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
“有人委托我找东西哩。”
性空一直活到宽弘五年才辞世。享年八十岁。
“这是第一点。”
晴明伸出右手，打开让对方看。手掌上托着那根针。
童子哭着请求原谅。
“不，我已经充分领教过了。”
“讨厌谈论咒吗？”
“什么？！”
“找东西？”
酒足之后，童子又看看三人，说道：
“是那个广峰园社吧？”
“现在长在那里的那棵枫树，毫无疑问是有生命的。”
“是的。”晴明点头。
“博雅，怎么啦？”
一条带状的白云在蓝天上流动。
“看来，刚才和我谈话的人已经回来了。”
“空？”
闪光之时，晴明已伸出右手，在博雅眼前的虚空里摆动。
“我想让掉在朱雀大路上的针来刺博雅大人。”
童子看着三人轮番送酒入口，为空了的陶杯再度斟满。
“对不起。”
“悔不该用此童。”
“不，你有。”
晴明边说边从怀中取出四个纸包的陶杯，放在木条地板上。
“可是，这针，它为什么……”
“正是。”
“我说的是‘明白’，不是‘告诉’。”
坐在二人身旁的蜜虫，待酒杯一空，便默默地为其斟满。
“对。”
“好吧，性空上人诞生之时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不少吧？”
快满一年的时候——
性空上人获悉此事说：
“请不要那样说，把我留下吧。我若回去的话，会受到重罚。”
“播磨的阴阳师，都是师从道满大人的。”
后来，他随母前往日向国。出家时年二十六。
据说吃这些烧饼，仅一块就足以数日不食。
“不能从一棵树上只取出生命，就像不可能从河流里留下水，只取出河流一样吧……”
博雅一口咬定。
屋顶甚至长了草，摇曳着芒草的花穗和黄花龙芽。
他的母亲是源氏，生下众多子女，但每次都为难产所苦，在怀上老幺性空上人时，家中决定将此子流产。她服了毒药，但无效。
上人这样说道。
“水流？”
“我想，要是找到了那个东西，就在这里喝上一杯。”
“身短而横，有力、赤发……”
“嗬，很聪明嘛。”他撑起身体，盘腿而坐，“嗯，结果如何？”
皇上也曾数度驾临。
“是这个吗？”道满说。
自己的主人吩咐我来服侍性空上人，但若主人知道我被赶走，他一定会重罚我——童子这样说道。
正是芦屋道满。
“我是善腻师童子。”
博雅不觉打了个踉跄，喊道：
咚的一声，晴明把酒瓶放在木条地板上。
落叶的气味。
毗沙门天对性空这样说。于是，性空说道：
“酒。”晴明说。
晴明点点头。
真是不可思议啊——博雅这样发出一声感叹。
“你为何不对我说清楚呢？”
“别一步一步的，现在就告诉我。”
“不明白。”
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是谁先叫开的，这所庵被人以“寺”名之，称为圆教寺。
“来啦，晴明……”
晴明佯装不知地说。他眼看就要迈步了。
“就是东寺的善腻师童子。”性空说道。
弟子们议论纷纷。
从这名童子离开的那天起，上人平日极为珍视的、他出生时手握的那根针，从平常放置之处消失了。
“跟你走？去哪里？”
言毕，道满哈哈大笑。
“无论如何，请让我留在上人身边服侍。”
童子拿起酒瓶，说：“来吧，博雅大人。”
“是动身的时候了。”
“喝吧，博雅——”
“好啊，博雅大人的笛子吗？也是我的期待哩。”道满说。
这中间，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没错。”
“对呀。那里还是产铁之地。”
性空死后，童子又返回东寺。
然而——
“那是与咒有关的事情。”
晴明胸有成竹地迈步向前，分开杂草进入里面。
“水在流动。”
“明白了什么？”
“猜猜如何?”晴明说。
“在你过来之前，那位大人在这里。他有事外出了，现在已经返回。”
“那么，请在那边等待。若找到了，我会立即奉上。”
“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可是，要说照顾性空上人的那位……”博雅问。
“那，这护法童子是怎么回事？”一名弟子问。
“让我跟你走，你自己却不知道目的地？”
“对不起。”
“我也没怎么费事。我请这位博雅大人帮了忙，让他在朱雀大路不断地说着‘播磨播磨’，这才把针找出来了。”
“河流不就是河流吗？”他说。
“啊，对不起，博雅，慢慢向你解释吧。”
“所以，我就知道那虫子的真身了。”
“一中有无数，无数又归一。所谓生命，并非树即树、叶即叶。就像河流——亦即水流并非水一样。”
“他左手握的是什么？”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躺在木条地板上。他侧躺着，右肘撑地，右掌托着脑袋，打量着走过来的晴明和博雅。
晴明话音未落，有人绕过屋角，向这边走来。
“噢，噢。”
也就是说，这童子眼神中有可怖之处，这一点令人不放心。
“有何不便之处吗？”
龙胆。桔梗。黄花龙芽。
“以刚落下的叶子来说吧，离枝前恐怕是有生命的吧。”
他所着衣物应该是水干，但已千疮百孔，一下子还看不出原本为何物。
草是有意识留下的，多少收拾过了。
“是我拿走了那根针，带到京城来了。”童子说。
虽然晴明这样说了，童子却更加必恭必敬。
道满照旧躺着，说道。
有卖柴的人在走，也有牵着驮马、同样走朱雀大路南下的人。
“不,我说的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我是说：你不是说过要告诉我吗？”
背靠柱子、眺望着庭院的晴明把脸转向博雅，说道：
“明白了。”晴明打断博雅的话，点点头说。
“对，就是饰磨郡书写山圆教寺的性空上人。”
“那么，假如用桶在这条河流中打水，提到高处去，从高处往低处一点点倒，结果呢？”
真是一所破寺。屋顶破烂不堪，瓦都脱落了。
“其他的说法？”
行成人冠礼是在十七岁之时。
“怪事？”
“去找芦屋道满大人。”晴明说。
“在教王护国寺，平时，由我和吉祥天一起立于毗沙门天像旁。”
“对，有关。”
但是，上人没有改变想法。
“‘那里’？”
“来……”
“大概是想返回播磨的性空上人身边吧。所以，它就扎向要去播磨的人或马的身体，打算回播磨去，但毕竟是性空上人的针——它一见伤及人畜，马上就离开对方落到地上了。”
“来？来这里吗？”
“好。”
道满取杯在手，美美地一饮而尽。
博雅端起陶杯，答应道。
性空埋头诵经，没有时间化缘讨得食物。但不可思议的是，当没有食物时，不知何时大门下就会放有三块烧饼。
秋花秋草在庭院里摇摆。遮盖其上的片片枫叶，已经染上红色。
“噢，原来是这样。”
“其他？说起来，还听说橘将隆大人晚上想到女方家去，在路上被虫子之类的东西刺了脖子。”
博雅说出这句话时，“噗！”晴明用左手轻轻捅了博雅胸口一下。
“西京。”
“那么，我们走吧。”
“吉备大臣还被誉为我阴阳道之祖。这位吉备大臣和那里关系之深，是不言而喻的。”
“对。”
道满转向童子，说：“怎么样，拿着试试？”
母亲把此事告诉了丈夫和家中的人。
正想怎么办才好时，母亲做了一个梦。毗沙门天出现在梦中说：
“哦，不说叶子了，说树枝更容易明白吧。假定我折断了带着花蕾的樱树枝，这枝条虽说被折断了，不是还有生命吗？因为折下的枝条若插入有水的水瓶中，花蕾不久就会盛开。”
“那么，能有人帮我处理身边各种事情吗？”
“我都弄糊涂了。我不明白生命这回事究竟是怎样的，最终——”
秋草恣意疯长，那丛芒草的花穗，甚至高过人头。
“性空上人诞生之时，他掌中所握的就是这根针。”
博雅思索着，说不下去。
博雅看来颇为不满。
晴明伸出右手，在博雅面前摊开，让他看。
“吉备大臣还很了解铁和黄金。”
“在东大寺大佛殿建毗卢舍那佛像时，多方活动、为筹集贴于大佛上的黄金出了大力的，就是这位吉备真备……”
“我不明白嘛，晴明。为什么我会明白？”
“好。”博雅应允。
“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他递上那根针。
弟子们对此童子佩服得很，唯独性空上人的想法不同。
“即使是伊奘诺与伊奘冉两位大神，在蛭子出生后，也让他顺水流走了啊。”
“他来了你就明白了。”
“对呀，你应该能明白我现在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折来插在水中的枝条又如何？”
“第二点是吉备真备大人。”
“是播磨国又如何呢？”
这一切均非夏日所有。
不知不觉中，道满的陶杯已空。他让童子斟酒，又美美地喝起来。
“去。”
博雅发出一声感叹。
童子说了这样的话。
“噢。”
“噢。”
“性空的针，不简单哩。”
“什么事？”
“此乃写我形而有之，不必恐慌。”
“噢，他的事倒是听说了。好像是他外出的时候，牛忽然发疯，大闹起来了……”
“可是，即便没谈及咒，你刚才不也说不太明白吗？”
童子又低首致意。他的礼貌和口吻，颇有成年人的味道。
“要去吗？”
“……”
“你说陪你走一趟，与此事有关吗？”
说话的是晴明。
“找到针的话，就要请道满大人为这次的事情周旋一番了。”
博雅不禁一声惊呼。
“很简单嘛，博雅。”晴明代道满答道，“道满大人是播磨出身哩。”
“晴明，你这不是给我下圈套吗？我——”
“是你不好。”
“要说是谁，也挺有意思，就是照顾性空上人起居的那位……”
童子哭哭啼啼。
“水由高处往低处流——这样的流动使水形成了河流嘛。”
“河流？”
“怎么样，博雅，喝了这杯后吹一段笛子？”晴明说。
“不，不行。”
晴明和博雅跨过坍塌的土墙，进入庭院里面。
“你说的地方……”
“是时候了？”
博雅连忙也起身。
博雅把酒杯从唇边移开，放在木条地板上。
现在，他于出生之地播磨国饰磨郡的书写山上，结庵三间居住。
童子又数番道谢，才分开草丛走了。
“性空上人现在何处？”
“这位吉备真备使唐归来之后，开设了——”
“他是跟随毗沙门天的护法童子之一。”
“针。”
“对。”
“什么？！”
二人各不相让，互相指责对方，吵着吵着，赤发童子出手打了对方的头。
“所以我问你好几次了：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你总是不答复我。”
杂草遍地。是秋草。
“你这是干什么呀，晴明？”
“走吧。”
“但是，如果没有形式，例如花鸟虫鱼、树木树叶，世上便没有所谓生命。水流也是同样。”
“还有吗？”
“……”
“说不上讨厌不讨厌，只是你一谈咒，我就糊里糊涂，弄不清楚了。”
“等、等等我——”
“他被视为掌上明珠了吧。”
博雅边走边发牢骚。
“不过，善腻师童子大人为何要带走上人的针呢？”博雅问道。
由北向南。
“什么结束了？”
“晴明大人……”童子走上前来，殷勤地向晴明俯首致意，“事情已禀报对方，答复是‘事既如此，宜稍搁置’。”
皇上觉得不可思议，询及此事时，据说上人这样答道：
“播磨国吗？”
“树叶？”
“那么，你是——”
分开秋野般的繁草现身的，是个年仅十四五岁的童子。
“什么？！”
“结果？”
据说，有一段时间，在这名童子——善腻师童子的左手上，看得见一条细长的伤痕。
“走？去哪里呀？”
“与腹中孩子相比，你的身体才叫人担心呢。”
“那不是播磨国盛产的吗？”
“那么，我在那边等了。有劳大驾，不胜感激。”
“这不是挺好吗。”
于是，母亲仅带了几个随身之人，隐瞒行踪，进入了播磨国。性空上人因此得以平安降生。
博雅拿起斟满酒的陶杯。
“那样的枝条也能活一些时候，但不能比原本的树活得更久长。跟这种情况不是一样吗？”
“它的叶子也是活的。”
这样的传闻，博雅已在宫中纷传时听说过了。
“对、对对。”
“因为某种原因，才留下了你。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这里就再不能容纳你了。”性空上人说，“速速离去。”
道满手持酒瓶，向博雅伸出去。
“有一件事，博雅……”
“原来如此……”博雅点点头，又问，“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是这位道满大人的事。”
“是那么一回事，可是——”
“不明白什么？”道满问。
“我知道他在播磨国，但就凭这一点，就能弄明白要寻找什么吗？”
“对。”
“因为关于它的资料，都已经告诉你啦。”
“晴明，我刚才就在想这些事……”
这里有一所本堂。
悠扬的笛音在秋野中回荡，乘风直上苍穹。
“……”
“那——”
“我以为拿走如此重要的东西，上人必能马上察觉，来追我回去。”童子说道。
“哎，晴明……”博雅开口道，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我还蒙在鼓里呢。我究竟帮了什么忙？让我说播磨，又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带着针返回东寺的话，毗沙门天不知将处以何种重罚呢。
“不，是你造成的。”
“那，去朱雀大路吗？”
据说天空响起钟鸣之声，天降金粉于其家宅。
“噢。”
“那广峰园社现在何处？”
“回想一下吧，博雅，听说过性空上人诞生之时，左手掌紧握的事吗？”
“终、终会……”
“又是咒吗？”
“噢。”
二人悠闲地对饮。虽说是白天，但坐在木条地板上当风一吹，仍觉寒意侵肌。但有酒做底子，这凉风便正是惬意的程度。
“晴明大人——”童子端坐着转向晴明，恭敬地说，“此事万分感激，如果没有晴明大人，这阵子我不知要闯多大的祸……”
“噢。”
在阳光中，二人悠闲地向南漫步。
“我担心说出来你就会害怕。把‘播磨’这个词说出口的时候，稍为有点害怕，就含混不清了。那样的话，性空上人的针就不会飞过来了。”
“他是个怪物吗？”
“是一个生命，同时又有无数生命。是一条水流，同时又有无数水流。”
这个刚出生的婴儿连走路也不会，究竟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呢？
“为何此时要提及吉备真备大人的名字？真备大人很久以前就去世了。”
话音刚落，博雅眼前好像有一道光掠过。
“走！”
“这个——”
“结束了。”晴明说。
晴明把右肘架在支起的右膝上。
“噢，也是发生在朱雀大路上吗……”
“唔，是活的。”
“没错。”
他离开雾岛，移居筑前国背振山时，年三十九岁，已能背诵《法华经》。
“不谈咒，用水来作比喻吧。”
源博雅酒杯在手，与安倍晴明相对而坐。
“所谓河流，就是水流。”
“刚才你们在说什么事？刚才来这里的童子，就是你正在等的那位在性空上人身边照料的人吗？你为何称这童子是‘那位’？我什么都不明白呢——”
“就是播磨国的那位……”
“找不到针，我思前想后，只得去找晴明大人商量。”童子说。
“原来如此啊。”
“因为针肯定能找到，所以事先把善腻师童子之事拜托了道满大人。”晴明说道。
“眼睛还在笑。”
“什么？”
晴明望望道满仍旧用指尖捏着的针。
晴明和博雅取适当的距离，坐在道满和童子面前。
“是、是针。不是针吗，晴明？”
但是，他看看晴明的表情，感觉童子不像在说谎。
“没有信心猜中吗？”
“所以嘛，猜猜看如何？”
“有几条？既是鸭川，不就只有鸭川这一条河流吗？”
童子在朱雀大路徘徊了一段时间，想寻回扔掉的针，但找不见了。
“你最终还是说了咒。”
他是官从四位下的橘朝臣善根的儿子。
虽是本堂，却不大。
众弟子见状围过来，抱起略大的童子，为他抚颊、往额头浇水，过了一会儿，他才苏醒过来。
博雅一拧身站稳，大喊起来：
这个时期也有奇瑞出现。
“顺朱雀大路南下，噢，到罗城门一带就行了吧。”
“没错。”
晴明边说边悠然前行。他左手提一个用带子绑好的酒瓶，里面装了酒。
“若已镇住，肆意妄为之事，该不会再有了吧。”
他低下头。
服侍性空上人的，还有一个比这童子略大的童子，但有一次，这两名童子为微不足道的事吵起架来。
“他在播磨国。”
“没有那回事呀。”
“你在谈论河流的比喻时，我感觉已经明白了，可你一提到咒，我不是又弄糊涂了嘛……”
“顺利找到了。”
“用水——唔，说得容易明白些，用河流作比喻吧。举例来说，生命就是河流那样的东西。”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怎、怎么回事，晴明！”
“晴明，你为什么对我一言不发？”
童子所言，大出博雅意料之外。博雅一下子竟无法相信。
还没有寒暄，晴明已将左手扬起，所持的酒瓶装满了酒。
“树枝？！”
童子左右摇着头，辞谢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丈夫和周围的人这样说着，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流产。
“不，不是性空上人。我不是说，来委托我找东西的，是服侍性空上人的那位吗？”
“据说牛车翻了，清麻吕大人的手负了伤。”
性空上人出生时出现了几种奇瑞。
“什么第一点？”
晴明的红唇漾起一丝笑意。看来他对博雅的话产生了兴趣。
晴明和博雅下了牛车，走在朱雀大路上。
“我什么时候说要告诉你？”
听晴明这么说，道满身边的童子变成膝立的姿势，欣喜地说道。
十岁时已习八卷《法华经》。
“好。”
“直到不久前，我一直在播磨的性空上人身边。那根针，是我从上人身边带出来的……”
他手中托着一根针。
他为放在博雅面前的陶杯斟上酒。
“唔……”
“所谓河流嘛，就是……”
“博雅，什么事情不可思议？”
大气澄澈，秋风送爽。
“就是说，这世上的一切都下了咒啦。”
这是在晴明家的外廊内。
道满脸上蓦地现出柔和的微笑。
“真的吗？”
望得见罗城门左边东寺的塔，以及右边西寺的塔。
“河流怎么样？”
“喝！”
“其实嘛，类似的事还有不少。”
家中大为恐慌，众人四下寻找，发现还是一个赤子的性空上人，竟独自坐在大宅的北墙根玩耍。
“可是，我想错了。”
“就是那根针。”
“应该是吧。”
“这个嘛——”
“哦。”
“唔、唔……”
从年幼时起，他就不杀生，不合群玩耍，只是坐在幽静之处冥想。他笃信佛法，希望出家。
“猜？”
“谁委托你？”
“喂喂，晴明——”
说到这里，博雅才把端着的酒杯往嘴里送。
童子开始叙述起来。
童子潸然泪下。
“八起？”
“发现了什么？”博雅问。
“那么，那些叶子是在离枝的瞬间终结了生命吗——这些事情，我始终不大明白。”
道满把针拿在手上。
性空上人出生于播磨国。
“就是那些落下来的叶子呀。”
然而，即使扔掉了针，还是不能返回东寺。就此返回播磨也不成。
有一次，皇上带杰出的画师延源阿阇梨驾临，为上人绘像。绘画之时，大地轰鸣。然而，无论大地如何摇晃，却没有任何房屋毁坏、东西倒下的情况发生。
“这也是仰仗晴明大人了。”
“一个从西京来卖柴的男子，也在朱雀大路被虫子扎了屁股。”
“唔，就是这么回事。”道满点点头同意，“只要有针，我就跟性空说个情吧。”
“那也是水流，虽然规模很小，但不也可以说是河流吗？”
“还有，是两天前的事。平行盛大人骑马走在朱雀大路上，也是马匹忽然受惊，行盛大人被掀落马下，肩部着地，造成肩骨脱位。”
“我说的是，你终会明白。”
哺乳之时，乳母抱起上人，便感觉异样，不知不觉睡着了。稍后醒来时，发现抱在手中的性空上人竟不知所踪。
晴明嘟哝了这么一句。
“是吗？说了吗？”
“其他的呢？”
“你刚才说了会告诉我的。为什么非要我猜不可？”
“噢。”
“佛法的空和咒，原本是同样的东西，只是程度稍有不同。所谓咒，就是透过了人的内心的空。人在‘空’这个佛法原理上，加上了人的气息，于是成为所谓咒……”
这位老人——道满的身旁，坐着不久前见过的那个童子，正起劲地为道满揉腰。
与血一般包含精气的夏日气息不同，有新鲜而强烈的东西在凋落。
“水？”
“是，没错。可那又如何？”
“……”
等博雅说完，晴明望着博雅，说道：
木条地板也处处断裂掉落。野草从其下长出，简直就像无人在此居住。
“若上人当初知道他是个怪物，恐怕从一开始就不会留用他吧。”
“有的吧。”
博雅的话就是因此而来。
“可是，性空上人为何还要你……”
“见面时，我马上就明白了，心想，他品性有粗暴之处，不宜带在身边，但因为是自己向毗沙门天提出的，总得等有个理由才好，所以便让他留下了。”
“是谁呀？”
行走在朱雀大路的牛、马或人，有不少被类似虫子的东西扎了。不过，这虫子的真身不明。
到此，他便醒过来了，没隔多久，那名童子便上门来了。
“是这样啊……”
“随着我离播磨越来越远，手中的针慢慢热起来，最终，在罗城门附近，针变得通红，把我的手烫出了伤疤，实在是拿不住了。”
“好吧，博雅，我先问你：这事与哪个地方有关？”
“怎么回事呢？他是——”
晴明向握拳的右手吹两口气，口中低声念起咒来。
有点像晴明的宅院，但晴明家的庭院，无论看上去多像不加收拾的野地，也有晴明的意志在起着相应的作用。
“这是没错的，但能否稍改一下，用其他说法？”
天高云淡。
是个子矮小、孔武有力的孩童。奇特的是一头红发。
“不太醉的话，待会儿就跟我来好吗？”
“不谈咒。”
性空上人开始叙述起来。
“好，请上来吧。”道满说。
“对。比如说，藤源清麻吕大人的事。”
“他为何那个样子……”
“你说过的。”
博雅拿起蜜虫斟满的酒杯，望着晴明。
“怎么竟然——”
“是播磨国吧。吉备大臣做灵梦，梦见牛头天王，于是为祭祀牛头天王而开设广峰园社。”
博雅如大家所望，在酒后吹起笛子。
“噢。”
“既然如此……”
“我不觉把那针扔掉了。”童子说。
不时有枫叶离枝，在阳光中翻飞着落地。
“那么，晴明，让我在朱雀大路上多次说出‘播磨’这个词，也是——”
“那么，刚落下的叶子又如何呢？是活的吗？如果仍活着，什么时候会死？如果已死了，是什么时候死的？还有，折一根枝条插在水中，让它活下来，这是将生命一分为二吗？再有，那些叶子，原本就各有生命吗？若有，那些树就拥有如此众多的生命吗？或者说，人的手脚，即便如树枝般被切下，也说不定还活着？”
正前方，远远望得见罗城门。
“对。”
“谢谢晴明大人。”
是秋的气息。
就是说，事实证明，当初不让这名童子留下就好了。
“我边向京城而来边想：何时追来呢，何时追来呢？我终于来到了罗城门，但不用说上人，谁都没有追来。”
“鸭川也好，哪里的河流都行，假定这里有一条河流。”
“噢，听说过。”
“我主遣我殷勤侍候。”
“那么，那名童子是毗沙门天使唤的童子吗？”
“被虫子扎伤的，全都是前往播磨的人或者牛马。”
“你不去？”
“请于播磨国生产此子。”
“是这么一回事。”
“此童目神可畏，未获我心。”
“不，我知道是针，我是说，这针究竟怎么回事？”
晴明照他说的，走上木条地板。博雅也跟着上了木条地板。
“……”
“哦，且把它当作虫子吧。”
“就在那个时候，善腻师童子大人来了。”晴明说。
正为难之中，针更热了，童子终于坚持不了。
“比如说吧，晴明，刚落下的叶子虽说已离枝，却仍像活着一样鲜亮。但是，也有些叶子不离枝，就这样直到冬天，在树枝上干枯了，也会有的吧。”
“这样眺望着树叶掉下来，我不禁感觉不可思议……”
他心满意足地嘟哝一声。
“我带酒来了。”
“我刚才在想，那些叶子是活着呢，还是已经死了。”
但有人。
可是，这里——
“喂，晴明，不能一边道歉一边笑。”
性空上人听见众人的议论，说道：
“对。”
“让我看看吧。”
就那么一击，略大的童子竟仰面倒下，不省人事。
“没错。说到针——”
“别发火嘛，博雅。”
就是一块野地。
尽管已有数名弟子或童仆边修行边在性空上人身边服侍，或替寺院做事、打杂，上人还是准许童子留下。
“什么？！”
话说至此，已不可挽回。
“河流是什么，博雅？”
白发，白髯，眺望着二人的黄色眼睛炯炯有神。
“据说是突如其来的。要是蜜蜂什么的，该听得见嗡嗡的振翅声的，可他完全没听到这类声音，冷不丁就被刺了。他慌忙用手去摸脖颈，虫子已不在了，似乎飞走了。”
“好酒！”
“喂，晴明……”博雅也把重心由臀部移到脚上。
“虽然也是，不过，这种水流不是马上就会停止吗？”
“真身？”
“这性空上人，就是播磨国的——”
“这是什么？”
之后，经道满说情，童子得以回到性空身边。
“能明白。”
童子依次为道满、晴明的陶杯斟上酒。
“我打算等他追来时，再次求他让我留下。我会说，我归还针，千万求您让我在您身边……”
上人入睡之后，梦中出现了毗沙门天。
一名童子来到在播磨书写山修行的性空上人身边。
“这个嘛，以佛家教诲而言，就是空。”
“对。”晴明点点头，“唔，据我所知，仅仅在这五天之间，类似的事已发生了八起左右。”
“我在找的，就是这根针。”
“性空上人当初结庵于书写山，也全靠道满大人介绍。”
博雅点点头，站了起来。
“还有？”
“哦，一步步说吧。博雅，我先问你：听说最近在朱雀大路发生怪事了吧？”
晴明像听不见博雅的话似的，站起身说：“走吧，博雅。”
晴明改换了话题。
“首先从我开始说起吧。”
这赤发童仆做事勤快。砍柴搬运时能顶四五个人。让他外出办事，百町远的地方，他走起来像二三町，办妥即归来，花不了多少时间。
土地的气味。
他在叫雾岛的地方闭门不出，日夜诵读《法华经》。
童子望着博雅，报出自己的名字。
晴明道歉，嘴角却挂着微笑。
“没错，是河流。”
等童子的动静完全消失之后，博雅才将充满好奇的脸转向晴明，像泼水般一口气说起来：
“在这条河流中，有几条河流？”
“一步步弄明白嘛。”晴明说。
“通过调查，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陪你去很简单呀，该走了吗？或者……”
“向晴明道谢吧。”道满说。
“大约一年前吧——”
“再比如说吧，晴明，如果我把仍留在枝上的叶子撕碎，那时候，那片叶子就死了吗？”
“因为有某种原因，所以一直没有说。但照此下去，再不跟你们说明的话，会妨碍你们修行，所以，我就告诉你们吧。”
这名童子说：
有一天——
“于是便屡次发生同样的事？”
“然后呢？”
“对。”
“说了。”
“我当然知道。我要问的是，为何特地把酒带到这里来？”
“……”
明亮的阳光照射着庭院。
童子啼哭着出门而去，刚出大门便像消失一般，看不见身影了。
“虫子？”
博雅说这话时，晴明瞥一眼庭院，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