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可疑的事情。千贺子自杀的时候,几乎全裸,身上只穿一件衬裙。或许她是在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死,但是,女人会只穿着一件衬裙自杀吗?千贺子的教养良好,非常注重仪表,自尊心也很强,我认为她不会穿那样自杀,寻死。
虽说如此,因为我还要上班,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调查那些疑点,所以虽然心里不服,也无可奈何。如果不是后来发现了千贺子的日记,我可能也只好接受“千贺子是自杀的”的说法。因为发现了千贺子的日记,我才会离开西尾久的公寓,搬到荒川的河边住。
想来想去,让千贺子自杀的原因,大概只有存款里的一百六十万不见了这一条。那笔钱为什么不见了?用到哪里去了?我完全不知道,也没有听千贺子说起。但是,我实在无法认为千贺子是因为这件事而死的。她应该不会为了一百六十万,就跑去自杀。千贺子拥有二级电子琴师的执照,这个执照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拿到的,有了这张执照,她可以去教电子琴,也可以去当演奏者,要赚回和那笔钱相同的金额,并不会太困难。虽然说家里有小孩,但是生活费用已有我在负责,她全力以电子琴的本事去赚钱的话,不到一年,应该就可以赚列一百六十万了。和我结婚以前,她就是靠电子琴维持生计的。
没有血迹,但是房子里面乱七入糟,地板上还有一束绳索。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厨房那边,看到我进来了,便问:“你是谁?”
我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纸条。回过神时,才注意到有好几张脸在看我,看着放在驾驶座旁的蛋糕盒。推开挤在楼梯口的人群,我跑上楼梯,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地毯上有泥沙的脚印和奇怪的味道。那个味道很强烈,让人很不舒服。是呕吐物的味道吗?
千贺子死前,好像发生过性交的行为。如果说千贺子有外遇,那么遗书上的“对不起”,应该是针对这件事。以千贺子的个性来说,我认为她比较可能为了这件事情自杀,而不会为了金钱自杀。可是,我不相信她有外遇。警方为什么不朝千贺子遭受强暴的方向去查案子呢?
无论如何,我还是不相信千贺子会自杀。她不可能只留下那样简单的遗书,任凭家里一片凌乱,并且只穿着衬裙,在几乎全裸的情况下自尽。别人不了解千贺子,才会认为她自杀了。
正想按喇叭的时候,我从车灯的光线中,看到人群中也有楼下小馆子的老板。他们一定是看到车子,认得这是我的车,所以才会走过来。他们满脸惊吓,小跑步地绕过车前的引擎盖,走到驾驶座这边。今天我的心情还不错,便以愉快的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益子先生,不好了,你太太上吊了。你的孩子好像已经没有救了,但是你太太还有气,刚刚救护车已经把她载去医院了。救护车会先去这个医院,如果这边没有病床了,就会再去这个医院。这个给你。”管理员说。
因为千贺子留下的遗书里写着“老公:对不起,千贺子要死了。”所以警方完全不考虑他杀的可能性,就以自杀案件来处理,而自杀原因便是“用光了一百六十万的存款”。警方的这个解释实在太单纯,但是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去责备他们。不过,根据事后的了解,警方其实也掌握了千贺子自杀的其他原因。
又过了几天,丧事处理好了,但是千贺子自杀的原因,还是不清楚。菜菜不满一岁就死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昭和五十二年十二月四日(星期日)
我真的很愚蠢。和救护车擦身而过时,我浑然不知千贺子和菜菜就在那辆车子里,还漫不经心地吹着口哨回家。现在的我,是完全孤独的一个人了,没有兄弟姊妹,父母也早就死了。我用遗产的钱,买下九广的破房子。我不想再住在和千贺子共同生活的房子,一方面邻居们异样的眼光让我不得不每天半夜才能回家;而且回家后,发现枕头上还有千贺子的发丝;那种感觉非常难过。这个房子是拜托房屋仲介公司寻找的,因为它正好和井原的房子隔着荒川遥遥相对,所以我才决定买下。西尾久那边的房子里的家具,因为会让我想起千贺子与菜菜,所以大部分都请仲介公司的人处理了,大概也都被丢掉了吧!我或许会在复仇的行动中丧命,虽然没有人会为我哀伤,但我一点也不会后悔。
车子要经过樱庄,准备开到停车场时,我看到公寓的入口处,围了一群人。道路阻塞了,我只好闪烁车灯警示,但是人群却朝着我的前车灯而来。
警方当然也有他们的理由。千贺子陈尸的现场如果是在郊外,或是黑夜的巷道里,那么确实有遭受强暴的可能性;可是,千贺子在自己的屋子里死掉的,房间的门上有锁链,门上也有窥视孔,像千贺子这么谨慎的人,如果从窥视孔中发现来者是陌生男人,绝对不会让对方踏入家门;更何况邻居也没有听到任何挣扎的叫声,或物品撞击的声音。住在我们隔壁房的太太一直都在家,也说她什么也没有听到。
到了医院时,医生说:“很遗憾。”这句话已经代表全部了。打电话到千贺子的娘家,岳父母来了,并且帮忙处理丧事。我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只是在房子里发呆。
为了不让自己忘记这件可恨的事情,我把千贺子的日记撕下来,贴在这本笔记簿上。整本日记当中也有记载我们共同生活时的快乐,但是我不想想起那些事了,所以把那部分烧掉了,只把和这件可恨的事情有关的部分,贴在这里。当我完成为千贺子与菜菜报仇的行动后,我会在她们的坟前,烧掉这本笔记簿,为我的愚蠢赎罪。
开车回家的途中,对面车道一辆救护车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与我的车子交错而过。我从没有看过开那么快的救护车,会开那么快的原因,大概是车内已经载着需要急救的病患了。两车交错的一瞬间,我看到救护车内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正弯着腰在处理病患。那个病人已经很危险了吧?
另外还有一件麻烦的事情,那就是警察得到目击者的证词,说是有人看到一位拉高外套领子,并且以墨镜遮住脸部的中年男子,曾经出入我的房间。千贺子出事的那天,也有人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我家的公寓。这些事,都是我后来多次和警方接触,才陆续得知的。可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警方似乎也没有去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