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对勒管说:
但最使他担心的,还是当他听见了脚步声和看见一个人影在黑暗中走动的时候。
这倒并非因为后者变得对他越来越具有威胁性了,也并非是后者在以另一种方式来表现他的坏情绪。
“你打算怎么办呢,你?”
“是这样的,……快到出发的时间了,……在昨天这个时候,我已经接到了电话……”
“您应该事先通知我一下,万一我没能及时看见它呢?”
“他正加油呢。”
最后还是他,一边向车铺门口走去,一边对梅格雷嘟嚷道:
“咱们还吃昨天你在这里吃过的东西,好吗?”梅格雷提议道。
“随您的便吧!我真不明白您脑子里想的是些什么。但如果您认为我卷进了这件事情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卡德琳娜走过来,问司机:
因为吃不准这个头戴圆帽的人为什么突然闯进来,她感到不安地向门口走了两步。
“他来了吗,勒管?”
“一切都很好!”梅格雷对那人低声说,“其余的,走着瞧吧!”
只有三辆卡车停在外表十分简朴的客栈门前。但在客栈里面,那些跑公路的人们很容易找到他们可口的小菜。老板娘亲自招待顾客,她有个十四岁的女儿给她搭下手。
她疑惑地瞧了瞧他,扒到窗玻璃上往外望了望,说:
“继续什么?”
司机诧异地瞧了瞧他的同伴,还以为是在同他开玩笑。
梅格雷跳下车,走进车铺里,这使车铺老板大吃一惊。
他在勒管旁边坐下,而勒管也不再想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了。
“这么说,昨天你脑子里就没有闪过在这里停下来打电话的念头吗?”
车铺老板挂上他的油管嘴子。尚未下定决心的勒管慢腾腾地拧着油箱嘴。
“要多少升?”他连眼皮都没抬一抬就问。
勒管很不情愿地喊了几声,嗅出了其中必有圈套。
这一回,大块头司机可差一点就沉不住气了。他对那个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在这出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的驾驶员简直很得牙根发痒。
卡车刚一停下,从厨房里就走出来一个男人。这人显然是听见了马达声和煞车声。
“你不用让我下车,老朋友!”
有人走近。在这以前,这人一直站在旁边。
“不!不用倒回去!”梅格雷反对道,“继续!”
“你没有马上去宪兵队,……证据是,时间不对头,……贝努瓦的加油站在哪儿?”
“没有人找他的麻烦吧?”
“不敢说十分有把握……但我觉得差不多是一样的。”
“你来这儿干什么?我以为……”
“你总是这么讲,可说完了,还得呆上一刻钟喝完你的咖啡。”
“当然谈了,一切都谈妥了。”
“怎么样?”
“开到那儿去!”
“我?”
“昨晚就是这样过来的吧,是不是?”
这时,警长清晰地听见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在问另一个:
横穿人行道时,梅格雷将大衣领竖了起来。在勒管的陪同下,他十分随便地将胳膊肘支在咖啡店的柜台上。卡车司机对梅格雷态度的这种突然改变,感到十分惊奇。
“去哪儿?”
“去蒙塔尔奇?”
“开过什么去了?”
“卡德琳娜,”快点吧!我们这些人是没有多少时间的……”
“雨下得真大啊?”
“我们这些人,”勒管嘟嚷着说,“人们老是对我们大叫大嚷,因为我们总在路中央行车。车身大,动作不灵活。要是让那些开小车的人试着来开开咱这种庞然大物……”
“你上车去吧!”
“但是我去了……”
“他妈的!……”约瑟夫·勒管叫道。
在这几分钟里,难道在这个大块头司机身上没有出现某种态度上的变化吗?他的情绪变得不象先前那样爽快了。他瞟了几眼他的对话者,大概他正满腹狐疑,摸不透这位警长肚子里究竟搞的什么鬼。
一路上,依然大雨如注。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卡车间或与一些亮着拐弯指示灯的小轿车穿插而行。雨刷有规律地嚓嚓作响,在黑暗中,象是一只长了毛的大蜜蜂。
“咱们到里面来谈谈好吗?”梅格雷将了他一军。
“勒管想问一问那件事是怎么安排的……”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问了一句。
“出发!”“还回到那里去吗?”
梅格雷直奔店铺后面,向老板的妻子身边走去。
“你开过去了……”
“是您让人把车停在这儿的吧?”
“甚至比昨天还大些,……您想想吧,在这种鬼天气还不得不整夜地跑车……”
“你说说,我托咐的事,你跟贝努瓦谈了吗?”
他瞧了瞧他的同伴,双眉紧锁的埋怨道:
一阵难堪的沉默。这一个紧皱双眉,憋着一肚子火,每个动作都卯足了劲儿。那一个呢,正在昏暗的角落里悠闲地抽着烟斗。
“什么也不干,……照我对你说的做吧。”
“不过,咱们那会儿正聊着天……”
那帮人终于在喝完一杯马尔克酒后站起身来,一会儿就听见了马达的嗡嗡声。
“先到卡德琳娜大妈那儿去吃碗饭,就象你昨天做的一样。你看,雨还是下得那么大。我们正好在同一时刻……”
勒管在和其他司机一一握过手后,和警长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您呀,老是找些罗嗦事!……”
突然,紧跟着一声骂,一个紧急刹车使得梅格雷差点将头撞上前风挡。
梅格雷十分沉静地装着烟斗,借着车铺背风把烟斗点着了,这一下把自行车的镀镍的车把全照亮了。
“本来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您请吧,警长先生。”
“给我也来点马尔克酒。”梅格雷吩咐道。
“说说吧,保尔……”她向门外叫道。
这是个极普通的加油站。附设在一家卖自行车的铺子前面。车铺里没有灯光,但是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铺子后面有个厨房,里面有人影在晃动。
“是勒管在那儿吗?”她又问了一句。
“那后来呢?”
“我不知道这是谁喊的,但我可以说这声音和昨天的差不多。”
“因为昨天在这里喊叫的人不在场,得有个人代替啊。”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既然我已经对您说过……”
确实,就在让·维尔布瓦的车子昨天被撞的那个地方,停着一辆车。这是一辆灰颜色的车,与那辆一模一样!天,下着大雨!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汽车呢,也同样灯火全熄!但是卡车却在离小轿车三米多的地方刹住了!
“什么?”勒管嘀咕道。
小牛肉片烤得好极了,咖啡也比小铺里的味道来得纯正。梅格雷不时地从口袋里掏出表来看看,似乎有些不耐烦的等着其他的司机离开这里。
“象昨天一样!”
“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现在我还干什么?”
“我把您送到什么地方下车?”
梅格雷仍旧呆在他的角落里,车铺老板没有看见他。贝努瓦以为他是独自和他的同伴在一起,正想再说什么,但勒管已经觉察到危险就在眼前,急忙开了腔:
“继续准确地做你昨晚做过的事。”
他警惕地握住藏在口袋里的手枪,准备一旦必要,立即就隔着衣服开枪。街上空荡荡的,一丝亮光也没有。勒管是属于那种能把对方一拳就撂倒的人。
保尔是她的丈夫,手里正拿着油管,显出很为难的样子。
“喂,警长先生,您要求做的就是这些吗?”
“那怎么呢?转回巴黎去?”
“不。等我看一下表……”
“我?干吗让我讨厌呢?反正我什么也没有隐瞒。”
“咱们开得不太快点儿了吗?”
在一片漆黑中,他不得不打着打火机,时针正指在七点三十分上。
“咱们怎么办?”
“这儿可没有三十六道菜,大家都是当天起上什么就吃什么,……您瞧,酸果烤小牛肉片……”
“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在蒙塔尔奇经营一个加油站。我总在他那里加油。卡德琳娜大妈也想让人在她这里搞个加油站,她要我对贝努瓦说……”
“贝努瓦是谁?”
梅格雷点上他的烟斗。
“和昨天完全一样……这让你讨厌吗?”
“给我加五十升!”
“有个警察局的人要进行现场复演,这是他说的……我可是什么也不明白……总是找小人物的麻烦呗,而对……”
外面不大亮,很不容易看清一个人的面孔。
“过来!”梅格雷对新来的人喊道。
“啊,有人陪着你?”
那个女人依然站在门口,冷得紧抱着双肩。约瑟夫·勒管沉重地从车座上下来,在人行道上迟疑不决地踱了两步。
来人是“美丽的德莱斯”号货船的驾驶员,这是梅格雷让宪兵队把他叫来的,事先谁也没有告诉。
“去干什么?”
“就在这条街的第二个拐角那儿。”
他想倒车,因为宪兵队在后面五十公尺的地方。
有一小会儿,司机脸上露出一股怒气,但他克制住了,只是抱怨道:
“继续往前开!”
“噢,这可是我爱吃的……”
“宪兵队……”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蒙塔尔奇。突然,警长指出:
“哟,你怎么又来了?”看见勒管进来,她吃了一惊。
过了会儿,当他认出是勒管时,看了他一眼,就盘问起来:
“您现在还想做什么?”
他一边品尝着饮料的滋味,一边看着手表。付过帐后,他宣布说:“上路吧!”
“咱们马上下车,……在这里下……等一下,……我要做个实验,……你现在喊几声救命……”
“象昨天一样!”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淹死鬼客栈”的对面。客栈的四个窗户全亮着灯,其中一个还挂着珐琅制的电话号码盘。
“昨天你是一个人开车……你一定是全神贯注吧?”
事实恰恰相反,梅格雷十分冷静。甚至有几次,他的眼睛里还流露出一丝笑意。看来他对自己信心十足。如果有人在这时候问他笑什么,他会十分乐意地告诉你:
一坐到车上,梅格雷就问他:
“你过来吗,保尔?”
勒管边耸耸肩,边问道:
“好吧,你就在遇到的第一家饮料快售店前面停车好了,我们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