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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咒之家 作者:高木彬光 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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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加略人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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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认识。”

忽然,我又听到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上旁边楼梯的轻微声响,我本能的下床,轻轻拉开纸门,确定宽敞的走廊里没有人影之后,我才蹑手蹑脚的走向楼梯口。楼梯中央的回转处,还是不见人影,但是,要上到二楼的楼梯却发出轧轧的声音,若是平时,这么轻微的声音不会有人在意,可是,在那恐怖的杀人惨剧之后……我心中又掠过一种面对犯罪时猎犬之本能。

“为了六郎,我不得不这么做。”

“愚昧……像你这样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了解我的能力?他是神的使者……由于他,我又能重获昔日的权势。”

“不可能有什么证人……”

“你还打算继续坚持下去吗?我既然敢这么说,一定是有人可作证,如果你还不承认,我只好叫出来和你当面对质了。”

“这种事你没必要知道。”

“没用,任何线索也没有。浴槽内的血水全部放掉再仔细调查过,并无机关装置,窗户和门也一样,虽非毫无缝隙,却根本不可能投入短刀。唯一的收获是,动机方面已逐渐明朗。”

随着时间的经过,哥哥脸上的焦虑之色愈来愈浓了,他虽然不说出来,但我比谁都了解他此刻正在企求着什么!亦即,如果具有快刀斩乱麻之智慧的天才神津恭介在此的话……

由于疲倦和兴奋,每个人应该都很早上床才对,何况,土岐子还睡在楼下的房间,不可能是她。

“没关系,你走的路和我走的路不同,就算所追求的是一样,方法也不可能相同。”

声音就像用短刀刺入尸体般阴森,睦夫脸上终于浮现明显的动摇之色。

十点左右,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忽然听到有女人轻微的啜泣声,是从头顶上方传来的……

在绝对不可能发生杀人行为的条件下,这出惨剧却发生了。如果没有土岐子被毒杀未遂,以及卜部六郎那恐怖的预言,这当然会当成自杀处理,毕竟,刑事们之间,主张澄子自杀的意见也不在少数……

“爷爷您还未抛弃昔日的美梦?幸二会向您拍马屁,目的只是为了姊姊和她的财产,他是否真心爱着姊姊,我清楚得很。他想促使您再次出面吸收信徒,只不过是想分一杯羹而已!”

枯叶落尽的晚秋山间,回响着猎枪之声。一只野鼠慢吞吞地爬出芦苇丛,很惊骇似的圆睁双眼,冲过我们面前,逃进对面的芒草丛里。

“你最近见过他吗?”

“这种事你也没什么好内疚的,因为连我自己都半信半疑呢!菊川先生,你是否还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呢?”

虽然不知是哥哥或弟弟,但他基于什么目的,偷偷来找和卜部家有仇的奇怪预言者卜部六郎呢?

“澄子一半,烈子和土岐子平分另一半。如果澄子死了,其部分由烈子继承,而万一烈子或土岐子死了,其部分由澄子继承……若是死了两个,则全部财产由最后剩下的人继承,这是舜斋留下的遗嘱之内容……”

哥哥在客厅内不安的等着我们,旁边的烟灰缸中,只吸一半的烟蒂己有十几截!这是面对难题时,哥哥一向的习惯。

从面向走廊的房间里传出尖亢的声音!那是烈子的声音。

“那么,继承的方法是?”

我也隐约才测到,由于澄子之死,在物质方面直接获益的是烈子和土岐子姊妹。讯问预定在千晶姬能偷窥的一个房间里进行。她和楠山探长躲在另一个房间,由哥哥和我进行讯问。

依据英、美的法律,在某户人家中发生犯罪事件,尤其是杀人事件时,住在该户人家的人都有证明自己无辜的义务,但在日本的法律中,此项规定则很粗略,特别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被认定与杀人有直接关系的行为,所以,实际已无法再深入……

调查在毫无进展中持续,不久,黑夜来临了。一行人只得毫无所获的离开卜部家。

“你要行使沉默权吗?”哥哥紧抿着嘴唇,“如果你和这桩杀人命案无任何关系,则你这种态度是对社会的反抗,至少也算是不协力的行为,只会加深你的嫌疑,更使警方对你的心证转坏!”

“这就要由我来判断了。”

“松下先生,你告诉我昨天的预言时,我心想,哪会有这种事情,那只不过是精神异常者的妄想罢了,但从那件命案发生后……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难道这一对兄弟的体内流着为了三十枚银币,就连自己所侍候的耶稣基督都出卖的加略人犹大之血?

被杀而浮尸水面……难道不只是预言,而本来就是“杀人”的意思,甚至是“杀人”的行为?

“假定……我真的去找卜部六郎……那……又和这次命案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沙哑、断续,而显得畏怯不安。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但恍忽间听到有人轻轻拉开纸门,我站起身问:“谁?”

深夜,又发生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送卜部六郎至菊川医院的车子尚未回到山麓。楠山点燃一枝烟,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我也感觉到村人们正从暗影中,锐利的望着我们。

“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存在。”

我们下车时,人群间传出一阵轻微的骚动。也许不知事件真相的群众以为这女人——千晶姬——是凶手吧?只是,那阵骚动不是憎恶,也非愤怒,而是视她为英雄或凯旋归来的将军般的予以欢呼。甚至,一位老人向前踏出一步叫着:“干得好!像那种畜生,让他们死尽算了……下次,还会轮到别人……”

我感觉到舜斋一言不发的站起来,慌忙蹑手蹑脚的下楼。

调查行动炽热的进行,但睦夫依然保持沉默,不愿说出去找卜部六郎的目的。当然,即使知道其目的,或许也不可能成为揭穿此命案之谜的直接线索,但是,那至少是漆黑天际的唯一一线光明……

这里岂非又有一个背叛宗教的犹大呢?

“你的意思是?”

“这么说,是掮客性质的业务了?”

“真想看看鲶鱼跳出时,卜部六郎的表情。”哥哥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无半点笑容,“还是辛苦你了。那么,就叫那两人出来和千晶姬见面。”

我们默默无语的走下山丘。

哥哥凌厉的视线停在他额头,但却转过脸来:“睦夫先生,你是否见过卜部六郎?”

“松下先生,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不过,今夜这家里没发生什么奇怪之事吗?”

那声音仿佛凯萨大帝被布普塔斯所刺,而发出的最后哀号!

“怎么了?又发生什么让你担心的事吗?”

事情的发展太快,因而在此之前,我也没有空暇仔细观察这两兄弟。自从知道其中至少有一个和卜部六郎互通声气后,我就开始感到对他们不能有太单纯的判断,而进行详细的观察。哥哥是中等身材,体格甚壮,圆胖的脸上满是油脂,狮子鼻、厚唇、眼神锐利。今晨穿着和昨夜相同质料的大岛和服,神色有点不安。土岐子中毒之时,他几乎未显露丝毫情绪反应,当然,杀人未遂和命案发生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是……

“……”

“在哪里?”

不管如何,除了这人和卜部六郎在诅咒之家内外相呼应,遂行杀人行为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他来找卜部六郎的其他目的!

“像这种邪教,一度得势之时,通常会敛积庞大的财物,这一点,不论是战前或战后皆同。尤其是卜部舜斋此人,具有守财奴般的个性,就算现在已经没落,其财产仍旧相当庞大。东京的宅邸虽然在空袭中烧毁,但只是目前这栋宅邸,这村里的山林,甚至股票、贵重金属和珠宝,若以时价估计,至少也有数千万圆之巨。”

“那么,警方为什么要羁押他?”是舜斋的声音。

一定在营业方面涉及某种不法勾当吧!但哥哥并未深入追问。

哥哥出发时,曾这么告诉我:“研三,我们不得不暂时撤离这里了……我认为这件案子绝对不是自杀,而是经过缜密计划,再予以周详的付诸实行之完全犯罪,照这样下去,这个家必定会再发生第二、第三次惨剧,这是我根据多年历练的判断所得……你和我不同,你是受邀前来的客人,你要非常注意的查出所有的秘密,楠山探长会留在他家等待,至于我,只要再发生事件,也会马上赶来……一定会发生的,会有意外发生!”

“你是红灵教的信徒?”

“你这……背叛者……”

在沉默之中,两兄弟之间迸放着白热的火花。

突然,睦夫满眼血丝,对哥哥猛加反击:“松下先生,依据新宪法的规定,任何人都有拒绝对自己不利的自白的权利,因此,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

“什么也没有。”楠山探长详细的从头至尾报告一遍,而哥哥只是不住的颔首。

“菊川医生说有紧急的事,希望立刻见您……”

弟弟则显得极为冷静。身穿深蓝色纵条纹的西装,给人一种阴沉的印象。身材有点瘦,眼睛和嘴与哥哥很神似,戴着无边眼镜,不过,度数仿佛不很深,经常拿下戴上的。唯一和哥哥不同的是,他有和舜斋非常相似的鹰钩鼻——或许,这是卜部家族的特征吧?

“睦夫,你真的去找过卜部六郎?”这项事实,幸二似乎也深感意外,他凝视着弟弟问。

“松下先生……”他眼中迸射出异样的光辉,“卜部六郎刚刚终于清醒,所以,我想来通知你一声。”

“那都算不了什么!目前你是得到红灵教秘传的唯一一个人,不相信神的启示的土岐子,根本不能算是我的孙女,你必须和幸二结婚,永远守护着这个家。”

“开玩笑!我怎会去见他?”他又用手帕拭汗。

哥哥一面目送着两人的背影,一面喃喃说道:“讨厌的家伙,竟然藉法律……好,我一定要揭开你们的真面目。”

“是的。”

“在后门……”

“那么,你认识被逐出门墙的卜部六郎吗?”

我和时子经过门上还留着惨剧痕迹的浴室门前,来到后门。菊川隆三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站在门口。也不知是心理因素,抑或灯光昏暗之故,只觉得他的脸色比平时更为苍白。

“不错。”

“是的,家父是干部之一,所以,我们自小就在红灵教的环境中长大……”

“只是为了他去找六郎?”

“对不起,是我。是女佣时子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脑海里思潮回旋打转,似乎方才所听到的这段话是此次命案中失落的一个环节……也许,我若未听到这段对话,会叫他俩一起搜索发出脚步声的人,但现在却已没有这种勇气了。

天空很高,飘浮着几片白云,我的心却是一片灰暗。或许是心情使然,再不然是疲倦之故,总觉得这天早上武藏野的风特别的冷。

“您还是不知道实际真相。即使在我们所生长的这个村庄里,我们受到何等痛苦的对待……姊姊和我常为此痛哭不已,可是您却……”

“好,那么你承认去找卜部六郎了?”哥哥加上决定性的一击。

没有任何直接收获,也找不到和脚印吻合的鞋子。窗外约一尺左右宽的泥土地上,沿着屋檐砌成水泥地面,其上未留任何痕迹。

“木下小姐,请到这边来!”

“没关系。快赶回红灵教总坛!”

“营业项目是?”

“对不起,探长先生,我们多耽搁了时间。我们送那家伙去医院时,医生不在家,所以又绕到红灵教总坛去接医生,就拖延这么……”

“那个人不会做出如此可怕的坏事……不管爷爷您怎么说,也不管全世界的人怎么想,他绝对不是凶手!”

“自从他被逐出门墙之后,即使偶尔在路上相见,我也不会和他打招呼。”

“烈子,你也……”

“不要……我绝对不要!”

“可是你……”

“不,没什么。”

就这样,我在诅咒之家的第二个恐怖夜晚开始了。晚餐席上,没有一个想开口,食物吃起来味同嚼腊……由能彻夜的疲倦和饥饿,全身虚软无力,只有神经像数千支针一样保持锐利,似乎连飘荡在空间的妖氛都能一手攫住……

即使没有发生这件命案,也已经反叛自己所信奉的教祖卜部舜斋了。何况,翌日就有杀人的预言,而且如预言所示完全实现。

“误会吗?误会也好!反正,你也该了解得很清楚才对,我是决不会原谅他的。”

睦夫脸色一瞬转为苍白,用力深吸一口气,瞪视着虚空:“我不记得这么做过?”

拉开纸门进入时,千晶姬的视线在刹那间转为燃烧般的憎恶,瞪着睦夫,同时,上半身保持不动,穿着白色布袜鞋的脚在榻榻米上移动,仿佛飞般的前进:“就是他!那天来找六郎的人就是他!”

“红灵教还未灭亡,只是现在有些衰退……终有一天,它还会拯救日本,终有一天,这个国家会用到我的能力!我尚来抛弃希望,为此,叛徒们都不能留在我的家里。”

不久,车子绕过对面转角,回来了。

“我是警视厅调查一课的松下课长,希望能单独的请教两位几件事情。毕竟,这是一桩很奇怪的命案,但愿两位能诚恳说出自己的意见。”——哥哥的语气极其缓和——“你是香取幸二先生?”

哥哥猛力点头,面对睦夫说:“香取睦夫,看来你的谎言已被折穿了。你为何暗中去找在路上遇见也不会和对方打招呼的人呢?能否说明一下理由?”

“是吗?那太好了。”他好像很安心似的深深叹口气。

“目的何在?”

此刻巫女千晶姬秀丽的脸庞浮现微带嘲讽之色,再也不说一句话,乍看仿佛是自以为侍奉神的洁净之身,不愿和满是污秽的俗人交谈的样子。

楠山探长催促她一起离开。

“情况如何?就算不能讯问卜部六郎,应该也能找到证物吧?”

就这么一句话已足够表明村人们对卜部家之人的心情了。对一位受伤仆倒的败军之将而言,未免也太苛了!我一面感到莫名的不安,一面也畏怯的、犹如背后有人丢掷石块般,进入卜部家。

车子再次穿越村庄中央,抵达红灵教总坛。在这里,也有一群知悉命案的村人们,围绕在玄关前的警戒线四周,他们被阳光晒成渴色,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一丝同情和惊愕,似乎认为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

“谢谢你……”虽然如此,但我并不觉得他来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很明显的,他还有话想告诉我,只因为难以启齿,所以……

“没什么特定的项目……”

听我这么一问,医生愕然了,全身打了个哆嗦:“是的,我一直在犹豫,不知是否该说出来,现在想想,还是应该说出来才对,毕竟,我对自己的知识已失去自信,在我眼前发生了太多的怪事……卜部六郎醒了,我正以为他恢复神智,他却又说出恐怖的预言:该杀,恶魔的孙女该杀!应该被杀而死在火焰之中……”

尸体被带去解剖了,因此,葬礼日期也无法确定。除了菊川医生傍晚曾来察看土岐子的情况外,没有任何客人。如此不受村人欢迎,不,应该是受全村人所憎恨,原因究竟何在?

“红灵教算什么?我只是为了不想伤害被世人所遗弃的爷爷之心,姊姊一直忍耐到现在,抛弃东京的生活,抛弃青春,被这样的生活所束缚。如果爷爷您具有无限的能力,不可能连姊姊的生命都无法保护……现在我终于清醒了,只要葬礼结束,我随时都会离开这个家。财产算得了什么呢?我只希望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活,充分呼吸自由的空气……”

那是冰冷、毫无感情的女人声音。

不知不觉间,我也像被某只无形的手牵引一般,不声不响的踏上楼梯。但到了二楼走廊,仍是不见任何人影。在这复杂犹如迷宫的宅邸内,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两人露出明显的敌意,站起来,由警员带走了。

只有睦夫被带回浅川警局。当局最后的一丝希望就是:查明睦夫和六郎的关联,以及获得掺入药水中的毒物之途径。

我从来见过如此困惑的表情!

对新闻记者,哥哥极其详尽的说明一切,也许,他希望在某处旅途上的神津恭介能够见到立刻兼程赶来援助吧!

“你和令弟两人经营香取商会?”

“你们两人暂时先退下。”哥哥立刻说。

“两位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哥哥严肃的反问。这时,一位警员拉开纸门进入,在哥哥耳畔低声说话。我知道,哪一位是犹大己被辨识出。我双手握拳,掌心都被汗水浸湿了,究竟是哥哥幸二呢?还是弟弟睦夫?

心自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和焦虑。只盼望能尽快揭穿来找卜部六郎之人的真面目,所以,总觉得等待的时间太漫长了。

“哥哥,你这里是否有什么线索?”虽然明知是白问,但我仍无法不问。

到底是什么事呢?他深夜来找我,究竟有何目的?我全身又被一股对于未知的不安所笼罩。我系好睡袍的衣带,走出房间。

“差不多是这样。”他擦拭额头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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