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刚刚听飞鸟寺老弟亲口说的。”左栗痴子语带沉重地回答,“我认为这应该可以当作认定事实的自白了。”
纯子跟榎本要了牛肉干,喂食吞龙号。看它一副撒娇的可爱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睛,回想刚才张牙舞爪的猛兽形象,只能说是幻影一场。
“人世间的因缘真教人害怕。”不知不觉连语调都变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啦。”左栗痴子滔滔不绝讲了五分钟,总算做出结论。
“呃,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
“没什么,只是刚才听到一个跟案情相关的重要消息,应该要让两位知道。”
纯子用力气了口气,强忍住性子说明:“假设凶手就是飞鸟寺的话不就出现无法解释的部分吗?他从以前和吞龙号就不对盘,每次吞龙号遇到他都拼命狂吠。事实上,案发后的隔天晚上,当他发现海特釜千代的遗体时,吞龙号也大叫不休,还咬了他臀部。那么,该怎么说明只有案发当晚狗静悄悄地一声不响呢?”
“那我先失陪啦。待会儿掌握到最新消息再来报告。”
“你误会我的意思啦。我是说,搞不懂到底有什么谜团。”
“你当然可以就此放弃啦,但我刚才已经夸下海口,说密室之谜解开了耶,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才好呢?”
听起来也算有道理,纯子的态度显得有些畏缩。
“那是一种日本厂商开发的玩具,号称能翻译狗的话,只要听到狗的叫声,就会在画面上出现‘肚子饿了’或是‘来玩吧’等字眼。不过,就算这警察再怎么老糊涂,拿这种玩具来办案也实在太可笑了……咦,你手上拿着什么?”
“呃,我想他的动机应该很充分了吧?”
“……吞龙号显然不是这两类之一啊。”
“要取得信任得花很长一段时间,但摧毁好像只要一瞬间。”榎本露出苦笑。
这人根本完全站在小偷的角度来发表意见,大剌剌地毫不遮掩。
“原来榎本先生也有解不开的密室之谜呀,不好意思,我也该自我检讨。本来还以为任何问题只要请教你,就能无往不利,看来是我太傻太天真了……不过,我总觉得你这次调查的方式太过草率。”
“这些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纯子激动地质问榎本。原先以为他一定会推得一干二净,没想到他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之外。
“我认为凶手就是飞鸟寺。不但有一大把动机,而且此人酒品又差,加上之前也曾经用过相同手法杀人吧?所以,案发当晚,他来找海特釜千代,两人发生口角,最后他就用一升装酒瓶把人打死了。不就只是一个很单纯的案子吗?”
你想太多了。
“难道动机的量比质重要吗?”
纯子一面整理脑中混乱的思绪问道。这种状况下,他们俩的关系究竟为何呢。等一下!如果是伯父的兄弟,那个人当然就是伯父或叔父,二他的小孩和自己就是堂兄弟的关系吧……怎么好像故意解释的很难懂呢?
榎本径透过大门,拿着一根根类似牛肉干的东西喂食吞龙号,一面解释。
“不止这样。我刚还说过,飞鸟寺老弟的姐姐是养女,照情况看来,很可能是釜千代他母亲红杏出墙生下的女儿嘛。”
“我完全了解你的意思,当然也很想知道案情的真相,以及真正的动机……也就是说……”
吞龙号早被刚认识的榎本收服,摇着尾巴跳来跳去。似乎为了得到一小块牛肉干,连从来没受训过的才艺也能当场发表。这幅势利的模样让纯子看了顾不得惊讶,根本直接想发火。
“呃,这一段我大概知道了。”
纯子正把手伸进皮包,想拿出秘密武器,却觉得这么一来似乎被榎本看穿心思,赶紧停下动作。
左栗痴子开始自顾自的讲个不停。一听到要回溯到这么久远的年代虽然有些厌烦,但纯子当下也只能洗耳恭听。
“也就是说,如果真凶就是飞鸟寺先生,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他有充分的动机……”
总不好开口跟她说不必多费心了,纯子无奈目送着那长颈鹿一般的背影。左栗痴子回到那群剧团成员中,众人不知道又说起什么,再度响起大爆笑。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几年前曾经有一个案子。印象中是在韩国吧?好像是一起住宅区的杀人纵火案。由于调查进度陷入胶着,警方最后把脑筋动到被害人家中养的狗身上。一名搜查人员确定那只狗见到凶手,于是在狗身上装了狗语翻译机,并安排它指认嫌犯。你听过狗语翻译机吗?”
“你这话就不太对喽。”左栗痴子皱起眉头。
“什么?”纯子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确实是这样……不过,狗的个性当然还是因种类大不相同。就我个人来说,比较不喜欢洛威纳和牛头梗。尤其牛头梗的个性最糟糕,丢食物给它时还乐得摇尾巴,就在掉以轻心准备上工时,它又会跑上来大口乱咬。”
“光是这些动机已经很充分。这句话听起来根本就像是警察的藉口吧,摆明了在写调查报告时‘动机’那一栏空着,只要随便填几个字上去就能交差了事似的。但是,无论在什么状况下,真正的动机应该只有一个。我相信追根究底找出真正的动机,绝对有其代表的意义。这不仅是针对人性做文学上的探究,我甚至认为依据动机的内容会影响到最后的量刑,你意下如何?”
“充分?什么意思?”
“要什么样的解释?”榎本一副装傻的模样反问。
“那太好了。话说要追溯到终战之后。”
“这一点无论是狗是人都一样呢。”
纯子的口气忍不住带点攻击性。
纯子大失所望。自己将近两个小时被吊足了胃口,倒是剧团“土性骨”那几个人在马路上开心地瞎扯淡,一面等着解谜,结果,寄予厚望的榎本居然弃械投降,这下子可叫人伤脑筋。其实这跟他过去解开的密室之谜比起来,应该简单得多呀?还是说看似简单的反而才是难题呢?
“还有啊,我再重复一次,飞鸟寺老弟的母亲过世的直接原因,居然是釜千代他家继承本家的大伯母暗中指使他人……”
左栗痴子郑重其事地说着。榎本则像个看见珍禽异兽的小学生,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望着她。
“是什么重要消息?”纯子问她。但如果是现在听到的,就表示是在刚才那番胡扯里头让众人捧腹大笑的事。
“怎么了?”纯子愣了一下。刚才在榎本观察房子周围时,还听见他们几个在远处的马路上开心闲扯,但左栗痴子此刻却露出凝重的表情。
纯子干咳几声,从皮包里拿出粉盒,对着镜子摆摆头发。
“整个状况照你这样一说,好像其中有什么奇妙的玄机,但以一般逻辑思考……”
“……好像听说过吧。”纯子若无其事地回答。
其实她根本没听进去,但纯子赶紧在左栗痴子再次说起那段冗长故事前先发制人。
“没什么。”
“……这个嘛,过去的确有人赞扬狗食最强力的防盗设备啦,但实际上几乎没有不能收买的狗哦。”
“照你的说法,世界上根本没有值得信赖的看门狗喽?”纯子皱着眉问道。
“动机?是谁有动机?”左栗痴子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仿佛在说怎么会问这个蠢问题。
“呃……感觉好像陷入极其单纯的错觉啊。”榎本搔着头说。
“……呃,也就是说,海特釜千代团长的父亲,和飞鸟寺凤也先生的伯父,两人有可能是亲兄弟吗?”
左栗痴子显得有些不满,怪纯子刚才根本没认真听。
“话虽如此,但这一类型的狗只要耐着性子持续喂食,最后总有办法让它们乖乖就范。要说绝对无法驯服的狗,大概就只有在学校受过严格训练的警犬,或是类似西藏獒犬这种,但因为性情太过暴戾,也不适合饲养吧。”
“当然是飞鸟寺老弟呀。”纯子瞠目结舌。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突如其来插话的是左栗痴子。
“……那,怎么就是狗的事呢?”
“其实呢,我们发现这起凶案比表面上看来更深刻,追根究底就能找出隐藏在背后的动机。”
“那么,你已经解开谜团了吗?”
满心期待一问之下,榎本却一脸茫然回答:“……没耶,搞不太懂。”
“哎呀呀,节哀顺变。这下子我看问人不如问狗,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可靠的证词。”
“比方说,最好的例子就是西伯利亚哈士奇和阿拉斯加雪橇犬,这些狗的外表都和像狼,看起来很凶,但因为都分布在人口密度低的地区,一见到人就开心摇尾巴,当然,看到小偷也高兴得不得了。”
纯子不禁叹口气。早知道几个相关人士都是这副德性,与其问人倒不如问狗,说不定还能得到比较有用的证词。因此,刚才在榎本抵达之前,她已经先绕到一位爱狗的朋友家,商借一样秘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