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森护士脸红了。她说：“嗯——也许我可以猜测一下，我想是那个女仆贝特丽丝首先开始传播那些谣言的，我知道什么事儿促使她那么想的。”
波洛沉默片刻，接着问道：“那你打算嫁给奥德菲尔德大夫吗，孟克莱夫小姐？”
他盯视着她一两分钟。她显得困惑不安，明显地犹豫不决。
“对，”波洛说，“那咱们就会弄清楚啦。”
“见过，先生。我注意过这位女士，哈里森护士。本月十八日星期五，她是在吴尔沃兹商店买下它的。我按照您的吩咐，不管这位女士到哪儿去，我都在后面跟踪。我刚才提到的那天，她乘一辆公共汽车去达宁顿，买下这个粉盒儿。她把它带回家，那天晚些时候，她又带着它到孟克莱夫小姐住的地方去。我按照您的吩咐行事，事先已经在那所房子里了。我注意到她走进孟克莱夫小姐的卧室，把那个粉盒儿藏进镜台柜子抽屉里面。我从门缝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她以为谁也没看见就离开了那所房子。我可以说，那个地方没人锁上前门，况且天已经黑了。”
赫尔克里·波洛没费多大工夫就坐在那个女人面前，她对引起那种谣传的情况肯定知道得要比其他人多得多。
“您这是什么意思？”
哈里森护士说：“您在想什么呐？”
第二天，波洛又乘火车去劳伯罗集贸镇。
她犹豫了一下。
“实情我都跟您说了。”
波洛向她道了谢，买了两张明信片、一本邮票册和一件当地产的陶器。在选购东西时，他设法提起奥德菲尔德太太死亡的话题。他顿时发现那位邮局工作人员脸上闪现一种特别诡秘的表情。
5
奥德菲尔德带着一种绝望的声调说：“您知道，为了这种事去报警，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也没办法。可是这事一天比一天严重。我——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啦……”
赫尔克里·波洛说：“我也颇感遗憾。您这个案子我倒很感兴趣，本想帮助您。可是除非您说出全部实情，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波洛说：“如果他是无辜的——那样做就可以证明他的清白啦。”
“三年了。”
“是的，这我明白，波洛先生，不过如果把尸体挖出来解剖，您就会弄明白了。”
“当然，有了验尸报告什么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对不对？还有佣人什么的。佣人一向知道的事最多，是不是？而且，让他们背后少说闲话也是不可能的事，对不对？奥德菲尔德家的贝特丽丝几乎是在刚一出完殡就给解雇了——我一直认为这事邪门儿——尤其是在如今很难雇用到女仆的时候，更让人感到纳闷儿。看起来奥德菲尔德大夫好像怕她可能知道什么似的。”
哈里森护士哭着说：“我从没想到——压根儿、一点也没想到——”接着就哭了起来。
奥德菲尔德怨恨地说：“事实真相不会伤害我！”
“她在看护布瑞斯托小姐——就在村镇尽头那边。您会找到那所房子的，门口有大门柱子和门廊。”
“你真的不认为那对他来说倒是件好事吗？”
“早上好，简。今天天气多好哇，是不是？”
“那事发生在奥德菲尔德太太最后一次犯病去世前三个星期左右。他们俩在饭厅里，我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听见简·孟克莱夫说：
他心里想：“这两个人总算逃出阴影，到了灿烂的阳光下面……而我——我也完成了赫尔克里的第二桩丰功伟绩。”
“是的，查清楚了，下了足以致人于死地的砒霜。”
“什么事？”
正如简所说的那样，这事一点没费劲就办成了。在邮局门口，简停下来跟一位鼻子长、两眼贼溜溜的瘦高个儿中年妇人交谈。
赫尔克里·波洛思忖片刻，问道：“你认为这个镇上谁是那个传播谣言最厉害的家伙？”
“对，并没有。”
“那好吧——如果你这么说的话。你总有那么一个叫人讨厌的习惯，自认为一贯正确。要知道如果这是件空忙一场的事，我们可会对你很不满意。”
内政部化验师阿伦·加西亚医生搓着两手，朝赫尔克里·波洛眨眨眼，说道：
“哈里森护士如今在哪儿？”
奥德菲尔德嘟嘟囔囔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认为……也许——”
“嗯——”查尔斯·奥德菲尔德有点含糊其辞，“我太太可以说是个不大好相处的女人。她是个病号，十分在意自己的健康，因此有时候挺烦躁，难得有人能取悦于她。有些日子我无论做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是对的。”
“哦！那你能不能把我介绍给李泽兰小姐呢——尽可能采取一种随随便便的方式？”
“是吗？”
医生额头上冒出不少汗珠。他支支吾吾地说：“我——要不是这桩丑闻和那些流言蜚语，我早就会向她求婚啦。”
“那我误解您了，先生。”
“那帮人在这里没什么可解闷儿的事嘛。”
“哎——呀！”李泽兰小姐欣喜而百感交集地发出这样的惊叹。
他顿住，观望着这种想法在哈里森护士头脑里渐渐生根，看到她困惑地皱起眉头，随后又见到她面容舒展开来。
赫尔克里·波洛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说道：“这我也不大敢肯定。可你的麻烦事倒使我感兴趣，奥德菲尔德大夫。我愿意试试看能否消灭这条多头的妖怪。首先，请再多给我讲点这种恶毒的谣言是在什么情况下滋长起来的。您刚才说，您的太太去世才一年多。是得什么病死的呢？”
波洛轻声说：“要知道，真实情况早晚会露出来的。”
劳伯罗集贸镇上流言蜚语像蜂窝那样嗡嗡喧嚷不休。自从掘尸化验进行以来，嗡嗡声稍微减轻了些。
奥德菲尔德医生也附和道：“是啊，的确是。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才好啦。我简直是个有眼无珠的傻瓜！”
“就是嘛。”
他满面通红地说：“我想他们可能在说些孟克莱夫小姐的闲话。简·孟克莱夫是我的药剂师，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我没想到这一点，”她简洁地答道，“当然，这是惟一能做的事啦。”
李泽兰小姐的侍女葛莱迪斯差点儿朝后摔倒在伞架上。她激动地喘着气说：“哦，先生，这么一说，那位大夫真把太太杀了吗？”
“那种谣言……哦，事情其实很简单，波洛先生。一年多前，我太太死了。她在去世前曾经卧病在床多年。人家都说，人人都在说，是我害死她的——是我把她毒死的！”
他注意到她加深了忧愁的表情，可她只困惑地摇摇头。
贝特丽丝·金是个样儿有点狡猾的矮而胖的姑娘。她显出一副十足的傻样儿，可她那双眼睛却比她的举止聪慧些，这就让人存有指望。然而，看来什么也难从贝特丽丝嘴里掏出来。她一再说：
波洛说：“还得取得大量证据才行，时机啦——毒药的来源啦，下毒的全过程啦。”
波洛说：“那你不同意，是吗？”
对方的话音十分急躁。
波洛又点点头，然后就回到下榻的小客栈。
“没有……”
“嗯——可是凭良心，我不想这么说。您知道，我确实认为那句俗话说得对——‘无风不起浪’嘛。”
波洛感伤地说：“是啊，她原本想必会成为一位贤妻良母的……只是她的感情未免太强烈了点。”他叹口气，自言自语地嘟囔道：“真是怪可惜的！”
“总会有办法的。”赫尔克里·波洛答道。
他在那里对乔治做了些指示。
波洛在小客栈里歇歇腿，约摸过了一个小时光景，刚刚吃完一顿牛排和腰子布丁的丰盛午餐，灌下不少啤酒，忽然传来话说有位女士要见他。
“那你看该怎样对待这件事呢？”
他文雅地请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简·孟克莱夫说：“您真是太了不起了啊。”
“嗯，李泽兰小姐，”他说，“我看出您比我聪明多了！您猜到了我的秘密。我是受内政部的委托到这儿来的。不过嘛，请您，”他压低嗓音说，“千万别对任何人说。”
她泣不成声。
葛莱迪斯激动地点点头。
“当然不该由您负责。”
波洛接着说：“那您最好还是回来坐下，回答我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可我——我不知道对这种事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样击破这种事——这种谎言和猜疑的恶毒网络。你怎么能驳斥那些根本没有当面跟你说过的话呢？我简直一筹莫展——陷入了绝境——让人慢慢地无情地把我毁掉！”
“谈的都是什么话啊？”
她说道：“死得很突然，是不是？您想必也听说那事引起了不少闲话吧？”
哈里森护士用双手捂住脸，悲哀地低声说：“全是事实——全是事实……是我杀死了她。而且白费了力气。无事生非……我真是疯了！”
“您要我怎么坦率，我就怎么坦率。我一意识到人们在议论查尔斯摆脱了他的太太就是为了要跟我结婚，就觉得我们俩如果真结了婚，那就会铸成大错。我巴望我们俩之间看来根本就没有结婚那个打算，那种莫名其妙的谣言也可能便会烟消云散啦。”
奥德菲尔德说：“我也一样。她看上去是那么一个温柔的女性，就像圣母玛丽亚嘛。”
“可是她并没有往粉盒里装香粉——我指的是扑在脸上的香粉。她在把毒药柜里的一瓶药粉往里面倒。她一看到我就大吃一惊，立刻盖上粉盒儿，把它塞进她的手提包——匆匆把那个药瓶放进柜橱，好不让我看见那是什么药。我敢说那并不能说明什么——可现在我知道了奥德菲尔德太太真是中毒而死——”她哭了起来。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来找您，波洛先生，是想提出一个相当古怪的要求。我现在到了您这里，却又害怕把整个事情讲出来，因为我现在明白这种事谁也没法儿帮助解决。”
“什么事促使你调查这事？流言蜚语吗？”
“一笔相当有价值的款子咧。是留给您了吗？”
她说道：“原来那个药瓶子里放的真是那玩意儿吗？”
“对简那个姑娘呢？”
“没有，没有——不是你。我倒的确想到奥德菲尔德太太不知怎地弄了点去——拿了去服用好使自己病情更严重些，获得更多的同情，可她疏忽大意地服用过了量。可我一直担心如果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查出了砒霜，他们绝对不会考虑这种推断，便会立刻得出结论是你干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压根儿没提起砒霜遗失的事。我甚至把那本毒药账本也烧掉了！不过我根本没怀疑过那居然是哈里森护士干的。”
波洛问道：“那你想不想嫁给奥德菲尔德大夫呢？”
他挂断电话。
“是的——她身体欠佳很大程度上是她自己的想像造成的。”
简·孟克莱夫说：“对大夫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卖掉这家诊所，换个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奥德菲尔德医生说：“就是这么回事。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真是没有！我到您这儿来可以说是最后一着了——可我总觉得您大概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波洛微笑着说：“我就要那样开始嘛。这就像古老传说里那条勒尔那九头蛇。每次你斩掉它一个头，原处又会长出两个头来。所以这种谣言一旦开始滋长，便会很快扩散开来。你看，我的任务就像我的名字赫尔克里所干的那样，是要抓到头一个——那个事态起源的头。是谁首先散布那种谣言的？没有多久时间，我就发现这事的制造者是哈里森护士。我便去访问她。看上去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聪明而且通情达理。可她立刻就犯了一个大错误——她向我重复了一段她偷听到的你跟大夫的对话，而那段对话，你知道，却全错了。从心理逻辑上来看，那根本不大可能发生。你如果跟大夫一起策划要杀害奥德菲尔德夫人，你们俩都很聪明，头脑冷静，不至于会敞着房门说那一段话，那会很容易让上下楼梯的人和厨房里的人偷听到。再者，那些认为是你说的话根本跟你内心性格一点也不符合。那是年纪更大些、另外一种类型的女人说的话，更像是哈里森护士本人在那种情况下会说出来的话。
“是的，我知道外面有不少关于这件不愉快的事的传说。我曾经尽力设法制止，可是没有一点效果。您知道，人们喜欢有点刺激的事儿。”
波洛慢慢点了几下头。
“咱们现在到乡下去一趟，乔治。”赫尔克里·波洛对他的男仆说。
哈里森护士呆若木鸡，张大她那双又圆又深的眼睛望着波洛。
波洛平静地说：“也许会有个办法来对付目前这种局面。”
奥德菲尔德医生站住，转过身来。
乔治向前走过来。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财产呐？”
那对蓝眼睛望着他，眨了眨，她干脆地答道：“因为我早已经让他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没有呢？”
哈里森护士年近四十，仍然很漂亮。她有圣母玛丽亚那样安详的气质，长着一双动人的深色大眼睛。她耐心地注意听波洛说话，然后慢慢答道：
“是吗？”
她耸耸肩膀：“他得冒这个险。”
查尔斯·奥德菲尔德医生约摸四十岁左右，一头浅黄色头发，脑门上耷拉的几绺头发已经有点灰白，那双蓝眼睛流露出一种忧郁的神情。他有点驼背，举止略显犹疑。此外，他好像难以把本意说明似的。
他说：‘当然不会出什么错儿。明年这个时候咱们俩就可以结婚啦。’”
“按您的说法，那也许没出什么事，只是些流言蜚语罢了！”
那双贼眼疑惑地盯视着简·孟克莱夫身边的那个同伴。
波洛说：“白色砒霜没有什么味道。”
“可是并没有，对不对？”
波洛微微一笑便告辞。
“这可太荒谬了！”
她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遇。她冷冷地说：“您又有什么办法呢？”
3
“如果是那样一条蛇，反倒好办啦。再也没有什么比谣言的来源更难捉摸，更难确定啦。”
“哦，不是，奥德菲尔德大夫对太太一向非常亲切周到而且耐心。”
赫尔克里·波洛自顾自笑笑，喃喃道：
奥德菲尔德挺直身子，波洛再次发现那人看上去多么憔悴啊。
她紧紧闭住嘴，接着又辛酸地说：“我是都知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波洛耸耸肩，“那会宣判他无罪。”
“即使是通情达理的人和很能干的人，仁慈的上帝也给了他们舌头——可他们也不一定总是十分明智地使用他们的舌头。我敢肯定那位护士说了些什么，接着佣人们也说了些什么，随后所有的人就都跟着一块儿说了。您那里提供给全镇一个挺有趣儿的丑闻的全部材料。现在我再问您一件事：那位女士是谁？”
“没什么，什么也没说。”
她说：‘我受不了这种等待。你认为这不会出什么事吧，是吗？’
“他真的很喜欢她吗？”
她摇摇头。原来那种困惑不安的神情又显现出来了。
“结婚多少年了？”
“不——不，当然不……”
赫尔克里膝上放着一杯茶，慢慢吃着一个小甜面包，他尽量使自己成为女主人李泽兰小姐的知己。那位小姐很客气地邀请他饮下午茶，由此可以担负起责任彻底了解一下这个奇怪的外国小老头儿到她们这里来干什么。
对这个问题她倒并没有表示惊讶，只是简单答道：“他从来也没向我求过婚。”
他站起来说：“我相信您会严守秘密吧，小姐？”
“再容易不过了。那帮老处女每天上午这时候都出门购物。咱们只消走到那条主街去就行了。”
“比那个更不明确。我并非指一个有血有肉的动物，乔治。”
“你明不明白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波洛答道：“事态真可悲……”
哈里森护士说：“我看到的就是这个。”
她径直走到波洛面前。
“我的意思是说，最好的办法把这事一了百了解决掉，就是把尸体挖出来进行一次解剖。”
“事情很简单。有一天我下楼到配药室里找点东西，简·孟克莱夫正在那里做一件相当——古怪的事。”
哈里森护士不连贯地说：
赫尔克里·波洛叹了口气。
简·孟克莱夫说：“奥德菲尔德太太是个古怪而令人厌恶的女人。说老实话，她死了我倒挺高兴。”
6
“咱们此行的目的是去消灭一个九头妖怪。”
赫尔克里·波洛说：“内政部可能会下达指示把奥德菲尔德太太的尸体挖出来进行解剖！”
“那她认为这里面——”波洛故意选择那种感情夸张的字眼儿——“有谋杀的暴行吗？”
“也许，”波洛暗示道，“奥德菲尔德大夫跟他的太太感情不太和睦，由此而引发这种谣传吧？”
姑娘很冷静地答道：“倒是想过。我最初一见到他的时候就想嫁给他啦。”
“那你本人不这样认为吗？”
他望着波洛：“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这场噩梦啊？”
哈里森护士慢慢说道：“有点事儿——有点事儿我想我早就该告诉您——可我原以为那真的无关紧要，只是有点古怪罢了。”
“没有。她得这病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当然很好。”
“是的。”
赫尔克里·波洛说：“你倒好像对人家说的话知道得蛮清楚嘞。”
“那也许可能，这却不能改变我刚才说过的大实话。”赫尔克里·波洛向前探下身，语调紧迫而令人信服，“奥德菲尔德大夫，我会尽最大努力来办理您这个案子。但是，我必须要求您对我开诚布公，不考虑一般通常的表现或者您个人的感情。您是不是真在您太太去世前一段时间里就不再精心照顾她了？”
“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让哈里森护士弄巧成拙。要是有个可以使简·孟克莱夫逃脱嫌疑的机会，我猜想哈里森护士便会不遗余力地非把简卷入犯罪里去不可。我对我那个忠实仆人——那个她没见过面而又最不会引起她注意的人做了指示，叫他去紧紧跟踪她。于是一切就这样圆满结束了。”
“有一点。您知道，我是个思想保守的老派人。”
“一般人都对这种想法感到畏缩，”她说，“我们这个安安静静的小镇——一下子给扯进报纸——给公开曝光！”
大夫回答说：‘不会太久啦，亲爱的，我发誓。’
“你是指，”波洛说，“她过分夸大了自己的病情吗？”那位护士点点头。
波洛点点头，说：“嗯，是啊，我了解那种类型的女人。她可能会抱怨别人没好好照顾她啦；不能理解她啦——她的丈夫厌烦她，巴不得她早点死掉才好啦。”
“过去当然也有过类似这种事发生，”李泽兰小姐欢乐而兴奋地翕动着鼻翼，“例如，阿姆斯特朗是其中一例，还有另外那个家伙——我不记得他的姓名了——当然还有克里潘。我一直纳闷爱赛儿·勒尼夫是不是也跟那档子事有关。当然，简·孟克莱夫是个很好的姑娘，我敢肯定……我不想说确实是她导致他干的——可是男人有时候确实为了姑娘就相当糊涂了，是不是？另外，他们俩当然经常呆在一块儿！”
他走出去给伯克郡警察局的格雷警佐打了个电话。
波洛说：“您明白，这是件相当微妙的事儿。上面要求我汇报一下这事儿是否值得掘尸解剖一下。”
1
“你认为那会是件很不幸的事吗？”
“说真的，”赫尔克里·波洛说，“这真有点不正常，是不是？”
“早上好，李泽兰小姐。”
“俺啥也不知道……那边出了啥事也不是俺能说的……俺不明白您说俺偷听了大夫和孟克莱夫小姐之间说的话，这究竟是啥意思。俺可从来也不是站在门口偷听别人说话的人，您没权利这么说。俺啥也不知道。”
姑娘那张板起的面孔倏地闪现出一丝鬼鬼祟祟的、颇感兴趣的样儿。
“噢，不！”哈里森护士大吃一惊，“这多可怕啊！”
波洛没有说话。他带着一种天真的询问的表情望着她，揣摩她可能还会接着大谈一阵，内心自娱自乐地数着她说了多少次“当然”。
简·孟克莱夫小姐个子高高的，一头铜黄色头发，碧蓝色眼睛。她带着一种警惕的神情，好像总在提防着什么似的。
“对，在伯克郡劳伯罗集贸镇。我一直意识到那种小地方的人喜欢说三道四，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到了那种地步。”他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说，“波洛先生，您简直没法儿想像我所经受的一切折磨。一开始我一点儿不知道他们在传些什么，可我确实感到人们对我不像以前那么友好了，他们都尽量回避我——我却把这只看成是——由于我新近丧偶的缘故。在街上，人们为了避免跟我谈话，甚至会穿过马路去走另一条路。我的业务越来越清淡了。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觉得人们在悄悄地议论，用不友好的目光望着我，恶毒的口舌散发出那种致人于死地的毒素。我还收到过一两封信——恶毒极了！”
她两眼闪现一丝感兴趣的光芒，问道：
李泽兰小姐勉强地战栗了一下。
她朝后退一步，张开嘴，又闭上。波洛紧紧盯视着她。
赫尔克里·波洛回来后跟哈里森护士默默坐着。
楼上的地板一连嗵嗵地响了好几下。哈里森护士跳起来。
接着他面带微笑地望着那个神情幸福的中年男子和他对面那个满怀激情的姑娘。
那个十全十美、谨慎守礼的仆人乔治走进来，望着他的主人。
格雷警佐说：“是在孟克莱夫小姐的镜台柜子里找到的，给塞在抽屉里面，用一块手绢儿包着。就我的检查来说，上面没有指纹，不过我会十分小心行事。”
她要是说“太好啦”而不是说“太可怕了”，那想必会更适合她那种腔调。
门开了，格雷警佐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样用一块丝手绢儿包着的东西。他打开手绢儿，小心翼翼地把它放下。那是个鲜艳的粉红色珐琅粉盒儿。
“贝特丽丝·金吗？她后来又换了两个主人家。眼下她在堤岸那边玛尔利太太家帮佣呐。”
“还要等多久啊？我可没法儿忍受着再等下去啦。’
是哈里森护士。她脸色苍白，非常憔悴。
赫尔克里·波洛替他说道：“也许我能帮助您。那好，也许我真办得到。那就说说你遇到什么问题吧。”
她深吸一口气，瞅着他。
“是吗，先生？”沉着冷静的乔治问道。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谣言上场，脸上画满了舌头。”
“真的吗，先生？有点像尼斯湖（译注：据称苏格兰北部尼斯湖经常有水怪出没，至今仍有人在调查）的那个水怪吗？”
“是的，我敢保证。这就是我见到孟克莱夫小姐在奥德菲尔德太太去世前一周在配药室里拿着的那个粉盒儿。”
赫尔克里·波洛用鼓励的目光望着那个坐在他对面的男人。
“我早就知道这里面有点事儿。”波洛说，“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吧。”
奥德菲尔德脸上的神情表明波洛推测得完全对。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您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这会吓坏您吗？”波洛问道。
“留下了。她是个相当富裕的女人，大约留下三万英镑吧。”
简·孟克莱夫说：“我应当请您原谅，波洛先生。我一直非常生您的气——气极了。原先我觉得您把事情全都弄得更糟了。”
他用一个手指头粘一点儿，战战兢兢地用舌尖尝尝。
“他会给绞死吗？”
现在解剖结果已经泄漏出来，人们激动的情绪达到了沸点。
“是啊，她是这样认为的。她还说在场的哈里森护士也这样认为。那位护士特别喜欢奥德菲尔德太太，太太去世，她难过极了；贝特丽丝总是说哈里森护士知道一些底儿，因为她后来立刻跟那位大夫翻脸了。要不是那里面有什么鬼，她绝对不会那样做的，对不对？”
“是我的那位女主人，年老的布瑞斯托小姐。她午觉已经睡醒了。我得去啦，在送上去下午茶之前伺候她老人家舒舒服服的，然后我才能出去散会儿步。对，波洛先生，我认为您相当正确，解剖一下尸体就可以把这事一劳永逸地解决啦。那些针对可怜的奥德菲尔德大夫的可怕谣言也可以给戳穿，整个儿事情就可以平息啦。”
“我本人跟您的想法完全一样。”波洛说。
“你说什么？听不清楚。”
7
波洛说：“那你听说过砒霜下毒吗？”
他犹豫一下，又说：“要知道，我曾经考虑过采取行动，指控这种诬蔑！我要是能迫使某人承认这种控告——那就肯定会证明我清白无辜。至少有时我是这么想的……可有时我又想这样反倒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把整个这件事搞得更加沸沸扬扬，让人家说：这事尽管也许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可是无风不起浪啊！”
“十五年。”
“我亲爱的波洛，你非得调查这种事吗？你敢肯定这是咱们该管的案件吗？要知道这些小村镇里的谣传通常调查来调查去——结果什么屁事儿都没有。”
哈里森护士说：“我坚信他对这事一点也不知道。”
“到底什么事越来越严重？”
“我也不知道。可我想可能还会有点什么事吧。”
“哦，”波洛问道，“那您真把她毒死了吗？”
“那他太太的去世倒给你提供了方便啦？”
“您这是什么意思？”
赫尔克里·波洛步行到邮局，给伦敦打个电话。
“可是，波洛先生。他要是跟这事完全无关呢？一点也没关系呢？”
赫尔克里·波洛没住在奥德菲尔德医生家里。他下榻在当地一家小客栈。他到达的当天早晨，就先去跟简·孟克莱夫小姐见面晤谈。
奥德菲尔德医生站起来，脸板得冷冰冰的，说道：“这件事没有什么女士牵涉在内。对不起，波洛先生，耽误了您不少时间。”
“没有什么特殊味道。”
她跟波洛握握手，便匆匆走出那个房间。
“夫人，您能不能告诉我原来在奥德菲尔德大夫家里干活儿的女佣——名字叫贝特丽丝——现在住在哪儿？”
他把手绢儿捂在手上，按一下弹簧，粉盒儿盖就开了。格雷说：“这里面的玩意儿不是那种扑在脸上的香粉。”
“什么办法呢？”她嘲弄地问道，“难道是四处去转一转，对所有窃窃私语的老太太说：‘真格的，请你们别再这样胡扯啦。这对可怜的奥德菲尔德医生很不好。’她们就会回答您：‘当然，我压根儿就没信过那种谣传。’顶糟糕的就是这种情况——她们不会说：‘我亲爱的，难道你压根儿也不认为奥德菲尔德太太的死因也许不太像表面上那样吗？’她们反而会说：‘我亲爱的，我当然不相信奥德菲尔德和他太太之间发生的那件事。我确信他不会干那种事，可他也许确实对她有点冷淡，而且我确实认为雇用一个年轻姑娘做药剂师可不太明智——当然我绝对不是说他俩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当然没有，我确实相信没事儿……’”她停顿下来，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比我大五岁。”
他顿住一会儿——又接着往下说：
“有没有解剖验尸？”
波洛花了点时间巧妙地回避她的揣测——这可更吊起了她的胃口。然后，等他判断时机已经成熟，他便向前探着身子。
“嗯，先生，不是我。是贝特丽丝。奥德菲尔德太太去世时，她在场。”
“她在您那儿工作多久了？”
“哦，的确如此，先生。那种事怎样开始的真叫人很难了解清楚。”
“那当儿，我就判断这件案子十分简单。我意识到哈里森护士还是个年纪不老、相貌也不赖的女人——她跟奥德菲尔德大夫朝夕相处近三年光景了——大夫一直很喜欢她，对她的能干和同情十分感激。结果她得出这样一个印象：如果奥德菲尔德太太死了，大夫或许会娶她。没想到奥德菲尔德太太去世后，她发现大夫爱上了你。于是在一阵愤怒和嫉妒的驱使下，她便开始散布大夫毒死妻子的谣言。
波洛好奇地问道：“你什么也没发觉吗，小姐？”
“我认为是件很可怕的事！想到那会引起众人的窃窃私语！那会对——对可怜的奥德菲尔德大夫来说真是太糟糕啦。”
波洛用严厉的声调狠狠地问哈里森护士：“你能对这些事实提出解释吗，哈里森护士？我想不行了吧。这个粉盒儿从吴尔沃兹商店卖出去的时候，里面并没有砒霜，但是从孟克莱夫小姐家里拿出来时却有。”他又轻声添说道，“你手中留有一些砒霜是很不明智的。”
波洛说：“我想提个建议。”
波洛说：“太谢谢你啦。”
她说：“这么说，奥德菲尔德大夫还是找您去了……我早就知道他有这个想法。”
他走进邮局，靠在柜台上，用最讨人喜欢的声调问道：
“您个人有何意见，李泽兰小姐？”
奥德菲尔德生气地说：“那帮该死的爱嚼舌头管闲事的家伙究竟有什么想法不该由我负责。”
赫尔克里·波洛喃喃道：“对这一点嘛，该由我来作出判断。”
波洛哀伤地说：“可是没有什么依据也就无能为力啊。”
4
“嗯，”波洛说，“你还真坦率！”
“你没想到这种谣言会随着他一块儿去吗？”
“您的太太喜欢她吗？”
“所以说，这是我对案情首先的估计。这是一起嫉妒的女人造谣中伤的案件。但是那句平凡的俗话‘无风不起浪’，却引起了我的深思。我怀疑哈里森护士除去散布谣言是否还干了别的事。她说的一些话显得奇怪。她告诉我奥德菲尔德太太的病情大都是她自己想像出来的——她并非那么真正痛苦。可是大夫本人却深信他太太是在受着病痛的折磨。他太太去世，他也并没有感到惊讶。在她去世前不久，他还请来过另外一位医生，那位医生也认为她的病情严重。我试探性地提出掘墓剖尸检验——哈里森护士对这个想法一开始吓得不知所措。接着——她的嫉妒和怨恨几乎一下子控制了她。让他们去发现砒霜吧——反正那不会怀疑到她身上。这事只会让大夫和简·孟克莱夫遭殃。
“俺不太理她……自以为了不起。当然，俺一向知道她对大夫总是那么甜甜蜜蜜的。您只消看到她望着大夫那种眼神就全都明白了。”
“怎么样，小姐？”他最后问道。
“哦，这我知道——我知道……”
“要知道，有一天我无意中偷听到了——奥德菲尔德大夫跟孟克莱夫小姐之间的一段谈话——我敢肯定贝特丽丝也听见了，可我想她永远也不会承认这件事。”
“看起来好像有足够理由得进行一次调查似的。”波洛严肃地说。
“你如果真能拿到那样一张证明，那当然会的。”
“不，我会是那个让人感到满意的人。”
在门口，他对那个给他拿大衣和帽子的侍女说：“我到这儿来是为了调查奥德菲尔德太太死亡的那件事。请你千万别对任何外人说。”
贝特丽丝说：“孟克莱夫小姐用来给太太配药的一个药瓶子。可那个护士很不放心——俺看得出来。她还尝了尝，闻了闻，然后把它统统倒进下水道，然后用水管子里的水重新灌满。反正那药水跟水一样都是没颜色的。还有一次孟克莱夫小姐给女主人端来一壶茶，护士又给端下楼来重新沏过——她说方才那壶没用开水沏。这可是俺亲眼所见，就是这么的！俺当时还以为这只是护士们那种大惊小怪的作风咧。可俺闹不明白——没准儿还有别的鬼名堂吧。”
波洛轻声地说：“我想您应该明白。我是在问那位跟您的名字扯在一块儿的女郎是谁？”
简·孟克莱夫慢慢说：“我倒是一直非常担心。您知道，柜橱里的砒霜少了，不够数……”
她又嘲弄地微微一笑。
“不——我不想那么说。奥德菲尔德太太是个非常难以相处的女人，总是不满意，没完没了地要求大家同情她，伺候她，有时并不完全合情合理。”
简说：“让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波洛先生，他到这儿来住几天。”
“为什么不呢？一张自然死亡的证明书当然就会封住所有人的嘴啦。”
她顿住，又说：“波洛先生，这是头一个迹象让我感到大夫跟孟克莱夫小姐之间有点事儿。我当然知道他喜欢她，他们俩是好朋友，仅此而已。我又回身走上楼梯——这事叫我相当吃惊——但是我确实注意到厨房门开着，我料想贝特丽丝想必一直在偷听他俩说话呐。要知道，他俩说这话可以从两种意思来理解，是不是？既可以认为是大夫知道他太太病得很厉害，不会拖得太久了——我也敢肯定地说的是这个意思——但是对贝特丽丝这样的人来说就可能是另一种意思——很可能让人觉得大夫跟简·孟克莱夫好像——嗯——正在策划要把奥德菲尔德太太除掉似的。”
“您也许是为了这事要找贝特丽丝·金吧？我们大伙儿都认为她突然从那家辞退出来确实有点怪。有人认为她知道点什么事——她也许确实知道，还曾经漏出过不少暗示呐。”
波洛说：“可是这些谣传想必有它的起因吧？”
2
波洛问道：“你过去见过这个粉盒儿吗，乔治？”
波洛微微一笑，说道：“妻子们的嫉妒是众所周知的。可我想跟您说说，根据我的经验，尽管看来可能嫉妒得牵强附会，或者过分，可它却几乎一向植根于事实。有句俗话，‘顾客永远正确’，对不？那么，嫉妒的丈夫或妻子也同样是这样，尽管真凭实据多么微乎其微，他们基本上还是一向正确的。”
“嫉妒？”
格雷说：“我这就去化验一下。”他望着哈里森护士又问：“你发誓保证就是这个粉盒儿吗？”
她的话音里没有丝毫热情。
“您跟您的太太感情好吗？”
奥德菲尔德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说道：“这件事一直在折磨我。我需要抱有希望。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您能为我做点什么。波洛先生，我跟您实话实说吧，我并不深深地爱我的妻子。我认为自己对她尽了一个好丈夫的责任，可我从来也没真正爱过她。”
简·孟克莱夫轻声说：“我不同意您这个意见。”
简·孟克莱夫不耐烦地说：“我明白我在说什么。您是在想砒霜中毒那类事——您可以证明她不是让砒霜毒死的。可是还有其他各种毒药呢——譬如说，植物氮碱什么的。经过一年之后，即使使用过那些毒药，我想您也查不出什么痕迹了。而且我也明白那些公家化验员是什么路数的人。他们可能会给你开一张含糊其辞的证明书，说倒也没有查明什么致死的迹象——于是这倒反而使那些嚼舌头的人更加议论纷纷。”
奥德菲尔德似乎勉强地又慢慢走回来坐下。
“你这样认为已经好久了吧，对不？”
波洛说：“我想——我敢肯定——你确实知道这些误传的最初起因吧。”
“是真的吗？确实是那样吗，波洛先生？”
波洛说：“请原谅我出去一趟。”
“在症状上，胃炎跟砒霜中毒非常相似——这是现在众所周知的事。近十多年至少有四起耸人听闻的谋杀案，每个受害者都有消化不良的诊断证明，没引起什么怀疑就给埋葬了。论年纪，您的太太比您大还是比您小？”
（译注：勒尔那九头蛇：希腊神话中一条在勒尔那沼泽中长大的九头巨蛇，名叫许德拉，是巨人梯丰和厄喀德娜之子。它九头中八头可以杀死，但中间一头是杀不死的，砍掉一个又会生出两个来。赫尔克里设法将它杀死，在蛇的毒血中浸泡了他所有的箭，从此被赫尔克里的箭射伤的人便无药可医。这是赫尔克里做的第二桩大事。）
波洛点点头，问道：“贝特丽丝，你喜不喜欢孟克莱夫小姐？”
赫尔克里·波洛说：“你刚才证明这个粉盒儿，哈里森小姐，是一年多以前你见到的孟克莱夫小姐的东西。可是这个粉盒儿其实是吴尔沃兹商店几周前才卖出去的；再者，这种花色品种是三个月前才新生产的。你听到了，感不感到吃惊啊？”
“嗯——不，不那么完全喜欢。”
“您为什么坚持认为这里面有个女人牵涉在内呢？”
波洛沉思地点点头，说道：“是啊。谣言确实是条勒尔那九头蛇，你消灭不了它，因为你刚砍掉它的一个头，它就会在原处又长出两个来。”
波洛目光锐利地盯视着她，说道：“哈里森护士，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别的事？一些你没告诉我的事？”
哈里森护士坚定地摇摇头。
李泽兰小姐惊叫道：“您要把那可怜的人儿挖出来。太可怕了！”
波洛说：“对，我也敢肯定他并不知道。”
她满面通红，激昂地说：“没有，没有。当然没有，还能有什么呢？”
“什么建议？”
“倒是有一名专门陪伴的护士，一个十分通情达理而且很能干的女人。我确实认为她不会随便乱说什么。”
奥德菲尔德惊呼道：“简——你难道认为是我——？”
“这就需要采取一次严厉的措施：我建议有那么一个人——也许就是你本人——可以给内政部去封信！”
波洛接着问道：“有没有请过一名医院护士伺候她？或者雇用过一位伴侣？或者一名贴心女仆呢？”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奥德菲尔德医生气得满面通红。
“胃溃疡。”
“什么药瓶子？”
“亲爱的大夫！难道你认为我不了解女性的心理吗？村镇里的流言蜚语一向是植根于两性关系上面的。一个男人如果毒死他的老婆是为了要到北极去旅行或者享受光棍儿生活的宁静——那是绝对不会引起乡亲们什么兴趣的！因为他们深信那个家伙犯下这起罪行是为了要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闲话便由此而扩散开来。这是最起码的心理逻辑。”
“请叫我的男仆进来。”
“说来也无聊得很。她只是在往自己的粉盒儿里装粉——一只粉红色的珐琅盒儿——”
波洛一本正经地说：“可她还是死了……”
“别激动嘛！”赫尔克里·波洛说，“请再坐下。那咱们就认为您没有毒死您的老伴儿好了。我猜想您是在乡下一个小地方行医吧——”
“哦，当然！我什么也不会对任何人说。”
他朝房门走去。
“这起案子，”赫尔克里·波洛说，“是个特殊案件。”
格雷警佐叹口气。他望着波洛点了点头。波洛按下铃。
哈里森护士停顿片刻，仿佛是在检验自己记忆的准确性似的，接着说道：
波洛往椅背上一靠，说道：“现在我们终于谈到点子上了！好吧，奥德菲尔德大夫，我接办您的案子。可是记住，我要找出的是事实真相。”
“没吵过架？没大吵大闹过？”
“哦，遇到这样一个坦率直言的人，真算我有好运气！”
波洛点点头。
“得，我猜想这个结果适合你的心意吧，波洛先生？一向正确的先生？”
姑娘想了想，最后说道：“我认为老处女李泽兰小姐是那帮人里最恶毒的一个。”
“波洛先生！”奥德菲尔德医生跳起来。
奥德菲尔德坚定地说：“胡说。我从来也没跟简·孟克莱夫说过什么我太太偷听不到的话。”
“当然，当然——”李泽兰小姐有点激动——打心眼儿里得意。“内政部——您莫非是指——那位可怜的奥德菲尔德太太？”
“嗯，当然，波洛先生。外面有不少闲话，可我从来不听信闲话。四处总在散布许多不可靠的流言蜚语。毫无疑问，奥德菲尔德大夫自从出了那事之后一直表现得十分异常。不过正如我一再说过的那样，我们当然不必把这说成是心里有鬼。这也可能只是内心哀伤的缘故吧。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和他太太一直真的恩恩爱爱，这点我确实明白——完全根据第一手权威材料得出的结论——哈里森护士一直在奥德菲尔德太太身旁工作了三四年，也承认这一点。而且我一向感到，您知道，哈里森护士心中也存有疑虑——倒不是她说了些什么，可是从一个人的态度来看是可以弄清楚这点的，对不？”
波洛想到一个红头发姑娘的脸，似乎听到了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声音说：“我不同意您这个意见。”简·孟克莱夫曾经不赞成解剖尸体。她还提出似乎相当有道理的理由，可后来，还是维持了原决定。一个能干的姑娘——工作效率高——为人果敢，爱上了那个总在抱怨被病老婆缠住了的男人；按哈里森护士的话来说，那个女人原本可以长久活下去，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严重的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