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然又搬出了那段台词:——“好悲惨哪!”
我们一起答道:“还是不知道到哪儿了。”
果然,老师说:“女生还差一个名额,谁想参加?”
我妈是那类很俗气地以为“在玩乐中游戏中可以学到科学文化知识”的家长,特地买来游戏“大航海”,那天,我妈很虔诚地看着我玩“大航海”,在一旁唠叨:“现在你的船在哪儿?地中海!这绝对是地中海!哦,是太平洋啊!”“你还没到西班牙呀?有个西班牙的航海家特别有名,叫麦,麦什么来着?”
劳动技术老师一把扬起我妈写的纸条,激动的说:“这是什么家长,只写了两个字,而且两个字全都写错了,‘已做’写成‘己作’,还连名字都不写,这个家长的文化素养一定有问题,这样的家长肯定教不出好儿女……不信?这是谁的家长?站起来!”
我玩“大航海”的主要战略方针是这样的:先到酒馆,花5个金币喝酒,等待美女招待,唏嘘一下,走;到王宫,签合约(只有签了合约才能做生意),走;到交易所,卖货,进货,走;到旅馆,住上十天半个月,走;到同业工会,给一个有帅提督的舰队发友好信,和他商量要不要一起对抗某某商会,走;到城门,捡宝贝,走;到码头,出海,看到一个舰队就可怜巴巴地跟着它,跟丢了之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活活地把自己的水手一个个饿死了。
最近一次,是考《秋天的怀念》,看看题目,就知道此题难缠:
快要期末考试时,地理老师的面容越发惨兮兮,经常在上课时忽然毫无征兆地停止板书,愁苦地望着我们。一天老师忽然高兴起来:“考试的时候可以带地图册(十几页的薄本子,画着各个大洲的地图)进考场。”说完,还费劲地向我们眨眨眼睛,我们也回眨,表示已经接到在地图册上作弊的指示。快下课的时候,老师忽然踱到我的座位边说:“方舟,你一定要考第一啊!”这更坚定了我作弊的决心。
发考试卷时,如果想向别人宣传你的悲哀情绪,就要在卷子轻轻落在课桌上的一刹那,假装把泪珠弹掉,说一声:
我懒洋洋地从墙角升了起来,老师一惊,拍了拍空气的头,示意我坐下。
政治老师说:“那你现在就出去。”“我不出去”“出去!”“不出去。”“出去!”“不出去!”两人不顾观众的疲倦,孜孜不倦地练习这“鸡生蛋”“蛋生鸡”的句型。争端刚发生的时候,同学兴奋得精神失常,捂着嘴只是笑,后来在桌子底下为宇文宇小小地鼓掌,最后见两人精力充沛,怕他们一直吵,没人宣布下课,便赶紧找来班主任结束战斗。事后我想做总结陈词,却发现这次叛逆行动根本没有高潮。
语文老师叽里咕噜地讲了一大堆,主要是罗列校门口挂着的奖牌,随着荣誉的变高,声音也随之升高,身子也跟着变高。列举完奖牌,又讲校长,学校的校长多,有管后勤的,有管财务的,光是姓刘的就有两位。
凡是副课,老师几乎都是这样开头的:“你们不要以为副课啊,其实副课不副啊……”
这时,蓝娟的水洒了,她站起来抖桌布,老师快而准地逮住她:“哟哟哟!不得了了,还站起来,这是课堂!我生平最讨厌不把课堂当课堂的人!嘿,还翻白眼呢?还哭,哭什么,谁欺负你了?”我们班同学一起回答:“你呗——”幸亏老师没有再追究,因为她已经抓住了一个新的犯罪分子:宇文宇画完了画,正在玩他的尺子。老师一把抢过去,气得要掰,掰得青筋爆起脸部痉挛还是掰不断,只好先审问:“你知不知罪?”
“文中三个‘悄悄地’说明了母亲对儿子怎样的感情?”
老师说:“改正考试卷上的错误,家长签字。”
“我还没走到一米,脚后跟就开始疼了。”
“我生了百日咳。”
我们这些班干部小声地发出抗议:“有没有搞——错!我情愿没有集体荣誉感。”
大概是有人把劳动老师讲的段子散布开,结果被人举报了,所以劳动老师改变了讲故事的环节。她在讲完“挖一个坑,铺一层土,浇一些人粪尿,制作腐质土”之后,总是微服私访,在座位间晃来晃去,有时忽然又想起话题:“你们不要以为劳动课是副课,可以不学,不对不对不对。你们知不知道,有一个老头子,70岁了,去考农业大学。考了几次,校长感动得不得了,啪!就录取了!还有,农村有个妇女,没什么文化,就是因为劳动技术好,她现在一个月5000块钱。”同学立刻张大嘴巴倒向后面的桌子上,表示惊异得心脏病发。忽然,我们眯起眼睛问:“老师,你说的是你自己吧?”老师粗犷地笑了,说:“要是我就好了哟!我真是不想教书了,一个月才几百块钱,都过不下去了……”老师说着说着,就陷入了喃喃自语的投入境界。
中学的第一场阅读课因为图书室没有开放而没上成,这反而让我们对阅读课充满了憧憬。阅览室之大,板凳之长,一人有5本书的选择率,都令我们着实惊喜。坐定才发现,有没有选择是一样的,反正所有的书都不好看。尤其让我们失望的是:读书还要写读书笔记。
政治课上的发言者都是在主课上回答不出问题的人,他们回答的问题无外乎是:“请你举出最近的科技发明。”他们的答案也无外乎是:“我知道最近发明了一种玻璃鞋,穿上就可以一下子登上月球。”“我知道最近发明了一种彩色的盒子,叫做电视机。”看到他们老大不小了,还在装疯卖傻地谄媚地搞笑,我心里不仅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老师在教室里抒情道:“今天老师等了半天,不就是一声勇敢的‘我来跑’么?结果,我很失望,很失望……你们太没有集体荣誉感了!”
说着,在黑板上写上了所有科目的名字,再把所有科目的名称都和“语文”这两个字连上线,真是“条条大路通语文”啊!每个科目都跟语文攀上了亲家,按老师的说法,学好语文,就啥都学好了;学不好语文就啥都学不好。
我想了又想,猜了又猜,出题人的心思我不明白。题目太活络了。这么写可以,那么写也可以,怎样才能表达清楚作者的本意呢?我左右为难。我觉得不是在做阅读理解,而是在猜“标准答案”了。时间不停地溜走,我在不停地思考。不行,再这样下去就来不及了。我尽可能全面地写下了答案,尽可能地用专业的语言,比如:
老师抛下一句:“你们自己选个人吧!”
“我有刺激性扁桃体过敏性支气管炎。”
和我共看一书的龙超,阅读速度奇慢,一遇到好玩的情节,他就要把左邻右舍的邻居全部招来参观,逐字逐句地念给他们听,遇到较为弱智的读者,龙超还要细细地讲解好笑之处,一定得让别人同他一样哈哈大笑,别人刚回到原位,不料,远处又传来了龙超爽朗的笑声。
“书少?你们家有没有这么多书哟!”
当老师可谓大幸,不用担心滔滔不绝地讲话没有人听,而且随时随地都有谣言灌进耳朵,只是一不小心,谣言之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别看我们天真无邪,见了老师无不立正敬礼,但茶余课后,男生女生有做八婆长舌妇的天分。
有人悄悄地伸出了一根指头。更多的人在老师踱出教室后,才把胳膊伸了起来。
历史老师更有意思,从“戏说乾隆”到“还珠格格”,还穿插了许多“诸葛亮借东风”之类的典故,说得课堂里热热闹闹的。
此事的续集是,一次劳动时,有一个又脏又苦的擦墙任务,所有四肢健全的人都不愿意参加,老师灵机一动,想起了我们这群没有集体荣誉感的班干部:“我现在给你们班干部一个机会——擦墙,这样你们还是能评上三好学生。”
我们班的男生说要教我怎样整人于无形中,我以为他们是要教我怎样用一小块镜子看到女生的内裤颜色,那是专业流氓经过89天的刻苦钻研和试验,研制出来的绝招,我对它一直很感兴趣。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提议:“要不然我们现在到操场上跑,后面放一条疯狗,比比谁跑得最快……”
我们的劳动课主要是讲种花,劳动老师种的花一定是臭的,因为她种花的过程是这样的:在学校臭臭的花房里要两颗种子,再可怜兮兮地从垃圾桶里,翻出那些别人不要的快餐面盒用来种花,她的花艰苦朴素,只吃些鸡鸭骨头、烟灰、鱼内脏、鱼鳞之类人不吃的东西。
我们的社会老师年轻气盛,热情高,总想搞点出其不意的花招,想成为电视上那种漂亮亲切,组织很多活动,受学生爱戴的新锐GTO麻辣教师,她常穿着白网球超短裙,戴着圆圆的小墨镜。
忽见隔壁家属区的阳台上,一位老奶奶热情地遗落下一个芋头,我们虽饿死不吃嗟来之食,但现在有幸活着,所以纷纷地狠狠地扑上去,和一只狼狗争抢着。
学校政教处的老师由于嗓门大,又是男老师,所以在学校十分引人注目,他周围方圆三米之内,都没有学生敢靠近。梁老师所经营的项目也极其特殊和古怪:他是管垃圾的!每次一看到哪里有人烟,隔着老远就向人家喊着:
所有渴望和学生作朋友的老师,必须具备以下条件:一个星期之内,郊一次游,打雪仗一节课;冒着感冒的危险和男生打篮球,冒着心脏病发的危险和女生跳皮筋;永远不可能完成教学任务;一节课上至少要讲5个笑话;年轻、漂亮(英俊)、未婚。
更可气的是,那些真正生活在蜜糖堆里的人,还爱上层楼,无病呻吟地强说愁。更显出我们赤黄脸者的悲惨。例如蓝娟每次茶余饭后,都蹦跳到我的座位前,撅着屁股刺激我:
老师却激将说:
星期一的早上,我猛然想起这作业,赶紧胡乱扯下一张纸,伸到我妈面前,她正在洗着菜,活生生的水正从水管里流出来。我指挥道:“写上:‘已做’。‘已’是‘已做’的已,‘做’是‘已做’的做。”
我们太过安静和认真,每个人都埋头画画,老师看不过去,又是一声怒喝:“这还像不像课堂哪?”龙超脱长声音说:“像——”老师顿时来了劲,精神为之一振,开始寻找凶手,警觉地看每一个人,问:“谁?谁在说?我听声音像个女同学。”同学存心欺负我们班最脏的女孩谭米,齐声道:“谭米说的——”龙超感激地四处作揖。老师勉强振作了精神,训谭米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样呢?我平生最讨厌顶撞老师的人……”
“6.指出‘old two’指的是身体的哪个部分?答案:老二。”
我曾经因为缺乏拒绝别人的毅力,没能抗住老师的慷慨陈辞,被迫当上了“二球(铅球、垒球)运动员”。这回,我要下定决心,排除这个“机会”。
我们的历史老师比较复古,总是打扮成70年代电影里归国华侨老太太的样子:里面是红衬衫,外面是白西服外套和白西裤,走起路来严肃认真。我问我们班同学:“你最喜欢什么老师?”“历史老师,因为她穿衣服最有历史感,特别土,特别落伍。”
没人应声。老师说了一大堆“高分低能”和“集体荣誉感”之类的话之后,仍是一片沉默。
“1.give you some colour have a look(给你点颜色看看)的同义句?答案是:give you good see(给你好看)”
这个庸俗的比方已经被老师讲了n次。
我已经有了30万个金币,势力已经到了600多,船上已经有了十几个稀奇古怪的伙伴,买了最先进的大炮,和最帅的提督结成盟友,却还是不知道雅典在什么位置,忘记了索法拉的特产是什么,一直以为阿根廷的首都是里斯本,换言之,我妈对我的地理快乐教学全面失败。
“3.翻译‘no need face’,答案是:不要脸”
“你们想不想考大学!”
我斟酌了一下,觉得夸还是要夸,但身子要紧,再怎么也不能把自己弄吐,所以还是从他的身手开始夸起:“我的体育老师身手很矫健,那天我们练习‘原地翻滚’,老师给我们做示范,只见他一个鹞子翻身,呵!好气派,看得人一阵目眩。全班一阵叫好声(其实实际情况是:老师撅着臀原地上爬了一圈,直起身子后咧着嘴说:“哎哟!我把腰给闪了!”然后歪歪扭扭地冲向校医室)……”我的结尾是:“体育老师,您为什么不去当成龙的替身?”第二天老师来上课时,鼻子红得像丰收的西红柿,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同学们,你们的作文我已经看了,我很感动,没想到你们对我的印象这么好,感情有这么深!”
英语是刚开的课,但不少同学小学时,自费上过培训班,对自己的英语比较自信,所以泪光闪耀地期待老师登场,英语老师一张口全是外国话,没一句听得懂,那些学过英语的同学,总算从老师喷出的哇里哇啦中,抓住了一个自己知道的词:“‘Hello’是你好啊,‘Hello’是你好啊!”
我捧着地图册,向该同学求教:“你看我都是用钢笔作的弊怎么办呢?”语气后悔得就像午夜电台,向黄医生问自己到底得没得淋病的神秘女子一样。她撇着嘴:“你这个,还比较难办呀!要不然用固体胶把这一页粘起来好了,这样老师翻书检查的时候,就不会被发现了。”我不禁高兴得哇哇叫。
“好悲惨啊,我的纪律分又得了第一,得当值日班长咯!”
家长说我们幸福无非是两句话,第一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第二句是用他们的悲惨反衬我们的幸福。
还向卖葱女宣传:“这娃子连葱都不认识。”
我们的地理老师最擅长的就是咳嗽,从教室里一直咳到教室外面,咳得脸红脖子粗地进来,接着咳,快考试的时候,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同学们哪同学们,你们的日子不多了……”,我每天听着地理老师喃喃自语说梦话一样地重复着“热带草原气候”“热带沙漠气候”,干脆放弃地理,每次上地理课,我都把作业藏在地理书下面写,还支愣了一双水灵灵的求知的大眼睛盯着老师,就这样,老师还嘱咐我一定要考第一。我考第一的唯一可能就是所有考试的人都被杀掉了。
政治老师是年级里被顶撞次数最多的老师。她曾经得意洋洋地向我们介绍一个同学因为没有向她敬队礼,是怎样被她“搞了一顿”的。还十分破相地给我们演出“小青年是怎样插队上公车的”,讲着讲着格外兴奋,骂起人来也格外有精神:“你的脸皮真厚,子弹初一打进去,十五才出来,还在里面转圈圈呢!”
考试时,老师果然检查了地图册,抓住了几个把重点写在书皮上的人,把他们的地图册没收了,我倒是一切顺利。只是我记的那些重点奇迹般地一个都没用上,我记的是美国的特产,它问的是美国的工业区分布;我记的是巴西女郎美貌热情,它问的是巴西最需要保护什么;它问的是隋朝是谁建立的,我把隋唐大运河整个画在地图册上了。
我慢条斯理地搬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我有偏头痛!”
完全在预料和情理之中——我和几位女性班干部被叫出去商讨“大事”。我已经想好了拒跑的理由,所以并不惊慌。其他几位受不住这“特别待遇”,紧张得直发抖。老师抱着臂,抄着手,目光在我们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就像选美比赛宣布冠军时的灯光一样,最后停在谁身上就证明她是得主。
较大规模的合唱“好悲惨”,只发生在四个时段。一是布置作业,二是考试,三是考试卷发下来,四是体育课绕操场跑三圈。
上学时,我妈还在我身后喊:“只写‘已做’不行的……”
教导主任十分满意,乐得路都不会好好走了,只会身轻如燕地蹦来蹦去,他觉得我们毫不吝啬地运用权力(又名滥用权力),都是他对着我们大喊“民主、民主”的功劳。
我看到动画片里高中生的校服都是清纯的有蝴蝶领结,裙子性感得刚遮住屁股,我一直以为自己像她们一样有着20寸的小蛮腰和42英寸的长腿,便强烈要求我妈把校服的腰勒进去几寸,还要把裙子挽成超短裙。改过的校服穿上之后,我很满意自己的激突身材,决定初中几年一定要维持我的美好身段。
生物老师没有什么屁股和胸,所以衣服总在童装部买。那天,我穿着我表哥的黑底黄杠的棉袄去上学,生物老师走进教室时,我发现她穿的跟我穿的一样。两人目光一嫁接,在空中发出“劈劈啪啪”的烧焦声,我俩俏脸同时一红,我臊得立刻藏到桌子底下假装捡笔,一节课都没浮上来,我们班同学都以为我死在桌子下面了。
我没有一道全对的题,全是“残缺的美”——半对,不同的是,有的是小半对,“×”打得小;有的是大半对,“×”打得大。
龙超嘟哝道:“书好少啊!”
“2.请翻译‘king eight egg’的意思。答案是:王八蛋。”
“一个刑警大声质问:‘你到底有没有包二奶?’”
“想考大学就要做这些题!”
所以,一看到远处有一个高高大大的影子,我们就赶紧奔走相告:
一次下雨,别的老师都有男人来接,惟独社会老师孤独地撑着一把小花伞,于是有谣言道:社会老师没有男朋友,因为下雨天,没有男人来接她。话音未落,社会老师就跨进了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老师见我们不停在地图册上抄考试重点,惊讶地说:“你们在干啥?被监考老师发现了可不怪我哟!”老师可以有随时反悔的机会,我们只好像大老牛一样哼哧着用橡皮擦着笔记。忽然有同学鬼祟地捅我的胳膊,我等着她向我询问:“要货么?上好的货。”然而她只是说:“我知道怎么在地图册作弊了。你看,用铅笔用力地把重点写上,然后用橡皮擦掉,但是印子还在,只要考试时用铅笔轻轻地涂,就可以看见笔记了。”科学的伟大,人类的奇迹啊!
买菜我是会的,我非常喜欢那种“经过几十分钟的辩论,把原价为2角钱的菜,以1角5成交”的成就感。我第一次讨价还价就取得巨大成,过程如下:
“想不想考高中!”
老师把民情挑逗得高高的之后,忽然说:
学生跟老师作对,原因可能很难被老师理解:只不过为了挽回上次被老师大声数落之后,在同学哄笑中损失的尊严。
“通过对菊花的色彩和形态的描写,达到什么目的?”
老师给我们讲完“压条嫁接扦插”之后,就给我们讲些花的轶事:比如牡丹花不听武则天的命令,玉兰花瓣用油炸一炸也可以吃,还珠格格采玫瑰花瓣洗澡,实在讲完了,就讲些《故事会》《健康画报》上的故事:“92岁老人睡觉揉掉眼珠”“在母体里就得癌症的婴儿”之类惨烈的奇闻轶事,把课堂气氛弄得非常之热烈。
“好悲惨哪,这次考试我竟然抄错题了,才九十九分。”
其实一家都有一家的难处啊,大哥!
政治老师有一次了一件大红的性感透视装,我们眼睁睁地看到她美得都走到3班去了,然后被3班的人推出来,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尴尬的表情,意气风发地走到我们班。本来我们想给她以热烈的掌声的,但介于她的傻,连我们班的地址都没有记住,我们把级别下降为在喊“老师好”的时候声音大一点。
教我学小提琴的老师是个长发男子,虽然是长发,虽然没有超过60岁,可看上去就是不潇洒。他喜欢讲一些超冷的笑话:“千万不要把琴拉得像杀猪一样。”然后手在空中狂舞一阵,状如疯魔。不过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些冷笑话,因为我程度很差,差到起风的时候老师从来不让我关窗户,差到老师把我的手横扫到琴弦上,乱按一气,疼得我咝咝地吸冷气,。差到所有的人都会拉《春天在哪里》的时候,我还在练习《一闪一闪小星星》。
今天,我们的数学老师——就是那个“an old woman”——露出了小腿!这小腿可不一般哪,它外面裹了一层粉红色的丝袜,使老师的小腿看上去像一段怪异的火腿肠,老师一离开讲台写板书,小腿就暴露在我们的视野内。我们一笑,老师就喝斥我们:“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老师本人从1794年以来就从来没笑过,所以蔑视所有会笑的人。不过老师这节课都没有再写过板书了。下一节数学课老师火速回到家里换了一套全黑的衣服,面色阴沉地来到学校,像几分钟前刚从出殡队伍里逃出来。
据我所知,我们班同学的地理知识和我一样贫乏,连国家名都念不利索的他们只好含着泪光希望可以开卷考试。
说完,拂袖离去。我暗叫一声:分明是“生存者”游戏嘛!让我们自相残杀,最后选出一个“获胜”者。
要是我考得好,我就会说“没有捷径,主要靠积累”;要是别人考得好,我就会说:“没有窍门,全是靠瞎猫碰上死老鼠。”
在这样的局面下,更显出我的良善,我满腔热血地交了一张白卷,不过我帅气英勇的行动并不被教导主任欣赏,他喊道:“那个扎辫子的!说你呢!回来!你怎么没填调查表?”我在他的监督下,在只好在“美术老师”那一栏画了个小小的淡淡的勾。
同学一向消息灵通,总能在老师发布消息前几秒钟抢先报道。这天,他们散布说:“明天要长跑7000米,男生女生要各挑五个人。”
我们这帮“弱势群体”忽然被赋予了生杀大权,竟然可以操纵老师的命运,同学们兴奋起来,教室里出现了积极踊跃画勾勾的大好局面。环顾四周,同学画勾勾的频率好像得了帕尔金森综合症,以我当“神抄帮帮主”修来的偷看功力,发现被画勾的老师,基本上也是属于弱势群体,也就是副课,没有一个人敢在“语数外”老师的名字下画勾勾。
劳动老师以前是教英语的,现在落到“劳动”的地步,颇有几分英雄迟暮的悲哀。每次下课都向我们说:“咕噜拜(goodbye)!”显示她的英语功底。劳动老师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我可能从前见过她,也可能她目睹过我的出生,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老师特别看得起我,快下课时,她总是叫起写作业的我,让我把当过教具的花盆送回办公室。
我妈对我的地理水平大吃一惊,我很专业地告诉她:“巴西的女人漂亮,因为她们是非洲北部的,不是纯黑的。”我妈噗哧一笑,说:“巴西是南美洲的。”
政治老师最不招人爱的一点就是:不承认自己科学文化水平不够。她让我们说民族英雄的名字,提到霍去病,她说:“对对,霍去病……那个什么?霍字怎么写啊?”我们笑得花枝乱颤,不屑地用小指头在空中比划出“霍”字,老师猛地一拍手,说:“对嘛!我早就知道了!我想考考你们语文学得怎么样,刚才这个同学普通话不标准,我听成‘huo’去病了。”
“我不行,我太胖了,跑不动的。”
“想!”
“好悲惨哪!每天都有男同学到楼下喊我!”
“通过了……表现了……抒发了……赞美了……”
最近很多家长都举着一团抹布堵在教室门口,使老师每隔两分钟都要出教室接待他们。后来我听她们的儿说,她们投诉的内容都是关于校服的:校服洗洗就烂了啦;校服裤子的一条裤腿能把四肢全塞进去啦;裤子往上能一直拉到脑袋,衣服往下能一直垂到脚背啦。
一位专程来参观我的阿姨,问我:“你教教我的孩子,怎么做阅读理解题?”
训练结束,他们说要考我,给了一张试卷:
后来我就堕落了,从此不再练琴,用写一篇800字的文章来交换练琴1小时。到了上琴课的日子,就下跪自残跳楼,或是头疼胸闷心绞痛,后来渐渐地就不去了——唯一值得自豪的是,我只是第4个退出的人,还是唯一一个拉得这么差还坚持学了3年的人——在之后的一个月中,我从不在父母面前提到“提”或“琴”这两个字眼,在街上见到背着小提琴的健康少年,也基本能做到目不斜视,只是偶尔回忆起小提琴,想起的都是它的好处,什么“十指纤纤”“优美雅致”之类的。
这是最激情的一次真情大爆发:“唉!好他奶奶的悲惨哪!”
美术老师今天看谁谁不顺眼,逮谁骂谁,我们班教室里擦眼泪的卫生纸堆满了垃圾桶,我们分析老师发飙的原因有三:第一是失恋;第二是经前综合症;第三是她到达了更年期。
“我得了吐奶。”
我们班的调皮男生有两种,一种是在老师背后竖中指,然后等待众人哄笑,最后认为自己很帅;另一种是在老师的背后竖中指,然后埋怨众人为什么还没开始哄笑,等众人反应过来了之后,认为自己很帅。和老师作对,也许是因为老师的权利比他们大,所有神圣的、严肃的、尊严的、比自己优越的东西都是可以用来嫉妒和调戏的——用来平衡自己的心理。
少儿不宜呢!我赶紧把它放回了书筒。
我现在的唯一一点地理知识还是从世界杯足球赛上学来的:塞内加尔曾经是法国的殖民地;俄罗斯很冷,所以不习惯日本的气候;哥斯达黎加是南美国家……
“‘挡’就是遮住了不让看呗,就是不让儿子看见窗外的落叶而触景伤情——答案过于简单,我有点担心,怕自己不能一枪命中。”
我最终以100分的成绩完美出师,我以为自己可以凭借着这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外国人对话了。
我们几个女生胖瘦高矮,参差不齐,没有一个像运动员的。于是决定采用看上去最民主,实际上最居心不良的筛选方法:投票。最健美的马丽丽首先排除了自己,夺去了主持人职位:“投票现在开始……”
她笑道:“娃子,这不是葱,是蒜苗。”
我们不喜欢上政治,都把作业本藏在教科书底下写,老师不打扰我们,低声地念教科书:“尊老爱幼非常重要,嗯,非常重要……要爱护公物,嗯,爱护公物,公物是农民伯伯和工人叔叔辛勤创造出来,嗯,创造出来的……”边念边用极其诡异神秘的眼神斜着看我们,看得我的后座藏在我的领子后面不敢伸出脖子。每次老师下讲台微服私访的时候,都听见一片收作业的声音,声音大得老师都尴尬的笑了。
我看着老师活蹦乱跳像个高中生,心里想:要不了几年,你的棱角就会被磨没了,就会死气沉沉地把课本一念,在黑板上抄几道思考题,变成一个混口饭吃没有个性的老师了。
老师自以为这作业很是新锐,所以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首先呢,你们叫爸爸妈妈起床,然后买菜做饭……”
我语重心长地教导身旁正在猛烈画勾勾的同学:“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啊!朋友,老师都对我们不错,你这么没人性是要遭天遣的。小心生女儿嫁给那什么蟆。”恐吓一番之后,她仍像个噬血的怪物一般沉迷于画勾勾,我怔怔看着她,严肃地撒谎:“我妈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搞得差点下岗了!”之所以称之为“撒谎”,是因为我妈已经被搞得下岗了。她看了我一会儿,又恢复了凶狠的表情:“我就是要他们下岗!我记得清清楚楚,音乐老师批评过我,地理老师向我提过问题,美术老师敲过我的桌子。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他们了?!”
我统共炒了两次菜,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同学发出嫌弃的“哟——”声,大概是幻想着自己系着围裙,手拿锅铲,骑在爸爸妈妈身上,叫着“快起床,太阳公公要晒屁股啦!”的情景。这情景在我们上车还不用买票的年龄,幻想起来也许很兴奋,因为许多童话里,都讲述着这样的故事:小孩和大人角色反串。小孩当家,体会到爸妈的辛劳,从而革新洗面,重新做人。
“垃色王来啦,快跑啊!”
上初中第一天,发现教室大了,大喜!只是老师的开场白大同小异。
学校新来了一位老师,因为染了红头发,所以倍受学生的议论,总觉得这样热辣前卫的老师,谣言不从她身上起从谁的身上起呢?一天,杨非雪高叫着:“我发现啦。”原来她发现那位红头发老师割了双眼皮!杨非雪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因为她总是能从表姐的姑妈的侄女等等复杂的关系中,打探到老师的隐私,她的谣言产量是班里最高的,可信度45%。
宇文宇在政治课上顶撞了老师。起因是宇文宇没带书,老师想找回丧失的威信,格外地严格:“你没带书就别来上政治课了,战士上战场不带枪,那不是等着被人打死……”
我哀求说:“6毛吧?”
我用智慧赌运气,我的赌注下得大,所以输得惨。但我不得不赌,不得不愿赌服输。
“想!”
小学时,阅读课曾是我们最喜欢上的课。不过书太少,同座两人一本,是真正的随天命,看谁命好,能遇上《红衣小超人》。
“两次说到‘好好儿活’各表示什么意义?”
老师所在的位置——高人一等的讲台,风水实在特殊。我每次下课时站在讲台上,总是感觉到自己的整个气质都不一样了,陡然被拔高了一截,渴望拿着教鞭指点江山:“冯圆,闭上你的嘴!”“杨非雪,把头缩回去!”“何伟业,你给我滚出去!”
再一个收获是我可以参加学校的演出了,选人参加演出的程序非常隆重,我本来站在落选的一拨。后来因为快放学,人心大乱,大家都搅和在了一块,老师只好随便拨拉一下,此时我已经站在被挑上的队伍。正式演出那天,出了点小小的差错,我的妆像个男人,虽然从进化学的角度来说我比她们高级,但每个见到我的人都迷惑地说:“方舟你怎么像个男的呢?”当男人演出完了下台坐在群众中的时候,不断有人问我:“为什么别人都拉完了一弓(拉琴的琴弓),你才拉到半弓?”我总是微笑着回答:“我学得比他们好,我的半弓抵他们一弓。”“哦——是这样啊!”
下课铃打了,我悲壮地把卷子一推,不想再看它乱七八糟的脸。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咻——”地一声,卷子就发下来了。
我和蓝娟都想看《靓男靓女》,又怕有失体面,蓝娟先发制人,指着那本书问我:“这么恶心的书你看不看?”
我只好抽出本《大众电影》,我对上面的美人头很是感兴趣,但又怕被别人指责阅读品味太低,而且过期杂志上,登的都是刘晓庆等人的照片,和我们的历史背景不同啊!总算找到了一本《中学生科技》。看到那么多彩页,还以为很好看,不想都是“液晶电脑和纯平电脑的区别”,“什么是芯片”……太科技了吧,恕小民无知,看不懂。但我还是耐着性子翻了几翻,还动不动就大笑几声,表示我对深层次内容的接收。
同学见我还在背历史,说:“笨呀,你把历史的重点写在地图册上不就行了,反正地理和历史是一块考,合卷。”我应该坚定地望着远方,说:“不!我要靠真正的实力!”——好啦我承认这是假的啦,实际情况是我感激地当场跪下来舔她的脚趾。
经过几年的磨练,任何一个老师告诉我们今天的作业,我们总能不受外界干扰地发出一声机械的叹息。老师还要我们抄一些填充题,老师问:
“英语报告”里也有一项内容“我的老师”,我们绞尽脑汁,把仅知道的几个褒义词倒腾来倒腾去,用在英语老师身上。夸得不够狠的时候,不惜损别的老师来抬高英语老师,比如介绍数学老师时,总是说:“my math teacher is an old woman.”非常之没良心。
他们问我:“‘we are brothers,who and who?’是什么意思?”我笨拙地翻译:“我们弟弟,谁和谁?”他们立刻爆发出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笑,近乎疯狂,直到我不屑地警告:“再笑人家就翻脸了哦。”他们才强行憋红了脸止住笑,公布正确答案:“我们是兄弟,谁跟谁啊?”然后,我发现我是人群里唯一一个没有像疯子一样开心的人。那群流氓们终于可以用流利的英语整到我了,他们说我:“no three no four(不三不四).”我想不出对等的英语来对骂,只好用中文嗔怪了一下:“讨厌啦!”他们便很是开心了一阵。
唉,我也知道做校服的人的难处,他们深知初中是身高长得最快的年龄段,为了让我们每个人的躯体都能装进校服,为了确保我们到初中毕业还能穿这身衣服。他们建议我们报身高的时候要多加五公分。不过实际情况是这样的:我们订校服填表的时候,给自己多报了五公分;老师在正式登记的时候,又细心地帮我们加上5公分;到了做校服的工厂,他们又细心地加了五公分。举例说明:班上最高的男生是175公分,他有幸获得了190公分的校服!这件衣服的可怕性是具有装进两只大象的容量。
代数老师比较凶凶,一见面就要我们喝下孟婆汤,让我们忘记小学的数学知识:“谁敢用小学的算术方法做题,就要扣分。你们看看,教材上写的是‘数学’还是‘代数’?”
家务“己作”
虽然学琴失败,但也不是毫无收获,我终于会认五线谱了。音乐课上,我们本来跟着老师唱:“叟啦叟叟斗咪啦啦发发西”,后来老师越唱越长,同学就记不住了:“叟啦哼哼……”只有我清脆明亮地和着老师唱,透着知识透着文化。
今天的美术课,老师一进门就显出一股杀气。她第一次发飙是在看到我们班同学互相借颜料的时候,她当场喝道:“住手!”美术老师的声音薄而高,吆喝起来颇有气势:“我生平最讨厌占人家小便宜的人,一点颜料都舍不得买,要是谁家里有困难可以跟老师说,老师再跟同学商量,再把颜料借给她……”老师叨了半天,见没人抬头看她,倍感无聊,继续无目的地训了我们几分钟,就开始寻找下一个发飙的目标。
体育课常在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总在我们饿得惨惨的时候进行,跑完二圈热身后,老师竟然诡笑着告诉我们:
班里也有个同学在学小提琴,我每次都拽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要好好地学呀,爸妈出这份钱不容易啊!”后来她再也没理过我,听别人转达的口信,她之所以躲着我,是因为我像她妈妈一样唠唠叨叨,她正在考虑认我做干妈。
听者的心灵无不受到强烈的创伤。
我对着卖菜的阿姨道:“葱多少钱一斤?”
“今天我们的任务是:长跑考试!”
用这种自己编造的“流利”的英语对话,我还远远没有出师。比如“上流阶级”考试以后是这么说话的:“上回你的math(数学)考试多少分?”“hum,我考得nogood,才ninety(嗯,我考得不好,才九十分)”
听最害怕政教老师的人造谣说:垃色王因为脾气坏,所以他老婆不要他了,结果他的脾气更坏了。
我的同桌龙超嘟囔了一声:“这老头都到了更年期了,还这么臭美,看我把他夸得爽歪歪。”说完开头已经写好了:“我的体育老师有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坚挺的鼻子,坚毅的嘴巴,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长得很像周润发……”
就连眼睛最好的同学也都看不清楚,为了证明其真实性。老师还表演了现场秀,画了一朵玫瑰花。
快考试了,老师着急起来,再不放纵我们,在我们闹不过的时候,忽然抬起头,大吼一声:“吵什么?混帐东西!”老师激动的脸上肌肉绷紧着,由静止的钢笔头变成了书写着的钢笔头,我们吃了一惊,赶紧把作业收进抽屉。不过老师没有乘胜追击,倒是絮絮叨叨语重心长地说了些:“我这是第一次骂你们呀……我是为你们好啊……”
地理老师每次都打扮成克格勃,多热的天都穿着一件黑色的大风衣,走起路来衣摆飘好远。放暑假过后,我们班同学说在牛肉面摊看见地理老师了,穿着一件破了3个洞的大白背心,严肃地吃着牛肉面。
她比我更没有经验,一拍大腿说:“行!”
“过来过来,小乖乖,把这片纸给捡起来!”
现在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叫“扮老师”,其中一人装老师,眯着眼睛检查另一人的地图册,看看作弊的痕迹明不明显,交换。通常扮完老师的那个人检查过后都会发出哀号:“哇!你的书这么干净,我的就不行了,绝对穿帮。”
大概是受了小说《悲惨世界》的影响,我们班盛行的口号是:“好悲惨哪”,这给生活增添了不少凄凉感,也有文化,还有出处……因为这许多好处,使得“好悲惨啊”泛滥。
“4.用英语说‘他妈的’。答案是:his mother's”
“我本来就不想上政治课。”老师愣了一下,立刻应战,由此可以看到老师素质的提高,小学时候,老师受到顶撞的时候,只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边砸实验器材边说:“我不想活了呀不想活了。”
越是副课,老师讲“重要性”的时间越多,第一个上场讲的老师比较吃香,后面的老师要想撼动前一个老师的说法以及我们的思想,必得“一浪更比一浪高”,后来的老师深感口说无凭,便要加点创意。美术老师拿出一本美术杂志,问我们画得好不好看,还没看清楚,老师指着画旁边的小字说:“这是不是郭什么呀?就是我呀!”
老师见同学读书兴趣不大,便让我们选择是看书还是到外面活动。话音未落,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书页拜风所赐,还在一页一页寂寞地翻动。到五年级快毕业时,就没有阅读课这一说了。
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教室里忽然来了一个人,一个步伐矫健身体健康的学校教导处领导,他发给我们每人一张长长的调查表,上面有各科老师的名字,还有一长串看起来一样的名词:“教学方法”“教学方式”“教学准备”“教学成效”,他让我们在需要改进的项目上打勾勾,并且说:“你们要好好地勾啊,如果某个老师需要改进的项目超过50%,将会考虑让其下岗。”
“好悲惨哪!”
“5.请描述一场交通意外,答案很长:one car come one car go,two car peng peng,one car die.”
遭到老师的镇压之后,改为小声牢骚:“一点不体谅我们的辛苦!”
“好悲惨啊,我选上学校的小黄莺合唱团了!”
“不想做的举手,举吧举吧!快举吧!怎么不举呢?”
我们这帮“没有集体荣誉感的干部”受到的处分是:这学期被剥夺政治权利一次,三好学生评比一票否决。
《我的老师》这个题目,每个学期都要写三次以上。我们班同学向我传授此类作文得90分以上的秘诀:“写《我的语文老师》,把语文老师往死里夸,第一篇夸她教学方法好,在结尾小小的写上一行:‘您要是再温柔一点就好了,长久下去,也许你会长皱纹呢!’第二篇漂亮,苗条,你看我写的:‘我的语文老师长得很漂亮,细长的身材,大大的眼睛,秀气的脸蛋,谁看了都要伸大拇指,回头率高达200%……’第三篇夸她有文化,此人只因天上有,诺贝尔文学奖应该年年颁奖给她。”果然,这位同学每篇周记的分数只有老师晕晕糊糊,神志不清,爽到高峰还没下来时才给得出来。
而今天,同学却做出呕吐的动作,并摆出愤青的姿态,大声吆喝:“忙,我们忙得很……”
下雨在室内上体育课时,体育老师居然也布置一篇作文叫《我的体育老师》,并强调说:“要说真话哦,不要说假话哦。”说真话的意思,就是不要说真话。我们都是天才,一听就知道老大想要什么。
新学期时,我们等着音乐老师来,这时走廊上一个女人杀气腾腾地走来:头发染得像狮子一样,身上披着火红的渔网,里面是黑色的棉袄,透着俗气,透着傻气,透着杀气。我们集体发出一声惨叫:“啊?不会是她吧?”她果然走进我们班教室。
“‘母亲……挡在窗前’的‘挡’是什么意思?,与‘站’有什么不同?”
原来“数学”换了个马甲啊,怪不得认不得了哪!
劳动技术课后,老师说:“周末的作业是——‘今天我当家’。家长签字证明!”
美术老师活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衣服有一股木屑的味道,脸上因为对棺材的材料过敏而起了一片青春美丽疙瘩豆,有一次她教我们人脸的八种类型,说:“女人‘国’字脸是很难看的,‘目’字好看,你们看我是什么脸?”我们整齐地说:“‘国’字脸——”老师受了很大的打击,耷拉着头小声反驳:“人家明明是‘目’字脸嘛。”美术老师除了丑一点,画的画难看一点,就再也没有什么缺点了,只是会在我们实在闹不过的时候,像卖菜的一样吆喝两声:“哎——哎——这又不是菜市场。”
为了证实此谣言的真实性,我和蓝鹃在办公室门前晃悠,终于等出了红头发老师,我们赶紧跑到她前面,问她一个脑筋急拐弯的问题,好拖延些时间仔细看看她的眼睛。居蓝鹃考证,那眼皮的确是割过的,因为她表姐也是割过双眼皮的。
话音未落,女生们已经唧喳着贬低自己了:
老师终于切入正题:“谁知道学语文有多重要啊?”
他们还欢天喜地相互询问:“你让哪个老师下岗了?”“音乐老师。”“啊?学校只有两个音乐老师,她下岗了,就得让黄毛狮头教我们了。”有的懊悔:“我填错了,不小心让地理老师下岗了……”懊悔完了又劝自己:“没关系!反正总有人下岗的,谁下岗都一样。”
我有一丝的得意,但立刻又被一丝忧虑盖住了。刚对付了前面的三位“怪兽”,又迎来了一位“毁灭者”:
我强作欢颜地打听葱的价钱,那人道:“七毛。”
下面是《法制教育》,随意一翻,看到:
课本上总是说,当家是为了培养我们的生存能力,我认为“生存”二字言重了。这些柴米油盐的勾当,到了适当的年龄自然就会了,只是经验的问题。我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不会做饭的媳妇。
我反复地检查,反复地添加句子,像老太太说的车轱辘话一样,把仅有的几个词语翻来覆去地写,并把几个意思相近的词颠来倒去地说,光说“爱护”不保险,要把“关心”“慈爱”“保护”全堆进答案里。
“我得了月经!”
答案像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老夫子,说出来的话带有“标准”的势头。
说句实话,我闯荡语文考试好几年,每次都要靠猜谜语和撞大运。
老师忽然冲着我嫣然一笑:“蒋方舟,你怎么样?我听说你小时候能从幼儿园跑到小清河呢!”(自个儿吹牛捅出篓子了吧?)
他们却说我落伍,还免费告诉我现在正流行的羞辱人的方法:翻到字典的第486页(上面画着一个正面的半裸男人和反面的全裸男人),冷不防地展现在女生面前,等着她捂住处女的眼睛。我听了就用英语骂他们:“no need face(不要脸)”
夏天的校服终于发下来了,明知道会有令人心碎的结局,我却依然高兴得紧,说要给同学们表演一下“制服的诱惑”。一换上校服,就听到女生们正在讨论校服的难看性:“丑死了丑死了,我都不敢穿。”“就是的,像个欧巴桑。”没穿的对已穿的人老气的扮相展开强烈的唠叨:“哎哟,好像卖馍馍的,袖子这么宽,从袖口可以把身体看个遍。哎哟,这裙子怎么做的?不长不短,长一点也好,就是拖地裙,短一点也行,就是齐膝裙。”做校服的人天赋秉异,对怎样做出最不合身的衣服有着令人惊讶的功力。我立刻插进去做结论:“世界上最丑的衣服是什么?校服!好笑吧?”
周遭的几个人随着他的看法,摆动幅度极小地点头,老师一下子窜到他身边,好像认定我们是讨饭吃的,还不知好歹地嫌主妇的厨艺不佳:
体育老师就比较可怜了,因为天气比较凉,所以不敢把肌肉“秀”给我们看,只好给我们示范了几个“青蛙跳”“鸭子步”,活跃活跃课堂气氛。
我鄙视地摇摇头,她目露喜光,却假装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看了算了。”
这话的回答要看情况而定:
我们劳动考试的内容是:每人交一份“种花的体会”。几天后,有几个人把语文课上的作文《菊花赞》交了上去,没有写作文的就抄了一段《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劳动老师很高兴,给每个交作文的同学发了两颗石竹的种子。
地理老师抱着个地球仪,像小孩子抱着个大玩具。前排的同学赶紧帮忙放到讲台上。老师眯着眼睛,趴在地球仪上,找了一圈,然后抬头一笑说:“这是中国……,你们没学地理的,坐火车都不知道到哪儿了,学了地理就不一样,学了地理……”
政治老师长着小方钢笔头一样坚硬的脸,每次上课都要提到她儿子和“她们家那口子”:“说到这个尊老爱幼,唉,我给你们举个例子,比如说我儿子吧……又比如说我们家那口子吧……”
人性啊丑陋啊,同学把自己当婴儿时的毛病全都抖落了出来:
美术老师的衣服大概是她自己画的,一下雨颜色就染得乱七八糟,在教室里一巡逻,颜料就滴得满地都是。
我从幼儿园到现在穿过八套校服,最恐怖的一个学期每两个月就要发一次校服,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丑。其中一件是拿金黄色的窗帘布做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叫“衣服”,那布上没有一处缝过的痕迹。有一条奇怪的短裤,满屁股都是荷叶边,使屁股显得膨胀巨大。还有一件孕妇装,下面很肥,脑袋却死都套不进去。
说着,心安理得地看了起来,不时传来轻微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