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中国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等待我。一切都比我想象要现代、要大、要猛烈,一切都撞击着我,使我印象深刻,
玛丽·达里厄塞克
我在许多大学里用法语作过讲座,他们的法语水平都很高。我在所有的阶梯教室都问:"这儿,在座的谁有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人回答。中文里的"兄弟"和"姐妹"这两个词会消失吗?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哥哥就死了,我的父母的生命因此而断成了两截。
关于中国,我不知道跟我5岁的儿子和3岁的女儿讲些什么。面对中国,我感到自己也像孩子一样无知。中国不是一个孩子能懂得的国家,于是,我力所能及地给他们讲。当我告诉他们,厕所没有门,可以透过开档裤看到孩子们漂亮的圆圆的屁股时,他们都不信。我讲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都笑了。但当我告诉他们,在上海,夜晚的灯光让人忘了天空的存在,风筝像鲸鱼、像龙、像蝴蝶,桌上有20种菜,有甜的,有苦的,有咸的,有酸的,有辣的,他们却都信了。当我跟他们讲起这些东西时,他们都陶醉了。对我的孩子们来说,上中餐馆,那是过节啊:尽管在我巴黎的家中,楼下就是中餐馆,但去那里就像是长途旅行。他们总是点同样的菜,小巴黎人的菜谱:洋葱炒蛋和花菜,薯条和豆浆,他们不敢冒太大的险,但用筷子吃东西,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巨大的冒险了。
那是在2006年3月。北京是一个平坦的大城市,风很大,布满灰尘,由于建筑工地多,沙漠又离得那么近。我很冷,因为我只披了一件雨衣,我还以为北京的3月很热呢!包子铺差不多到处都是:迎街开着一扇窗,里面蒸着一锅包子。我买了几个又圆又热的小包子,咬在嘴里的时候,我压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肉、蔬菜、玉米还是巧克力。真让人惊奇!
15年前,我学过一点中文,因为我的第一任丈夫要去武汉工作。我仅上了34节中文课。后来,我离婚了,武汉没有去成,但我还记得一个句子,只记得一个句子,意思是:"这儿不是邮局,而是烟铺。"这个句子不是太有用,况且我现在已经不抽烟了,也不怎么寄明信片,但我至少学会了一个词:"这儿"。在北京和上海坐出租车,当我看到我想停下来的地方时,我就像个疯子一样大喊:"这儿!这儿!"
在北京骑自行车或在上海坐出租车时,我不断地在脑海里重复这个词--"这儿",我在想我在哪里,这个如此遥远、如此强大、如此美丽、如此让人不安、如此陌生的奇异国家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我在想中国人是否知道他们的国家是多么充满活力?人们能习惯吗?还有,"中国人"的人数是那么多,全都那么不同,一个中国人,又是一个中国人,又是一个中国人……
对于中国,我只认识上海和北京,但要真正认识这两个城市,我就需要两辈子。
于2006年3月
让我感到震惊。我没想到中国是这样的,跟我们在法国报纸上读到的不一样。在欧洲,许多人都说,未来属于中国。这是明摆着的事,是废话。这句话人们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却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在来中国的10年之前,当我写《母猪女郎》的时候,我描写了一个可能出现的未来,一个噩梦般的未来,我希望无论是中国还是欧洲都不要有这样的未来。
在中国,还有别的东西和人让我感到伤心或困惑,但我在《母猪女郎》中已经描写过那些东西,读者们自己去寻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