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独夜背纱笼,影著纤腰画。
爇尽水沉烟,露滴鸳鸯瓦。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
①湘裙视:指用湘地丝绸制做的裙衩。
②纱笼:灯笼。
③”爇(ruò)尽”句:谓沉香已经燃尽。爇,燃烧。水沉,即水沉香、沉香。
④花骨句:意谓夜来天寒露冷,而花蕾却发出宜人的香气。花骨,花骨朵,即花蕾。
所以从此,只有相思无尽处。
是谁,在春风中借着朦胧的星光,含蓄地编织着,穿越烟雨的忧伤?
是谁,把心事的倒影,描摹成哀愁的形状?
而那最后深情的一吻,便是:
只有,此恨绵绵无绝期。
有人说,最凄凉最弄人的不是你知道,失去所爱的那一刻,而是你还在徘徊,犹未知道已经失去。
为伊消得人憔悴。
《生查子》词是一首颇有韵味的咏愁佳构。在纳兰性德之前的词作已有不少咏愁名句。南唐后主李煜的“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把愁写成可用刀剪之物,想象奇妙;李煜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与宋代诗人欧阳修的“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踏莎行》“候馆梅残”),均以春水喻愁,形象地写出了愁之多、愁之长;宋代词人秦观的“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千秋岁》“水边沙外”),于夸张、比喻的结合中表达了愁之多、愁之深;而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的“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则于夸张与比较中衬出了愁之多、愁之重。如此佳句,不胜枚举。尽管有大量佳句在前,但纳兰性德填词咏愁,却能不落窠臼,而匠心独具。他虽为堂堂大丈夫,却是个善于刻画女子形象、抒发女子愁情的大家。其笔触之细腻、传神,丝毫不让宋代号称“压倒须眉”的“巾帼”李清照。这首《生查子》便是一个有力的佐证。《生查子》,词牌名。原出唐代教坊曲。旧说“查”为古“槎”字,《生查子》词名取自汉代张骞乘“槎”(木排)去天河的传说。又名《楚云深》、《梅和柳》等。纳兰性德以《生查子》词牌填了5首词,这首词其中的第一首。
词的上阕,寥寥数语,便使一个女子的形象跃然纸上,采用的是一组颇似现代电影艺术中的特写镜头。开篇推出的是一个女子的长裙之特写镜头:“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东风”,即春风;“湘裙”,指女子的长裙,“衩”为衣裙下边的开口。这里,词人以“东风”交代季节——春天,并以“不解愁”、“偷展”等字加以状写,使之人格化,着上了人之感情色彩,从而,在不经意间映衬出了女子的“愁”。继而,由此镜头迭化出一个女子背影纤腰的特写镜头:“独夜背纱笼,影着纤腰画。”“纱笼”,系一种以纱制成的罩子,用以罩在熏炉外面。夜间,一个女子孤零零地背立在纱笼边,熏炉的火光映出她“纤腰”的身影。这一特写镜头,显现春夜一女子之背影,突出其“纤腰”,包孕了这样的潜台词:此女子,愁情深长。她独自一人,夜而不寐,怀有心思。从首句“东风不解愁”可知她心中含愁;从其腰肢纤细的背影,可知那是相思之愁。宋代词人柳永就有“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凤栖梧》“伫倚危楼风细细”)的名句,纳兰性德也有“愁无限,消瘦尽,有谁知?”(《相见欢》)的词句,可参读。
词的下阕,展现在读者面前的仍是一个个相连接的镜头。首先,推出的是沉香燃尽的一刹那的镜头:“爇尽水沉烟。”沉香之烟是袅袅升腾的,由此,又引出了另一个镜头:“露滴鸳鸯瓦。”镜头之间的切换自然,也让人一目了然。“爇”,燃烧之意;水沉,即沉香;“鸳鸯瓦”,指成对的瓦。这两个镜头,承接词的上阕,勾勒女子所处的环境,进而衬托其愁情。“爇尽水沉烟”,沉香已燃烧尽了,烟也散失了,照应上文的“纱笼”,暗示此女子夜间独立不寐时间之久。“露滴鸳鸯瓦”,露已生成,滴在成对的瓦上,暗示夜已很深,更见出此女子独立不寐时间之久,从而,进一步地渲染其愁情之深、相思之苦。“鸳鸯瓦”成对,而人不成双,这令人倍增愁苦。唐代诗人白居易便有“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长恨歌》)的诗句。词至此,已颇有境界,而词人并不满足,又于词的卒章处摇出一个“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的镜头。宋代诗人苏轼《雨中看牡丹》有“清寒入花骨,肃肃初自持”的诗句。纳兰性德以花骨比喻女子弱骨,此女独立于樱桃花下,与花香颇为相称。在词人的笔下,此女子与花融为一体,其相思的愁情也随着镜头的移动越旋越深。词人另有“瘦骨不禁秋,总成愁”(《昭君怨》)的词句,可作为“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的注脚。
纳兰性德的这首《生查子》词,写的是女子相思的愁情,虽非重大题材,但并不影响其审美价值。因为它以一连串环环相扣的镜头再现了一个春夜独立不寐的女子形象,且以“东风不解愁”与“露滴鸳鸯瓦”等作衬托,以“花骨”为比喻,将女子相思的愁情写得真切动人,给读者以艺术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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