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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时代 作者:付遥 近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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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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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构没做好就写程序?你要么是天才,要么是笨蛋,给你一周时间,你自己证明你是哪个!”

“企业?谁跟您玩?需要时间来教育和培养市场,一旦市场起来了,奔狼、电猫国际和企鹅技术这些大公司一根毫毛拔下来,切成一千段,也比我们有实力。”卢卡咖啡才喝了一口,忍不住反驳。

“有进展吗?”彭祖武点头。在他的坚持下,高摩面向早期创业者的风险投资部门进入中国,还在摸索和尝试中。那蓝在人力资源部门工作三年,刚刚转职,无论她的经历还是家世都无可挑剔。她在彭祖武鼓励下来到一线,既是投资人,也负责这个全新的部门。这个职位其实风险很大,如果尝试不成功,职位随时丢失。那蓝不担心,踏踏实实干,学到东西就行。她家境殷实,这份工作完全出于兴趣。彭祖武很欣赏那蓝,否则也不会让一个不到三十的女孩子负责这个部门。当然,还有一个说不出口、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那蓝爸爸是电信部高官,掌管通信和互联网行业的政策法规。高摩的投资方向是移动互联网,那蓝得天独厚。高摩有招聘高官子女的传统,最近还被《纽约时报》捅了出来。不过,那蓝爸爸只是厅级领导,彭祖武没有顾虑。

郭鑫年最受不了泪水,手忙脚乱,确实自己不对,又不明白错在哪里:“我一没嫖,二没赌,三没在外面吃喝玩乐。我创业,这不是你答应的吗?”

06 一周时间,证明你是笨蛋还是天才

出租车慢下来,那蓝仍然觉得天翻地覆,脑子仿佛炸开。她捂着嘴巴,忍着腹内的翻江倒海。等车停下,她扶着车门下来,胃阵阵地痉挛,食管中奔腾涌动。她弯腰在路边剧烈呕吐,大地仿佛在抖动。过了一会儿稍微好些,那蓝慢慢站起,靠在小树上,脸色苍白,行人绕她而过。那蓝唤来保安,找到扫把,一点点清扫呕吐的地方,难受得无法呼吸。胃里没有了食物,一阵阵欲干呕。

那蓝翻阅着文件,凌乱,堆砌着专业术语,从创业者的角度描述产品功能,很难让人看进去。温迪将另外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那蓝:“看看这个,龙邮技术,主攻手机端邮件,团队从IBM出来,产品上线只有短短几周,已经有了十万下载,是别人没有的优势。”

郭鑫年晚上看书才能睡着,于是床头堆满各种书籍。他找不到那本《冰岛攻略》,翻身起来,掀开被窝撅着屁股找,仍然没有,睡意顿消。他追寻女友来到北京,计划中的冰岛蜜月没有实现,结婚不久老婆却跑了,一点儿都不圆满。这本书不能丢,美好生活像气球一样破裂,残渣还在书本的字里行间。他眯眼爬起来,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搜索范围从床上扩大到整个新租来的小屋,又跑到卫生间搜一圈,还是没有踪影。啊,想起来了,这本书被塞进了电脑包,在高摩开会的时候拿出来过,肯定丢在高摩了。

“放心,有办法。”公司没有盈利,现金每天向外花,到了枯竭的地步。郭鑫年听说高摩有一个投资说明会,争取到名额,重新燃起希望。他挂了电话取回证件,走到车边,窗户上又挂了一张罚单,又是乱停车。兔子不吃窝边草,执法站在家边还打秋风?郭鑫年无可奈何,将罚单扔进车中,在三环路上度过漫长的半个上午,终于到达七八公里外位于大郊亭桥的朝阳交警支队。

“别走,昨晚答应我的生日礼物呢?你还是男人吗?说话跟放屁一样。”小模特儿被抛在路边,冲着少爷背影喊:“狗屁,晚上甜言蜜语,白天提裤子翻脸不认人,欺负没权没势的外地人吗?”眼见少爷不回头,小模特儿猛拨电话:“少爷,你把我扔在街边儿,算怎么回事?”

那蓝:怎么放空?

“说得对,在美国,父母往往提供第一笔资金给孩子。比如比尔·盖茨,他肯定不会跟任何人说,他的创业资金其实来自父亲,而他母亲是IBM的董事,微软正是做成IBM的生意之后,才飞黄腾达的。”这个美女投资人极懂得演讲技巧,不与郭鑫年争辩,以退为进地引出高摩:“那么,谁是世界第二大风投?”

“开车发短信,找死啊!”警察看到车主手握着的手机,他见多了因为开车玩儿手机造成的交通意外,放回切割机,开始给卡车和奔驰车主录口供。

那蓝还是不懂:你感受到了什么?

她进了家门,扑进妈妈怀中,哇地哭出声来,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02 一团乱麻,理更乱

“哪有?我刚上来。”郭鑫年摆出一副较真的架势。

那蓝,好听的名字,郭鑫年把名片塞入裤兜。他从地铁出来,周围全是高楼大厦,人流之中不知道该去哪里。高摩的投资指望不上,公司现金流告罄,真的是走投无路,路边有个摊煎饼的小摊儿。郭鑫年是香港人,却在北京培养出了北方口味。他失魂落魄地排队,举起一份地沟油煎饼向嘴里塞去。

“我想想。”郭鑫年洗完车,抱着箱子落荒而逃。我要创业,她希望一份稳定的工作,到底是谁错了?老天错了,每天有这么多事情,为什么老天偏偏只给了二十四小时,要是每天有一百个小时,我就可以创业,陪她逛街、看电影、生宝宝了。哎,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无条件对你好,就是妈妈,其他女人都在利用你……郭鑫年坚强地为自己打气。

[莫因心无所恃 被迫随遇而安]

清晨,郭鑫年在蒙头睡觉,手机暴躁地响起来,他摸在耳边:“喂,啊,嗯,我说到做到,房子归你,存款归我。警告你,别告诉我爸妈,我怕他们跳楼,我啃老啃来的房子,现在归你了。什么?行,过了户就办手续。你自由了,爱干吗干吗,你带谁回家跟我有毛关系?家具电器,我懒得搬了,送你了,你随便覆雨翻云。别,不用道歉,也不用说谢谢,我上辈子欠你的,现在两清了。等等,把书留着,我下午取。”

去咖啡馆干吗?郭鑫年忽然看见那个美女投资人正往外走,无意多聊,慌慌张张告辞,抢到温迪面前:“等等,可以给张名片吗?”

“我送你的东西还少吗?你比站街挣得多多了。”少爷没好气,大声咒骂,“我真他妈有病,为了这个破烂货,跑了未婚妻!”少爷被自己恶心着了,还为她打什么车,甩手回家,扭头看向小模特儿:“咱们分手不伤人,以后就算不认识,再见。”

那蓝抽出垃圾桶中的三份文件,仔细看着。第一个产品是语音短信,不用敲键盘,按下对话键就能发出语音短信。不错的想法,尤其适合司机。那蓝再向下看,产品定位有些窄,创业者是香港人,没有什么背景,没有明确的商业模式。

然而没多久,彼岸被长胜打得落花流水,并非技术和产品不过关,长胜围剿彼岸,比当初蒋介石围攻红军还要狠,甚至免费向客户赠送设备。长胜家大业大,彼岸刚刚创立,哪儿经得起这么折腾?没多久,彼岸如烟散去。卢卡极不赞同老东家的做法,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拒绝了长胜的召唤,走上创业之路。几年之后,他渐渐明白,商场如战场,无论多么深厚的情感,一到商场上就变了味道,面临考验。

温迪掀开盖子,嗅着香气,沉醉在香浓的咖啡里。温迪也是投资人,和那蓝在大学时就是上下铺,女生之间难免摩擦,她俩越摩擦越腻乎。那蓝在高摩人力资源部工作的时候,留意着机会,当她来到新部门,顺理成章地把温迪招了进来。事实证明,那蓝并非任人唯亲,温迪大展拳脚,极受好评,那蓝一点儿都不会嫉妒。摊上这么好的同事和好友,算是温迪的福气。她离开经信银行,加入高摩,薪水和工作内容都向上跃升了一大截。而且,两人配合默契,比如今天,那蓝迟到,温迪打掩护,就没人计较了。

卫生间的门打开,一个女孩裹着浴巾出来,向那蓝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这是执法站。”交警继续看着电脑。

奔驰司机又被吓了一跳,身体一哆嗦。那人抓着警察,贪婪地看着对讲机:“警察开车时使用对讲机,我们开车却要用手机?”

“驾照过期一年半,今年七月份已经注销。”窗口的警察还是头也不抬。

妈妈不意外,安慰道:“孩子,别哭,也是好事,嫁过去就来不及了。”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上班时间,他猴急地启动电脑,登录QQ,从裤兜里掏出那张名片,快速添加联系人,叮咚一声,一个可爱的光屁股小人弹出。郭鑫年轻轻骂一声,真霸道,不交钱变成会员,都给你脱光。真巧,那蓝在网上,上午十点,不在才怪。

“嗯,我拍下来了,您看看。”何晓芒用手机拍照,把郭鑫年的十几张演示文件都投影出来。

晚饭的时候,妈妈拐弯抹角把事情说了一遍,爸爸皱起眉头,情绪显然不好。少爷家里有通天的背景,如果和那蓝成亲,那蓝爸爸攀上大树,有了靠山,就能解决副部级别。他吃了几口,问道:“不可挽回了?”

那蓝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低头冲出房间,把包包扔进出租车,想起买给他的衬衣,返回房间推开他,不管那个正在换衣的半裸年轻女孩,从衣柜中把自己买的衬衣都挑出来,抱成一团。哼,男人都是这样吗?大风肆虐,枝叶狂舞。那蓝走到外面,把五颜六色的衬衣向空中一扔,衣服翻滚着,被风撕扯着向天边飘荡!

集秘书、助理、办公室总监、出纳、前台于一身的杨洋阳抬起头来,说道:“他们都不来了。”

那蓝妈妈照顾女儿上床休息,突然停下问道:“你最近很贪睡,身体不舒服?别用冷水。”

“没钱,一天都坚持不下来。”杨洋阳也反对新的开发计划,郭鑫年总异想天开,想起一出是一出,根本不考虑背后的工作量。

“离开的那几个兄弟,也每人补发薪水,洋阳,让他们来取。”郭鑫年又翻出几个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现金。

“什么意思?不是答应今天带我先去香港,再去澳门吗?”小模特儿不依不饶,停下脚步。

警察确信他是人不是鬼,放回手枪,说道:“驾驶证。”

那蓝甜蜜地戴上少爷送来的口罩,收到这样的喜剧效果,出乎意料,坏少爷真会选!她照照电梯里的镜子,从包包里翻出一对儿毛茸茸的猫耳朵,再戴上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镜框右上角有一朵红色小花。电梯门打开,老大爷左手捂着乐歪的嘴巴,右手扶着电梯门挪出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那蓝,你这个样子去公司,大家还能上班吗?”

“你有未婚妻,还和我上床?”小模特儿怒目圆睁,脾气爆发。

酒杯在空中相撞,啤酒花四溢,不知不觉间,满屋都是空啤酒瓶。

“别小看高摩,即便做做样子,也会做得像。”一个声音从郭鑫年身边传来。

“不错,能吸引司机。”罗维点头,又继续问,“你见到什么人了?”

“会后给我一个简报。”彭祖武无心细问,点头离开。

04 十五分钟,多一分钟都不允许

暂停所有的差旅!

“温迪,我身体不舒服,下午不去公司,说明会拜托你了。”那蓝忍着痛苦打出电话,上了出租车直接回家。

“哎哟,昨晚那么猴急,今天就赶人家走。”小模特儿恃宠而骄,偏偏不动。

“你慢慢看,我和分析师开个会。”温迪端着咖啡出了门。

这栋写字楼聚集着世界上最顶尖的银行,夜晚从西二环驶过的时候,能看见一大串闪光的标牌,瑞银银行、美国花旗银行、加拿大皇家银行、摩根士丹利,当然,还有鼎鼎大名的高摩。

安排女儿住进病房,妈妈精神稍好,坐在病床边,问道:“少爷的事情,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下属们都比他大上几岁,却俯首帖耳,心服口服。罗维嬉笑怒骂之间,将计划和行动罗列在白板上。他三年前加入IBM,得到一套神秘的销售秘诀,如获至宝,凭着聪明劲儿领悟了七八分,在实战中爆发威力,接连取胜,风头无二。销售的本质是做人,他活学活用,用在老板身上,职场上春风得意,短短时间里,成为七八人的队伍的主管,眼看就能再上一层楼。这时,他突然辞职,在同一栋写字楼里租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开始创业。

郭鑫年:我写了一首歪诗,你听听:月牙泉,羌笛杨,羊肉串香冲鼻腔。遥想当年飞将军,环首刀,臂张弩,大漠横,黄沙掠,此生为此刻,头可断,血流尽,汉家男儿埋铁骨。

“你白天踏踏实实上班,晚上的时间包给我。”郭鑫年即将说服两个创业同伴,伸出双臂,用眼神示意,来,再拼一次!哼,什么巨头,什么大公司,都拼不过不要命的!这是他们独有的方式,不管争论多激烈,吵完之后都紧紧拥抱在一起,放弃分歧,向共同的方向前进,无怨无悔。

旁边这人下身牛仔裤,上身帽衫,一副创业者的样子,年纪老大不小,将近四十岁学着二十岁小伙子打扮,创业者都这样。他笑着补充:“美女投资人这么养眼,能不能拿到投资,多来几趟也值。”

“你,肯定很忙吧?”郭鑫年双手在键盘上快速回答。高摩是唯一的希望,他一直都在等待消息。在他身边,卢卡像大虾一样弓身伏在键盘上,画着结构,琢磨升级版本。杨洋阳在电脑上设计着演示文件,时不时摆弄着新买的金鱼。

“这猪嘴也太逗了吧。”老大爷抹着眼泪,捂着肚子,“哎,不行,老太婆,我岔气儿了。”

门被拉开,混血般很帅的面孔,淡青的胡子茬儿,乱七八糟的床,仓促的神态,卫生间的门紧紧关着。那蓝在影视剧里经常看见这样的情景,自己却第一次遇到。紧张,害怕,无助,也许不是那样,可是床底下为什么会有一只红色的高跟鞋?天哪,两个月之后便是婚礼!她不想问不想争执只想逃避,扭头向外走。

这是有一年春晚的流行语,大家哄堂大笑。郭鑫年举起手机,打开麦克风,放出温迪的声音,赞叹道:“多么好听的声音,天籁之音。这么简单,语音短信,这就是我们的创意。”

那蓝望着窗外出神,婚礼越来越近,一切都按部就班,只有两个多月了。

“没有商业模式,谁给你投资?”温迪盘着胳膊,就像盘问嫌疑人。

那蓝找到了书,却找不到郭鑫年。

这是流行的说法,却糊弄不了温迪,她在经信银行卧薪尝胆,虚心学习,这几年的积累绝不寻常。她深深吸一口气,心肺准备好足够的氧气,一鼓作气问下去:“你们创业几年了?”

“别动,这是你碰的吗?走。”少爷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文件夹,拉开门走出去,小模特儿离开,他才能想对策。

郭鑫年对座驾爱护有加,从来自己洗车。他埋头取来塑料桶、洗洁精、板蜡、洗车海绵和擦车麂皮。挽起袖子,把洗洁精兑入清水。他不用洗衣粉,这会腐蚀车表的油漆。

“我们可以给你干,你必须拿到高摩的投资。”杨洋阳并没被说服,补充道。

“不用啦,我明天就离开香港,去北京。”郭鑫年心情极好,挥着双手在路边转来转去。

交警不明白:“你这是神马意思?”

“啊?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卢卡欠扁的话引来杨洋阳的老拳,他喜欢钻牛角尖,晚上泡在网站上,与各种黑客较劲儿,泡白了头发,钻成了系统架构的高手。

郭鑫年在朝阳区三元桥的凤凰城兜了三圈也没有找到停车位,眼瞅着就是中午,交警支队不定什么时候午休。他找个空当停下车,打开背包摸索,笔记本电脑、电源、钱包、手机、记事本搅在一起,却找不到想要的证件。他拍拍脑袋,重新钻进车中,在储物盒里摸出一本行驶证和四本驾照,每本驾照扣六分,需要四本驾照消分。三天前,帕萨特扎了钉子,轮胎瘪了,他只好去4S店修车,想起半年前的划痕,干脆一起修了。他打电话向保险公司报案,人家说帕萨特过了年检日期。他掏钱修了轮胎,赶紧去车管所年检,又白跑一趟,必须交罚款扣分,才能清掉交通违章。郭鑫年只好再跑到交警支队,这件事折腾了整整三天。

很多天之后,叮咚一声,页面上跃出郭鑫年的名字,他终于登录了,那蓝敲出“Hi”,那边很久之后有了生硬的回应,“你好”。

“你为什么这么想?我很好奇!”温迪居高临下。她见过太多投资人和创业者之间的对话,每个提问都毫不客气,又对郭鑫年的回答完全不相信,刨根问底。

“爸爸。”郭鑫年不管这一套,举手回答。在美国,年轻人有了想法,在家里的天使创业,第一笔钱往往来自父母。郭鑫年的父亲是香港一所大学的老师,没资助他的创业,却在北京给他买了一套房子。

冻结招聘名额!

郭鑫年心血来潮出去喝咖啡,错过了温迪的自我介绍。他总是这样,在专注范围之内精益求精,在此之外便糊里糊涂。他乐颠颠地跑到咖啡间。免费咖啡是高摩的福利,郭鑫年在香港的时候就知道这些门道,熟门熟路地打开咖啡机,一边煮咖啡,一边品头论足:嗯,不错,好味道。

“这是很不错的想法,怎么赢利?”温迪不和郭鑫年计较,问出第一个必问的问题。

“语音短信?听起来不错。”罗维的听觉如同筛子一样,不漏过任何重要的信息。

投资人不受干扰,笑笑说道:“如果不把所有爸爸加在一起,高摩才是世界最大的风投,我们可能在其他方面名气太大,反而在风投领域默默无闻。我们这个部门负责高摩中国的风投业务,我叫温迪,很高兴认识大家。我真心希望,高摩在中国的第一个投资项目出自在座的各位。现在,请观看我为大家特别准备的宣传片,有任何问题,片子结束之后,都欢迎提问。”

“你真的没有考虑赢利模式?”温迪启发着郭鑫年,想得到一些信息。

“你陪投资人时间多,还是陪父母时间多?爸爸去年身体不好,我去香港照顾,你在干吗?”她办了离婚手续,语气之间起了莫名其妙的变化。

“嗯。”那蓝收起两份文件,扫一眼垃圾桶里的三份文件。

“为毛?”那蓝在妈妈面前说话从来都像姐妹。

这名叫作郭鑫年的车主仰天长笑,一拍警车:“语音短信,只要说话就可以回消息!”

“下午我和投资人开会,过几天,我请大家泡温泉!”郭鑫年要借她驾照,不得不服软。

她越这样说,郭鑫年越受不了。他宁可相信自己被她抛弃,心里还能平衡。他摇摇头,最后一遍抚摸着干净的车身,落荒而逃,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城市。

“没有赢利模式的情况下,投资人会把钱给你吗?”温迪的问题看似顺理成章。其实,在移动互联网行业,赢利模式不那么重要,只要有足够的用户量就行。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喜欢坐车,另一种喜欢开车。前者省心省力,随着车前行就可以,郭鑫年却喜欢做后者,自己来把控。他的控制欲还表现在人生选择中,他本是一家软件公司的工程师,在公司将要上市前夕,毅然抛下可能到来的巨大财富,前往女朋友所在的北京,开始创业。

“你在哪儿?公司等你开会呢!”杨洋阳是公司助理,语气更像郭鑫年的老板。郭鑫年半年前追随在香港城市大学读书的女朋友,来到北京,创建了一家五六个人的小公司,开发语音短信产品,让司机不用一边开车一边敲键盘。只是产品还不完善,没有正经的营业收入。

界面绿色晶莹,极简好用,确实是不错的创意和想法。然而,温迪是投资人,脑袋不会这么简单,点点头:“嗯,印象深刻,我有几个问题。”

郭鑫年抬头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笑容给人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即便第一次见面,似乎就可以像好兄弟一样勾肩搭背。他说话声如洪钟,极有穿透力,绝对有参加《中国好声音》的潜力。他取出名片,递给郭鑫年,自我介绍:“我是苏菂,很高兴认识你。”

其他公司只有想法,他们已经有了产品,那蓝认可这一点,难怪温迪青睐有加。文件附录了一张创业者的合影,好像是拓展训练中拍的。中间西装革履的人名叫罗维,他就是创始人,不愧是大公司出来的,举手投足十分有范儿。

“淘宝上查查,有没有印着笨蛋的T恤,如果没做完,给我穿上,一个月不许脱,买两件,换洗用。”

“在!”何晓芒大声答应。

“我的投资来自父母,用内地人的话,是我啃老来的。他们不管投资回报率,让我实现梦想。”郭鑫年抬起头来。他平常没心没肺,今天被意外戳到伤心处,不再左躲右闪,凶巴巴地瞪着温迪,眼含泪水,吼道:“他们就是我的投资人,把一辈子的积蓄给了我,不要回报。我回答你的问题了吗?”

“可恶!”少爷按捺不住,攥着拳头,压制着怒火。

无论你对他有多好,男人都抵挡不住一点点诱惑。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个男人已经娶了你妈,其他男人都是猪!

后来,当他们颠覆了互联网,杨洋阳仍然想不通,自己这么一个名门闺秀,不愁吃不愁穿,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要学历有学历,怎么会和郭鑫年和卢卡暗无天日地混了好几年。不过,当她回忆这段岁月的时候,嘴角总会挂满笑容。

“回答了,谢谢你。”温迪退后几步,递给他一张纸巾,这个动作似乎是体贴,当着这么多创业者,却有戏弄的味道。

“还行,简单做了个说明。”何晓芒很困惑,罗维担心信息泄露,不让在说明会上多讲,那怎能拿到投资?何晓芒说道:“上回我去国贸的一家投行,整整一层,我往那儿一坐,人家问我,您打算融资多少?我没敢说只好反问,您一般投多少?人家回答,两千万起。我问,人民币吗?人家说欧元。高摩是最牛的投行,资金更雄厚,我们才起步,产品刚上线,人家随便给点儿钱就能把我们压死。”

“你什么意思?”罗维看着何晓芒追问。

罗维轻轻摇头,何晓芒的工作不扎实,说道:“那蓝的情况,你了解吗?”

“当然老婆重要。”

那蓝:暂时停止。

03 时间真是奇怪的存在

还没结婚就出轨,以后怎么过?那蓝摇头。爸爸放下碗筷,神情落寞地走进书房。厅级干部在北京以外算个人物,可是在这北京城,什么都不算。

郭鑫年反应过来,向那人道谢一声,将手机递到温迪手中,说:“来,试试。”

小模特儿还想缠绵,好奇地问道:“你女朋友?没说过啊,这么大脾气。”

“没时间陪你逛街,没时间陪你唱歌,没时间陪你回家看父母,没时间陪你聊天。”郭鑫年听腻了,他常常干到深夜两三点,给她一个电话,就凑合着在办公室睡一觉,连家都不回。

西伯利亚的冷风扫过蒙古草原,飞沙走石横扫北京。少爷粗心大意,从小被父母宠惯了,还好,没有其他毛病,娇气也不是大问题。他今天要去香港出差,昨天洗好的衬衣还在晾衣架上,会不会被大风吹跑?那蓝喜欢为他挑衬衣,每一件都用心挑选,对着镜子披在自己身上,想象他穿上的样子,嘴角便会浮现笑容。嗯,来得及,下午两点才是说明会,中午时间就可以收了衬衣回来。那蓝抓起文件夹,走出办公室,准备在路上看看。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以为我是什么啊?真没良心。”小模特儿愤愤不平,嗓门越来越大。

“这是神马?商业计划书,你女朋友干吗的?投资人,挺牛掰。”小模特儿随手翻着。那蓝心慌意乱,走得匆忙,忘记了这些资料。

那蓝善于倾听,品出话中的味道:你不开心吗?

小模特儿哼了一声跟出去,匆匆出门,突然问道:“不送我回家?”

温迪对郭鑫年印象不佳,给他名片是多此一举,直接拒绝又有点儿过分,说声“稍候”,进了办公室。她临时替班,又不想搭理郭鑫年,犹豫一下,抽出那蓝的名片,回来递给郭鑫年。看着郭鑫年开心离开的背影,温迪恍惚起来:我好像把他的资料排除出去了,他怎么会得到邀请?

警笛起伏,警车到达现场,卡车和奔驰车的车主围着Skyline,想把司机拉出来。车门严重变形,紧紧卡住。两名警察取出步话机,呼叫救护车,然后从警车后备厢抬出一台切割机,轰隆隆地启动,火星四溅,Skyline车门被切开,车手抓着手机,满脸鲜血伏在方向盘上,身体卡在里面,无法移动。

长胜打败彼岸,又把这家公司买回去。卢卡没有回头,他并非记恨长胜,而是喜欢上了创业的滋味。

“机会渺茫,不可不试。”罗维早有谋划,只要拿到高摩的投资,A轮、B轮、C轮,甚至以后的PE(私募股权投资)和上市,水到渠成,遥不可及的梦想就在脚下。他迫切想知道更多信息:“说说经过?”

出租车司机在她的指引下一拐弯,从西二环拐进小区。她还没看几页,车就停在了小区门口。那蓝跳下车说:“您等等,五分钟。”

郭鑫年硬的不行来软的,跳起来从电脑包里取出离婚证书,往桌子上一扔:“我老婆把房子拿走了,存款归我,还有些钱。我都拿出来,三个月时间,破釜沉舟,再干一票!”

“撞车啦!”奔驰车主下来,惊慌地看着撞成一团破铜烂铁的Skyline。

窗帘挡住阳光,唯有一片黑暗。

郭鑫年:您好,请问是那蓝吗?我是前几天来参加说明会的创业者。

《冰岛攻略》被丢在会议室,打扫卫生的阿姨收起来,那蓝取回来,带书回家。她和少爷分手之后,晚上回家吃饭,电脑始终挂在网上,时不时来看看,一直没有看见郭鑫年在线。书躺在床头,她睡觉前翻翻。冰岛靠近北极圈,整个国家都建立在火山岩石上。华纳达尔斯赫努克火山海拔两千多米,是全国最高峰,土地八分之一的面积被冰川覆盖。瓦特纳冰原面积有八千多平方公里,最厚可以达到两千米,是除南极和格陵兰之外最大的冰川。

“这是内地不是香港,充斥着山寨精神,大家都在抄袭和模仿,好想法不要轻易在众人面前展示。”苏菂很认真地说出忠告,又说道:“方便的时候,来一趟车库咖啡吧。”

强将手下无弱兵,何晓芒在白板上勾勒出了几个方框,说道:“最上面拍板的是高摩中国首席执行官彭祖武,风投项目金额较小,他应该是听汇报的。风投部门现在只有两位投资人,主持说明会的是温迪,未来肯定会有分析师介入,现在还没有确定。”

她声音很轻,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楚,似乎有隔空传音的本事。郭鑫年皱着眉头仔细想,隔空传音是武侠小说的胡编乱造,明白了,是大家被美貌所惊,鸦雀无声,所以声音分外清晰。郭鑫年沉思的时候,会议室中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可能是刚来到高摩,都不想随便多言。

“你陪老婆时间长,还是陪客户时间长?晚饭在外面吃,回家就上床睡觉,天不亮爬起来,家里成了什么地方?”

那蓝皱着眉头想想,例假,很久没有了,糟糕!应该不会!她很谨慎,不想奉子成婚,采取了保护措施,但仍然心神不安。幸亏发现少爷出轨,要是婚礼之后才知道,那会变成什么样?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那蓝暗暗庆幸。

“我净身出户,没关系!人家跟我结婚半年,恋爱还有几年,女孩子一辈子最好的时光都给我了,房子给她,天经地义。你们也一样,我本事就这么大,力所能及的一定做到。来,喝酒。”郭鑫年举起酒杯,三人分不清是啤酒,还是泪水,狂饮下肚。

“切,你俩不是无照驾驶好几年了吗?赶紧回来!”杨洋阳一点儿都不退让,郭鑫年和老婆以前没领证就住在一起,她指的是这件事。

“知道我为什么提出来吗?”她把“离婚”这两个字压在口中,她不喜欢。

什么?郭鑫年真心不明白,也懒得明白,香港根本没有年检,年检是内地才有的规矩。“拿着体检证明去交警支队,办理驾照延期。”交警仍然埋着头。

郭鑫年等他们数落完毕,问道:“你们说完了吗?没说完继续,要是说完了,我说几句。”

杨洋阳和卢卡动作划一,一个端起茶水,一个端起咖啡。这是一种无言的抗议。郭鑫年坐着说话没有影响力,站起来走几圈,绕得他们心烦意乱,才说道:“我们为什么失败?不对,应该这么说,为什么暂时没有成功?我每天都想这个问题,一般人只有在开车的时候才会用语音短信,平常谁用?我们偏偏面向普通用户,不是自找苦吃吗?谁会给你付钱?必须针对企业,比如公交司机和警察。我们不能放弃,这里没金子,换个地方继续刨。”

那蓝:书找到了,寄给你吗?

“大愚,一分钟,还有十四分钟。”温迪提醒道。

“我恨创业!这是最扯淡的一件事!好好过日子吧,生个宝宝,陪陪爸爸妈妈,不是很幸福吗?我们有房子和车子,虽然不豪华,却温暖舒服,还不足够吗?”她本来不想说,这句话也说了无数次。

他偶然在网络上看见郭鑫年的招聘广告,于是成为创业团队的一员。别人都说,以卢卡在长胜的资历,在这里做实在是屈才。卢卡笑而不语,其实,他留在这里不仅仅为了创业,而是因为杨洋阳。

“先看宣传片,然后每个创业者介绍想法,大家都泛泛而谈,唯有一个香港人做语音短信,讲得很详细。”何晓芒仔细地叙说一遍。

江湾是华中理工大学少年班毕业,负责长胜研发,在开发CC08交换机时立下大功,成为长胜的总工程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长胜当家人李创为亲如父子,是响当当的人物。他看见这封邮件,转给测试部门。领导对卢卡刮目相看,将他的技术成果申报了内部的奖项,结果他拿到了那年的产品设计大奖。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个测试部门的工程师能够拿到产品研发和设计的奖励,卢卡顿时小有名气。

“要不要和爸爸商量一下?”那蓝妈妈十分为难,婚事不仅仅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情。那蓝爸爸是官场上的人,没有深厚的背景,在电信部当了十几年的司长,一直原地不动。

卢卡询问投资,戳中郭鑫年的痛处。他手中茶杯一晃,竟洒出小半,显出内心的慌张和不安。郭鑫年喝干这杯水,如今山穷水尽,高摩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不管怎么样,还要再试试。他张牙舞爪跳起来,拖着卢卡转移到白板边,抓起一支笔说道:“我在高摩受到启发,不能只想着产品,必须想好赢利模式。”

“以后别给我打电话,我们不认识了。”少爷回到家,狠狠挂断电话。他抽了一根烟,想不出办法。看见沙发上的文件夹,心中一动,闻闻那蓝遗留的香味,抽出商业计划书看起来。

风水轮流转,现在投行最牛,十几年前风光的传统行业开始没落,那些外企以前咖啡豆都从国外进口,现在出差要住如家快捷。郭鑫年喝完咖啡,回到会议室,坐在角落里。此时,宣传片结束,创业者开始讲述想法和产品,每人十五分钟,然后是高摩的分析师提问。郭鑫年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大公司就是这样,走走过场,号称要做风投,只派这么一个小女孩来主持。”

“你在高速公路上行驶,急需发一条短信,怎么操作?”郭鑫年走到温迪身边,目光向下一扫,看见她波涛汹涌的身材,目光有些僵硬。

“好像是另外一位投资人。”何晓芒也不清楚,温迪为什么拿出那蓝的名片给他。

那蓝下了出租车,摘下猪嘴口罩和黑框眼镜,胳膊夹紧公文包,扣好风衣,一头钻进星巴克。稍后,她下巴夹着黑莓手机,左手提着两杯咖啡,右脚拦住电梯门进来,对着镜子整理盘起的发髻。金融街的白领们好像有特异功能,一系列高难度动作,纯熟无比。电梯到了十七层,那蓝脱下风衣,里面是Donna Karen品牌的红裙,膝盖下是不规则的开襟,斜领正好衬托出小小的挂坠儿,气场十足地进了办公室。

“妈妈,打电话,取消婚礼。”那蓝抽泣着,却不影响她迅速做出决定。

“你爸爸在司长这个位置上十年了,早该向上一步,可是,咱们是大清朝的遗老遗少,本朝没什么根基,一直上不去。你和少爷结亲,算是靠上大树,爸爸很高兴,如果婚礼取消,他的事就悬了。所以,你这婚事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情,要考虑清楚。”那蓝妈妈拐弯劝说,这种事情也只有自己能开口。

那人指指被撞烂的汽车,征得警察同意,从车上取回驾驶证,呆呆地看着警察做记录。忽然他一拍脑袋,向空中一跳,喊道:“Great(太棒了),我有一个伟大的想法,手机上的对讲机,可以改变世界!”

“请回答。”女孩指着站起来的郭鑫年。

“嗯,哪有孩子?”郭鑫年前两条都无话可说,忽然狐疑地看着她的肚子:“你怀上了?”

“还有,孩子重要,还是公司员工重要?”

这段旅程本身就是最好的奖励。

“这个那蓝是谁?”罗维抛出名片,扔在桌面。

郭鑫年:不知道。如果我不回北京,这本书就送给你了。

在新婚将至的时候,把男朋友捉奸在床,是女人难以言说的噩梦,那蓝反驳:哼,肯定没有我糟糕。

疾风暴雨仿佛冲进办公室,这是少见的一天。那蓝揉着额头,回到座位,看见QQ闪亮的对话框,看见郭鑫年的文字,回答:“对不起。在吗?”

“我去拿杯咖啡,嘿嘿。”郭鑫年露出坏笑,从人群中挤出会议室,好像逃课的学生,一点儿都不给别人面子,他向来很“二”。

温迪进外企后,顺着发音起了Wendy做英文名,大家叫惯了,也分不清楚温迪还是Wendy。今天本该是那蓝主持,温迪临时接替,但是她毫不逊色。会议有条不紊,温迪喜欢这样的场合,也享受这个过程。

“你的驾驶证已经吊销,三个月不能开车。”警察再次警告。

这个罗维,看起来的确是更好的投资对象。

男人是视觉动物,偷看美女很正常。但两种场合最好别看,一种是女朋友在,另外一种是老板在,前者影响感情,后者影响效率,都有苦头吃。那蓝提着咖啡来到办公室,男同事们拼命低头,又忍不住抬头,女同事反而可以大加欣赏,也许明天就会山寨一下她的某件服饰。不巧的是,高摩中国区首席执行官彭祖武正好从办公室出来,目光扫射办公室。他从美国总部派驻中国五六年,又是首席经济学家,时不时在电视上发表一番关于股市或者美元的言论,搞得地球人都认识。他见过大世面,气场扑面而来。员工们像割倒的麦穗,伏在电脑屏幕前。

那蓝:唔,我是。谢谢您来参加会议,有什么可以帮忙吗?

“小伙子,你办手续吗?”身后的一位大妈不乐意了,向前一拱。郭鑫年不怕警察却怕大妈,她们早就活开了,说话办事全由着性子,广场舞沸反盈天,警察都惹不起。他走到一边敲定时间:“周五晚上九点,九华山庄,不见不散!”

忽然,那蓝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五脏六腑就像压上重重的巨石,为什么觉得要呕吐?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呕吐感一闪而过,她将这份商业计划书整理好,放回文件夹中。

郭鑫年在键盘上敲出“当然”两个字,靠在椅背上。那蓝在说明会上很不客气,在网络上挺好,哼,人的多面性。郭鑫年错过了温迪的自我介绍,得到那蓝的名片,自然而然把温迪当作那蓝。没几分钟,那蓝的答复回来:那天打扫卫生的阿姨休息,明天帮您问,好吗?

听到“猪圈”两个字,电梯里大家突然绷住,一起看着那蓝的猪嘴口罩。大家忍了三秒再也受不了,爆发出高分贝的笑声。那蓝不知道是口罩惹的祸,不解地问道:“您,你们,笑什么呢?”

郭鑫年刷牙洗脸,摸出手机,糟糕,北京这交通状况,到公司就只能吃午饭了。

“还有,老婆重要,还是客户重要?”

这句话无意中触及了郭鑫年的伤心处。他追寻老婆来到北京,以前积攒的钱一部分创业,一部分买了房子,分手后房子归了老婆,创业的资金更是泥牛入海。想起渐渐衰老的父亲的殷殷期望,他心里难过,避开温迪的目光。

大爷强忍着笑点点头,大妈在旁边插话道:“是啊,北京的空气还不如猪圈。”

郭鑫年摆手,继续听电话:“你不开车,驾照十二分你也不用,不是浪费资源是什么?”

那蓝也是这个姿势。又一场金融风暴正从美国刮起,势必席卷全球,撞乱每个人生活工作的轨迹。她回到座位,数百封电子邮件如同蚂蚁一样从全球各地涌来。她一封封看着,世界末日仿佛来临。

“从上一位离开这里开始计算时间,你慢悠悠启动电脑,和我争论,都算时间。”温迪举起右腕,其实腕上没有手表,只是做个姿势。

穿过人潮汹涌灯火阑珊

没有想过回头

一段又一段走不完的旅程

什么时候能走完

噢,我的梦代表什么

又是什么让我们不安

That’s just life

寻找梦里的未来

That’s just life

笑对现实的无奈

不能后退的时候

不再彷徨的时候

永远向前,路一直都在

穿过一块里面一片黑暗

没有想过回头

一段又一段走不完的旅程

什么时候能习惯

噢,我的梦代表什么

又是什么让我们期盼

That’s just life

寻找梦里的未来

That’s just life

笑对现实的无奈

不能后退的时候

不再彷徨的时候

永远向前,路一直都在

看不清的路又算什么

看不清的梦又算什么

就算走到尽头又能算什么,能算什么

That’s just life

寻找梦里的未来

That’s just life

笑对现实的无奈

不能后退的时候

不再彷徨的时候

永远向前,路一直都在

That’s just life

徘徊到不再徘徊

That’s just life

重来到不怕重来

没人回答,只有郭鑫年站起来。

“机票和酒店订了吗?”小模特儿担心少爷变卦,毫不退让。

05 失恋会大病一场

“高摩的风投项目暂停。”郭鑫年头也不回,用游戏屏蔽痛苦。离婚和创业失败,接踵而至。郭鑫年本来在大公司有不错的薪水,遇到在香港读书的女友,为她来到异地他乡,追寻创业的梦想。今天,噩梦接着噩梦,感情崩塌,公司也支撑不住。郭鑫年打开巧克力,边啃边继续杀怪,血肉横飞。他推开键盘,目光碰到父母在香港维多利亚港的照片。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离婚的消息,也不知道自己的房子归了别人。郭鑫年摸着他们的照片,泪水滑落。他猛地从办公桌上拿起婚纱照,冲进卫生间,砰地砸进垃圾桶里。在地球上,除了妈妈对你好,其他女人都在利用你!你的钱,你的房,你的肩膀,甚至生孩子都要利用你的精子!郭鑫年用冷水刺激着面孔,然后擦干泪水,从卫生间出来。

09 大漠横,黄沙掠

杨洋阳被感动,眼巴巴看着卢卡,等他点头。她常常抱怨郭鑫年毁了她的前途,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坚持下来。卢卡听过无数次这番陈词滥调,耸耸肩膀,仍然铁石心肠:“老大,没钱难死英雄汉哪。”

短信,滴滴响起!

“分手见人心,大愚,来日方长。以后你一句话,我无论在哪里都回来跟你干。”卢卡很少喝酒,今天被感动了,右手撩起泛白长发,一杯满满的啤酒灌入肚中。

“别瞎想,眼珠别乱转,你有时间和我生孩子吗?”她泪水横流,将怨气都撒出来。

郭鑫年急了,冲着里面嚷嚷:“这不是交警支队吗?”

“有人说商场如战场,我说,商场是人脉,欲交朋友,必收集情报。那蓝的资料一定要搞清楚,年龄、兴趣点、家庭和婚姻情况、身高体重、联系方式,包括手机、邮箱、MSN、QQ和微博这些,明天上午九点都交给我。”罗维把销售方法到处套用,滴水不漏,效果还不错。

盘古大厦如同巨大的苍龙盘旋在北京上空,“龙角”上是IBM的显赫标志,以特立独行的姿态宣布其伟大的历史。IBM中国总部本来在CBD(中央商务区)的盈科中心,随着在中国市场发展壮大,几年前搬到奥运村边。IBM办公室楼上的一间小办公室,仿佛置于天庭,罗维坐在宽大皮椅上,听着汇报,讨论产品研发计划。

“有没有发过短信?”郭鑫年问道,这是他产品的创意来源。

“执法站为什么不能办理驾照延期?人家银行和电信,一个窗口可以办理所有业务,你们为什么不能学学?哎,等等。”郭鑫年的手机在裤兜里拼命震动,他抽出来贴在耳边:“洋阳,怎么啦?”

那蓝:好的,什么时候寄?

罗维为拿到投资,精心谋划,他从此踏上了一段无法预料、波澜起伏的争夺。

那蓝拗不过妈妈,去了友谊医院,五十年代叫作中苏友好医院,两国关系掰了之后就改成这名字,这挺逗,像小孩子吵架。三十年前,这家医院治好了大舅的眼疾,妈妈从此无论内科外科全在这家医院看,那蓝也觉得这件事好笑,今天却笑不出来。她坚决与少爷分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生气,想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错在哪儿。如果自己没错,为什么要生别人的气?话虽然这样说,那蓝还是生气极了。怒火发展成感冒,越来越严重。失恋会大病一场,那蓝全身虚弱,温度升到体温计顶端。妈妈吓坏了,让爸爸的司机将那蓝送到医院。内分泌失调,这是什么病症?那蓝住进医院,这样也好,昏沉沉睡觉,不用想着少爷的恶心事。

温迪扁起嘴角,该不该回答这个愚昧至极的问题?在今天的场合,每个创业者都有十五分钟,只要不反党反社会主义,说什么都行,当然不会有人愿意浪费宝贵的时间,郭鑫年这么“二”的人倒是第一次遇到,她顿了一会儿才承认:“发过。”

少爷追出来,压低声音说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听我解释。”

当他到达公司,只有两个人在上班。他忘记了自己迟到,语气不容置疑,问道:“他们呢?都十二点了还没来?”

郭鑫年:不堪回首,不想回首,你不知道我有多糟糕。

那人乖乖举起双手,仍然看着警察腰间的对讲机:“你,为什么用对讲机,不用手机?”

完蛋,演示搞砸了,拿不到资金,郭鑫年头晕脑涨,连价值观都被摧得体无完肤。他低头回到座位,摇头叹气说道:“哎,或许我该好好想想,该怎么用产品来赚钱。”

01 手机短信

“行,给我。”小模特儿撅起嘴巴,伸出手来。

郭鑫年一哆嗦,这费用可不低:“哎,洋阳,这就是你不对了。”

08 破碎的梦想和永远不够的时间

少爷昨晚喝多之后确实答应了,苦笑着:“我不去香港了,要不您一个人去?”

“投入多少?赢利是多少?”温迪希望让郭鑫年认识到,赢利模式是创业的根本。

“哎,你袭击警车!”警车被郭鑫年砸得山响,警察发出警告。

砰,车门突然向空中飞起,足有一米多高,翻滚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车门还有少许铁皮连接在车厢,怎么会凌空翻飞?

“投资人重要还是父母重要?”她不再抱怨,大声反问。

“现实吗?就像屌丝偏要找个白富美。”何晓芒负责寻找投资,不愿意在高摩身上花太多时间。

交通天天堵,警察忙罚款。郭鑫年进了执法站,队伍挺长,老人嚷,小孩儿哭。他排到窗口,把行驶证和四本驾照一起递进去:“扣分,交钱。”

少爷想找人出谋划策,挽回那蓝,哪有时间送她?扯着她走到路边:“我帮你打车。”

警察点头,看着驾驶证上的信息说道:“郭鑫年,你涉嫌危险驾驶,罚款两千,驾驶证暂扣。”

郭鑫年:不用了,我不在北京。

世事难料,二○○○年,被认为是李创为接班人的江湾携一千万元分红出走长胜,飞往北京,成立了一家名叫彼岸的通信公司。二○○一年,彼岸推出路由器和交换机等产品,与长胜自此反目。

“打住,驾照的事情一会儿再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开会?”杨洋阳语气很坚决。

“当然父母重要。”郭鑫年脱口而出,眼泪又回流鼻腔,凶巴巴地回答。

“你约大家开会,自己玩儿消失,谁不对?要不然会议干脆取消。”杨洋阳有理不饶人。她名校毕业,考过公务员,不喜欢那里人浮于事,发现自己有创业的梦想,便来到这家小公司。开始时大家激情四射,碰了几次壁,便有人落荒而撤。杨洋阳却坚持下来,她家境富裕,刚到北京就买车买房,别人都说她玩儿票。因此,她总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郭鑫年拿她没有办法,凭她的样貌才干,肯在自己这儿屈尊,非常难得,这么想着心里就平衡了。

“越是美女越小心,投行的美女更不得了,她们什么没见过?非富即贵,尤其这种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省省心吧,说不定人家中午就和互联网大佬吃午饭。”郭鑫年刚离婚,怕了女人,继续喝咖啡。

郭鑫年张口,抬头看见面前的众人,顿时紧张,上下牙齿打架,微微颤抖。他也算见多识广,常在众人面前讲话,今天见到温迪,突然紧张起来。她也真是的,远看清纯,贴近之后却是凹凸有致。

哈哈,敢耍我?你死定了!车手猛踩油门,Skyline在空中一跳,转速表打转,车速急升,全力追赶。对手竟想出这个主意,发短信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趁机超车。青马大桥平坦无弯,发动机正好发力。Skyline吼声如牛,滴滴,手机再响,车手抓起手机去看短信,视线余光中红色一闪,那是大桥出口的红灯。Skyline冲下青马大桥,钻进隧道,前面是一个红绿灯路口,一辆重型卡车正停在红灯下。

温迪噎住,肺中的氧气也被憋住,慢吞吞地说道:“你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你的选择。当然,我也可以选择不投资。”

“说明会安排得怎么样?”这是那蓝的习惯,先和温迪讨论一下今天的工作。她加入高摩早些,级别比温迪高了一级,却不像上下级那样。

郭鑫年:包括你们的风投计划?

如今,婚事被那点儿冲动破坏了,少爷连着向那蓝发了几条短信,石沉大海。看见那个小模特儿还在,说道:“求求您,避一下,我想打个电话。”

工程师们想笑又不敢笑,罗维怎么能是她的孩子?罗维走回屏幕前,抚摸那蓝的照片,说道:“小芒。”

“好的,你解释。我用一下卫生间。”那蓝停住脚步,却没有真的去卫生间,泪水模糊了眼睛。

郭鑫年:我那天带了一本书,《冰岛攻略》,可能忘在会议室了,能否帮我找一下?

郭鑫年:呵呵,没有,我放了长假,放空自己。

吱!刹车片发出尖叫,轮胎剧烈摩擦地面,ABS(防抱死系统)咯噔咯噔的声音从脚底传来。撞向重型卡车是死路一条,车手急剧拨动方向盘,Skyline车头偏移,试图从卡车侧面冲过。就在这时,一辆奔驰通过路口,糟糕!他躲过卡车又遇奔驰,急转车头,Skyline急速漂移,像跳舞一般,从奔驰身边擦过。车手来不及擦汗,Skyline失去控制,旋转着撞向路边护栏,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我轮胎扎了,想顺便修半年前的划痕,要在保险公司报案,年检不消分就不给修,可是驾照过期,我无照驾驶半年了。洋阳,能不能把你驾照借给我消分?”郭鑫年抓到救命稻草,不顾旁边的警察,肆无忌惮地请求。

“厚德载雾,自强不吸,霾头苦干,再创灰黄!”

不知不觉之间,夜色降临,卢卡和杨洋阳拍拍郭鑫年,离开办公室。郭鑫年突然转身叫住他们:“等等,晚上我请客,黑松白鹿,九华山庄泡温泉。”

“我面试有结果了,下个月去上班。”卢卡知道,必须抛出撒手锏,才可以拒绝再次创业的邀请。

钱包中的一张信用卡,几百本书,这是郭鑫年混迹北京的全部财产。下午,他来到这栋父母出钱、归了前妻的三室一厅,汗流浃背搬着书。房子、老婆和公司都是身外之物,书籍却可以填补心里的空寂。她跟出来,脸上挂着悲伤,就是这种表情让郭鑫年心甘情愿地净身出户。她轻轻说道:“虽然分开了,也许你不想见我了,我还是祝你创业成功。”

“什么?”少爷无心多聊,不得不应付。

“五位创业者参加,或许能找到不错的项目。”温迪知道分寸,很配合那蓝的工作。她将一叠资料递给那蓝,抿了一口咖啡,说道:“前面两位很不错,第一家是龙邮技术,产品是手机上的邮箱产品,主要团队从IBM公司出来。他们结合了社交功能,增强信息收集和整合功能,比如某人住在哪家酒店,他关注了谁,给谁留过信息,全都能记录下来,并推送给你。”

“哦,你开发产品的时候,根本不想怎么销售出去,是吗?”温迪很明智,绝不会打击,而是通过提问让对方醒悟,她肺中还有足够的氧气,可以让她沉着地继续提问。

暂停所有投资项目!

“要是怀上了,怎么办?”她生气地把胳膊盘起来。

“投资有戏吗?”角落里披着灰白长发的一名工程师头也不回,盯着屏幕问道。

“当然,用户可以选择公开还是保密。他们的产品已经上线,用户增长的势头非常好。”温迪翻到第二份资料,将剩下的三份放回文件夹扔进垃圾桶,说道:“第二个项目做手机游戏,这是移动互联网上证明行得通的商业模式,也应该看看。其他的创业项目就没必要看了。”

郭鑫年没有回答,扭头看着电视新闻画面。播音员正在报道,昨天,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美国联合银行宣布倒闭,标志着新一轮金融危机的到来。下一家会轮到谁?花旗银行、摩根士丹利、高摩,会不会一个接一个倒下?新的金融风暴正在横扫华尔街。郭鑫年前几天还去高摩参观,那么大的一家投行,卷入金融风暴,濒临倒闭?连银行都不能相信了!唉,少了谁,地球都继续转。当年雷曼兄弟倒闭,吓人一跳,其实没什么影响,该干吗干吗,富人照样活得潇洒,奥特曼仍然在打小怪物。他的注意力转回QQ,连续敲入几行文字,也没有回复,不由错愕,不会这么快吧?新闻那边刚报道,那蓝就消失了?

“高摩的投资人名叫温迪,不愧是顶级投行,相貌能力都没的挑。”何晓芒掏出名片,递给罗维。

那蓝:嗯,金融危机,我不得不通知你,投资计划暂时冻结。

“不行,你没车怎么行?”前妻将钥匙推回来,诚心要把钥匙还回来。郭鑫年转头,眼泪偷偷流出来,头也不回地抱着书箱子逃开,不敢再看爱车一眼,心头滴血。

“他还没结婚就胡来,以后怎么办?”那蓝认识少爷很久,他后来出国读书,回来后拼命追求。那蓝观察了一段时间,看不出来大毛病,这才答应,没想到在最后一刻发现这么大一个硬伤,不由得怀疑,这是偶然的出轨,还是少爷本质上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郭鑫年无语,压住泪水。

哪壶不开提哪壶,那蓝无心说这件事,捂着脖子,嗓子眼儿像被卡住,泪水在脸上纵横。汽车开得很猛,五脏六腑都要晃出来,她难受地对司机说道:“我不舒服,麻烦您开慢些。”

“半年。”

杨洋阳用浴巾裹得严严实实,她身兼财务、出纳,还兼着行政和采购,最了解公司的艰难:“是啊,鑫年,香港人在北京,不容易的。以前是三险一金,现在是五险一金,一个月五千多块工资,五险一金就要三千多,还不算营业税和所得税,乱七八糟多如牛毛。今天又多出个总工会,委托地税局代收每个人工资百分之二的工会费。这是什么道理?五十个员工养一个工会,成天伸手要钱,创业公司是唐僧肉吗?引无数妖精举刀叉,早晚都得关门,省心。”

“有什么好谈?”郭鑫年抬起雨刮器,提着水桶冲去浮尘,用海绵吸饱洗车液轻轻擦拭。挡风玻璃的接缝和车窗的密封条极细,又恰恰是灰尘最爱藏身的地方。他从工具箱取出废牙刷,蘸水擦洗,然后打开车门开始擦拭仪表盘。

“哈哈,明白了。”郭鑫年兴奋地转了几圈,跑回Skyline,踩几下油门,车已经变成破烂,无法动弹。

那蓝:冰岛,很喜欢的。我去看看,方便等下吗?

“酒香不怕巷子深。”卢卡比郭鑫年脑筋还僵化,歪在椅子上,不但不兴奋,反而拍起砖头,泼下冷水。

那蓝笑出声来,这是什么歪诗?一点儿都不押韵,笑完又一阵悲怆,飞将军肯定是汉朝的李广,汉军士卒从中原跋涉到西域,与匈奴苦战的情景尽现眼前。她扯开话题,问道:拍照片了吗?

温迪狠狠扣上资料:“提问到此为止,谢谢你的配合。”

少爷穿上衬衣,把那蓝拉回卧室,砰的一声把那女孩关回卫生间。“昨天喝多了,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无非是两腿间的那点儿冲动。那蓝,原谅我。”

郭鑫年倒满啤酒,泡沫像眼泪一样泛滥出来。他喝了一大口:“我比你们强些,为了结婚,在北京买了套房子,不到一年,涨了好几千,现在四五万,我还活得下去。好了,不多说,散伙之后还是好兄弟!今天使劲喝,有泪使劲流,明天都去找工作,好好干,给我挣点儿面子,别丢人。”

“现实些吧,看看这北京城,四环以内的房子四五万一平方米,人在地铁里都挤成照片。冬天雾霾,暗无天日;春天狂风,飞沙走石;夏天暴雨,水深火热;秋天短得像兔子尾巴一样。我算看透了,这里是官二代、红二代和富二代的地盘,不是咱们普通人待的地方。我们去香港吧,安分守己,照顾好父母,养好宝宝,努力赚钱,以后把他生在香港,呼吸到新鲜空气,吃上健康奶粉,平淡幸福,一辈子不就是这样吗?留在北京还能逆天吗?创业成功比中六合彩都难,即便成功了,还是呼吸这污染的空气,儿子还是吃着毒奶粉,连父母也照顾不了,有什么意义?郭鑫年,我们走吧。”她早将这些话琢磨了很多遍,一气说出。她本来不想离开北京,去香港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拼三个月,拿出产品,我去找客户。”郭鑫年壮志可餐源代码,笑谈可饮大客户,再次激情澎湃。

“我看看。”他身边那个穿着牛仔帽衫的男人要来郭鑫年的手机,研究语音短信,直到说明会结束,才说道:“产品不错,有空到我那儿坐坐,给我的股东们看看。”

祸不单行,刚刚有了想法,人家停止投资,希望断绝。高摩投资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郭鑫年擅长做产品却不擅推销,账上的资金濒临枯竭,他已经付不起房租了。他缓缓关闭QQ的对话窗口,猛然打开音响,开始游戏,妖怪们顿时血肉横飞,鬼哭狼嚎。他是麻木的人,遇到小挫折笑笑就过去,大挫折找个逃避的地方,打游戏便是首选,几个通宵,雨过天晴。

郭鑫年砰地把酒杯放下,手在空中一挥:“人家说,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我都做到了。今天做两个决定,第一认栽不搞了,各奔前程,吃顿散伙饭,泡个散伙澡,清清白白地来,干干净净地去。”

高摩会议室中的电视都转到新闻频道,西装革履的员工们里外十几层地挤在会议室中。戴着眼镜风度翩翩的投资家丢掉风度站在椅子上,视线从人头上越过去。还有人趴在地面,从前面女士裙子间的缝隙,毫无邪念地瞧着。女士们惊呼着,裹紧裙子,目光仍然离不开电视画面。更多的人什么都看不见,托着眼镜,笼着耳朵仔细倾听。

少爷额头青筋一跳,抓起电话走到隔壁房间,将门反锁。手机铃声响起,那蓝就是不接。电话刚断,那蓝的短信过来:以后不要再联系了。糟糕,这是从来没有的情况。少爷回到厅里,看见小模特儿坐在沙发上翻一份资料,扯起她胳膊:“走,我们走。”

“等等,把高摩的组织结构图画出来。”罗维很有一套,看出明显的问题,名片上的名字是那蓝,而非温迪。

“跟我干这么长时间,先不说钱,我耽搁了人家前程,怎么算?钱给他们,一了百了。”郭鑫年家境还不错,向来没把钱看得太重。

那蓝迎面遇到,来不及退避,只好主动打招呼:“您好,彭总。”

“大愚,你是好样的。”杨洋阳鼻子发酸。他离婚时,房子归了对方,他得到几十万存款,这钱肯定是从这里出的。

罗维慢吞吞走回座位,一敲桌子说道:“融资具有战略意义,如果能够拿到高摩的投资,我们便是她的亲生儿子,PE和上市不在话下!不能掉以轻心。”

有了这个测试设备,卢卡无所事事,坐着穿梭巴士在公司到处闲逛。公司管理极其严格,他游手好闲,早被领导看在眼中。终于有一天,领导大发雷霆,想拿卢卡整治风气。谁知道,卢卡打开文件,测试记录完美无缺,从来没有一个残次的产品从他手中流出,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不仅如此,测试报告详尽到元器件和代码级别,主管们十分惊异,对卢卡留了心。恰巧此时,研发部门总能得到卢卡的测试报告,产品顺利升级,内部发了一个邮件感谢卢卡,抄送给了当时长胜中央研究部的老大江湾。

“我承认希望渺茫,可我们努力一场,就这么放弃吗?语音短信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只是没有找到突破口。几年之后,别人成功了,我们躲在角落里把肠子都悔青,当初为什么不试一试?”郭鑫年在北京学了一口半生不熟的北京腔,充满激情地煽动着,这招以往都很管用。

“洋阳,你也不容易,高峰期挤地铁,每天做好丢贞操的准备。”郭鑫年说完卢卡,再说杨洋阳。

那蓝:怎么了?

交警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着,头也不抬:“驾照去年七月到期,失效了。”

“没有。”郭鑫年只有半成品,如果拿不到资金,美工和交互设计都不能完成。

“离开这个鬼地方!回香港陪爸妈一段时间,爸爸身体一直不好,然后去旅游吧。既然生活和工作都是一团乱麻,干脆把它们扔到一边。”

郭鑫年从地铁出来,进入珈蓝国际的大堂,抬头看看大厦上方的广告牌,加拿大皇家银行、摩根士丹利、瑞银和高摩,全是世界最大的银行。他挤进电梯,上到十七层,穿过前台,被引导到一间会议室。会议室中已坐满与会者。郭鑫年拿起打印得井井有条的日程表:先是高摩投资人的简短欢迎词,然后是五家创业公司的介绍。忽然,四周静下来,大家的目光汇集到一个方向,郭鑫年顺势看去,惊鸿一瞥—身材曼妙、肌肤雪白、容颜清纯,一位二十几岁的投资人出现在会议室。她穿着熨帖的套装,戴着眼镜,十足的职场范儿。她快步走到前台,环顾场下,轻轻问道:“欢迎各位!我有个问题,谁是全球最大的风投?”

“您有完没完?那是我未婚妻,两个月以后就要结婚,我得赶紧赔礼道歉去。您该干吗干吗,别缠着我。”少爷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

“不许迟到!”杨洋阳抗议一声,又低声叮嘱,“公司的财务你清楚,这个月的工资怕是揭不开锅了。”

新浪微博流行,这类应用非常吃香,那蓝毛骨悚然:“这还有什么隐私?好像私家侦探一样。”

郭鑫年浑身内外都别扭,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妥,僵持半分钟后说道:“好吧,你问。”

卢卡不好意思,摸摸信封,手不肯缩回去:“我们还有工资,你一分钱都没有,还往里面搭钱。”

“你干吗?!”温迪挺挺胸口,抗议。

郭鑫年在办公室打游戏是第一遭,杨洋阳走过来问:“怎么了?”

郭鑫年低头看他名片:车库咖啡,职务是店小二。咖啡馆的店小二来高摩干吗?难道要引进资金,连锁加盟?苏菂收好名片盒,抬头看着郭鑫年说道:“听你口音,是香港人吧?”

吼完,翻身,继续睡去。

“嗯,我们今天举办说明会,邀请了一些创业者。”那蓝停住脚步,向彭祖武认真汇报。

“在外面等我!”少爷取消了香港的行程,真倒霉极了,昨晚给那蓝送了口罩,就跑出去喝酒。这小模特儿是一家时尚杂志的封面女郎,半年前认识的,无聊的时候叫出来一起热闹。昨晚喝得兴起,想着那蓝第二天上班,就带回家中尽兴,谁知被撞个正着。少爷年纪不小,分得清楚什么人可以一起玩,什么人可以过一辈子。那蓝是打着灯笼也难得遇到的结婚对象,两人知根知底,幼年都是在大院混,那个模特儿来自三线城市,混迹娱乐圈,哪敢结婚娶回家?其次,那蓝本科、研究生都是名校,又是高摩投资人,出类拔萃。那小模特儿搔首弄姿,混剧组、走T台,成天与各种人交往不清。还有,那蓝浑然天成,气质绝佳,小模特儿浑身挨刀,也不知道哪儿真哪儿假。特别是,父亲对那蓝极为满意,自己没法跟家里交代。

“别答应,一周做完证明你是天才,我在北京给你摆酒,把你喜欢的那个十八层的IBM小美女请来,没做完怎么办?”

“算了吧,人家拿了上个月的工资和公司的笔记本电脑就跑了,你还给他们钱?”卢卡愤愤不平。

“切,不稀罕。我问问,你等等。”杨洋阳放下电话,过会儿回来说道:“好,周五晚上七点半,先黑松白鹿吃日本料理,然后九华山庄泡温泉,你请客。”

从结婚到离婚只用了几个月,郭鑫年翻身去睡,想起父母期待的眼神和老迈的身躯,痛彻心扉。他抓起啤酒咚咚灌进肚中,空瓶向空中一扔,咣里咣当。随后,他大喊一声,把李白的诗句乱七八糟组合在一起:五花马,白玉裘,与尔同销万古愁。今早有酒今早醉,莫使金樽空对月,直挂云帆济沧海。

“大愚,我们再谈谈。”她过来帮忙,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一边是丈夫的官位,一边是女儿的婚事,那蓝妈妈夹在中间没了主意,叹一口气,离开病房,回家去给那蓝爸爸做晚饭。

郭鑫年订了九华山庄一个套间,房间里面就可以泡温泉。他披着浴袍,头顶毛巾,举起酒杯说道:“兄弟姐妹们,我们屡战屡败,输了赢了都无所谓。可是大家都不容易,我怕耽误大家,公司搞成了,吃肉喝酒,搞不成,连找女朋友的钱都没有。北京城一套房子三五百万,快追上香港了,还得买车吧,一个月油钱、养路费和过路费就得好几千,要在这鬼地方体面地活下去,至少得有个一千万。我知道你们拿多少钱,五千多块,两百年不吃不喝之后,就能在帝都过上体面的生活了,惊情两百年!”

第一次说明会,那蓝为什么突然缺席?温迪听出异常却不追问,在电话里叮嘱道:“马上就婚礼了,把气色养好了。”

停止大型采购!

07 一切都该结束了

郭鑫年擦擦泪水,吐出郁结的空气,说道:“我不关心赢利模式,我只想做出好的产品。”

“哎,借别人驾照消分是违法行为,求您了,能不让我听见吗?”窗口的警察无奈地看看他,这种事见怪不怪,十分常见。

“在厅里待会儿,行吗?让我安安静静打个电话。”少爷心烦意乱,婚礼只有两个月,请柬都准备好了,现在麻烦大了,不管怎么样,先请求那蓝原谅吧。

那蓝来到办公室,推开门说道:“温迪,焦糖玛奇朵。”

手机上的对讲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想法,真的能够改变世界吗?

卢卡曾经是长胜公司—中国最牛的手机制造商—最好的研发工程师,时光都淹没在路由器和服务器之间,头发渐渐如霜打。他大学毕业,同学在校园招聘中被整锅端进长胜。他在研发部门,总有自己的想法。在大企业,你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必须听老板的,可是卢卡总觉得老板的想法不对。他完全不精通职场斗争,往往替别人放了炮,自己还沉浸在当炮灰的乐趣之中。一来二去,他被踢到生产部门。这家公司讲究轮岗,能上去当然最好,如果升不上去,性格外向的转售前支持,然后转销售;内向的去做售后服务,转生产部门的很少,这里基本上是技术工人。卢卡来到生产线,负责测试流水线上下来的路由器,连接示波器看看是否正常,既枯燥又无聊。同学们都劝他赶紧挪个地方,卢卡本来很烦,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原先的测试方式非常传统,依赖于人,为什么不能用机器测?他搞来元器件,晚上鼓捣线路板,几个月之后,做出一个测试仪器,替代人工测试,还能对故障进行分析,产品出了问题,用这个系统追根溯源,找到症结,持续改进。

那蓝发现了异常,只是不肯相信,强作镇定:“天阴了,我来收衬衣。”

郭鑫年坐下,感觉到发生了什么,缓缓说道:“刚领了工资就不来!还是一起创业的好兄弟吗?”

一切该结束了!

“哦,临时取消了,你不是有会议吗?”少爷回答的声音里透着慌张。

那蓝响应新时代的“北京精神”,戴上粉嘟嘟猪嘴形状的口罩,只露出细长好看的眼睛,她对着镜子中自己滑稽的样子直乐。少爷昨天看了美国大使馆的空气预报,PM2.5再创新纪录,晚上十点亲自开车把口罩送来,才放心第二天出差去香港。那蓝有些感冒,咳嗽得厉害,不肯吃药,和妈妈拌了几句嘴。翻看《参考消息》的爸爸用低沉的声音下了命令,给她喂!爸爸总这样,在单位和家里都很有权威。爸爸虽然口气严厉,心情却是极佳,那蓝和少爷的婚事就在两个月后,人逢喜事精神爽。

卢卡毕业之后就在长胜,本来也想在这家牛气的公司一直干下去,却糊里糊涂跟着老板走出长胜。别人都说他们是叛徒,卢卡不同意,他只想创业而已。他始终认为,如果在古代,男人应该像卫青、霍去病、陈汤和班超一样,金戈铁马开拓疆土,马踏匈奴;在现在这种和谐社会,就要像乔布斯和比尔·盖茨那样创业。

金融街,珈蓝国际大厦。

时间不等人,郭鑫年再愚,也不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举起双手表示退让,说道:“这位女士,有没有自驾出去玩过?我不行了,驾照刚被吊销。不过没关系,我和老婆无照驾驶很长时间,感觉很好,领了执照,反而出了问题。”

半年之后,北京。

“小芒,高摩那边有什么消息?”罗维展开了另外一个话题,何晓芒是公司的业务,昨天参加了高摩的说明会。

刚才坐在郭鑫年身边的那个帽衫男人替他解围,说道:“开车的时候,按手机键盘发短信,危险又不方便,是不是这样?”

那蓝乐颠颠地出了大门,谢天谢地,竟然能打到出租车。她滑进副驾座椅玩儿起手机,司机时不时瞄几眼,堵停的时候问道:“这么坐着舒服吗?总觉得你没在座儿上,都快躺平了。”那蓝坐直身体向车窗外望出去,心里说:我都没说您一边儿开车一边儿转佛珠呢。

郭鑫年:我在祁连山下,月牙泉边的客栈里,体验失去一切的感觉。在这无垠的旷野中,我彻底把自己放空,让时间流逝,创伤愈合。

暂停全部晋升和加薪!

“我刚好带着资料。”温迪从包里取出文件,前面几页的右上角有黑色的叉子,语音短信赫然排在第一位。温迪对郭鑫年印象不佳,别人都是西装革履,就他穿着牛仔裤运动服,还在说明会中间突然站起来去煮咖啡。他的想法挺好玩的,可是没有商业模式。

郭鑫年:为什么?

“不过,我不害怕,听,给你唱首歌。”郭鑫年在网上找到一个唱歌软件,找到曲调,唱起来。

“那,得复婚吧。”郭鑫年也慌了,这也太鬼扯了吧?

“我不是有十五分钟吗?还有三分钟,我还有其他的功能演示。”郭鑫年瞪大眼睛较真,他根本不明白,温迪提问其实表示极大的兴趣,绝对是好事。

“注销,什么意思?我刚在民政局吊销结婚证,必须双方认可签字。你们什么手续都没有,凭什么吊销了我的驾照?”郭鑫年抗议,反复确认、纠缠,直到交警动怒,威胁要采取强制措施,才离开交警支队。他用很长时间才渐渐消化了这个消息,驾照注销就等同没有驾照,必须重新考!天哪,重新学交规、钻杆,路考,郭鑫年仰天长叹,花钱能够解决的事他从不烦恼,考驾照的时间怎么挤得出来?香港和内地的驾照都被吊销,让他无比郁闷,哎,先放一放吧,争取到投资,才是当务之急。

郭鑫年回答:有啊,给你个链接。

这种隐私只能和好朋友私下讲,郭鑫年在这里胡言乱语,引起一片笑声,反倒意外地打破了僵局,让人不禁错乱,这个郭鑫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温迪识得大体,配合地回答:“当然。”

离婚了?卢卡首次看见离婚证,抓起来仔细看,人性化啊,结婚证是红色的,离婚证是红黑色,立即表态:“你连老婆都不要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跟你干。”他刚点头,又有些后悔:“可是,我下个月真要上班了。”

他们晚上在九华山庄告别,只来了杨洋阳和卢卡两人。他们浴袍加身,听着郭鑫年的肺腑之言。卢卡是做技术的,把啤酒扎撞一下,激出磅礴的泡沫:“有志者事竟成,继续干。”

那蓝迅速点开,是郭鑫年的新浪微博,顺手加了关注,开始阅读他的旅游轨迹。大漠黄沙的白天,烤肉和啤酒的夜晚,那蓝随意地评论:真羡慕你自由自在,开心快乐。

一张绿色的北极光图片,抓住那蓝的注意力,这是一位摄影师在冰岛的冰河湖拍摄的。夜空中呈现的绿色北极光从冰河湖中折射出来。银河系和仙女座星云在北极光背后清晰可见,仿若仙境。瓦特纳冰原、华纳达尔斯赫努克火山、冰河湖和绿色极光,那蓝想象着。这本书就要归还主人,那蓝感到压迫感,贪婪地看着。她看了好几遍,这本书的主人仿佛凭空消失。

“说好不买日货?我连苍老师的片子都删了,怎么能吃日本料理?”郭鑫年点到了杨洋阳的痛处,嘿嘿笑着。

“同志,请你看看。”郭鑫年指着执法站的条幅,上面写着: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

凌晨三点,香港北部山峦起伏。青马大桥在氤氲中露出生硬的钢铁骨架,双层设计的桥体跨越马湾海峡,气势恢宏。一辆日产Skyline轿车飞速疾驰,从大屿山方向划过,经过二百米长的斜拉吊桥,发动机轰鸣打破深沉的寂静。

郭鑫年点头,香港口音已经成了他的标牌。

周末,温迪推开病房。她帮那蓝向公司请假,今天接她回家,顺便煲了鸡汤。瓦罐又大又难看,不适合送到医院,就过滤掉调料,把金灿灿的汤汁倒入新买的茶壶中,瞒过医生。她看着那蓝喝完,收好茶壶,拉开窗帘,阳光射入。那蓝闭着眼睛享受温暖和舒适,花香飘进鼻孔,睁开眼睛,温迪已经在床头和窗台上插满鲜花。那蓝沉浸在花香中的时候,后背被托起,塞入一个枕头。嗯,躺了一整天,坐起来全身都舒坦。她舒展身体,手心被温迪捂住,冰冷的身体有了暖意。那蓝脸色苍白,身体飘得像棉花,双腿软得像面条。公司里请假,工作需要信得过的好朋友帮忙,温迪便是最佳人选,温迪办好出院手续,驾车把那蓝送回西客站后面的马连道。这里聚集了北京大大小小的茶叶铺,那蓝家就在茶城之上的高楼。温迪扶着那蓝进门,两人躲进房间。那蓝身体好些,想起被耽搁的工作,问道:“说明会怎么样?”

“一言为定。”郭鑫年没有把握,却不得不答应。

何晓芒摇头,罗维打开电脑,将高清图片显示在屏幕上。那蓝回头一笑,像绽放的蓝花,吸取众人魂魄。办公室中传出惊讶的声音,高摩是顶级投行,网罗了顶尖美女,比IBM的水平还高。罗维站起来,指着图片说道:“她就是那蓝,高摩投资人,风投部门的负责人。”

很多移动互联网产品都靠广告赢利,郭鑫年却反对加入广告,嘿嘿一笑,答道:“只要吸引到足够多的用户,要想赢利,不是不可能。”

郭鑫年打开电脑包,从电源线、笔记本、钱包、一本行驶证、四本驾照下面,翻出两个信封,往桌子中间一推:“大家不容易,公司账上的钱全提出来了。咱们学外企,卢卡拿走六个月薪水,那台苹果Air也带走。公司不搞了,留着这些东西干吗?洋阳,你的在这里。”

车手轻踩刹车,车速降到一百五十公里。前面的道路空空荡荡,车手低头抓起手机,回复短信:兰桂坊还是太平山?

这时,从Skyline驾驶舱爬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着眼镜,手里仍然握着手机,鲜血滴滴答答地流淌,指着警察的对讲机,问道:“这是什么?”

“你去哪里?”她追出几步。

“我必须去续驾照!”郭鑫年出来修车,就像掉进一团乱麻里,事情越来越多。

“见鬼啦!”奔驰的女司机惊叫一声,钻进车中,惊恐地望着外面无尽的黑暗,那里隐藏着什么?

“郭鑫年。”忽然,郭鑫年听到美女投资人叫自己的名字。他提提牛仔裤,走到前面,骤然紧张,结结巴巴说道:“我叫郭鑫年,很好记,Happy new year,‘过新年’。如果还记不住,叫我大愚也行,其实我不傻,很多事情懒得计较,是吧?世界那么大,时间那么少,何必成天计较?”

高摩将在中国开展风投业务,不啻一枚重磅炸弹。高摩是全球金融巨头,华尔街巨鳄,为上市公司提供融资服务。如果创业者获得青睐,便鲤鱼跃龙门,不但资金无虞,未来融资上市的金光大道在脚下铺就,引人无限遐想。郭鑫年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发出商业计划书,竟然收到回复。不管怎么样,必须试试,公司急需资金。高摩的投资人会喜欢语音短信这个想法吗?

“我们一边接外包项目一边开发,这个项目一直没有回报。”郭鑫年醉心于产品研发,抵触过度商业化,现在山穷水尽才明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痛苦,不得不向资本低头。

他走了一半,忍不住回头,看着房子、车子和前妻,停住脚步叹气一声,说道:“我再洗洗车。”

那蓝乖乖吃药,穿上厚厚风衣,出了家门。电梯里已经有了几位邻居,她看到了讶异的表情和压抑的笑意。她立即和邻居们打招呼:“大爷,大妈,今天PM2.5达到500,能不出去,就别出去了。”

警察吓得浑身哆嗦,掏出手枪,对准车手:“你是人是鬼?趴下!”

那蓝:我刚收到公司邮件,祝你好运。

郭鑫年心一软,将车钥匙掏出来,向她手中一扔:“这车,你开吧。”

果然,又粗心大意了,衬衣像彩旗一样飘扬在门口。那蓝从衣架上摘下衣服来,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掏出钥匙,嗯?门没锁,真粗心,出差都不锁门。她进门,想把衬衣放在沙发上就走,却看见行李箱横躺在客厅里,他不可能粗心到这个程度!卧室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那蓝放下衬衣和文件夹,轻推卧室门,门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心底一阵悸动,紧张的不舒服感觉。她向里面轻轻说:“没去香港么?”

郭鑫年也看到了那蓝的微博,她的头像是一只兔子,说道:嗯,我努力开心快乐起来。

忽然,疾风横来,车身一晃,一辆黄色跑车迅速超越。滴滴,手机声音再起:超啦!短信战术成功!

语音短信的界面非常简洁,在发送框旁边有一个麦克风,温迪毫不迟疑按上去,说道:“你好,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我是刘谦,不是王力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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