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上了台阶,哈德利和兰波跟着他。两人没有想到前门没有锁,但是曼根猛的扳动把手门就开了。走廊漆黑一片,只有尽头的一盏灯亮着。似乎什么东西站在那后面,看着他们,是一张比他们想相中的皮尔·弗雷更奇特的脸;兰波看清楚那只是一套日本盔甲,戴着魔鬼般的面具。曼根跑到右边的那扇门,转动上了锁的钥匙。门开了,里面是他们在窗户上看见的那个姑娘,曼根抱住了她。他们听见来自楼上的重重的响声。
亮灯的窗户中的一扇突然里面发出一声巨响。一个身影爬向窗台,犹豫了一下,跳了下来。他的一个膀子接触到了人行道,跌倒雪地上,滚到路崖旁的车轮旁。
哈德利看看兰波。“跑去拿我车里的工具箱。在后座下。拿两把你能找到的最小的钳子,再拿一对扳手。如果这个人有武器……”
“好了,Boyd!”兰波大叫,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这是哈德利督察——我把你的事告诉了他。它在哪?它是什么?”
“不要跳了,看看你能不能找到一对钳子。钥匙在锁里;我们要从外面转动它。我要一对钳子。你有吗?”
“太不可理解了,你们看,”他突然说。“这件事里没有人。此外,如果确实有个访客,他也许已经去了。”
哈德利赶紧刹车。车一停下来他就跳出车,把那个人扶起来,后面的人也跟上来。兰波看了一下前灯照着的那个男人的脸。
“弗雷在剧院里叫‘Loony’。他们对他知之甚少;他不和任何人讲话,每次结束后就急忙走掉。但是——有一点——他是个好手。杂技演员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西区(西区是伦敦高档的地区,东区是贫民区——ellry译注)的老板没有注意到这点,除非弗雷对此不在乎。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他擅长消失的诡计……”
懒洋洋的靠在深陷的椅子里,他回忆过去。对面哈德利督察,有着整齐的胡子和灰色的头发,正微笑着,挖苦他的烟斗。费尔博士挥动着烟斗。
哈德利再次怀疑的看着他,有些歇斯底里的重复了他的话。他们都转过身看着费尔博士。博士双下巴喘着气,头发皱皱的,手攥着拐杖。他点头,望着炉火。他说话了,房间有些不舒适了。
“当一个所谓的疯子恐吓一个正常的人,”费尔博士说,再次点着头,“你应该还是不应该插手。但是当一个正常人开始作出不正常举动,我知道我应该插手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不喜欢这样。”他喘着气,站起来。“走吧,哈德利。我们去看看那个地方,也许我们只是看看。”
“但这是个想当奇怪的事情,除非曼根添油加醋。我知道曼根是个好人;他住在另一边几十年了。他是个非常好的人,有着过多的凯尔特人的幻想。”他停下来,想起曼根黑色的、不修边幅的、有些懒散的漂亮外表;他动作缓慢,尽管他容易激动;他慷慨大方,待人和善。“总之,他在伦敦为《EveningBanner》工作。早上我在Haymarket碰见他。他把我拖到一个酒吧,告诉我整个故事。接着,”兰波奉承的说,“当他知道我认识著名的费尔博士……”
那晚在费尔博士的爱迪夫露台1号的住处的图书室,围在火炉旁的人闹哄哄的。博士脸红红的坐在他宽大的、极其舒适的旧椅子上,它已经松弛,有些破裂,这也是使椅子舒适的唯一办法,而这总会遭到妻子们的不满。费尔博士黑色的眼镜后面睁大眼睛,拐杖敲打着围炉旁的地毯,吃吃的笑着。他在庆祝。费尔博士庆祝他朋友的到来;或者,实际上,是另外的事。今晚有两个原因值得狂欢。
“别废话,”哈德利说,用他那精明、警惕的眼神看着他。“说案子。”
“不,”费尔博士大声说道,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很清楚葛里莫。我说,哈德利,你不知道这事多蹊跷,除非你认识葛里莫。嗯。继续,孩子。结果怎样?”
这个男人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尽管走廊里没有灯,黄色的光线从楼梯里透过来,他们能够很清楚的看见任何东西。在光线里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矮个男人,十分不安。他大脑袋上的头发有如小丑一般,还戴着副同样很大的眼镜。
“好的,但听我说……”
“警察,”哈德利说,大步走了过去,他跳了起来。
哈德利,还是那样冷漠,熟练的用钳子插入锁孔。他有力的双手夹紧,开始向左转。
“是谁?”他嘶哑的问道。“不,不,我很好!走吧,该死的!”他拽着挣脱了哈德利,在外套上擦着手。“谁……泰德!听着。去抓那人。你自己去。快!他把我们锁在里面……楼上有枪声;我刚听见的。他把我们锁在里面,你看……”
“葛里莫什么也没说。实际上他把它作为一个笑话,一个精神失常者的举动。陌生人刚走,一个街头艺人对这酒店的门,演奏‘TheDaringYoungManontheFlyingTrapeze’。全部人放声大笑,才缓过神来。葛里莫笑着说,‘好吧,先生们,我们那复活的尸体要比这更敏捷,如果他向从我的书房的窗户出去。”
听到哈德利的嘲笑声,兰波尽力让自己不睡去。他能看见火光摇曳,听见窗帘后面雪打在窗户上。他咧嘴笑了。这完美的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东西让他厌倦,不是吗?转过脸,他盯着火光。当你很舒适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像匣中杰克(一种玩具,打开来有个小人蹦出来——ellry译注)戳你那样令你大吃一惊。
第一件事,他年轻的朋友,泰德和兰波(费尔系列第一部《女巫角》中的两个人物,结成夫妻了——ellry译注),生气勃勃的从美国来了。另一件事,他的朋友哈德利——现在是CID(伦敦警察厅刑事调查局简称——ellry译注)督察哈德利——刚刚成功了结了Bayswater伪造案,正在放松心情。泰德兰波坐在壁炉的一边,哈德利在另一边,博士坐在中间。楼上费尔太太、哈德利太太和兰波太太正在谈着什么事,下面费尔先生和哈德利先生热烈的讨论着什么事,泰德兰波自由自在。
曼根指向楼梯。“快。我来照顾Rosette。他还在楼上。他没法出去。看在上帝的份上,小心点!”
汽车驶入Southampton路。哈德利摁着汽车喇叭急速前进。街上很冷,通向更冷的罗素广场。在西边,只有少量的脚印和车痕。如果你知道电话间在北边,正好你经过Keppel街,即使你不注意看也会发现对面的房子。兰波看见一幢朴素的宽大的三层楼房,第一层外墙的石头被刷成暗褐色,上面是红砖。六级台阶上是一扇装饰着字母铜牌和铜把手的大门。除了地下室上面第一层的两扇窗户,整个都是暗的。似乎这是最普通的房子。但是它并不是。
哈德利不安的转回身。
“我知道,”费尔博士说。“这就是我担心的。”
刺人的风吹在爱迪夫狭窄的街道上;雪停了。地上以及堤防上变白了,也变的不真实了。在海滨大道,雪反射着亮光,没有人影,只有被碾压的车辙。他们转往Aldwych时,正好10点5分。哈德利安静的坐在车上,领子竖起着。费尔博士大喊加速,哈德利先看看兰波,再看看身子陷入后座的博士。
“Boyd?”他叫道。“德瑞曼?我说,你是谁?谁在那?”
“曼根!”他说。“出什么事了!”
他们好像在就犯罪科学尤其是摄影术进行争论。兰波记得听见那个CID在大笑。费尔博士曾经被他的Mappleham主教朋友引诱去读Gross,Jesserich,和Mitchell。他不满。现在费尔博士没有那种科学化的头脑,谢天谢地。但是在屋顶上还留着他的化学实验室。幸运的是,他总是在试验开始之前能打碎器具,或者在本生灯烧到窗帘的时候还没有受伤。他的照相工作据说很成功。他买了台Davontel显微照相机,带有消色镜头,和一台X光仪胡乱的摆放在一起。他声称已经改进了Gross博士鉴别烧毁的文件上内容的方法。
“你不能进来,”小个男人说,抖着手。“我们要进去。门在里面锁起来了。某人和葛里莫在里面。开了枪——他没有回答。杜莫夫人在哪?去叫杜莫夫人!那个人还在里面,我告诉你!”
兰波摇头。“星期二开始葛里莫教授每班都有邮件。他告诉他们不要说任何事,但是某人告诉了他女儿在酒店的事,她很担心。最后,为了盖住整件事,昨天开始葛里莫有了奇妙的举动。”
哈德利竖起耳朵听着。他现在也认真了。
他从墙上拿起一件笨重的武器,上了铺着厚地毯的楼梯。上面一层很黑,似乎没人住。但是楼梯墙上的灯光泄下来,重击声变成了一串撞击声。
哈德利又咕哝了一声,表示嘲笑。
兰波转过身看见费尔博士出现在拱门那,气喘吁吁。博士没说什么,但是他的脸不像以前那么红。下了楼梯,兰波毛手毛脚,似乎他找到钳子有几个小时那么长。当他回来,他听见一楼关着的门后面曼根的声音,以及一个女孩歇斯底里的声音。
“不,”兰波坚称,“就我所知,这决不是件不足为奇的事。曼根说他的工作没有助手,他所有的道具可以装在一个棺材大小的盒子里。如果你知道点魔术师,你就会明白那是多么难以置信。事实上,那个人对棺材的节目很着迷。Pagliacci大师曾经问他为什么。弗雷转过身露出牙齿笑道:‘我们三个曾经被活埋。只有一个逃了出来!’Pagliacci说:‘你怎么逃出来的?’弗雷平静的回答说,‘我没有,你知道。我是两个没有逃出来的之一。’”
“嘿。”他说,搓着两手。“嘿,嘿,嘿!安静,嘿?或者有个选择?什么棺材?”
“他构成麻烦了吗?”费尔博士问。
“我……我真的不知道在哪儿……”
曼根没带帽子,没穿外衣。他的眼睛像玻璃一样闪着光,雪沾到了他的臂膀和手上。
“他干的。弗雷。他在那儿。我们听见枪声,门太厚了,打不开。好,你们快点吧。”
“怎样?”费尔博士问。他将遮住眼睛的手拿开。他的小眼睛盯着兰波,带着吃惊的目光。
“坚强些。谁把你们锁在里面?”
“一幅画挂在墙上。不,我不是开玩笑。他的确买了:这是一幅风景画,内容诡秘,有树和墓地,一幅相当大的魔鬼般的风景画,两个工人才抬上了楼梯。我说‘魔鬼般的风景画’是经过考虑的;我还没有看见它。它是一个名叫Burnaby的艺术家的作品,他是俱乐部成员,一个业余的犯罪学家……不论如何,那是葛里莫保护自己的主意。”
“看,”他说,相当不安,“这也许比我想象的要严重。那个人是疯子,一定。如果他有着任何假象的怨恨——你说他是个外国人?我也许要给内政部打个电话,让他们查查他。接着,如果他要对你的朋友构成麻烦……”
“葛里莫博士!”一个声音在叫。“葛里莫博士!回答我,你在吗?”
“他们解散了。但是曼根想知道来访者,那个皮尔·弗雷,是谁。弗雷给葛里莫的名片上写这剧院的名字。第二天曼根按照地址去了,假装为了寻求一个新闻故事。剧院相当破旧,在伦敦东区,节目每晚不同。曼根不想遇见弗雷。他和剧场后门的看门人谈了谈,他把他引见给一个在弗雷前面一个表演的杂技演员。杂技演员称自己为“Pagliacci大师”——上帝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实际上是一个爱尔兰人,一个精明的人。他告诉了曼根他所知道的东西。
“我不会像Gross那样,”哈德利说,手拍着扶手椅。“你们总是认为人是正确的,因为他一丝不苟。在大部分案件里,烧掉的文件里的内容显示不出什么……”
“好,”兰波说,“我不能肯定这是不是一宗犯罪案件……”
哈德利咕哝说。“这就是你说的事件。这说明什么?妇人的见识……”
“呵呵呵。”费尔博士说,非常高兴。“住口,好吗,哈德利?这听起来很有趣,我的孩子。接着说?”
“他昨天打电话给曼根,说:‘我要你星期六晚上能来。某人恐吓我说会来拜访我。’自然,曼根建议报警,葛里莫不同意。接着曼根说:‘阁下,不要这样,那个人完全疯了,他也许是危险的。你不打算进行些预防措施保护自己吗?’教授回答道:‘会的,一定。我会买幅画。’”
兰波清楚的听见他说。“谁便说一句,”他说,“‘三口棺材’对你意味着什么?”
“好了,”哈德利说。“退后!”
“什么?”哈德利问,站了起来。
“好,看起来他是一个名为葛里莫的演说家或作家的仰慕者。他同样也爱上了葛里莫的女儿,这使得他对这个老人更加仰慕。老人和他的一些朋友喜欢去一家靠近大英博物馆的酒吧,几天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曼根很担心。老人正在件尸体从坟墓中出来,或者诸如此类的话题,一个高个的奇怪的人走进来,胡说道他和他的兄弟能够离开他们的坟墓像稻草一样漂浮在空中。”(这时哈德利发出了厌恶的声音,放松了注意力,但是费尔博士仍然好奇的看着兰波。)“实际上,这是对葛里莫教授的威胁。最后陌生人警告说他的兄弟不久后会来找葛里莫。奇怪的时期就是这样,尽管葛里莫毫不畏惧,但曼根打赌说他实际上很恐惧。
兰波无暇想这里的外国情调。他跟着哈德利急急的上了楼梯,在顶端是一座开着的拱门,通向一处宽大的走廊,这指宽度而不是长度。橡木镶嵌的天花板,正对着楼梯的远处是三扇窗帘遮着的窗户,厚厚的黑色地毯减弱了脚步声。这有两扇门,在大厅的尽头,彼此正对着。远处左手位置的门是开着的;右手的门,离楼梯只有十英尺远,还是关着的,尽管有个人正用拳头敲打它。
犯罪案件!当然除此以外不可能。就象曼根对一个好故事的狂热追求。同样……
哈德利吹起口哨。
他戴上手套,振作精神,冲向门里。里面的吊灯发出震动的响声。什么也没有出现,尽管有事情试图出现。除此以外,这个亮堂堂的房间是空的。兰波看见大量的血,他痛苦的用手和膝盖在地毯上爬着。他呼吸困难,滚向一边,躺在那。
无声,如他所想。哈德利怀疑的看着他。费尔博士带着迷惑的看着烟斗。忽然,眼睛一亮。
看着他身后,兰波看见窗上有女人的身影。哈德利打断了这些语无伦次的话。
“你有那地方的地址吗,我的孩子?”他问,用一种单调的声音。“好的。准备好你的车,哈德利。”
“里面有东西在动……”小个男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