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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 作者:范晔 南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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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彪列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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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以周、邵之德,立乎本朝,承休明之策,建威灵之号,昔在周公,今也将军,《诗》、《书》所载,未有三此者也。传曰:“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固幸得生于清明之世,豫在视听之末,私以蝼E149,窃观国政,诚美将军拥千载之任,蹑先圣之踪,体私懿之姿,据高明之势,博贯庶事,服膺《六艺》,白黑简心,求善无CA75,采择狂夫之言,不逆负薪之议。窃见幕府新开,广延群俊,四方之士,颠倒衣裳。将军宜详唐、殷之举,察伊、皋之荐,令远近无偏,幽隐必达,期于总览贤才,收集明智,为国得人,以宁本朝。则将军养志和神,优游庙堂,光名宣于当世,遗烈著于无穷。

固字孟坚。年九岁,能属文诵诗赋,及长,遂博贯载籍,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穷究。所学无常师,不为章句,举大义而已。性宽和容众,不以才能高人,诸儒以此慕之。

及融征还京师,光武问曰:“所上章奏,谁与参之?”融对曰:“皆从事班彪所为。”帝雅闻彪才,因召入见,举司隶茂才,拜徐令,以病免。后数应三公之命,辄去。

彪复辟司徒玉况府。时,东宫初建,诸王国并开,而官属未备,师保多阙。彪上言曰:

其宫室也,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据坤灵之正体,放太、紫之圆方。树中天之华阙,丰冠山之朱堂,因瑰材而究奇,抗应龙之虹梁,列棼DF3B以布翼,荷栋桴而高骧。雕玉D57B以居楹,裁金璧以饰珰,发五色之渥采,光爓朗以景彰。于是左F838右平,重轩三阶,闺房周通,门闼洞开,列钟D73B于中庭,立金人于端闱,仍增崖而衡阈,临峻路而启扉。徇以离殿别寝,承以崇台闲馆,焕若列星,紫宫是环。清凉宣温,神仙长年,金华玉堂,白虎麒麟,区宇若兹,不可殚论。增槃业峨,登降B058烂,殊形诡制,每各异观,乘茵步辇,惟所息宴。后宫则有掖庭椒房,后妃之室,合欢增成,安处常宁,茝若若椒风,披香发越,兰林蕙草,鸳鸾飞翔之列。昭阳特盛,隆乎孝成,屋不呈材,墙不露形,D23E以藻绣,络以纶连,随侯明月,错落其间,金釭衔璧,是为列钱,翡翠火齐,流E771含英,悬黎垂棘,夜光在焉。于是玄犀釦切,玉阶彤庭,彊E041采致,琳珉青荧,珊瑚碧树,周阿而生。红罗飒纚,绮组缤纷,精曜华烛,俯仰如神。

论曰:班彪以通儒上才,倾侧危乱之间,行不逾方,言不失正,仕不急进,贞不违人,敷文华以纬国典,守贱薄而无闷容。彼将以世运未弘,非所谓贱焉耻乎?何其守道恬淡之笃也。

苦乃观其四郊,浮游近县,则南望杜、霸,北眺五陵,名都对郭,邑居相承,英俊之城,黼冕所兴,冠盖如云,七相五公。与乎州郡之豪桀,五都之货殖,三选七迁,充奉陵邑,盖以强干弱枝,隆上都而观万国。封畿之内,厥土千里,CD35荦诸夏,兼其所有。其阳则崇山隐天,幽林穹谷,陆海珍藏,蓝田美玉,商、洛缘其隈,鄠、杜滨其足,源泉灌注,陂池交属,竹林果园,芳草甘木,郊野之富,号曰近蜀。其阴则冠以九C869,陪以甘泉,乃有灵宫起乎其中。秦、汉之所极观,渊、云之所颂叹,于是乎存焉。下有郑、白之沃,衣食之源,堤封五万,疆埸绮分,沟塍刻镂,原隰龙鳞,决渠降雨,荷BD4C成云,五谷垂颖,桑麻敷B14B。东郊则有通沟大漕,溃渭洞河,泛舟山东,控引淮、湖,与海通波。西郊则有上囿禁苑,林麓薮泽,陂池连乎蜀、汉,缭以周墙,四百余里,离宫别馆,三十六所,神池灵沼,往往而在。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马,黄支之犀,条枝之鸟,逾昆仑,越巨海,殊方异类,至三万里。

后察司徒廉为望都长,吏民爱之。建武三十年,年五十二,卒官。所著赋、论、书、记、奏事合九篇。

有西都宾问于东都主人曰:“盖闻皇汉之初经营也,尝有意乎都河洛矣。辍而弗康,实用西迁,作我上都。主人闻其故而睹其制乎?”主人曰:“未也。愿宾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博我以皇道,弘我以汉京。”宾曰:“唯唯。”

于是天子乃登属玉之馆,厉长杨之榭,览山川之体势,观三军之杀获,原野萧条,目极四裔,禽相镇厌,兽相枕藉。然后收禽会众,论功赐胙,陈轻骑以行BC4D,腾酒车而斟酌,割鲜野食,举燧命爵。飨赐毕,劳逸齐,大辂鸣鸾,容与徘回,集乎豫章之宇,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崖,茂树廕蔚,芳草被堤,兰C15F发色,晔晔猗猗,若摛锦布绣,烛耀乎其陂。玄鹤白鹭,黄鹄鹳,鸧鸹鸨B06B,凫B26B鸿雁,朝发河海,夕宿江汉,沉浮往来,云集雾散。于是后宫乘戋路,登龙舟,张凤盖,建华旗,祛黼帷,镜清流,靡微风,澹淡浮。翟女讴,鼓吹震,声激越,B26E厉天,鸟群翔,鱼窥渊。招白间,下双鹄,揄文竿,出比目。抚鸿幢,御矰缴,方舟并鹜,俯仰极乐。遂风举云摇,浮游普览,前乘秦领,后越九C869,东薄河华,西涉岐雍,宫馆所历,百有余区,行所朝夕,储不改供。礼上下而接山川,究休祐之所用,采游音之欢谣,第从臣之嘉颂。于斯之时,都都相望,邑邑相属,国借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业,士食旧德之名氏,农服先C549之畎亩,商修族世之所鬻,工用高曾之规矩,粲乎隐隐,各得其所。

班彪字叔皮,扶风安陵人也。祖况,成帝时为越骑校尉。父稚,哀帝时为广平太守。

若臣者,徒观迹乎旧墟,闻之乎故老,什分而未得其一端,故不能遍举也。

唐、虞三代,《诗》、《书》所及,世有史官,以司典籍,暨于诸侯,国自有史,故《孟子》曰:“楚之《檮杌》,晋之《乘》,鲁之《春秋》,其事一也。”定、哀之间,鲁君子左丘明论集其文,作《左氏传》三十篇,又撰异同,号曰《国语》,二十一篇,由是《乘》、《檮杌》之事遂E63D,而《左氏》、《国语》独章。又有记录黄帝以来至春秋时帝王公侯卿大夫,号曰《世本》,一十五篇。春秋之后,七国并争,秦并诸侯,则有《战国策》三十三篇。汉兴定天下,太中大夫陆贾记录时功,作《楚汉春秋》九篇。孝武之世,太史令司马迁采《左氏》、《国语》,删《世本》、《战国策》,据楚、汉列国时事,上自黄帝,下讫获麟,作本纪、世家、列传、书、表百三十篇,而十篇缺焉。迁之所记,从汉元至武以绝,则其功也。至于采经摭传,分散百家之事,甚多疏略,不如其本,务欲以多闻广载为功,论议浅而不笃。其论术学,则崇黄老而薄《五经》;序货殖,则轻仁义而羞贫穷;道游侠,则贱守节而贵俗功:此其大敝伤道,所以遇极刑之咎也。然善述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野,文质相称,盖良史之才也。诚令迁依《五经》之法言,同圣人之是非,意亦庶几矣。

二子:固、超。超别有传。

彪既疾嚣言,又伤时方限,乃著《王命论》,以为汉德承尧,有灵命之符,王者兴祚,非诈力所致,欲以感之,而嚣终不寤,遂避地河西。河西大将军窦融以为从事,深敬待之,接以师友之道。彪乃为融画策事汉,总西河以拒隗嚣。

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实曰长安。左据丞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右界褒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华实之毛,则九州之上腴焉;防御之阻,则天下之奥区焉。是故横被六合,三成帝畿,周以龙兴,秦以虎视。及至大汉受命而都之也,仰寤东井之精,俯协《河图》之灵,奉春建策,留侯演成,天人合应,以发皇明,乃眷西顾,实惟作京。于是CB3C秦领,CB3D北阜,挟酆霸,据龙首。图皇基于亿载,度宏规而大起,肇自高而终平,世增饰以崇丽,历十二之延祚,故穷奢而极侈。建金城其万雉,呀周池而成渊,披三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门。内则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傍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于是既庶且富,娱乐无疆,都人士女,殊异乎平方,游士拟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乡曲豪俊游侠之雄,节慕原、尝,名亚春、陵,连交合众,聘鹜乎其中。

班彪 子固

窃见故司空掾桓梁,宿儒盛名,冠德州里,七十从心,行不逾矩,盖清庙之光晖,当世之俊彦也。京兆祭酒晋冯,结发修身,白首无违,好古乐道,玄默自守,古人之美行,时俗所莫及,扶风掾李育,经明行著,教授百人,客居材陵,茅室土阶。京兆、扶风二郡更请,徒以家贫,数辞病去。温故知新,论议通明,廉清修洁,行能纯备,虽前世名儒,国家所器,韦、平、孔、翟,无以加焉。宜令考绩,以参万事。京兆督邮郭基,孝行著于州里,经学称于师门,政务之绩,有绝异之效。如得及明时,秉事下僚,进有羽翮奋翔之用,退有杞梁一介之死。凉州从事王雍,躬卞严之节,文之以术艺,凉州冠盖,未有宜先雍者也。古者周公一举则三方怨,曰“奚为而后已”。宜及府开,以慰远方。弘农功曹史殷肃,达学洽闻,才能绝伦,诵《诗》三百,奉使专对。此六子者,皆有殊行绝才,德隆当世,如蒙征纳,以辅高明,此山梁之秋,夫子所为叹也。昔卞和献宝,以离断趾,灵均纳忠,终于沉身,而和氏之璧,千载垂光,屈子之篇,万世归善。愿将军隆照微之明,信日昊之听,少屈威神,咨嗟下问,令尘埃之中,永无荆山、汩罗之恨。

彪性沈重好古。年二十余,更始败,三辅大乱。时隗嚣拥众天水,彪乃避难从之。嚣问彪曰:“往者周亡,战国并争,天下分裂,数世然后定。意者从横之事复起于今乎?将承运迭兴,在于一人也?愿生试论之。”对曰:“周之废兴,与汉殊异。昔周爵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微,枝叶强大,故其末流有从横之事,势数然也。汉承秦制,改立郡县,主有专已之威,臣无百年之柄。至于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国嗣三绝,故王氏擅朝,因窃号位。危自上起,伤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叹。十余年间,中外搔扰,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同辞。方今雄桀带州域者,皆无七国世业之资,而百姓讴吟,思仰汉德,已可知矣。”嚣曰:“生言周、汉之势可也;至于但见愚人习识刘氏姓号之故,而谓汉家复兴,疏矣。昔秦失其鹿,刘季逐而羁之,时人复知汉乎?”

自为郎后,遂见亲近。时京师修起宫室,浚缮城隍,而关中耆老犹望朝廷西顾。固感前世相如、寿王、乐方之徒,造构文辞,终以讽劝,乃上《两都赋》,盛称洛邑制度之美,以折西宾淫侈之论。其辞曰:

书奏,帝纳之。

苍纳之。

孔子称:“性相近,习相远也。”贾谊以为:“习为善人居,不能无为善,犹生长于齐,不能无齐言也。习与恶人居,不能无为恶,犹生长于楚,不能无楚言也。”是以圣人审所与居,而戒慎所习。昔成王之为孺子,出则周公,邵公、太史佚,入则大颠、闳夭、南宫括、散宜生,左右前后,礼无违者,故成王一日即位,天下旷然太平。是以《春秋》“爱子教以义方,不纳于邪。骄奢浮佚,所自邪也”。《诗》云:“诒厥孙谋,以宴翼子。”言武王之谋遗子孙也。

夫百家之书,犹可法也。若《左氏》、《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太史公书》,今之所以知古,后之所由观前,圣人之耳目也。司马迁序帝王则曰本纪,公侯传国则曰世家,卿士特起则曰列传。又进项羽、陈涉而黜淮南、衡山,细意委曲,条例不经。若迁之著作,采获古今,贯穿经传,至广博也。一人之精,文重思烦,故其书刊落不尽,尚有盈辞,多不齐一。若序司马相如,举郡县,著其字,至萧、曹、陈平之属,及董仲舒并时之人,不记其字,或县而不郡者,盖不暇也。今此后篇,慎核其事,整齐其文,不为世家,惟纪、传而已。传曰:“杀史见极,平易正直,《春秋》之义也。”

彪既才高而好述作,遂专心史籍之间。武帝时,司马迁著《史记》,自太初以后,阙而不录,后好事者颇或缀集时事,然多鄙俗,不足以踵继其书。彪乃继采前史遗事,傍贯异闻,作后传数十篇,因斟酌前史而讥正得失。其略论曰:

永平初,东平王苍以至戚为骠骑将军辅政,开东B22B,延英雄。时固始弱冠,奏记说苍曰:

汉兴,太宗使晁错导太子以法术,贾谊教梁王以《诗》、《书》。及至中宗,亦令刘向、王褒、萧望之、周堪之徒,以文章儒学保训东宫以下,莫不崇简其人,就成德器。今皇太子诸王,虽结发学问,修习礼乐,而傅相未值贤才,官属多阙旧典。宜博选名儒有威重明通政事者,以为太子太傅,东宫及诸王国,备置官属。又旧制,太子食汤沐十县,设周卫交戟,五日一朝,因坐东箱,省视膳食,其非朝日,使仆、中允旦旦请问而已,明不C841黩,广其敬也。

固以为汉绍尧运,以建帝业,至于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德,私作本纪,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项之列,太初以后,阙而不录,故探撰前记,缀集所闻,以为《汉书》。起元高祖,终于孝平王莽之诛,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综其行事,傍贯《五经》,上下洽通,为《春秋》考纪、表、志、传凡百篇。固自永平中始受诏,潜精积思二十余年,至建初中乃成。当世甚重其书,学者莫不讽诵焉。

尔乃盛娱游之壮观,奋大武乎上囿,因兹以威戎夸狄,耀威而讲事。命荆州使起鸟,诏梁野而驱兽,毛群内阗,飞羽上覆,接翼侧足,集禁林而屯聚。水衡虞人,理其营表,种别群分,部曲有署。罘罔连B163,笼山络野,列卒周匝,星罗云布。于是乘舆备法驾,帅群臣,披飞廉,入苑门。遂绕酆镐,历上兰,六师发胄,百兽骇殚,震震龠々,雷奔电激,草木涂地,山渊反覆,蹂EC3A其十二三,乃拗怒而少息。尔乃斯门佽飞,列刃钻鍭,要C739追踪,鸟惊触丝,兽骇值锋,机不B270掎,弦不再控,矢无单杀,中必叠双,飑飑纷纷,矰缴相缠,风毛雨血,氵丽野蔽天。平原赤,勇士厉,猿狖失木,豺狼慑窜。尔乃移师趋险,并蹈潜秽,穷虎奔突,狂D9EE触F96D。许少施巧,秦成力折,掎CD6B狡,扼猛噬,脱角挫B140,徒搏独杀,挟师豹,拖熊螭,顿犀牦,曳豪罴,超迥壑,越峻崖,F96DB357岩,巨石隤,松柏仆,丛林摧,草木无余,禽兽殄夷。

后宫之号,十有四位,窈窕繁华,更盛迭贵,处乎斯列者,盖以百数。左右廷中,朝堂百僚之位,萧、曹、魏、邴,谋谟乎其上。佐命则垂统,辅翼则成化,流大汉之恺悌,荡亡秦之毒螫。故令斯人扬乐和之声,作画一之歌,功德著于祖宗,膏泽洽于黎庶。又有天禄石渠,典籍之府,命夫谆诲故老,名儒师傅,讲论乎《六艺》,稽合乎同异。又有承明金马,著作之庭,大雅宏达,于兹为群,元元本本,周见洽闻,启发篇章,校理秘文。周以钩陈之位,卫以严更之署,总礼官之甲科,群百郡之廉孝。虎贲赘衣,阉尹阍寺,陛戟百重,各有攸司。周庐千列,徼道绮错。辇路经营,修涂飞阁。自未央而连桂宫,北弥明光而絙长乐,陵墱道而超西墉,混建章而外属,设璧门之凤阙,上瓜棱而栖金雀。内则别风之嶕峣,眇丽巧而竦擢,张千门而立万户,顺阴阳以开阖。尔乃正殿崔巍,层构厥高,临乎未央,经骀荡而出馺娑,洞兮诣与天梁,上反宇以盖戴,激日景而纳光。神明郁其特起,遂偃蹇而上跻,轶云雨于太半,虹霓回带于棼楣,虽轻迅与CD6B狡,犹愕眙而不敢阶。攀井干而未半,目C558转而意迷,舍棂槛而却倚,若颠坠而复稽,魂怳怳以失度,巡回涂而下低。既惩惧于登望,降周流以彷徨,步甬道以萦纡,又杳B268而不见阳。排飞闼而上出,若游目于天表,似无依而洋洋。前唐中而后太液,揽沧海之汤汤,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之嶈々,滥瀛洲与方壶,蓬莱起乎中央。于是灵草冬荣,神木丛生,岩峻崔崒,金石峥嵘。抗仙掌以承露,擢双立之金茎,轶埃E349之混浊,鲜颢气之清英。骋文成之丕诞,驰五利之所刑,庶松、乔之群类,时游从乎斯庭,实列仙之攸馆,匪吾人之所宁。

父彪卒,归乡里。固以彪所续前史未详,乃潜精研思,欲就其业。既而有人上书显宗,告固私改作国史者,有诏下郡,收固系京兆狱,尽取其家书。先是扶风人苏朗伪言图谶事,下狱死。固弟超恐固为郡所核考,不能自明,乃驰诣阙上书,得召见,具言固所著述意,而郡亦上其书。显宗甚奇之,召诣校书部,除兰台令史,与前睢阳令陈宗、长陵令尹敏、司隶从事孟异共成《世祖本纪》。迁为郎,曲校秘书。固又撰功臣、平林、新市、公孙述事,作列传、载记二十八篇,奏之。帝乃复使终成前所著书。


翻译

(班彪)(自东都主人以下分为下卷)

◆班彪传,班彪,字叔皮,扶风安陵人。祖父班况,成帝时做过越骑校尉。父亲班稚,哀帝时做过广平太守。

班彪性格沉重,喜好古代文化。二十多岁时,正值更始败逃,京城附近大乱。当时,隗嚣带领众人在天水起事,班彪跟着他避难。有一次,隗嚣问班彪道:“从前周朝灭亡,战国纷争,天下四分五裂,经过好几代才得安定。是合纵连横的事又将出现在今天呢,还是承受天命,在某一个人身上呢?望先生谈谈看法。”班彪答道:“周朝的废兴,与汉朝不同。从前周朝分爵为公、侯、伯、子、男五等,诸侯掌握自己的领地各自为政,正像一棵大树,本根很弱小,枝叶很茂盛,所以到了后来,出现合纵连横的事,是形势促使它那样。汉朝继承秦朝的制度,改封建为郡县制,国君有专制的权威,臣下无百年的大柄。到了成帝,假借外戚的势力,哀帝、平帝在位时间很短,三帝无子,所以王莽篡位,窃取国位年号。危险来自上边,伤害不及下面,因此,王莽真正篡位之后,天下人没有不伸着脖子在叹息。十多年间,中外发生搔扰,远近都在行动,各自打着刘氏的旗号,会合响应,众口一词,不谋而同。现在英雄豪杰统治各州县的,都没有像七国传统的资本,可百姓却异口同声,想念汉朝的恩德,发展趋势已经可想而知了。”隗嚣道“:先生分析周朝与汉朝的形势是对的;至于只看到愚蠢的百姓习惯刘氏姓号的缘故,而说汉家一定复兴,这就不见得了。

从前秦朝失去天下,好比一只鹿逃走了,刘邦追鹿到了手,当时人又谁知有什么汉朝么?”班彪一方面痛恨隗嚣的狂言,一方面又感叹时局艰难,于是著一篇《王命论》,认为汉德是继承唐尧,有灵验的王符作证,王者登上宝座,不是凭欺诈能成功,想用这来感动隗嚣,可是隗嚣始终不觉悟,于是避走河西。河西大将军窦融用他作从事,十分恭敬地待他,用师友之道接待。班彪就替窦融出谋划策,敬事汉朝,总领西河一带来抗拒隗嚣。后来窦融奉诏回京师,光武帝问道:“你所上的奏章,是谁和你参谋?”窦融答道“:都是我的从事班彪做的。”皇帝一向听到班彪很有才干,于是召见班彪,举他作司隶茂才,叫他作徐州令,因病没有就位。后来几次应三公的命令,就去了。

班彪既有高才又好写作,于是专心在史籍方面下功夫。武帝时,司马迁著了《史记》,从太初年间以后,缺了没写,后来有些好事者把当时的事迹连缀起来,但是文笔鄙俗,不配为《史记》的后续之作。班彪于是继续采集前朝历史遗事,还从旁贯穿一些异闻,写下后传数十篇,参照前面的历史而评论得失。其略论写道:“唐虞三代,据《诗经》、《书经》的记载,每代均有史官,管理经典著作,到了诸侯各国,每国均有历史,所以《孟子》上说‘楚国的历史叫《木寿杌》,晋国的历史叫“乘”,鲁国的历史叫《春秋》,他们记载历史都是一回事’。鲁定公、哀公的年代,鲁国君子左丘明收集当时的历史,作《左氏传》三十篇,又根据各种不同的材料,写成《国语》二十一篇,从此《乘》和《木寿杌》的事就不行于时,而《左氏》、《国语》就得到人们的重视传习。又有记录黄帝以来至春秋时代帝王公侯卿大夫事迹的书,叫做《世本》,共一十五篇。

春秋之后,七国纷争,秦国吞并诸侯,就有《战国策》三十三篇问世。汉朝兴起,平定天下,太中大夫陆贾记录当时情况,作《楚汉春秋》九篇。孝武皇帝的年代,太史令司马迁采集《左氏》、《国语》,删削《世本》、《战国策》,根据楚、汉列国时事,上自黄帝起,下至太始二年获应..为止,作本纪、世家、列传、书、表共一百三十篇,而有十篇缺了,司马迁所记,从汉朝开国至武帝时绝笔,这是它的功绩。至于采取经传,搜罗分散于百家的材料,很多粗疏简略之处,不如原来的真实详细,它是以多闻广载见长,论议肤浅而不厚实。他论学术就推崇黄帝、老子而轻视《五经》;写货殖传,就轻仁义而以贫穷为耻;写游侠之士,就轻视那些节烈的人而推崇世俗建功之士。这就是大毛病,有伤正道,所以遭到腐刑的缘故。但是他善于叙述事理,文笔畅达而不华丽,质朴而不粗野,文质相称,不愧为良史之才。如果让他遵照《五经》的礼法之言,符合圣人的是非标准,那就差不多了。“那些百家的历史书籍,都有可取之处。如《左氏》、《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太史公书》,读了之后,今天的人能够知道古代历史,后世的人可以知道前代的事,实在是圣人的耳目呀。司马迁替帝王作传就称为本纪,写公侯传国就称为世家,写卿士特起就称为列传。他把项羽、陈涉列入本纪和世家,而淮南王、衡山王降为列传,写得细致委婉,很有条理。司马迁的著作,采自古今的轶闻,贯穿经传的史料,实在广博得很。凭一个人的精力,内容复杂而繁重,所以他的收删削繁芜之处还不太够,有些多余的语言,不够整齐划一。例如写司马相如,举出郡县,写出他的表字,至于写到萧何、曹参、陈平等人,以及董仲舒同时的人,就不记载他们的表字,有些只写了县而不写郡,可能是没有顾及到吧。今后写历史,必须严格核对事实,修饰文字,统一体例,写世家,只要纪、传就够了。古书上说:‘杀虫见极(按:此四字不好理解。“杀”,作“杀青”讲,引申为“写历史”。“极”可作“标准”讲,译为“写历史是为了使人们见到一些标准”。

解释很勉强,供参考。)平易正直,是《春秋》的本义。’”班彪又调升到司徒玉况府。当时太子的东宫刚建立,诸王国同时开辟,而官吏没有配齐,师保齐缺。班彪又上言道:“孔子说:‘人们的天性是差不多的,而习俗的影响就差得很远。’贾谊认为:‘经常与善人打交道,不能不做好事,犹如生长在齐国,不能不说齐国话。经常与恶人接触,不能不做坏事,犹如生长在楚国,不能不说楚国话。’因此圣人严格选择邻居,特别注意环境的影响。从前周成王做孺子时出外就由周公、邵公、太史佚等人辅佐他;在朝内就大颠、闳夭、南宫适、散宜生等人辅佐,他的左右前后,没有违背礼节之义,所在成王一登上王位,天下空前的太平。

因此《春秋》提出‘:爱儿子应该教育他走正路,不走邪门歪道。骄傲奢侈,淫逸懒惰,邪门歪道的根源。’《诗经》上说“:留给孙子的好主意,就是安敬之道。”就是指周武王留给成王的宝贵遗产。“汉朝兴起后,太宗派晁错用法术教育太子,贾谊用《诗经》、《书经》教育梁王,到了中宗,也使刘向、王褒、萧望之、周堪等人用文章儒学教育东宫以下的人员,没有不选择合适的人,促成他们的品德和才具。现在皇太子诸王子,虽然年轻时就在学习,修习了礼乐,但是做太傅的尚未遇到贤才,官属很少熟悉旧典。应该广泛挑选有威望、懂政事的名儒,用他们做太子太傅,东宫和诸王国,官属应该配齐。按旧规定,太子有十县作汤沐邑,设保卫人员,五天一朝见,坐在车厢,检查膳食,不是朝见的日子,使仆、中允每天问安罢了,表明举动不随便,处处讲究恭敬哩。”书奏上后,皇帝采纳了。后来选司徒廉作望都长,得到官吏百姓的爱戴。

建武三十年(55),班彪年五十二,死在官位上。他所著的赋、论、书、记、奏事共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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