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一群白色的大厦间的一幢白色大厦的十七楼上,阳台朝向正北,向左偏点头,就可以看到西北,西北方向是北京的西山。这一日,是黄昏,夏日的黄昏,还记得吗?我记得我常说是黄昏了,有些时候会说是傍晚,还有些时候会不说。
二○○一年六月十四日
这下面的文字是萌发在十七楼的阳台上的,所以我称之为“十七楼的幻想”,这与十八层地狱并无直接的关联,虽然我常将“误人子弟要下十九层地狱”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这次是在十七层的高处,却想着可别乱想了,十八层并不是很低,就像十七楼也不是很高一样,所以如果乱写恐怕也是一种“误人”吧!不住十九也会住它个十八左右(住到十七也够呛)。
于是我说:“天快黑了,饿吗?”她摇了摇头,我又说:“我爱你。”她吻了一下我,我鼓足勇气再说:“我想写本书。”
现在我独坐在河北省易县的小旅馆内,俯在桌边,苦思冥想,奋笔疾书,煞有介事。来到这里要拍一部戏,却更觉得是来争一份名利,所以坐下来写,好让自己暂时忘掉那些糟糕的想法,因为这些想法实在是很糟糕,实在是太像我愈发熟悉的那些想法了,虽然有些许挥之不去的味道,可还是要挥一挥衣袖。
我仍然在易县,河北给我的印象最好别是从易县建立,因为这里的尘土太厉害,尤其是拍摄景地,遍地是黄土,风起时有点昏天黑地的劲头,即便是小风,也会卷起一层黄烟,加之头顶的烈日,很有些美国西部片的味道。
忽然有一个怪念头,实在是很怪,所以将这个本子带了出来,因为这个本子比较大,比较厚,比较像是一本书。对了,这个怪念头就是我想写很多字,像写本书一样。
我站在十七楼的昏黄之中,望向西山,日头已经疲倦,斜倚在山边,将我眼前的世界染成金色,我望得很远,忽然觉得心中涌起万千愁绪,莫名。记得徐志摩说他最爱“愁”这个字,这倒不是因为他是个诗人,或是诗人爱发愁,他说“愁”这个字很美,一个“秋”,一颗“心”。现在不是夏,不是秋,天很暖,没有风,一切都很静止,动的世界在这一瞬息我都没看到,只是呆望着,任凭着静止蔓延,甚至这静止令我冲动起来,冲动得很想能振翅高飞。身后的爱人走到近旁,我望了她一眼,拉了拉她的手,很想对她说些什么,想告诉她我心里现在多少的愁绪在涌动,又想告诉她我静静地站在这想着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