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了两套餐具吗?”
“是于香槟?”
“不错!就是它!”她大叫大喊,激动得发疯,“这只瓶塞颈上没有划痕!另外,你们看,中间这条线刚好在金色的晶体盖子下端中断了……就是它,这个金色的盖子可以拧开……噢,上帝啊!我怎么拧不动……”
“您现在就接着写,亚可布先生:‘中午,德珀勒克先生派我去售票处订购两张2点48分开往巴黎的卧铺票。车票用快信寄给德珀勒克先生,然后乘12点58分的人车去边境车站的范蒂密尔,整日对从那儿入境的旅客加以监视。假如尼古尔先生、格罗内尔先生和勒巴努先生一伙打算离开意大利,途经尼斯回巴黎,我则奉命打电报通知巴黎警察局,告知罗平一伙乘坐×次火车……’”
“来一口,老伙计,来一口。噢,看你那样子多滑稽,鼻子里塞着棉花团,嘴里叼着个烟斗。喂,你倒是抽一口啊!哦,我说呢,里面还没装烟丝呢!烟丝在哪儿呢,你最喜欢的马里兰烟丝呢?…噢,在这儿……”
“有,先生。”
“您不用担心,这位先生办事谨慎高效。他的职业座右铭是:快速加谨慎。他早先是保安处的侦探,已经给我帮了不少忙。其中一个大忙就是,在您跟踪我时监视您的一切行动,自从您来到南方之后,他不再跟踪您,这是因为我派了他另外的任务。请进,亚可布。”
“实话说,我始终希望您会同意咱们坐下来进行一次这样的单独面谈的。我看,有一个星期了,您一直这么殷切地关注我。我心里就念叨:‘呃,她喜欢喝点什么呢?甜香槟?白香槟,还是干香槟?’真的,我拿不定主意。自从您离开巴黎后,我就不知您的去向,可以说,我很担心您失去了我的线索,从而放弃对我的跟踪,而您的跟踪是很让我快慰的。每当独自散步时,我心里总是想着您,想着您那双在灰发下闪烁着仇恨光芒的黑眼睛。然而,今天早晨我放心了,我隔壁房间的人搬走了,我的朋友克拉瑞丝可以住进来了……就睡在……怎么说呢?……就睡在我的枕边不远。从这时起,我心里就踏实了。回旅馆的路上,我就估摸会碰上您,正在按照自己的心意,按照自己独特的审美观,为我整理房间。所以我就放弃常规,没有去餐厅用餐,而是订了两份午餐,……一份儿给您的奴仆,另一份儿为他那位漂亮的女朋友。”
克拉瑞丝叫了声:
她整个晚上都在等候隔壁邻居的归来,一直等到凌晨2点。星期天一早,她又侧耳倾听隔壁房间里的动静。
她转过身,对面站立的是德珀勒克。
“有香槟酒吗?”
“吉尔贝?”她惊恐地问。
“星期五。快速游览了杜尔比、阿依角和马丹角。接到德珀勒克先生打来的电话,指示最好把那几位先生送到意大利去。可是,我叫弗兰克林旅馆的仆人打电报引他们去圣莱摩。
“星期六。圣莱摩。车站月台上。我又花了10法郎向使臣旅馆的门房借来一套制服。三位先生下车后,我迎上前去,声称一拉叫梅尔奇夫人的旅客让我转告他们说,她将前往热那亚,并将下榻大陆旅馆。几位先生犹豫不决,尼古尔先生打算下车,别人把他拉住了。火车开走了。我祝他们一路顺风。1小时之后,我登上一辆开回法国的列车,并在尼斯下车等候指令。”
“是的。”
“帮一把,格罗内尔!”他喊道,“帮一把,勒巴努!用不着手枪了!我已经把他逮住了。他现在是软棉花一团了了……给我结结实实地捆起来!”
“星期三晚。7时15分,里昂车站。我等候着格罗内尔先生和勒巴努先生。他们俩是同另外一位我不认识的先生一起来的。他想必是尼古尔先生。我花了10法郎,向车站一个搬运工借来一件工作服和一顶帽子,然后走上前去,对这几位先生说有一位太太让我转告他们,说她去蒙特一卡罗了。在那以后,我就打电话通知弗兰克林旅馆的那个仆人,凡是寄给旅馆老板和由老板向外转出的电,都务必过目,必要的话将它们扣留下来。
“不过,咱们动作可得快点,孩子们,再来一杯香槟酒,今天算我借花献佛。
他靠近她,轻轻地说:
…”
“这会不会又是德珀勒克的一个鬼点子?”克拉瑞丝心想,“这张纸里会不会……?”
“是的。”
“可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睁开了眼睛。
她耐着性子一直等到她们完工,估计自己不会再受干扰,就又钻进隔壁房间。
罗平展开了那个纸团儿。
她惶恐不安地低声说道:
“还用问吗,亲爱的朋友?”德珀勒克嘶哑地笑着说。
“噢!我敢向上帝发誓,我的美人:那些刽子手去抓你儿子的脑袋时,是不会这么温情脉脉的……而你还在我面前硬充好汉!你好好想想,这一幕不过40个小时以后就要发生了!40个小时,一分钟也不再延长。你却还在犹豫……还在瞻前顾后!这可是你儿子生命攸关的时刻!好了,别再流泪了,别再那么愚蠢地感情用事了…
“我说,克拉瑞丝……从他这条老狗那儿,您还想指望什么呢?除了他,还有谁呢?您还想抓住哪根草呢?噢,不说,我竟然忘记了……还有亚森-罗平先生呢!
我太高兴了!”
克拉瑞丝无心回答。她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好像还在等着他说出比这更难听的话。
“儿子……我可怜的儿子……”
他从壁炉上抓起一包没有打开过的褐色烟丝,撕掉上面的封口。
几秒钟,十几秒钟过去了,也许有二十秒了,德珀勒克一动不动,未发一言。
他从壁炉台上一堆烟斗中取出一支,弯向德珀勒克,拿掉他嘴里的棉花,把琥珀烟嘴塞进他的牙缝儿里。
她向德珀勒克扑过去,一边叫道:
门是锁着的。
她现在听到他在说话了,她是怀着何等的恐惧心情啊!原来,德珀勒克早就知道自己在受监视了!不用说,这七八天来,她一直在受着他的捉弄,她的全部活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两只大手紧握两支大而凶狠的手枪,她就看到了这些。还有对面德珀勒克那张由于恐惧而失去血色的脸。与此同时,德珀勒克身后突然蹦出一个人来一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猛然一拳将他打翻在地,一团棉花塞进了他的口鼻,棉花散发出一股仿佛麻醉剂的气味。
这下你可要灵魂出窍了,人民代表先生!……嘿,你也有今天!什么?要点什么?
这一次,她再也无力抗议了。面对一个如此强大、狡猾、洞察一切、易如反掌地击败所有对手的敌人,她一个孤身女人还能做些什么呢?如果说她刚才还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罗平身上的话,那么此刻她得知他们正在意大利打转转时,还能指望罗平干些什么呢?
接着谁也不作声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极其牵挂下面将要看到的东西。
11点,那位邻居又出门了。这一次他把钥匙忘在了门上。
“走。”
“一点差一刻。”他说,“咱们还有15多分钟的时间呢……先吃饭吧。”
来一颗维希糖球?不要?想再抽一口烟?照办,照办。”
“好了,我看您现在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我想,您对别人的帮助还一定抱有幻想。您是在指望普拉斯威尔,那个自命不凡的普拉斯威尔!您的坚强同盟……那您可是选错了人,我的朋友。您不知道吗,普拉斯威尔在运河事件中也受到牵连!虽然不是直接有关……也就是说他的名字并不在‘27人’名单上面。但名单上有他的一个朋友,前议员沃朗格拉德的名字。斯塔尼斯-沃朗格拉德也只不过是普拉斯威尔的一个傀儡,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动过这个可怜虫,原因我还不想说。我原来并不了解这些情况,今天早晨我突然收到一封揭发信,说有一批文件可以证明那位普拉斯威尔介入了运河事件。您知道是谁写来的这封信吗?不错,正是沃朗格拉德本人!沃朗格拉德钱袋困窘,想敲普拉斯威尔一笔,所以甘冒被揭露的危险,一心要跟我合作。这一来普拉斯威尔的日子就到了!哈哈!这一下,他好过了!……
“囚犯踢踏……俘虏恰恰舞……脚踏人民代表尸体的荒诞舞!……麻醉剂波尔卡,败军之将波士顿双层眼镜舞!……嘿!嘿!敲诈大师西班牙舞!……下面是奥地利蒂罗尔舞。来!来!来!啦!啦!啦!……前进,祖国的儿女们!……蓬嚓嚓,蓬嚓嚓……”
“好了!好了!”罗平说着,不由自主地蹦跳,一阵巨大的喜悦突然涌上心头。
噢!多么可怕的回答啊!不幸的女人已经彻底绝望,她回答这些问题时神情显得极度的麻木。她不敢去想自己答应了些什么;让他去吧,让他先把吉尔贝从断头台上救下来,摆脱那日夜折磨着她的血淋淋的噩梦……至于以后,听天由命吧……
“这就是您最喜欢的烟丝!请留神!庄严的时刻来到了,为先生装烟斗,真使我万分荣幸!请大家都注意我的动作!我手里什么也没有,衣袋也是空空的……”
德珀勒克说道:
他拆开烟丝包,像魔术师面对一群目瞪口呆的观众变戏法一样,脸上带着微笑,袖子挽得高高的,胳膊甩来甩去。他拇指和食指慢慢地、动作极为优雅地从褐色烟丝里夹出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递给他的观众。
激动的情绪弄得她疲惫不堪,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嗓子里只能发出些咕噜声。
他只说了一句:
克拉瑞丝转过身,只见椅子右上方两支枪正对着德珀勒克。她只看到了这些:
“求求您……还是先想想吉尔贝吧!”
克拉瑞丝急忙上前用钥匙打开了门,果断地闯进去。接着,走到位于两个房间中间的那道门前,撩开门帘,拉下门闩,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克拉瑞丝的藐视,坐下来动起刀叉,只顾自己说道:
饭店的厨侍者走了进来。
“听我说,克拉瑞丝。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了。现在是中午,最后一趟火车是下午2点48分开,明白吗?如果要我在星期一赶回巴黎,及时救出吉尔贝,这可是最后一班火车了。豪华列车早已满员,因此我必须乘2点48分的火车出发……你说我走还是不走?”
这时,另一个侍者端着托盘走进来,果然在桌上摆了两套餐具。外加冷碟和水果,在一小桶冰块中,还插放着一瓶香槟酒。
“星期四。蒙特一卡罗。三位先生查访了所有旅馆。
亚可布先生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打开来,然后用朗读的口气念道:
“等一等,亲爱的朋友……还来得及。请您先看看我刚收到的这封电报。”
“是的……我不反对……”她喃喃地说。
星期六,就在罗平、格罗内尔和勒巴努进入意大利国境的当天晚上,克拉瑞丝来到了这家旅馆。她要了一间朝南的房间,特意选中了三层的130号。这个房间从早晨起已经腾空。130号与129号之间隔了一道双重门。克拉瑞丝待旅馆人员离开,立即拉开遮住第一道门的帘子,启开门闩,拉开门,把耳朵贴在第二道门上听着。
克拉瑞丝认出了尼古尔先生。
“你愿意做我的妻子?”
说完,他一条腿跪在她面前,满怀敬意地说:
她无力地坐下来。
瓶塞上半截是空的,里面放着一个小纸团。
他站起来,又嘎嘎地说下去,弄得克拉瑞丝搞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准备好了,先生。”
“好了,现在请你听我说,克拉瑞丝……”
对方则怀着恶毒的满足感,不断地说道:
“他就在里面,”她心里想道,“……正在换衣服,准备去俱乐部,同昨天一样。”
也许这样更实惠一些。”
他把圆桌上的东西统统敛到壁炉上去,然后按了铃。
喂?……对,小姐,就是头戴灰色软帽的那位先生。他立刻就来?……谢谢,小姐。”
“您这是有意的,是吗?您离开巴黎是为了把我引走,对吗?”
亚可布先生把本子合起,说道:
事情只能如此,再也无法挽回了。听任命运的驱使是她最后的选择,这一点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早就懂得了,于是她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这张丑陋而无耻的面孔。心里只是默念着:
“请你听我说,克拉瑞丝……”
他坐在圆桌前,动手切了一大块肉馅饼,然后对另外两个伙伴
共有27个名字。果然是那张众人关注的27人名单。有朗日努,得绍蒙,沃朗格拉德,达布科斯,勒巴科,威克多里安-梅尔奇等人。
“不错,吉尔贝……拿去看看吧。”
他最后跳了两下之后,又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地翻筋斗。然后,他又手插腰,一只脚踏在德珀勒克一动不动的躯体上。
“我订的午饭准备好了吗?”
她伸出手,还想阻止他;可她的手是那样软弱无力。德珀勒克则毫不掩饰地、厚颜无耻地说下去,他的话充满了野兽般的残忍和欲望:
对这突然的沉默,对这种异常的平静,她感到十分惊奇。难道这个恶魔在最后一刻会突然良心发现?
“是的,先生。”
她的手抖得厉害。罗平只好把瓶塞拿过来,轻轻地把它拧开。
“亚可布,请向这位夫人简略地汇报一下您从星期三晚上以来的活动。从那天晚上说起,您在里昂车站把她送上我乘坐的开往南方的豪华列车以后,您就留在了月台上。自然,我只要您谈谈与这位夫人有关的、以及同我所交给您的任务有关的情况。”
“请你听听我的建议……整个事情,现在先做什么,将来再做什么……我要他们做的,或者说我命令他们做的,不是赦免,只是缓期,死刑缓期执行。缓上三四个星期。他们寻找什么借口我不管。只等梅尔奇夫人变成了德珀勒克夫人,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才会去要求彻底赦免,才去真正改变判决。这点你放心,他们会满足我一切要求的。”
她有勇气这样做,而且马上就要这样做了。只需一枪,这个可恶的脑袋就会四分五裂。
梅尔奇夫人脸上掠过一丝苦笑。这几个月来她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但她很快又回到可怕的现实中,恳求道:
“不会的。”她正要打开阳台落地窗的长划销,突然身后传来说话声。
“请您原谅,夫人。现在表演完毕。”
数个月来她历尽艰辛和折磨,现在面临自己搜查时当场被捉,不管德珀勒克怎样处置,她全都不在乎了。
他放开胆去摸她的手。克拉瑞丝掩饰不住对他的厌恶,他不禁发起火来,大声叫道:
他盯了她片刻,然后自己倒了一杯香槟酒,一口饮下,接着在房间里踱了几个来回,最后停在她身边,说道:
她又打开并翻看了一只箱子和一个手提包的夹层,又翻遍衣柜、书柜、盥洗室、挂钟连同所有的家具,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用你儿子的头颅!……我可怜的朋友,为了这颗头,你宁愿上刀山下火海…
“真是一幅美妙的图画,”他说道,“善良的天使终于战胜了邪恶的毒蛇!”
还有格罗内尔和勒巴努先生!……说实话,您必须承认这几位先生实在不怎么高明,他们虽然英勇顽强,但也没能迫使我这个卑微小人放弃实现自己的计划。这就不能怪我了!这几个人自命不凡,自以为天下无敌,所以,他们碰上我这样一个无所畏惧的人,就全露馅儿了。他们干的蠢事一桩接一桩,还自以为在施行什么妙计把我打败呢!实在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娃娃!不过,既然您对这个罗平还抱有幻想,还指望这个可怜虫来打败我,想要创造某种奇迹拯救无辜的吉尔贝,那么好吧,您就继续等着罗平吧!噢!罗平!我的上帝,她竟把一切都交给了罗平!她竟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罗平身上!可怜的罗平!等我来剥你的皮吧!你这个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格罗内尔,勒巴努,来吧,咱们好好改善一回!”
“可是,”克拉瑞丝仍然心急如焚,“您别忘了……”
他原本的顽皮和乐天的劲儿,几个月来被焦虑不安和连遭挫折压抑着,如今却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他放声大笑,激动万分,像孩子般地喧闹地表达自己无比的喜悦。
“是的。”
“汇报完了。今天的活动要到今天晚上再作记录。”
她从椅子上欠起身,直视着他,心里又涌起每来到他身边时都要想起的凶念。
特别滑稽的是,罗平依然是尼古尔先生的打扮,脸上化了装,身上穿着辅导教师的紧身衣,古板的垫肩,这些好像仍然束缚着他的表演。
来。
说完,两个侍者都退了出去。
她突然看到阳台上有一张纸片,似乎是无意中扔到那里的,不由浑身一震。
她向罗平冲去,从他手里夺过瓶塞。
“那么你同意了?”
等到她的邻居出门之后,她来到走廊里,趁左右没人,走到129号房间门前。
他亲自上前打开门。一个身材短小、留着棕色胡须的人走了进
上面写着一串人名。
“救救你的儿子吧……想想他在生命最后一天的早上被送上断头台之前的洗礼,衬衫领子被剪开,头发要剪掉……克拉瑞丝,克拉瑞丝,我会救出他的……你放心……我的整个生命都属于你……克拉瑞丝。”
“你清楚我采取行动的条件吧?”
“噢,夫人,这可是个好人的吻,不是德珀勒克在吻你,而是我……你要是说一句不愿意,那我就再吻你一次。我可是称呼‘你’……你要生气就生气……噢!
他居然对她称呼“你”,这种放肆的口吻气得她浑身发抖。她怒气冲冲地站起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德珀勒克说完,把亚可布送出门。他关门,上了锁,又划了门闩。来到克拉瑞丝身边,说:
而眼前的情景却使她目瞪口呆。她原以为会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可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这张脸却毫无生气,由于极度的惊恐脸都扭曲了,方才的得意洋洋不见了。双重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似乎在眺望上方,看着她身后的上方。
芒特卡山谷与圣——希尔威斯特山谷之间,群山环绕的美丽的尼斯城边,有一座高耸的旅馆,从那里可以纵览尼斯全城和迷人的安琪尔海湾。旅馆中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这里可以说是多阶层、多民族的聚集地。
他又笑了起来:
他在房间里乱蹦乱跳,又是康康舞和玛特西什舞的扭腰摆臀,又是阿拉伯杂耍艺人的飞快旋转,加上马戏团小丑的挤眉弄眼和醉鬼般的跌跌撞撞。同时他还像杂耍班演出似地报着幕:
他挂断电话,转身对克拉瑞丝说:
“是的,先生。”
“请问夫人有什么要求?大约是希望赦免您的儿子?好的,夫人!我荣幸地通知您,同意赦免您的儿子。首先从死刑降为无期徒刑,然后再越狱获得自由。就这么定了,同意吗,格罗内尔?同意吗勒巴努?咱们要赶在吉尔贝之前动身去鲁梅阿,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噢!尊敬的德珀勒克先生,我们真要万分感激你呢!这样报答你实在有点委屈你了。不过你要承认,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太过分了点儿。不是吗!
他耸了耸肩,说道:
德珀勒克就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似的弯下腰,瘫了下去。由于麻醉剂的作用,这只可怕的野兽昏倒在地,再也别想伤人了,那样子十分可笑。
她停止了反抗。一切都结束了。这个罪恶男人的嘴唇就要贴近自己的嘴唇了。
“不错。”他说。
“这关系您儿子的生死。”
“克拉瑞丝。我需要的不是你的灵魂……20多年来,我的整个生命都被这种欲火燃烧着。我只钟情你一个女人……你恨我……讨厌我……这些我都不在乎……但你不能摈弃我……要我等到何时?要我再等上1个月?……噢,不,克拉瑞丝,我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求求您……求求您……”克拉瑞丝喃喃地说,
把我这个大名鼎鼎的罗平先生当成了乳臭未干的娃娃!当成了一个可怜虫!还恰恰让我躲在外面听到了!把罗平说成是个纸老虎!看看吧,我这个纸老虎干得不错吧!
她犹豫了。她不知道他又要玩弄什么伎俩。但他果真从衣袋里掏出一张蓝色的纸片。
“是一张棉纸。”罗平小声说,也激动得声音发抖。
她慢慢把手伸进衬衫里,握住藏在怀中的手枪。
罗平看了一眼手表。
“这不是真的!您在骗我……为了吓唬我……噢!我知道您的鬼心眼……您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快说真话吧……不是星期二,是吗?还要再等两天呢!不,不,我告诉您,我们还有4天,甚至5天的时间可以救他,您快说实话呀!”
“啊,狡猾的女人!瞧你答应得多么爽快啊……你准备接受一切条件吗?噢,最要紧的是救出吉尔贝,对不对?然后,那个天真的德珀勒克向你送上订婚戒指时,就会被一棍子打回去,就会被嘲弄一番。算了,我看,还是少说空话吧!我不要那空洞的诺言!……我要的是现实,我要你马上就兑现。”
因为过于激动,她浑身疲软地靠在一把椅子上,好让自己稳定一下情绪。经过多少个日夜的苦苦追逐,经历了多少次希望和失望的折磨,今天她终于又进入了德珀勒克的房间;终于又可以从容不迫地进行搜查了。即便找不到那个水晶瓶塞,她总可以藏在两道门的中间,或躲在门帘后面,窥视德珀勒克的一举一动,以便发现他的秘密。
格罗内尔和勒巴努用一床被子将他裹起,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他却狂笑起来:
“水晶瓶塞!”
…快来正视现实吧!照你刚才许下的诺言,你将成为我的妻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克拉瑞丝,克拉瑞丝,让我吻你的嘴唇……”
“我用儿子的头颅发誓……”
“我是129号房间,小姐。请您通知您办公室对面的那位先生上我这儿来……
直到这会儿,她才终于弄清了为什么自己发到弗兰克林旅馆的三封电报均无回复。原来是德珀勒克在暗中监视着她,逐渐把她孤立起来,把她跟同伴们隔离开,并一步步地把她降服,成为他的俘虏,最终把她引诱到这间屋子里来。
他跑到她面前,两只胳膊挽住她,本能地用力吻了她的两颊,样子显得十分天真。她也忍不住笑了。
“噢,是的!”她浑身颤抖地低声说,“为了他,我心甘情愿出卖自己的灵魂!”
德珀勒克对他说: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两个女仆进入隔壁房间打扫卫生。
她感到自己极端柔弱无助,只能听凭这个恶棍的摆布了,她无话可说,只能听天由命。
他坐近她身边,明确地说:
她四处寻找。一个旅行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打开看了看,结果令人失望。
面对德珀勒克的出现,她丝毫也不感觉惊奇,不觉得害怕,甚至也不感到拘束。
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声,电报上写着:
说:
“都清楚。”
最底下是法国两海运河开发公司经理用血签的字……
因为即将开始的新一轮报复,他高兴得眉飞色舞。他又接着说道:
星期二执行处决。
他嘲弄地说:“不对,您还是没找对,我的朋友。用孩子们的话来说,您还没有猜中,还差得远呢!而这又是那么轻而易举!想让我帮您一下吗?它就在您身旁,我的朋友,就在这个小圆桌上……真的!这个桌上没有多少东西……不过是些读的、写的、吃的、抽的东西……您想吃一片果脯吗?……或许您更乐意吃我定的饭菜?
他拿起连接旅馆总机的电话,说道:
“我不允许您……我不允许您用这种语气同我讲话。这是对我的侮辱,我决不能容忍……嗅!流氓!……”
“咱们的卧铺票都订好了。跟我一起走吗?”
“好极了,老板。”
“是的,你不反对。因为这还需要1个月呢……而在这之前,你还可以想出些诡计,还可以指望得到什么人的帮助……比如亚森-罗平先生……”
为你的健康干怀,德珀勒克!想喝点什么?甜香槟?白香槟,还是来杯干香槟?”
“我真要饿死了。”
我敢保证,他马上就要完蛋,这条老狗!娘的,从我讨厌他的第一天起,我就这样发过誓:噢,普拉斯威尔,老混蛋!你也会有这一天!……”
“请用餐,亲爱的朋友。您看,我早就想着您了,所以把您的餐具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