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谁住口!死神是不会沉默的!好,我不吱声了。不过,这么办行不行,我和那位姑娘成了同病相怜的伙伴,就让我和她睡一个被筒吧。不用什么手铐,我抱着她不会放手的。嘿嘿……”
“知道也没办法。”
“教授!”斋藤喊岛崎时也是绷着面孔。“你说,我们到底会怎样?”
“不,不……”内藤节子满腹狐疑地摇着头。
“给老子待在这里!”阿铁呼吸沉重,使肩膀上下起伏。
岛崎惊呆了。房间的西侧墙倒了一半,整个房间严重地倾斜着,地板四处凹凸不平。房间已遮不住疯狂的风雨,可怕地摆动着,那几根支撑起来的柱子也不翼而飞了。
一股寒颤穿过了安造的身体。他十分熟悉野兽的眼睛,食肉兽透着青色或黄色的光,从不同的角度看去有时会是红色的,这些是他常年见惯了的。可是眼前这对青幽幽的目光却是安造头一次遇见。
“可是我是被咬在腿上呀。”阿铁的声音有些声嘶力竭。
“不要过来!我要杀了你们!”内藤用嘶哑嗓音干叫着。
“酒已剩下不多了,谁受伤时还要应急,怎么让你拿去喝呢?”
“是真的吗?”松本刺人的目光直视内藤节子。
岛崎回到走廊。
“不。”安造摇头反对,“房子绝对会塌的,它的构造本身决定了命运,一间连着一间。”
除乾博子外,所有的女人都去厨房预备晚餐了。
沉默重新统治着人们。
“是的,他回来还说了,那条狗很奇怪,可怕着呢。”
“大概是七天前,在树林子干活时,一条山狗冲过来咬了他的左肩。他挥起树棒打翻山狗才跑回家。不过,他伤得并不重呀。”
“是这样呀。”岛崎不语了。
乾博子已经爬不起来了。节子扶她起来,解开身上的绳索,取下口里的破布,并找来浴衣披在她身上,挽着去了浴池。乾博子脸色苍白,出门时抬起憎恶的眼睛狠狠蹬了内藤幸一一眼。
听说几天内进行注射的话可以治好,阿铁的表情驰缓了一些。
“咳,有能耐,你们来隔离好了。”阿铁攥着空烧酒瓶大声嚷道。
安造与岛崎并肩向外观看。
“哪里,比你可差远啰。”大伴轻声回答了他。
岛崎朝西头那间分给自己的房间奔去。他知道冲击是从那里来的,便匆匆跑过走廊。但他跑到走廊的中间就停了下来。走廊已变得弯弯曲曲,前面部分象断了似的垂了下去,那堵墙已全部倒塌了。墙上的几扇玻璃窗显然是经受不住重压和扭曲而粉碎了。
岛崎说话时,节子紧张得呼吸都急促了,好象就要惊叫起来。
阿铁无话可说。沉默时,阿铁马上神色惨淡,两眼无目的地对着空间还是窗户,刚静下一阵又咆哮起来。
鹿泽庄内部不是也有魔牙吗?二十名男女对狼和狂犬病的畏惧也在各自的心里露出了魔牙。
岛崎跟着武田安造进了房间,惨叫声是在这间放被褥的房间发出的。
——狼群将要突破房屋的崩塌口。
暴风雨倾泻在走廊上。
“你,是要反抗我吗?”松本脸色变了。
中原看着窗外的风雨,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大伴。
房间里站着内藤节子。乾博子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倒在地上,口里堵着破布,双手从背后绑了起来。内藤幸一也脱得精光,右手握着菜刀,骑在俯伏着的乾博子身上。
骤然几对目光改变了颜色,就象凝固的火苗闪烁着红光。
“就这么不管?”
“把菜刀扔了,站起来!”
“你想想,有什么原因吧。”
沉默还在持续。
“我是病人,让我抽两支怎么样?要没有香烟的话,就拿酒来。”
“如果他已经发病了,那……”松本问话时看着乾博子。
“讨厌,我不会同意的!”阿铁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乾博子身体上下起伏地啜泣。
“这就要看咬伤部位了。可以说,离中枢神经越近发病的可能性越大,潜伏期也相应缩短。”
“只有用绳子把他捆起来。”松本已经无意去说服涸沼凉介了。他明白自己在这里无法让涸沼屈服,还是回东京后再说吧。哼,到时候我要让你彻底明白违抗检察官会有什么结果。对他报复办法太多了。
等决定了房间的分配后,已到了下午四点。
“可是,你不是说潜伏期至少有十四天吗?”
“几天以内吗?”……阿铁茫然若失地看着空间。
“我会协助的,今夜我就看管一个通宵吧。”
“是啊,虽是极为罕见的病例,但有过由唾液传染给家属的报告。”
“不好,是地崩!”岛崎安雄猛地站了起来。
“他不是已经失常了吗?竟去咬破了女人的屁股。”
人们的脸色都很紧张。大厅里油灯的灯苗不停地摇曳,狂风从每个房间的缝隙中传来,声音是那般尖啸刺耳,就象是幽鬼在泣号。
“涸沼君,……”松本对着涸沼凉介打着招呼,“把中原的手铐取下,给他戴上!”
人们在争论着即刻倒塌的那间房该不该马上去修理,能不能修理,这么不管,房间无疑会倒塌,而且倒塌的房间绝不会只那一间。
“刚才说的狂犬病,有没有传染性呢?”松本重治看着阿铁那呆滞的、精神恍惚的脸孔,又提出了问题。阿铁染上了狂犬病在松本来看的确是件痛快的事。
“听你这么一讲,我也无话好说了。”
阿铁还握着空酒瓶,无精打采地盯着虚空;谁也不知道这时他在想些什么,难以保证他不会在半夜起来伤人。也许他会在食物上悄悄地涂上唾液,让所有的人都传染狂犬病。
阿铁的脸色特别难看。伤口的痛苦和对狂犬病的恐怖使脸上的肌肉都扭歪了。
“从唾液感染的例子是有,可是要不要隔离,这要看大伙……”
“你这家伙,知不知道我痛得厉害!”阿铁的额头上滚着油汗。
岛崎主动提出去住顶头那间倾斜的房;武田安造说是和波蒂在大厅打打盹就行了。涸沼凉介彻夜监护两名病人;中原顺在大厅过夜;大伴毅担任警戒狼的任务。
松本自己决定去那间放被褥的房间睡觉。
几个人从倾倒的房间拖来了塌塌米,然后顶到窗户上,再用木板把它固定起来。墙壁上的裂口也尽可能地钉好,总算顶住了风雨。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中原开始计划抢劫银行。他不愿为那微薄的薪金去抛洒汗水,也不愿将自己捆缚在家庭的栅栏里。他要凭借自己的胆识去搏击乾坤。这种追求欲已在他的灵魂中深深地印下,也是从少年时代的艰难生活经历中磨砺出来的。
武田安造冲过去了,岛崎紧随其后。除中原和阿铁留下外,所有的人都过去了。
“我只是忠于自己的职守。”
“你们怎么样?和他待在一起无疑会感染狂犬病,你们还要庇护他吗?”松本神情激动地问着斋藤。
3
“分配之前,一定先把那个人隔离起来。不然这么睡一睡看,说不准夜里会发生什么事。”松本重治强硬地主张。
在中原看来,这人有着直到最后都能开辟一条血路的自信。正是这种自信或是决心,才使涸沼毫不焦虑。这些正好与自己相似。中原也不恐惧,到了最后时刻他只要有能够冲破暴风雨下山的体力,就不惧怕狼群。中原感到涸沼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还不住手!”
对中原来说,还有一个不解之谜。他刚才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大厅的邻室发出响动,觉察到那个东西蹑手蹑脚地活动,但谁都没有发现。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潜伏着。先头大伴毅去厕所还没回来,是大伴在捣鬼,还是狼从那间倾斜的房间钻进来了呢?
远处传来什么响声。
岛崎低着头穿过了风雨交加的走廊。尽头上那间房的隔板也压扁走形几乎就要倒塌。门打不开,只好撕破隔板上的纸钻了进去。
然而舞台转眼间暗转急变,胜利离他而去。
武田安造抱着木工工具和一些木板跑过。还有几个人也在帮忙修补,大风刮得木板钉不上去。
大家都站起来了。惨叫声是从厨房那边传来的。
“好吧。”斋藤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扬了扬四方型的下腭对阿铁说:“阿铁,你还是老实听话吧。”
“还出血吗?”岛崎问她们。
“会死的,谁都逃不掉!”阿铁声嘶力竭地叫。
他就象是一头守候猎物的猛兽在都市的丛林中潜伏了几年,就象是豹在跳跃前绷紧了全身肌肉似的,将存亡赌于瞬间。
手举起来了。最先举起手的是武田安造。随后,除斋藤、阿平、阿梅外,所有的人都表示了赞同的意见。
“有!”
“教授,你呢?”松本只好再次征求岛崎的意见。
“我有一个提议。”沉默片刻后,松本似乎下了决心开口说:“把那个人隔离起来,岛崎教授,难道不应该这么做吗?”松本现在已不惧怕阿铁了。就是动起手来,他也自信能胜,阿铁也没有武器。
“你不要自讨麻烦了!”涸沼满不在乎地迎着他走去。内藤挥起菜刀对准涸沼的腹部猛地砍来。他这一下来得很突然、敏捷。涸沼将身体一闪,顺势朝内藤的手腕击去。菜刀当地一声落到地上;内藤一个踉跄跌到大伴跟前。大伴抓住内藤的手腕扭到背后,动作准确、干脆、有力,根本就没容内藤近身。
看到这情景,岛崎叹息道:“我们已被逼入绝境呀!”
岛崎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那里也是大窟窿小洞,屋梁歪歪扭扭,雨落得哗哗作响。
武田安造对他大喝一声。
敌人——中原对大伴下了判断,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对他必须使用非常手段。这么说就要杀掉涸沼,钳制斋藤一伙,治服大伴。松本治重不在话下。武田安造也多少叫人担心,不过,他大概不会多管闲事。
“走,我们再去好好看看房子。”岛崎拿起手电筒对武田说:“能麻烦你一起去一趟吗?”
谁都没有举手,大家都惧怕被他们报复。
中原颗默默地看着他们争吵,机会就在眼前。他看出涸沼是个死心眼的,不会轻易妥协。不过涸沼很快会替他取掉手铐。阿铁这家伙已近乎狂人,现在对狂犬病极端地恐惧,连同伙也无能为力要抛弃他了;看来不会只对他隔离,还要用手铐铐住才保险。
“那怎么才能治呢?”
到台风过去至少要两天。如果这期间狼群退走尚还好办,登山道路冲毁了可以想办法穿过原始森林下山。狼群还围住鹿泽庄,那该怎么办呢?阿铁的双眸失去了光泽,只有疯狂留在眼睛深处。
“我不!”
“各种各样啊,有一十四天后发病的,和二百五十天后发病的例子。”
中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当然欢迎任何引起突变的事故。
“我们去房间……”井上五郎恐惧得呆立不动,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
“是吗,这样问题就解决了,你去把店主带来。”
“他负了重伤,最好不要动。在这个意义上,我表示赞成。”岛崎消极地表示了赞同意见。他知道唾液感染并不是很可怕,只要洗净食器餐具就能防备。可是,阿铁的这种表现,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注射疫苗,而且需要尽早注射。据说一般在几天内进行紫外线照射疫苗的皮肉接种最为有效。”
还有,他们害怕狂犬病的传染。被关起来的内藤幸一已近疯狂。那个阿铁也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要出来捣蛋,由恐怖发展到自弃,到那阵子没人拦得住他,凶暴与内藤幸一不可比拟。
涸沼正两臂相抱闭目养神。这个涸沼可真够执拗的,内在的性格同样表现在他的相貌上。这是个非常寡默的人,不,应该说是非常冷漠的人,他坚守不去干与自己无关的事这一信条。
乾博子瘦长型的脸上惊恐万状,整个身体都在抖动。
令人心焦的沉默持续着。
“你还不明白吗?”松本怒气冲冲,“那个人太危险了。他已经完全绝望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如果把狂犬病传染给别人,你就成了杀人犯!就算让中原逃走了,可这能与人的生命替换吗?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它就那么与岛崎手中的电筒光对峙着。
“确实伤口在腿上,可是你不该光着身子出去。如果穿着衣服,狼的唾液就可能沾到衣服上,很准发病。当然,你也不是绝对没救,那就是天下着这么大的雨,雨水冲刷了伤口,带病毒的唾液极有可能被雨水冲洗了。”
“当然,按人的体质也有不产生副作用的,即使产生了副作用也能治好。”
“那些家伙就要冲进房间!”安造说。
鹿泽庄有六间客房。
几个同伙扶起阿铁。
“对,让它们来好了。它们要是敢咬破塌塌米冲进来,我至少能打死它三头。在这儿干最来劲了。剩下的就交给警察了。”安造说着把身子移到走廊边坐下了。
他的目光充满了凶暴,当时穿着短裤冲进暴风雨中的威势不见了踪影。谁都知道,狂犬病一旦发病很难治愈。就算能治好也会出现副作用,使人形同废物。而且几天以内如果失去治疗的机会,生命将失去保障。所以治疗要越早越好。这一厄运使阿铁的精神完全崩溃了。
阿铁转过头来无言地看着中原。
房间马上就会倒塌。
“我也很难预料结局如何,但我认为,鹿泽庄已坚持不到台风中心通过。另外。武田说的狼群很快会冲击房间也完全可能。大概……”
“把店主和他禁闭在相邻的房间过夜,到台风过去前派人看起来,只有这么办。另外,还要派人监视狼群。怎么样,涸沼君,你会对此合作吧,或者你认为这与你也无关?”
当然这也是推测,但是希望极小。
“还是应该把住房分配一下吧。”他对大伙征求意见。
“不用管它。”安造澡起猎枪说。
“他可能听到了我们议论狂犬病,对死的恐怖使他完全绝望了。这么说,前天起,他一直精神忧郁。要是我早问起这事就好了。发病的前期就是不稳定性的头痛、忧郁,对刺激很敏感,不久又陷入不眠。这时会发生知觉异常,唾液分泌增多,然后会昏睡一段时间,又产生痉挛,甚至看到水也会痉挛,就是所谓‘恐水症’。到这种程度后,一般不出三天就会死亡。他的情况看来是刚过前期,不过,已经没救了。”
“很快就到夜里了。”岛崎安雄看了看黑沉沉的门外,又把目光转回来。
“什么时候?”岛崎的声音也高了。
松本重治分配了房间。现在这个小集团的领导权——或叫主导权已从岛崎安雄转移到了松本重治。
“木板不够,快去把塌塌米拆几块来!”安造大声叫着。
中原在等待这一时机,狼群竟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幸运。只要取掉手铐,逃亡就不成问题,到时候只要击倒涸沼把枪抢到手。对了,斋藤也藏着手枪。要是抢到两支手枪,就能对付狼群,冲出山去。
中原顺毫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他双臂还被铐在背后。中原顺在心里祈祷风雨来得更猛些。风雨给鹿泽庄带来危机,就会产生脱逃的机会。那怕鹿泽庄塌去一个角,狼就会冲进来。当然他们会采取措施,但这么大的风雨,总会有机会到来。
安造那有些嘶哑的声音十分强硬。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涸沼回答得十分坚决。
“你说的很对。要是不修房子,这些房屋会连锁反应似地全部塌毁。可是松本说的也不无道理,要是狼群扑上来也无可挽救。如果两方都不能保全的话——我只能这么说了,那就只有按大伙的意思去办。”
“有?”
“哼。”阿铁以执拗的目光盯着斋藤。
如果阿铁跳出来,涸沼不得不给他戴上手铐。
谁都不愿再说什么,只有暴风雨疯狂地呼啸着。
武田安造不会从学术角度去思考问题。他只是常住深山的老猎师,但是猎人具有学者所不具备的独到的见地,常常对野生动物的生态掌握着学者所了解不到的方面,而正是他对人们预告了狼群即将袭来。另外,岛崎亲眼所见的那些青幽幽的日光,也是他前所未见的。
“这么下去你就没救了。怎么样,跟我联合起来。你只要帮我取掉手铐,我就能带你下山。我藏起来的钱分一部分给你,怎么样?”
“没什么……”两人个头不相上下,大伴这时若无其事地答了一句。
“是被狗咬过。”
乾博子拎起热水瓶到厨房去。
内藤幸一的嘴里淌着粘糊糊的口水,眼角抽搐着,一边奸污着乾博子,一边做出要砍死她的样子。
涸沼凉介会给我取下手铐,因为他们需要人手帮忙。中原顺决定先干掉涸沼,然后夺取他的手枪制服斋藤。那时关键还要看大伴采取什么行动。中原到现在还摸不透大伴的来历,也不知道他带没带武器。
“那好,剩下的问题是你丈夫怎么办?诸位——必须尽快拿出结论。她丈夫完全失常了,说不定会咬了谁,你们说怎么处置吧。”
“不!不!别说了,就饶了我吧!”乾博子痛苦地把头埋在桌子上。
中原成功了,虽说杀害支店长不是他的本意,但他的赌注是成功了。
“等等!”阿铁把那副邪恶的面孔转向了他们。
“教授,狂犬病的潜伏期多长?”松本声音沉重地提问。
波蒂也在断断续续地呻吟一阵,低吼一阵。
“来,你也坐下。”岛崎亲切地让她坐下,说,“你丈夫是病了,确实是发狂了,这样的事以前……”
阿铁没有继续吵嚷。
“问题——”松本开口说话时,厌恶地瞪了一眼痛哭的乾博子。“有两个问题:一是怎么处置那个叫阿铁的,再就是这位店主有没有把他的唾液弄到我们的食物中。”
人们又回到了大厅。
“你给我闭嘴,阿铁!”斋藤气得面孔紫胀。
很低况的响声,就象地层深处圆旋的、含混不清的响声,轰隆、轰隆,叫人毛骨悚然。这响声持续了足有两分多钟。接着又传来一声象打碎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女人住口!”松本烦躁地对她大喝一声。
井上夫妇回到了原来的座位。
“怎么啦?”松本重治急忙询问回到大厅的岛崎和安造。他们两人都脸色发灰。
“肯定会有副作用吗?”
其实眼下的处境不是与涸沼无关。患有狂犬病的狼群,在暴风雨中呻吟的鹿泽庄,这些与来到鹿泽庄避难的每一个人都直接相关,大家应是同生死共命运,在这个集体中,涸沼选择了孤立。
“啊!”岛崎又一次惊叫着向后退去,只见一闪一闪的光束瞬间增多了,黑暗中又增多了几对眨着青光的眼睛,而且只见目光不见身影。
“你是干什么来的?”从廊下穿过时,涸沼问并肩跟上的大伴。
“检察官哪,”阿铁马上跳起来接过他的话。“我是狂犬病,店主也是,你说怎么办吧?你们这些家伙早就吞了他的口水,很快就会发狂犬病的。”
“房间?!”乾博子惊叫起来。
“妈的,又想较量较量吗?”阿铁把杀气腾腾的目光对准松本。
“不用担心,从人感染给人的比例是很低的,就算是感染上了,几天内进行治疗也不要紧。”岛崎安慰她。
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
岛崎和武田拆下塌塌米堵墙壁的房间,地面倾斜得更厉害了,到处露着钉地板的铁钉,房间完全遮不住风雨。
“……”松本默然了。
郁闷的沉默又降临了。
内藤幸一呆在放被褥的房间角落,象幽鬼似地蹲在昏暗的墙角。刚才被安造打掉的菜刀,这会又捏在手上。
过了半个多钟头,人们修整完毕,又回到大厅。
“我们当家的,也许是神经失常了。”
“叫你住口,你这饶舌的家伙!”松本额上暴出了青筋。
“我们那口子,咬了这位姑娘的屁股,我给她擦了些药,血止住了……”节子在大伙面前深深地低下了头。她的脸上满是羞愧,似乎有种困惑,无法向大家解释丈夫突如其来的狂乱。
“可是狼怎么办?”
“你是为中原顺而来的吧?
“据说有效。不过,十五岁以上的人有可能产生副作用,就是说出现四肢麻痹,精神异常之类。”
突然,手电光柱旁边刷地一闪,停在一旁,那是一对眼睛,透过滂沱大雨一眨不眨,青幽幽的目光中饱含着杀机。
“……”节子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
2
安造也看到了,在他的眼里,那物体除去是狼不会是别的动物。
过了半小时左右,内藤节子也带着乾博子来到大厅。
“七天前,被山狗咬伤了肩……”
幼年期失去父母之后,他一直生活在底层。经营铸造厂的叔父收养了他,但他过着与别的孩子不同的生活。他常被支使干各种活。叔父有两个孩子。他对叔父过的舒适生活并不羡慕,从父母去世后,就意识到自己今后的艰辛。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已没有了欢乐,这使他过早成熟,又将自己的灵魂遮掩得严严实实。
“喂,阿铁!”中原对阿铁喊着。
“那好,我们来表决,同意对他隔离的,请把手举起来。这个人太危险了,稍有点什么就象狂犬似的。我们都有自我防卫的权利。如果不想传染狂犬病的话,就应该赞成。”松本用激烈的语气表明自己的意见,也征求大家的同意。
“是真的呀,他说是头疼……”
“你说什么,这是命令!”
——阿铁会出来闹事的。
松本把靠近大厅的两间房安置内藤幸一和阿铁,四位女大学生和中江真澄住一间,斋藤、阿平和阿梅三人住一间,岛崎夫妇住一间,剩下一间给了井上夫妇。
“喂,香烟,什么地方有香烟?”突然阿铁打破了沉默。
阿铁没有理他。
“我去帮个手。”大伴毅也跟着站起身来。
“要给你说几遍你才知道?!”松本不示弱地对阿铁大叫着。
本来约好事成之后分给长岛三分之一的钱,但看到他如此残忍地刺杀了支店长,才知道自己找来一个相当麻烦的帮手。他考虑不能给长岛那么多钱,在两人商量如何在饭团市的旅馆见面时就决定了,给他二千万然后一刀两断分道扬镳。自己带走一亿六千万从城市消声匿迹。今后如何生活,他已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就在今夜!中原暗自下了决心。他预感到今夜不会平安渡过。
“你看那里!”岛崎低声叫了起来,同时向后退去。手电筒的光柱往大雨中只能照到很近的地方,只见一头很大的、黑乎乎的动物从那束光柱中跳过,就象是什么巨影突然横过一片浑沌的青泥池的深处似的阴森可怕。横穿过手电筒昏浊光柱的那团物体,眨眼间就消失到了雨雾之中。
可以说对外人封闭自己的心灵是中原的特技。长大后他从没感到希望有亲友、希望有恋人,完全习惯了在孤独中生活。有些年轻人常说都市生活象沙漠,或是忍受不了孤独走上犯罪道路,他对此感到好笑。他不懂这些青年人究竟怎么想的。他鄙视那些只知道穿时髦服装,搂着女孩子在街上招摇过市的年轻人,认为这些只懂得追求表面生活的人是在自欺欺人。
“行。”涸沼答应一声站起了身。
来到走廊,两人又用塌塌米把房间堵死。
“快说说狂犬病的情况!”阿铁对着岛崎喘息。
人们集中在一起可以暂时控制恐惧。
“大家抱成团和狼群斗!要是想活命的话,边赶狼,边砍些木棍来修房子。”
“好吧。被狗、狼、猫等感染了狂犬病的动物咬伤后,病毒侵入引起发病。其中以狼咬伤的发病率最高。另外,咬伤部位愈接近脑中枢,发病率也越高。”
中原顺看了看涸沼。
“嗬,手脚不坏呀。”涸沼对他说。
岛崎退着离开了房间,从那些倒塌的墙壁和裂开地板的大窟窿里,给人一种似乎就要涌出巨大波涛的错觉。从那支离破碎不安定地摇晃着的地板,又使人联想到了沉没之前的渡船。
“这么治能治好吗?”
“这么说,他也患了狂犬病吗?”松本神色黯然地问。
岛崎看到阿铁的双眼象被画笔涂过似的通红通红。
还有一个人的性格和他相似,那就是大伴毅。大伴比起涸沼来显得更为寡默。
“木板,快!木板和铁钉!”是谁叫了一声,脚步声又折了回去。
阿铁把他那没有光泽的迟钝的目光移向松本,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房屋还在吱呀吱呀地摇晃着。
杀人吗?——他很难轻易地下此结论。中原不喜欢杀人。当时中原就严厉地叱责了杀害M银行支店长的长岛公三,计划本来不用杀人。看到长岛刺死了支店长,中原立即后悔不该与长岛结伙。长岛是他小学时的朋友,但一直是个无用的家伙。当初找他并不是因为他可靠,而是自己感到一个人有些力不从心。
阿铁的两边坐着同伙阿平和阿梅。阿梅的一侧是斋藤,阿平的一侧是大伴毅。井上夫妇坐在斋藤的一边。
内藤幸一回过头来,怪模怪样地看着众人。岛崎知道,这时候的内藤幸一已经精神失常,疯狂了。他的眼睛混浊无光。
“塌塌米是堵不住的,还是把什么地方的木板拆一些来。”松本的目光惶惶不安。
—一魔牙吗?中原一边想着,一边看着窗外。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也许真该杀掉他们。在必要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干掉涸沼、斋藤及其同伙,还有大伴毅。如果说优柔寡断再次招来惨败,那就意味着中原过去的三十年经历毫无价值。
“狼群真的会冲进来吗?”斋藤的语气充满了责难。
岛崎惊得呆住了。乾博子白晰的臀部鲜血淋漓。岛崎想,这可能是用菜刀砍伤的。
“混蛋,你们到哪儿去!”阿铁用力把咖啡杯摔在他们脚下。
是活,是死,中原别无选择。
“你这家伙,疯了吗?”武田安造忍不住用枪托挑开菜刀。菜刀飞到了墙角。安造一把抓住内藤,把他从乾博子身上拖了下来。
波蒂偶尔冷不防地低声呻吟几下。
油灯的火焰逐渐亮了起来,夜也悄悄地临近了。
武田安造提议:“要修就快动手,趁现在还有一点亮,到夜里就不行了。房子要是塌了,转眼所有的房子都保不住。我说还是男人们都到外面去修房子。”也只能是这个办法了,台风一时半刻退不了,房子倒了,就算是没有狼群,人也会冻死。
“快走!”安造离开了墙头,岛崎已先出了房间,感觉到狼群会很快来冲击这栋建筑。
岛崎靠近墙壁的残破处,用电筒向外察看。原先砍来的几根柱子塌掉后,那里浮出一片空间。他心头一阵颤栗,这房屋就象在悬崖边上摆动一般!
井上薰偷偷地站起来了。丈夫井上五郎跟在她的身后。
“住口!”
“或许,你丈夫有没有被狗咬过?”
“好吧。”武田安造也站起来了,其他人谁都没动。
“我认为是这样的。”本来在岛崎的潜意识中有着抵触日本狼存在的情绪。现在斋藤向他提出这一不容回避的问题,也拿不出有根据的回答,但是他重视武用安造的意见。
4
“这……”大伴既没肯定,也没否定。这是个冷静又精悍的人。
所以,岛崎明确地告诉斋藤——狼群将会袭来!
房间分配后,除内藤幸一被锁起来外,其余的人都没离开大厅。暴风雨没有一点减弱的迹象,周围仍是一片昏暗。要是往常人们一定会觉得油灯闲雅,这会儿都觉得灯火太暗。房间里的油灯,被透过缝隙钻进来的风吹得忽明忽暗,左右摇摆。火苗晃动的时候就把人们的身影象怪兽似地投到墙上。墙壁、天花板在暴风中呻吟。同时,大群患有狂犬病的丧失了种族维护本能的狼,正蹲在门外的黑暗中,窥伺着鹿泽庄的动静。
“这事,您就不用担心,当家的从前天起就一直睡着。”
现在中原正等待舞台再次变化的时机,感到了封闭的鹿泽庄已濒子危机,在门外等候的狼群,已露出了魔牙。
“狼,一定是狼冲进来了。”井上薰惊叫着说。
1
香烟全抽光了,烧酒和清酒也都见了底。
“放掉中原,他也不会逃到哪儿去。现在防止狂犬病的传染是首要的事,你快把中原给我放了!”
“可是……”岛崎不愿意发生任何武力冲突。
“可是,现在出去太危险了。”松本重治提出反对意见。“狼群在门外守着,人要出去它就会扑上来。外面的风雨叫人睁不开眼,出了门就会被它咬住;就算是咬不死,也会感染狂犬病。这事儿可太玄乎了,再说也不见得房屋一定会倒。”
“不行。”
他刚站起来,房屋就摇晃了几下。摇晃得很剧烈,就象是强大的冲击波穿过了整个房间,这一切来得很突然。
“你怎么想?”安造问着岛崎老人。
中原独自生活丝毫不觉得难受,想要女人的话,夜里就去街上花钱发泄一通。
“没错,他的症状正是狂犬病,而且已经发病了。”
“我没有理由接受你的命令。”
“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