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点儿的时候经常见到行川从窗中探头出来，此时却怎么也不见露面。中尾持枪严阵以待。
“你们那个怕你们说实话的老板要在万一你们失手时堵上你们的嘴。你不想说也随便你。谁是幕后指使我们很清楚。你差点被同伙干掉，算你命大。那两个已经死了。一旦失手就被毫不留情地干掉，这么冷酷的老板你还对他忠心耿耿讲义气，你真是难得的好人。”
“我去杀了他吧。”
夏日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曾有捕蝉的孩子靠近林子边缘，令中尾着实紧张一阵，但那帮孩子又走开了。
“中尾尚未确认是否已把三人全杀掉。只要有一个活着就是个大问题。如被揭出向有纪子下毒手的是幕后的槻村，那槻村就无法再打有纪子的主意。他现在已被吓掉了魂，让他好好体味体味这种恐惧的滋味，然后我们再给他一个大结局。”大宫眼窝里闪动的光如同鬼火。
从中尾那儿听到报告后，槻村脸色铁青。
“你意思说有人以为直升机下吊着的是麻鸦麻雀什么的才开的枪？别招人笑掉牙。”
行川不得不认同大宫的话。
“想不想复仇？”
如果子弹命中太阳穴，冲击力令弹头炸裂，弹药呈放射状四下飞溅，脑组织及血管全被炸碎，头盖骨也会成为齑粉。
“这得在你把那三人全部射杀的基础上。直升机下边挂着三具尸体飞来飞去一定会引起很大騷乱。现在可以认定尸体被藏起来了。”
“进入最后的决战吗？”二人屏住呼吸，望住大宫。
“你还真是头脑简单。他们失手之后就被开枪杀人灭口，傻子也想明白是我指使的。他们还会为我这个老大卖命吗？”
“你头脑简单得简直无可救药。”
若月医院座落在只市郊外的山丘上。丹泽山地向平原延展形成这块复杂的地形，整个这一带如裙子的荷叶边一样波浪起伏。
“试验？”
“我是下层组员，知道的有限。”
“如果还有人活着，那就得赶紧赶去医院把他们的嘴堵住。”
“三人组说了些什么？”
“三个人二死一伤，枪法的确高明。行川现在正在神奈川县H市若月医院接受治疗。他对你忠心耿耿什么都不肯说，虽然差点被你派的杀手杀掉。你对他们进行的‘员工教育’很到位呀。”
正此时，刺客中仅存的行川正在接受治疗的医院里被三人讯问。这家医院是大宫朋友开的。讯问的焦点在于是谁指使他去袭击栗田有纪子乘坐的吉普的。
“编也编的像点样儿。那辆翻斗车我们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我直觉是如此，但没切实确认。”
好。现在开枪决无不中之理。中尾手指扣住扳机。正当他满怀信心打算开枪时，似乎有人敲病房门，行川回头。这时中尾已扣动了扳机，只听一声如同开香槟般的声音，高速子弹射出了枪膛。
“就是说如果这事不了了之那就可以认定他们三个已经死了是吗？”
“明知是圈套也去？”
“有一个还活着。给他治疗一下会问出些东西。”
“那就是因为我一时慌张，错把油门当成刹车了，这也是常有的事。”
“不是吉普中的保安吗？”
“哎？”
“如果行川全说出来我们就全完了。这样，我在远处，只要看见他的身影就一枪把他干掉。”
来到事先选好的位置，打开乐器盒子般的枪箱。
“是。”
“他说行川还没说。”
“什么意思？”
7月30日下午，中尾出现在若月医院病房楼后面的杂木林中。
瞄准镜中心十字对准了行川那张脸。高倍率的瞄准镜令百米以外的行川如同近在咫尺之间。
大宫、八代、矢成三人更清醒地意识到敌人的狡滑残暴。使用翻斗车试图将有纪子乘坐的吉普车挤到铁道上去被飞驰而来的货车碾成废铁，这种杀人手法更是耸人听闻。那翻斗是偷来的。如果不成功就要杀人灭口，这手法残暴决绝，看来白云山庄收购这付药下得太猛了。
“什、什么狗屁试验！”行川嘴上虽这么说，神色却已由不安变成恐惧。
“想交早交了。”
“所以说这是在引我上钩。虽明知是圈套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没有。只说伪装成事故杀死她，告诉我们不要牵连到组织。”
“嗯，行川还活着，他们告诉我行川现在在哪儿。”
“那又是谁开枪要杀死踩错刹车的人呢？”
槻村接过电话，就听到一个阴沉陌生的声音说：
如果八代的直升机跟着追过去，或许会抓到那枪手，但八代的心思全在那三个俘虏身上无暇它顾。
“还有比你更高明的枪手吗？”
八代的视力障碍也越来越严重。经过更加精密细致的检查，他被进一步诊断为原因不明的葡萄膜继发性青光眼。尝试了所有的治疗方法，俱不见好转。视力已越来越差，原本人机合一无懈可击的直升机驾驶也如大宫指出的那样不很得心应手了。
虽没看见开枪者的身影，但子弹似乎是从平原上小树丛那边射来的。
“正是。”大宫眉宇间现出决绝。
“你为组织舍生忘死不觉得亏吗？”
“没注意。”
“终于明白了？不过现在还没有发现尸体的报道。”
“我们希望你把知道的六道会的一切都说出来。”
“说些什么呢？”
“警察还没来不就是证明吗？”
“怎么样？还要替你老大撑着吗？不是我们射的吧。这子弹与你同伴身上的一样。”
“没问题，不过被别的枪手瞄上就完了。”
“这话能相信吗？”
“什么？”
“没什么大碍。那二个被射中头部和胸部，都是当场死亡。敌人的枪法极高。”
“直升机不就是直升机吗？还分什么机型。”
“混蛋！”
“什么指使不指使。我刹车坏了，在道口那儿怎么也停不下来。”行川不见棺材不落泪，还在嘴硬。
“什么机型？”
“你意思说吉普中的保安料到会有踩错刹车的翻斗开过来所以事先准备好了来福枪？”
“那你跑什么？”
“槻村说了为什么要杀栗田有纪子了吗？”
虽是只闻其名，并未亲眼见识过，但击中三名俘虏中的二名于空中，这种手段正与中尾“来福勉”的名声相符。
“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
“设一个圈套。”
“翻斗车的问候收到了。多谢。”槻村马上意识到这是三人组。
“所以我问你是直升机中的哪种机型！”
“你怎知道吉普中有保安？”
大宫威胁他时，他还不相信。他始终认定是保护有纪子的保安射死了坂本和杉冈。
“直升机。”
“那怎么还没开口呢？开口的话现在也该是警察上门的时候了。”
“受伤了？”
八代把飞机开到来福枪射程之外，降落在设置在很隐密的山间直升机场。降至离地很近处时徘徊着徐徐落下，先撒开吊着的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什么人？”
“是你正拼命寻找的人。那份结婚礼物你还满意吗？”
正好护士拿着温度计走进房，从林中飞来的子弹掠过行川的太阳穴深深嵌入房间墙壁灰泥层中。
下面等待着的大宫与矢成打开网，当八代着陆后从机上下来时，二人表情紧张地走过来。
放枪的人到底跑掉了。保安们跑过去时，枪手已无影无踪。他似乎隐藏在树丛中，看到三人被直升机用网捉住后即开枪杀人灭口，然后就乘藏在附近的车跑掉了。
“我又能怎样？”
“噢！是呀。”
“你总算能动动脑子了。不过还不能放心。或者正在哪里接受治疗也未可知。”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有人被活捉，也不会把您给说出来的。”
“记住那直升机的号码了吗？”
行川浑身无力瘫倒在床上。恐惧已令他丧失运动机能。他的房间有保安严加防守，但敌人从远方射来了子弹。
八代驾驶直升机急速上升，试图躲过地面的枪击，同时用无线电跟地面的保安取得联系，指示他们抓住开枪者。
“你确定三人都被杀死了吗？”
林子深处暮色苍茫时，机会终于来了。行川的面孔出现在窗上。他表情茫然，视线四处游离。似乎是打算休息一下看厌了病房白墙的双眼，观赏着户外夕阳西下的景致。
中尾向医院的清洁工打听到行川的病房。行川房间在主楼后面大楼二层西边把头处。从林子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房间的窗户。时常可以望到很像行川的身影在里边晃来晃去。这个房间位置中尾可以躲在林中射击。
“哪儿的话。”
“快逃脱时去被来历不明的直升机撒网套住吊了起来。”
“你知道是哪个医院吗？”
“他自己说吉本那件事是他们干的，也知道翻斗车这件事是我指使的，所以设这个圈套。这下栗田有纪子跟三人组的关系就全清楚了。”
电话那边说完这些后就挂断了。旁边的中尾敏感地意识到电话的内容。
“死了二个。”
不过就算没抓到那枪手，也能推测出他大概是谁。六道会中枪法如此高超者自非中尾莫属。
“把你在这儿的事通知你老大。你现在是掌握你老大生死的活证人，你全坦白了他就完了，他一定会派人来堵你嘴的。”
行川脸上显出不安。为自己拿钱保释的老板怎么可能干出这样不讲情义的事呢？
闻讯赶来的保安搜查树林时，杀手已跑掉。林中草丛里发现了一个还没来得及拿走的空弹夹。这种弹夹现在已不常使用，是那种加长弹体、增加药量的样式。可令子弹速度更快，命中人体时会在体内爆裂，弹头呈蘑菇型。
敌人定也焦躁起来了。
“不知道。”
“就是说此后行川什么时候开口不好说。”
行川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叫一声“危险”把护士扑倒在床上。第二发子弹接着射来，击得墙壁白灰飞溅。护士放声大叫。
“怎么会！”八代咬住下唇。没想到敌人还有这一手，早已准备好万一失败就杀人灭口。他以为那子弹是敌人残部射向自己的。
山丘与低地相间，树丛阴影处散落着小村庄，更有为郊游路线遗忘的古寺及乡野风味的温泉。
“也许还没恢复到可以开口讲话的程度。”
“就因为全说了，才打来电话的可能没有吗？”
槻村的话令中尾的自尊心获得极大满足。
三人组赶来。从墙中取出子弹。
“我当时很害怕。”
“怎么设？”中尾注视槻村。
“……”
枪箱里装着分解为枪身、枪架、枪杆三部分的经过改造的来福枪。这枪是拜托嗜枪如命的某汽车修理厂的大叔给他特别改制的。小口径、枪身细长，百米以内每发必中，杀伤力极强。口径虽小有子弹的威力保证，弹壳加长从而提高命中精度和杀伤力。
“所以我说糟透了。”
“从地面开枪打中的。”
“我们做个试验怎么样？”
“跟你真是讲不清。总之这事是搞砸了，非常危险。”
“我说。知道的我全说。”
“觉得。”
“现在照我说的给槻村打电话。”
“你驾驶直升机相当令人担心，我们俩也一样。照这样下去三个月也坚持不了。敌人在未确认他们三个生死之前，不会再次对有纪子下手。现在只有我们主动出击，与他们决一死战。”大宫对两位战友用断然的语气道。他的憔悴已显而易见、日重一日。矢成的两个路膊已表现出运动障碍。虽然目前走路还可以，但估计不久就会无力行走。他现在说话已含糊不清了。
“……”
若月医院座落在丹泽周围景致很好适宜远眺的山丘上。内科、小儿科、外科、妇产科兼具，开业历史悠久，深得当地人的信赖。28张床位，规模虽小但网罗了最新医疗设备而且诊治水平极高。从医院主楼正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丹泽。医院后面是小橡树、栗树、枹树的混生杂木林。
“总部事务所的构造、人员配置、武器、干部住所、日常行动、女人……越全越好。”
“只要留下一个活口，就会暴露出是我幕后指使的。”
这样猎物已等于半死了。下午，丛林中的蝉声此起彼伏。不时有微风拂过树林，草丛中似有小动物在跑来跑去。行川病房的窗户为纳凉大敞四开。
“什么意思？”
“是给藏起来了吧。”
“可他们有直升机啊。我也没料到会突然出来直升机。他一定会用无线与地面那些保安取得联系抓我的，我没被他们抓到已是万幸了。”中尾也很恼火。就他来讲好歹命中了空中的目标实在应该褒奖才对。
“你们不把我交给警察吗？”
中尾动作娴熟三下二下就把来福枪组装好，再装上消音器，最后把瞄准镜平行装在枪身上部，转眼间几块硬铁已变成可怕的杀人武器。
被射中的是坂本与杉冈。行川当时被二人的身体挡住，只被射到肩膀。
“是槻村指使的吧。”
“他们失败了？”
“说什么？”
“在这儿给槻村打电话。”大宫拿起病房中的电话机。
“总之千万小心。如果你也被抓去那可就鸡飞蛋打了。”
“混蛋。”槻村从嗓子眼儿里骂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