常，机身开始波动。不久钻进了云层，团团云雾不时掠过机窗，机翼上下颠颤，乘客们觉得很不舒服。女服务员再次请大家系上安全带。
“懂了，今天到此为止。可我决不灰心，请转告雨村先生。”说完顺手又拿出一张有工作单位的名片交给了她。
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几乎所有遇难者的遗体都找到了。最后认定只有两个人的遗体还没找到。飞机坠落地点虽是北阿尔卑斯山的险峻地带，但由于山路修得较好，又时值登山季节，易于进山，所以搜索进行得很顺利。当地的全力协助也起了很大作用。
“说不大出事也就够吓人的啦！你别坐飞机，好吗？”
从白马岳径直南下的后立山连峰，从爷岳附近向西经过鸣泽岳、赤泽岳、针木岳等等山峰直接莲花岳。西边的峡谷离黑部方面的河流很近，由于断层陡陷，那峡谷十分险峻，特别是赤泽岳以西，山高谷深，状若锯齿，延续不断，无路可通。飞机残骸和尸体就散落在这广大的山间。
“没什么，你把这事看得太重了，好象出国似的。”
“又发现了吗？”护送队领队人向一个熟识的队员问。
听说机上人员全部遇难了，连千分之一生还的希望都没有。可久美子仍没完全放弃希望，不停地为雨村祈祷着。进山来的家属们也都在为亲人祈祷着。他们恨不得一步就走到现场，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亲人死了。
“人？是雷公没踩牢云头掉下来了吧！”伙伴们正在打趣，金属碎片呀，还有些别的莫明其妙的东西纷纷落到了他们的周围。
她没有问雨村预定乘坐哪一次班机。只约略听他讲过，这是一条最近才开辟的新航线。由新潟到名古屋之间的地方航线不会有多次班机吧？想到这里，久美子觉得雨村搭乘这架遇难飞机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肚子饿了还不想吃，这是少有的事。”他们似乎没有发觉这一群人是遇难者的家属，你一言我一语地走过去。听他们的话语，山顶上好象存放着不少的遗体。
“由新潟到名古屋，日本国内空运……”久美子自言自语。她想，丈夫就预定今天由新潟去名古屋的呀，而且预约的也正是日本国内空运公司的飞机！
“你说什么！？”
町田大惊失色。他想增加马力，打开开关，可是已经不起作用了。
倘若以可怕为理由不能辞职的话，那就尤其可怕。
他们观赏着下面时隐时现的风光，好象看到山中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从云缝中一闪而过。
“没别的事就好。”
雨村近来常想：自己搞的工作，是否已经超越了人所应做的范围了呢？那是不是对神的挑战？
在雷电袭击下，惊魂未定，又遇到了从天而降的离奇古怪的东西。他们战战兢兢地爬出临时避难所——伏松林。这座山附近的上空还在落着一块块奇怪的东西，这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本来爱登山的人就有好奇心。
在针木岭小旅店里已停放着三具尸体。走到这里来的家属已经认出了其中一具。
“我到山上去看看。”久美子说。
有关方面为了照顾家属登山，给他们分派了熟悉山里情况的当地人同行。
尽管如此，在自卫队、警察、消防队和当地山区工作人员组成的搜索队的积极努力下，据说仍在不断地发现尸体。从高空摔到陡峭山石上的人体已经支离破碎，因此认尸工作进展缓慢。
“陆续发现遗体的地点是从这上边的针木岭雪溪开始直到针木岳、窄岳、赤泽岳一带的山脊和山腰。正好是关电隧道上边一带。”搜索总部的负责人说道。看来那一带是很难走的。再说遗体散落的范围较大，当天走不完，要在山上过一夜。
七月二十四日，县特别搜查总部在警察厅派来的法令专员井关正久和该厅搜查第一科科长的参加下，召开了搜查会议。结果，多数人认为自卫队飞机违犯了航空法第八十三条（冲撞预防义务），从而决定了进一步追查的方针。
有个胆大的学生，翻过来倒过去地端详着捡来的象个红泥块似的东西，突然象女人似的“哎呀”一声尖叫，把那东西扔掉了。
久美子在父母的陪同下坐第一趟汽车来到扇泽。雨村的父母住在别的地方，将晚到一些。已经找到的尸体都装进了白色棺材，在国民宿舍大厅里安放着。一走进这里，气味熏人，不少死者家属正倚着已被认领的尸棺号啕大哭。虽然大厅内放着香料，点着线香，尸体的臭味还是很刺鼻的。
久美子看完了所有尸体，最后悲伤地摇了摇头。不管哪个尸体说是人体都难以置信，死得真是惨不忍睹。
“不要紧，其他家属也有许多人去嘛，再说……”久美子说到这儿停住了。她本想说，亲自去看看丈夫遇难的现场，又一想丈夫还生死不明，那样说未免过早，所以话到舌尖又留了半句。
町田想，只好降落了，但无论如何也要离市区远一点。于是去拉操纵杆，可操纵杆也完全失灵。
“那是昨天上山时往右边去的那条雪溪。从山脊到那条雪溪，掉下来的尸体好象最多。”领队人说。
发生事故当日，航空气象台报告北阿尔卑斯山一带出现了积云，并预报积云之中含有雷云。事故发生前小松基地向町田进行联系说：“北阿尔卑斯山北部方面出现雷云要注意”。不过，这个联系不是警告，只是估计性质的劝告。町田根据基地介绍的情况判断，这种程度的积云可以飞行。在遭雷击后，町田中尉跳出飞机，飞机在坠落途中撞上了能登号客机。
国防厅的事故对策委员会发表意见说，町田飞机的直接坠落原因是由于雷击和气象判断错误。
“哎，这说哪去啦，若是害怕坐飞机，那就哪儿也去不成喽！”
根据国防厅发表的情况来看，町田飞机是由于人力无可挽回的原因而坠落的，但在顶着坏天气，硬要进行训练这一点，町田中尉是有过错的。
机身出了个窟窿，它象个什么都想吞进的贪婪的大嘴，霎时间把人和机舱里的一些东西吞掉了。人的惨叫声，咯吱咯吱的磨擦声，随着一次巨大的闪光和爆炸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刹那间，人们失去了知觉。
久美子一想到丈夫要坐这玩艺儿，就惶恐得了不得，更何况这是一条刚开辟的国内航线，比国际航线上的喷气客机的安全度还低。想到这里，就更加惴惴不安了。
第三天，即七月十八日下午一点四十分前后，北阿尔卑斯山针木岳一带上空，乱云滚滚，电闪雷鸣，天气骤变。一百来名登山者纷纷跑到山中小旅馆去避雨，这时忽然听到高空一声巨响，简直要把小房震塌似的，跟雷声稍有不同，可当时大家并没有特别在意。
十三点三十分从长野市上空向右转，朝北阿尔卑斯山脉方向飞去。
“啊……全是……尸体！”那男人断断续续地说。旅店管理人没能马上理解他说的意思。
“请打开吧，我不要紧的。”久美子看出了他为什么迟迟不动，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说。
十三点三十五分，飞到信浓大町市西面的北阿尔卑斯山上空时，两架飞机都穿进了积雨云。
若不遇到那个女人……雨村想到这里，感到内疚。妻子那令人怜爱的样子，迫使他要吐出实情。
“无论如何让我见一见雨村先生，有要事相告。”松尾死乞白赖地恳求着有点腼腆的久美子。
雨村觉得，人们明明知道这将导致人类自身生活环境的破坏，而又不去加以制止，实在愚蠢可怕。他曾亲眼看到自己周围正在发生的非同寻常的环境破坏，因此他不能再一味地相信“人的意志”了。
这些谴责，使自卫队惊慌失措。这个没有得到国民同意的“见不得太阳的军队”，是由于对宪法进行曲解而诞生的。它虽然被国民骂作“偷税的小偷”啦，“白吃饱的大肚子汉”啦什么的，可它却在不加声张地暗中积蓄和扩大着力量。
“我们也想把它拿下来，可是肉粘贴得很紧，拿不下来呀！”一个搜索队员辩解说。
“可是，飞机若是掉下来一切也就完了。”
“真残酷啊！”久美子喃喃自语，两眼饱含着泪花。她从那朗朗的晴空想到了无情地夺走了新婚丈夫的滚滚乌云。
十三点五十分，航空自卫队向入间基地的中部空军部队发出了飞赴关东中部、近畿地方的第三抢救区域进行抢救的指令。
这时从山上下来几个登山人。他们的脸都晒得通红，有的人鼻子尖和脖子被晒得一块一块地爆了皮，这些人好象是从大北边沿山脊过来的。
町田驾驶员降落在针水岳扇泽附近，后被送进当地医院，现已平安无恙。
雨村认识到，具有比意志更强大的东西，那就是权力。掌握了强大权力的人，不一定就具有人的理智和意志。
町田无法弄清飞机现在的方向。高度在迅速下降，下面是三千公尺高的北阿尔卑斯山，不早点脱离飞机，会有撞山之忧。不觉一阵恐惧袭来。事不宜迟，他顺手拉开弹离装置。离开座舱之后，飞机滑向右方，钻进浓云之中。
自卫队如果发生了伤害国民的事，就要痛遭抨击。因为本来应该保护国民生命的军队，反而伤害了国民。
“那么说是沿着这条山脊再往里去吗？”
“我不认识这个人，让他到公司去谈。”雨村在里屋对妻子说。
“如果是那种事，我丈夫可半点都不会考虑，即使您是专程来访，也是往返徒劳。我劝您以后不要再白跑了。”
一群学生没等领队人落音，就扔掉了所有带金属的东西，钻进了伏松林。
久美子坚决要去，父母也就不再阻拦了。不过让她一个人去，太不放心，父亲决定自己也跟去。
雨村从沉思中醒来吃了一惊。本想往咖啡杯里加蜂蜜，拿起的竟是酱油匙。若不是妻子发现，眼看就要喝酱油咖啡了。
这群登山健儿万万没想到，在他们顶空的云层里竟然发生了惊人的惨剧。他们被突然纷纷落下的碎尸惊得目瞪口呆。
“是的。我想看看。”久美子睁大了眼晴，走近雪橇。队员把胶皮苫布卷了起来。映入她眼帘的竟象是一块黑红色的土块……久美子晃晃摇摇地眼看要倒下去的时候，她听到父亲象是在背后好远的地方喊了一声“久美子”！
“因为遗体要和遗属见面，一般都作了临时整形处置，请……”工作人员对靠近棺材的久美子为难地说。所谓临时处置，就是把摔得稀烂变形的头盖骨或者身体的其他部位，填充一些什么东西，尽量使他象个人体的模样。
“改行？是辞退现在这个工作吗？”久美子不胜惊讶，因为丈夫过去曾为他所选择的工作感到自豪。在公司里他俩虽不在一个科室供职，但却都是物研的人，丈夫在公司里声誉之高她早有耳闻。
值得注意的是，学者和发明家不论如何强调和平利用，一旦这些发明到了掌权人手里的时候，他们就无权过问其用途了。科学家只能象只下蛋的母鸡成天去下蛋，至于用下出的蛋做什么菜，那就无权过问了，只有厨师——当权者说了算。什么“原子能三原则”，无非是厨师驱使母鸡尽量多产卵的催生素罢了！
大多数旅客当即神志昏迷过去，只有绑着安全带的少数乘客，在混乱模糊的意识中，感到机窗外面象旋涡似地打转转。天空、云雾和地面都在猛烈地旋转着。
“老大爷，不好啦，这儿变成了死尸山啦！”这次旅店管理人大惊失色。先来到的其他客人也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和您说同样话的人，已经见到三个了。”
久美子最近很担心丈夫。头几天，他曾穿着衬裤就进了浴盆。这阵子上班时常忘带钱包和月票，还很焦躁，动辄发火。
“嗯？”
“头一个遗体就是在上边不远的地方发现的。”久美子听到领队人说完，好象觉得这山势倍加险恶了。眼看就走到现场的中心地带，家属们的心情不由紧张起来。
“不是，只是我讨厌这个工作。”
“不管怎么说也得亲自去看看。”久美子心里说着，咬着煞白的嘴唇站了起来。可是针木岳山在哪里呢？怎么去呢？这一切她都一无所知。
好象突然被人抓住了狐狸尾巴似的松尾，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久美子接着遗憾地说：
从小旅馆开始往上走时，坡度很大，较为吃力，可是走过一段之后，坡度就小了。不久来到了高山植物地带。这里盛开着高山花朵。右侧，可以看到一线残雪。
“是真的！”
“对，现在仍然认为是有意义的！不过，我的研究有被用于违反我的心意的危险。”
不仅对于飞行计划，就连雷达位置记录及其他所有记录、飞行报告等都进行了审查。经过周密的调查，了解到町田飞机虽然知道W14航线，可他还是侵入了这条民用航线。这就更加重了以民间飞机作为目标而进行训练的嫌疑。但町田中尉否认这一点。他说：“我知道W14航线，但我不知道能登号正在飞行。”
“我认为是个很好的工作呀。”久美子毫不迟疑地回答说。
“会开完了，坐新干线特快回来。”雨村离开妻子的嘴唇说。好象给她安慰似地微微一笑。
针木岭仅次于南阿尔卑斯山的三伏岭，被称为日本第二高岭，标高二千五百四十一公尺。此时久美子已筋疲力尽了。雪溪上边的路非常难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脚脖子好象折断了似地疼痛。
话虽如此，看着丈夫一个人在痛苦，心里委实难过。而这难过之中，还夹杂着被丈夫疏远的凄凉和焦急。
在此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故。不过，同民用客机空中相撞，而使机中人员全部丧生这样的大事故还是第一次。
“你是担心这次发明有被滥用的危险吗？”
“这里也有只发现遗体一部分的。”工作人员生怕吓坏了她，不肯爽快地开棺。
生物化学武器的反人道性质，已成为舆论之的。当然不能说有什么合乎人道的武器。
对久美子来说，丈夫这次出差，是他们结婚以来最长的一次离别。最使她放心不下的是丈夫有一段旅途还要乘坐飞机。
电视开始宣布搭乘该机的人名了。荧光屏上出现了用字母写的遇难者的人名。久美子仿佛在祈祷神佛保祐似地屏息凝神地盯着荧光屏上流动着的字幕。到底还是出现了“雨村征男，东京，杉并区”的字样。
“无论如何请您快来一趟，雪溪都让血给染红了！”小旅店管理人再这么一说，警察也觉得象是真事了。这时候县警察总部来了指示：在大町市西面上空有飞机相撞。飞机机组人员和乘客的尸体可能坠落在针木岳一带，立即前往搜索救护。
航空法第八十三条规定：为了预防同其他飞机碰撞，确保安全，飞机必须遵照运输部所定的飞行航线、速度及其他规定飞行。
“什么也没有呀？”
久美子虽然不懂高深的原子物理，但她从丈夫的研究题目就自然地联想到了原子武器。此外雨村常常象口头禅似地说：“这个研究和军事用途密切相关，所以科学家必须经常提高警惕，不能疏忽大意。”
“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旅店里的人看他俩这副样子急着喊问。
久美子一点也不相信飞机。虽然它是汇集了现代科学技术的精华设计制造的，但那样巨大的金属块飘在空中，总是怪叫人提心吊胆的。
“本想在山顶上吃点早饭，可一点食欲都没了。”
“是不是作了恶梦？那，那是人的脑袋呀！已经烂得一塌糊涂。”
久美子不敢想粘在飞机碎片上的肉是丈夫身上的，她呆呆站在那里，不时闻到扑鼻的尸臭。
被缠得无可奈何，她进去问丈夫。出来后带着一副为难的表情说：
十三点三十七分，町田机向寺井机发出了“天气恶劣迅速返航”的指示。正在这一瞬间，町田机遭了雷击，尖尖的机首突然发出一道强光和巨响，町田眼前的速度表立即降到了零，所有仪表盘上的灯都熄灭了，电气系统完全失灵。发动机马力功率连续下降。这种飞机功率若降到百分之八十，就要因失速而降落。
原子能发电中不可缺少的燃料，同能毁灭地球的某种能量密切相关。
由新潟到名古屋的飞行时间约五十分钟，比火车快得多。
“您是想拉拢我丈夫吧！”
“简直象脏水沟里的黑泥块儿。”
在这山顶上放着的尸体中，连部分保持身体原形的都没有，在山麓看到的尸体比起这里的要算完整得多了。人体从高空加速摔到高山的光秃岩石上，就象熟透的水果由空中落到地面一样摔得粉碎。曾听搜索队员未加思索地说，这些尸体活象伯劳鸟叼来的肉。久美子当时还没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现在到现场一看就恍然大悟了。
她想先到日本国内空运公司办事处，那里一定有一些遇难者家属，可以同他们一起行动。心乱如麻的久美子只想到了这些。
“你休息一会吧。”母亲抽抽噎噎地对面无血色、站了好久的女儿说。她对女儿的健康比对极可能遇难的女婿还担心。
就在大家吓得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的时候，另一个人踩上了一个软囊囊的东西，仔细一瞧，那是一只断下来的手腕子。这时再一看从山上流下来的雨水，明显地泛着血色。
“久美子，你还是不看为好。”父亲劝阻要执意亲自过目的女儿说。
现在自卫队想制止町田不要“瞎说”已为时过晚。对这次飞行训练计划的严格调查已开始进行。自卫队借口自己的特殊性也无济于事，在强烈的社会舆论面前，不得不勉勉强强地同调查组合作。
“怎么的啦？”伙伴们惊愕地问。
“公司里发生什么特别不顺心的事了吗？”
久美子知道有什么事苦恼着丈夫，但究竟是什么事却不了解。问吧，丈夫还不肯痛痛快快地告诉她。所以久美子近来也终日愁眉苦脸，心神不宁。难道妻子不能和丈夫同舟共济吗？久美子认为即便丈夫倾吐出肺腑之言也无济于事，丈夫的苦恼恐怕不是靠妻子的安慰能够解除的。
“我说你……”早饭时久美子担心地招呼丈夫。
久美子由于过分劳累，一时忘掉了登山目的。这时突然一腔苦水涌上心头，仿佛身披灿烂霞光显得格外神清气爽的山峦，也蓦地现出了凄怆的愁容。
晚霞渐渐消失，高大的北阿尔卑斯群峰涂上了一层灰色。这一带从白天的喧嚣中又恢复了平静。从沉沉暮霭笼罩着的山中小屋里，传出了令人心碎的痛哭声。
搜索队为了进一步寻找那两个遗体，扩大了搜索范围，往北一直到鹿岛枪岳，南边到乌帽子岳，西面到黑部湖周围一带。可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不过，仅就这一点，不会突然使丈夫产生拋弃自己心爱事业的念头。久美子想，丈夫苦恼的原因，也许是由于这次实验的成功。
有的报纸谴责说“那和被自卫队飞机击落没什么两样”，还有的报纸说“自卫队飞机把民间飞机作为攻击目标开了火”等等。
掌权人践踏无权人的聪明才智的无数历史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憎恨町田的不仅有自卫队里的人，还有把自卫队看做是最好主顾的军火制造商。他们也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插足其间，使事态复杂化。
这一队人向上走去。他们穿过桦树林来到山中小旅馆附近，然后走进一人多高的竹林，从那里走出来，眼前豁然开朗，湍流不息的雪溪就在面前。他们从这向右侧的山腰又攀登了三十来分钟，快到雪溪了。这儿有数不尽的高山植物，盛开着争奇斗艳的不知名的野花。林中小鸟试着婉转的歌喉。五颜六色的帐篷形成了临时的村落。登山者犹如一队队蚂蚁络绎不绝地向雪溪上边爬去。
“等我回来再详详细细地告诉你。”说完，他匆忙走出了门。
“有点累啦。”他想，反正讲了，她也不能理解自己的苦闷，就随便敷衍了一句。
此时，这件事已经在大町市的市民中间吵吵嚷嚷地传遍了。
“发现两个，在赤泽山西边。”
从山巅上一直倒挂着湍急如注的细长雪溪。由于出发晚、路难行，又没有登山经验，所以这伙家属来到岭顶的时候已近黄昏了。
雨村很想听听妻子对自己要改行的反应。
头一个报告这件事的是针木岭小旅店的管理人员，他说在这一带陆续发现断成一节节的人的尸体。从电话里传来的语无伦次变了调的声音，可以想象得到他那惊恐万状的神态。可是接电话的大町市警察局起初并没相信。
不过，自从筑起黑四拦河坝，圈起黑部人工湖，在后立山群峰中间凿通五千四百公尺长的关电大町隧道以后，到大町市来游山逛景的人也日渐增多了。
大家在雪溪末端休息片刻之后向上爬去。久美子霍然感到一股凉气直透髓骨。这个山谷较宽敞，坡度不大，比较易行，可是走不远，两边的石壁越来越陡，路也越来越窄了。
当天十三点零二分，航空自卫队第六航空团小松基地二〇五飞行队所属的F104J喷气战斗机两架，编成攻击队形进行训练，从小松基地起飞。编队代号叫做“极光——A”，町田龙一中尉驾驶长机，寺井弘二上士驾驶僚机，他们穿过能登半岛向东飞去。在高度约四千三百公尺的空中进行训练，由寺井的飞机来掩护町田攻击。十三点二十分他们在直江津海面上空航向转右，穿过定期班机航线R17，进入内陆上空。町田机高度约五千一百公尺，寺井机高度约五千五百公尺，两机距离约一点八公里。
“您想看看吗？”一个队员问久美子。这群人之中，只有她一个女的。
当天十三点四十分左右，全日本航空公司的由东京飞往富山的142次YS11型班机机长马宁格斯，在离事故现场六十公里以北的丝鱼川海面上空以三千三百公尺高度飞行时，收到了能登号的紧急电讯，听到了MAYDAY MAYDAY的嘶哑的紧急呼救信号，一阵杂音之后，刚听清“操纵失灵”一句，通讯嘎然而止。
“遗体损坏过重，希望尽量由男人来辨认。”飞机公司的职员向赶来的家属说。
“公司里有什么难心事吗？”久美子盯着雨村的眼睛问。
几秒钟后，町田看到浓云中闪出一道火光，接着传来一声重物冲撞的震耳巨响。
十四点，东京警察管区总部向机动队下达指示：“自卫队喷气战斗机与客机在空中相撞。准备赴现场查证，待命出动。”根据不断送来的情报推断，碰撞现场位于长野县境内信浓大町市的针木岳上空。
领队人一边瞟着家属，一边压低声音问是男是女。搜索队员摇了摇头，损伤过重辨认不出性别。在家属们的要求下，当即让大家辩认，但看过的人都摇摇头。
“要一步一步地慢些走。”
“咦，这是什么东西？”
松尾俊介预料到会被拒之于门外，便有意地向久美子递上一张没有工作单位和职衔的名片，可结果还是连一声都没问就被拒绝了。
事故发生后立即着手调查的长野县警察特别搜索总部，到七月二十三日夜为止，调査结论认为发生事故主要原因有三：1、飞行训练计划不周密。2、自卫队飞机侵入了定期航线。3、町田驾驶员对气象判断有误。同时认为肇事驾驶员町田龙一中尉不能避免刑事责任。因此，当夜就以业务过失造成死亡为由逮捕了町田中尉和飞行队长奧野弘二空军少校。
从雨村这方面来说，最近他从久美子寝食不安，日夜关心自己的神态里，猝然感受到了动人衷肠的东西。他虽说不上自己究竟出于什么动机同她结了婚，而她却以一个妻子的无限纯洁和忠诚的心对待着丈夫。她具有男人向女人所要求的温柔善良、文静贤淑等很多美德，她人长得很美，心灵更美，作为一个妻子，实在是理想的。
“老大爷，你是不是总蹲在山沟里有点蹲胡涂啦！”警察开玩笑说。
“你说些什么呀！”
“实在对不起，我丈夫说，既没邀请，又不认识的人，一律不在家里会见，是不是明天请您到公司去。”
“那怎么行！”父亲慌忙阻止。
“真的吗？”雨村喜出望外。他本以为说的话会引起争论，没想到妻子表示理解自己的苦衷，并决心和自己同甘共苦，他真高兴。当然，她是否真正理解自己还不得而知，不过看样子是想理解的。
“这次出差是件大事，要多久呀？”久美子担心地问。
有位生物化学武器专家在其著作中写道：“不能忘记作为绝对性武器的核武器。然而，依靠人的意志力量，我们可以把核武器作为不能使用的武器封存起来。”雨村对这观点是持怀疑态度的。
的确，本来是一种纯科学的发明发现，后来竟背离了发明发现者的初衷，导致使人类陷进痛苦的深渊，这种事例，不胜枚举。从诺贝尔的炸药到许多的生物化学武器，都是这类典型。
许多乘客都把脸贴近机窗，想居空饱览群山风光，遗憾的是浓云遮断了他们的视线。突然，他们感到身体受到了猛烈冲击，正在来回走着为乘客服务的空中小姐，全都飞了起来。没绑安全带的乘客象是被椅子猛力弹射出去。乘客们随身携带的没有固定起来的物件象炮弹似地横飞竖射。婴儿象小石块似的，从绑着安全带的母亲的大腿上一下蹦跑了。
时当夏令，梅雨已过。山里汇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游人骚客，还有自卫队和警察大队的搜索队，所以显得格外喧闹。
可是，久美子没有逼着丈夫讲出他所不愿讲的话。依她的性格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她是在拘谨礼节之中成长起来的。这种性格丈夫也许不够满意，无奈山河易改禀性难移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