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看在上帝的分上,”里基恼怒地说,“瞧你们这样子,好像这集群是爱因斯坦。”
我看了一眼那些程序编制员。他们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他们完全明白他们正在见证的巨大进展。从二维到三维的转变意昧着,那些集群现在不仅正在模仿我们的外部面貌,而且还在模仿我们的行为,我们的步态,我们的手势。这暗示着,存在着一个更为复杂的内部模式。
我们认为人体是固体,但那仅仅是因为我们无法看到在细胞层次上出现的真实情况。假如可以将人体放大使其体积变大,就会看到它实际上只是个巨大的旋动体,该旋动体由细胞和原子组成较小的旋动体组成的。
“这样的话,”查理说,“它的行为就相当复杂了。”
太阳已经落下了地亚线,但是天空仍然呈现出明亮的橙色,慢慢褪为紫色,然后是深蓝色。在这样的天际下,出现了一个长着短发的年轻人。他穿着牛仔裤和白色T恤衫,看上去像是一名冲浪运动员。光线黯淡,我无法看清他的面部;即便如此,我看着他的动作,觉得他身上有某种我熟悉的东西。
博比将画面放大。那个长着金发的头部被扩大了,头像前后移动,被移入和移出画面,但是,查理说的显然是对的。在金色发际线下有一块椭圆形白色皮肤;隐约可见鼻下和眉骨轮廓,还有个应该是嘴唇的隆起部分。但是,没有真正的五官。
“不,我认为它是疲倦了。”查理说。
听以,可以说“集群智能’也控制着人类。平衡是由小脑集群控制的,很少到达意识层面。其他的处理活动出现在脊髓、胃部和肠道之中,大量的视觉出现在眼球中,在时间上大大先于大脑的作用。
“已经锁闭了,”文斯说,“压力5磅以上。”
“群体智慧?”梅问,“巢群智慧?”
“他的样子像你,”梅说,“他甚至穿着你那件胸前写着‘我是根’的T恤衫。”
“噢,糟糕:”博比说。他从餐桌旁边跳起来,冲出了房间。其他人也跑了出去,我跟在大家后面。
实际上,那个集群正在恢复到云状物的形态。
“外面安装了泛光照明灯吗?”查理问。他手里端着一碗意式面食,边走边吃。
“你说得对”梅说,“它是里基,甚至连那件T恤衫也像。”
谁关心这样的事情?怎么说呢,实际上大量处理活动出现在各个器官之中。人的行为在许多方面是受到支配的。对行为的控制不在大脑中。它遍布我们体内。
“对,可能是吧。使所有那些微粒偏斜到精确的方向需要大量能量。”
别的人没有和他一起笑。
“或者说,它们现在处于能量管理的最佳化状态。”我说。
查理走到最大的屏幕前,半眯着眼睛看那画面。“你看不清面部特征的原因是,”他说,“根本没有五官。”
就这一点而言,大量复杂的大脑处理活动也是在人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出现的。一个容易说明的证据是对障碍物的回避。一个活动的机器人必须耗费大量的程序处理时间来避开环境中的障碍物。人类也是这样,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身处完全黑暗之中。这时,他们痛苦地发现需要很多的处理活动以便避开障碍物。
所以,存在着这样的论点:整个意识结构以及人的自我控制感和目的性是一种使用者幻觉。我们对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有意识的自我控制。我们只是觉得我们有。
有一点不同的是,它的眉毛有时在动,那是一种扭动或颤动。或许,那是一种人工制品。
“灯光亮了。”博比说。
那个集样改变方向,旋动着离去。
“到此为止吧,查理。”
我跟着大家进入杂品储藏室,那里的墙壁上安装着显示外面摄像头传来的画面的大型液晶屏幕。全方位的沙漠画面。
“那么,这是一种低能量方式?”我问。
我目送着那个集群消失在地平线上。
“一点也不怪异,”查理说“它是一种经过计算的密度近似化。集群没有足够智能体来构成高分辨率鞋子。所以,它采取了近似的方式。”
我问:“你从来没有走出过这幢大楼,里基。它怎么会是你?”
可是,眼前的情形使我大吃一惊。它看上去与前一天晚饭后坐在朱丽亚车里的那个小伙子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她出车祸之前开车离去时我看见的那个人。
“你是说它的能量不足了。”
“怎么搞的,里基,”博比说,“他的样子像你哦。”
“为什么警报没有响?”
“噢,瞧你说的。”
里基正在饮料机前取软饮料。他转身对着显示屏幕:“你们这帮家伙在说什么?”
这时那个年轻人站在炫目的强光里。这时,我可以看清楚——
梅说:“集群还可以自己作出判断?”
我们看着屏幕上面那个没有面部的人,图像这时变得不稳定了。集群在保持那个外貌对遇到了问题。它出现了波动:面部和肩部看来像是融入灰尘中,接着又重新浮现。观看它的形象使人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不是,”查理说,“因为如果它模仿你,它就肯定无法和爱因斯坦相比了。”
“真他妈的把我给弄糊涂了。”里基说。他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膀。太漫不经心了吧?
“这可真是怪异。”梅说
“它不是,”查理说,“没有他妈的什么特征。放大画面,你自己看一看吧。”
里基看了一眼他身上的了恤衫,然后把目光转回到屏幕。他沉默片刻,“我真倒霉。”
梅转身对我说:“集群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模仿猎物吗?”
“对。它们肯定实现了能量管理的最佳化。”
梅说:“我看不清它的面部。我是说,它的面部特征。”
这时,室外的光线正在快速变暗。橘黄色已经从天空中完全消失了。监视器清晰度越来越低。
里基一边走,一边对着无线通话机说:“文斯,锁闭大楼。文斯?”
“比我们早些时候见到的更复杂。”我说。
“从根本上讲,是的。”
“正在失去控制?”博比问。
梅问:“你是说,它接受了编乱,真的要从外貌上来模仿猎物?”
“你知道我们看见的是什么,对吧?”查理问。他说活的语气很焦急。“把镜头往下摇。看一看他身体的其余部分。”
“不知道。可能它们学会了躲避报警装置。”
“我可以不说,里基,但你是一个经常惹我的大混蛋!”
博比说:“你们两个干吗不能停下来?”
“在某种方式上吧,”我说,“关键的问题是,没有集中控制。”
“是的,”我说,“尽管我无法肯定‘判断’一词是否正确。群体行为是单个智能体行为的总和。这里不存在任何作出‘判断’的智能体。那个智能体中没有大脑,也没有更高级的控制。”
“但是,它看起来是集中控制的,”她说“它看起来像是一种方向确定、具有目的性的生物。”
“查理,它是一种图像分解形成的人工制品,仅此而已。”
博比摇下镜头,我们看见白色运动鞋在沙漠尘土上移动,不过那双运动鞋看来没有着地,而是在地面上旋动。而且,那双运动鞋的样子本身也有点模糊。隐约可见鞋带的样子,还有一道条纹,耐克标识图案应该在那个位置,但是,它就像一幅速写画,而不是真正的运动鞋。
“再过3个小时,”我说,“它们将会成为历史。”
“我讨厌把我们自己视为猎物。”里基说。
它那样子好像是位雕刻师开始雕刻面部,可是还没有完成就停止了。它是一个没有完成的面部。
“我真倒霉。”查理说。
如果你愿意这样看,一个人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集群,或者更确切地说,它是一个由集群组成的集群,固为每个器官——血液、肝脏、肾脏——都是独立的集群。我们所称的“身体”实际上是所有这些器官集群的组合体。
“不,”我说,“程序指令比那更笼统。它只是要智能体去完成目标。所以,我们看见的是一种可能的群体行为。这比以前的版本更先进。它以前在形成稳定的二维形象时遇到了困难。现在,它在进行三维模仿,”
人类活在世上,把自己视为“我”,仅仅因为这一点并不意味着这种看法是真实的。就我们的全部知识所及,这个该死的集群拥有某种将它自己视为独立存在体的初级认识。或者说,如果它没有,它可能很快就会有的。
“要么,”我补充说,“那是它就地取材能够达到的最佳效果。它肯定是通过微微偏斜它的光电表面,捕捉光线来形成这些色彩的。这就像人们在足球比赛的看台上用来构成图形的闪光卡。”
“对呀,怎么说呢,我们也是那样的。”查理说罢,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