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一切都带有这哭泣孩子的魅力。这孩子注视大海时大海的魅力。
他们大叫大嚷。
人家问他:你不跑着玩?
孩子。灰眼睛的孩子。他是和别的孩子一起来的。
孩子,他四处张望。他注视一切,大海、海滩、空茫。他有一双灰色的眼睛。灰色。如同风暴、石头、北方的天空、大海、物质和生活内在的智慧。灰色如思想。时间。过去和未来混为一体的世纪。灰色。
人们看见大海的壮美在这儿,也在注视它的孩子的眼睛里。
过了一个钟头,待在外面没有用了,于是把他们送进帐篷,给他们换衣裳,搓背,以防感冒,他们喜欢这样,又笑又叫。
他们叫得越来越响。
孩子知道海滩上有个人看管他吗?一位眼睛既忧伤又笑眯眯的褐发姑娘?人们不清楚。她叫约翰娜。
夏天的太阳伞还没有支上。夏令营,是公顷大的沙滩上的惟一活动。今年他们年纪小,非常小,我觉得。辅导员们不时放他们到海滩上。免得自己受不了。
人家问他:你干吗哭?
他不回答。他不知道。
下雨了。
大海。
海鸥也在,面对大海,被风梳理着羽毛。它们栖息在沙上,窥视着雨变换方向。突然它们叫起来,震耳欲聋,令人害怕。接着,毫无理由的,它们朝海面逃遁,再突然转回来。疯疯癫癫的,海鸥,孩子们,他们说。
夜里开始下雨。轻盈的细雨。
风筝掉下来死了,孩子望着,然后坐在沙子上望着死去的风筝。
突然,人们看见了。
今天,没有一丝云彩的空中有只好像中国做的风筝,我不大清楚,但我似乎认出了中国漆的红色,中国北方的红色。
孩子在,他也望着风筝,空中的红色图案。他稍稍离开众人,这一定不是故意的,他大概总是这样。如同他虽不情愿却会落在其他孩子后面。
他们喜欢下雨。
看管他的人就是她,这位让娜,夏令营的一位辅导员,很年轻,爱笑。她问他:你总在想什么?他说不知道。她说她也一样,从来不知道。于是轮到他望着她了。
雨落在海里。
人们叫他们唱《被砍倒的月桂树》。他们唱了,但声音不齐。他们总是这样。他们最愿意听人讲故事。随便什么,只要讲就行。唱歌,他们不乐意。
他们来了。
落在森林里,落在空旷的海滩上。
除了一个。四处张望的一个。
他摇摇头:不。这孩子总不开口,几个小时不说话。
有一次人们好像觉得他朝她转过身来。不对,他朝自己身后望,风从身后刮来,风力很大,这风,一阵阵的,风力那样大,好像变了方向,从森林,从不知哪个陌生的地方刮来,离开了海洋上方的天空,去另一个时代的陌生之地。
他在这儿不快活吗?他不回答,做了一个不知何意的手势,好像稍感厌烦的手势,然后他会为此道歉,没什么,你瞧……没什么。
是的,他注视的正是风。在海上逃遁的风,在海的上方飞扬的整整一片海滩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