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做官,官做贼,哀哉可怜。
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
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
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
《醉太平·堂堂大元》是流行于元朝末年的一首散曲,作者不详。这支曲子从一个侧面揭露了元朝政治黑暗、吏治腐败的混乱情况,揭示了农民起义的社会根源。全曲通篇都在控诉社会现实,有如战斗檄文,格调质朴自然,语言辛辣明快,音调铿锵有力,重叠对偶句式的运用于变化中见工巧,堪称元曲小令之佳构。
⑴正宫:宫调名。十二宫调之一,是元曲常用的宫调。醉太平:曲牌名。小令兼用。又名“凌波曲”,入“正宫”,亦入“仙吕”“中吕”。首二句须对仗,五、六、七句鼎足对。
⑵堂堂:气象宏大庄严。
⑶奸佞(nìng):谄媚巧伪、拨弄是非而又阴险狡猾的坏人。指元末丞相脱脱、参议贾鲁等人。佞,善以巧言献媚取宠者。
⑷开河:指开掘黄河故道。因为元朝末年黄河水患连年不断,威胁了京师运漕的生命线,故由丞相脱脱责成工部尚书贾鲁开浚黄河故道,引黄入海。变钞:指变更钞法。元顺帝朝丞相脱脱为弥补国库空虚而采取的更定钞法的措施,强行规定以不等价的兑换标准推行新钞。由于滥发新钞,致使物价飞涨,民怨沸腾。
⑸惹红巾万千:引起成千上万起义的红巾军。红巾,指元末由韩山童、刘福通等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因他们用红巾裹头为标志,故名“红巾军”。
⑹官法滥:指官吏贪污成风和拿钱买官。《草木子》记载:“元朝末年,官贪吏污……自秦王伯颜专政,台宪官皆偕价同而得,于是有司录风。上下贿赂,公行如市。”
⑺人吃人:当时黄河泛区饥民相食的情况时有发生。《草木子》载:“元京饥穷,人相食。”
⑻钞买钞:指朝廷更定钞法后,旧钞与新钞的倒换买卖。
⑼哀哉:真是悲哀啊。
堂堂大元朝,贪官污吏当权。河水泛滥成灾,新钞大量印造,货币迅速贬值,民不聊生,引起了红巾军千万人起义。官权泛滥无度,刑法残酷苛刻,百姓怨声载道。社会都到了人吃人的地步,用钱去换钱,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情形?奸人做了官,做官的又都是贪官污吏,贤明的人得不到重用,悲哀啊真是可怜!
元朝末年,奸佞当权,朝政极端腐败。元顺帝君臣骄奢淫逸,大肆挥霍浪费,弄得国库虚竭,财政极度困难。据《元史·世祖本纪》及《食货志》等记载,元朝建国起就用楮币(即纸币),先后发“中统元宝交钞”、“中统元宝钞”和“至元宝钞”,为了弥补财政亏空,元政府除了加重赋税以外,又于至正十年(1350年)另发“至正交钞”的新纸币,代替早已通行的“中统宝钞”和“至元宝钞”,规定新钞一贯相当于铜钱一千文,准折至元宝钞二贯、中统宝钞十贯。新钞大量印造,货币迅速贬值,在大都钞十锭(等于铜钱5万文)还不够买一斗米。“变钞”的结果,造成恶性通货膨胀,使人民生活更为困难。同时,由于元朝政府不关心生产,水利设施年久失修,黄河在至正四年(1344年)接连决口,泛滥成灾,使老百姓大量死亡,并且严重影响到元政府的财政收入。元政府在至正十一年(1351年)下令征调农民和兵士十几万人治理黄河。《续资治通鉴》记载:“至正十年(1350年)十二月,右丞相托克托(即脱脱)慨然有志于事功。时河决五年不能塞……托克托请躬任其事,帝嘉纳之。……命贾鲁以工部尚书为总治河防使,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十五万,庐州等戍十八翼军二万,自黄陵冈南达白茅,放于黄固、哈齐等口。又自黄陵至杨村,合于故道,凡二百八十里有奇。”黄河两岸农民本已饱受灾荒之苦,到工地上又横遭监工的鞭打,被克扣口粮,个个无比愤怒。于是,“开河”和“变钞”就成为农民大起义的导火线,导致了红巾军起义的爆发。这首流行于元朝末年的小令反映的就是这种社会状况。
这首散曲取的是“醉太平”的曲牌,写的却是不太平的时世。一说曲子原题就作“讥奸佞专权”。起首两句“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就是对“大元”作开宗明义的否定。“大元”前著“堂堂”二字,讽刺、轻蔑之意十分明显,较之“堪叹大元”“可笑大元”之类的直露说法,更显愤激。
三、四两句,是对元末朝政的总结。元明间人叶子奇在《草木子》中曾载无名氏诗一首:“承相造假钞,舍人做强盗。贾鲁要开河,搅的天下闹。”可见“开河”与“变钞”确是当时激起朝野沸动、天怒人怨的两大原因。由于“开河”征发人数众多,而贪官污吏趁机克扣盘剥,工程遂成为影响中原的扰民之举。《草木子》云:“朝廷所降食钱,官吏多不尽支放,河夫多怨。”加上治河过程中,民夫掘出石人,上有谣谚曰“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于是白莲教首领韩山童、刘福通乘势以之为号召,发动了红巾军农民起义,最终导致了元王朝的灭亡。由于“变钞”后,新钞粗滥不堪使用,结果民间反以加三四成的补折倒换旧钞,即下文所谓的“钞买钞”,钞法的实行使赤贫的老百姓更是雪上加霜。“惹红巾万千”,一个“惹”字直接揭出了**的本质,“万千”二字则以红巾军的声势来见出统治者取“祸”之危烈,感情色彩十分强烈。
“官法滥”三句是进一步的剖析和说明。元代实行民族歧视政策,刑法又极为惨刻苛细;官吏作奸犯科,与盗贼伉靡一气,善恶颠倒,黑白不分,已无社会正义或公理可言。《尧山堂外纪》载:“至正间,上下以墨为政,风纪之司,赃污狼藉。⋯⋯有轻薄子为诗嘲曰:解贼一金并一鼓,迎官两鼓一声锣。金鼓看来都一样,官人与贼不争多。”这都是当时笔记上的实录。
“人吃人”三句是当时人民群众灾难的典型概括。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百姓挣扎在饥饿的死亡线上。据《乾隆平原县志》卷九载,至正四年(1344年),山东一带“八月复霖雨,民饥相食”。除了天灾,更有人祸。朝廷的更定钞法导致钱钞贬值,民间反以钱换钱,当时用旧钞换新钞要打折使用,并要收取所谓工料费,百姓又受到盘剥。可见曲中这三句的提炼,是既典型又全面的。
末句的“哀哉可怜”四字,将上述种种骇人听闻的黑暗情状尽行摄人,痛恨、感伤、冷蔑、无奈,这是只有身在其境的此中人才能抒发出来的。
这支小令直陈时事,感情如火山喷薄而出,不假雕饰,义正词严,淋漓痛快。曲子格调质朴自然,语言辛辣明快,重叠对偶句式的运用于变化中见工巧。尤其是四、五、六三句,将七字句的定格化为三组三字语形成的长句,音韵铿锵,若吐骨鲠。全曲几乎近于民谣,押平声“先寒”韵,声韵通达而响亮。元散曲中,像这样锋芒毕露、直接诅咒政治的作品不多,故此曲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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