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梨枝一起去了。”
“有事到公司来谈，我想睡一会儿。”
“你若不答应，就到法院去好啦。总之，梨枝已无意再和你继续生活下去了。”
“您还信以为真啦？”宫西抬眼望着木崎，强忍住笑。
木崎对自己的大意惊呆了。
“那不过是一种措辞罢了。”
“哪件事？”
这更加激起了木崎的愤恨。
一阵狗吠声从宫西对面的人家传来。木崎如梦初醒，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背后，狗叫得更厉害了。
“我为的是整个家。”
“你，你……”
木崎对岳母已无计可施了。这时，几个顾客来到店里物色商品缓和了紧张的空气。
“无论如何我要见见梨枝，我要等她回来。”
“梨枝在家吧？”
木崎被质问得张口结舌。现在可不能说转为总公司职员是宫西的“措辞”。
——这一切都是宫西造成的。
“相亲？！提媒！她现在还没有离婚！”木崎惊愕地叫了起来。
由于他把孩子的入园权让给课长使妻子叛离而去的事在公司里不胫而走。一般来说，这不会引起女职员的同情的。而由于这种原因，她们都以蔑视的目光看木崎。
“你，太自不量力了，我举荐的人都是出类拔萃的。你在贩促课，究竟卖出了多少东西。能让你留在公司，就是好大的面子了。由于你在，增加了大家的负担。就这样还想转为总公司职员，真是恬不知耻！”
“让我见一下梨枝吧，把话说开就没事了。”
然而，却一直没有动静。妻子也是音信皆无。木崎真的着急了。
“梨枝，承蒙您关照了。”木崎低头施礼道。言意之外，“妻子不是跑回来的”。
街上的行人绝迹了，木崎领悟到“是时候了”。
“那么，她去哪儿了？她还是我的妻子呀。”
“就要下来了。”
“我把入园通知书让给您女儿时，您不是说要把我转成总公司职员吗？”
“欢迎！欢迎！”掌柜的故意大声应酬着顾客，热情地推荐商品，热情地接待顾客，并暗示着哄走木崎。木崎见实在无法呆下去，便难堪地出了店门。
木崎终于下定决心，迈步进了店门。
“正一好吗？”
“课长，你，你未免太过分了！”木崎终于挤出来一句话。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按照巡警的指点，他终于在一家门槛上发现了写着“宫西英郎”字样的门牌。这是一幢流行的弧装式建筑，上面是用金属板镶嵌的屋脊，坡度小而轻便。一眼看去就是一幢既适用又舒适的住宅，庭院也十分宽绰。
“对方也还没正式离婚，他妻子有了新欢离家出逃了，他和梨枝从小就是要好的朋友，情投意合。”
如果到公司去调查，一和警察打照面就会即刻被抓起来。充满了整个体内的杀意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顷刻间消失得无踪影了。菜刀从木崎的手里落到了地上，他连要拾起来的气力也没有了。杀意一旦消失，他被疲倦压得连站都站不住了。
“你太不象话啦！要注意场合！”
“欢迎……。”掌柜的刚要开口打招呼，一看是木崎，吃了一惊，他是老掌柜的，认识木崎。
“不，在公司里不方便。那件事您办得怎么样了？”
他竟如此被杀人的意念冲晕了头脑。
“这话太无情了。”
“啊！是这件事啊！”宫西好象终于想起来了。
“下来了吗？”
“啊，是民治来了。真是突然而至啊！”语言是例行公事，没有表情。
“课长，我有事儿和你说。”
“在哪儿？”
“是的。对方同意要孩子，对方也有个孩子。这是双方都带着孩子的再婚。这对不能再生孩子的梨枝来说，是最合适的姻缘。你现在还年轻，再找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不是更好吗？这样，你们双方都会幸福。”
然而，木崎没有想到，如果杀死宫西，家属自然会目击他的犯罪。所以，他想以在商店买菜刀作为防卫措施，是多么愚蠹呀。
“可是，由于您的美言协助，以前是有人转过去了呀。”木崎抢白道。
“近两三天就要正式传话过去了。听梨枝说要和你分手。”
“转为总公司职员？”宫西呆然若失，看样子，不是佯装不知，而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窗户里映出的灯光显得那么温暖。宫西全家正围坐在餐桌前吃晚饭，饭菜的芳香在充满凉意的夜色中飘散。
木崎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虽然在销售上没有贡献，可内勤方面，却是成绩卓著的。分公司里若是没有他，好多事情会堆积起来，难以抽身的。然而，在实业主义第一的公司里，在销售上没贡献，就不是个战斗员。
“说起这事儿，真有些不好意思。可在那以后，您一直未提起……”
“内部任命下来了？”岳母毫不留情地逼问。
“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她现在也不在这儿。”
掌柜的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钻进里面去了。不一会儿，梨枝的母亲板着面孔走了出来。
二
案发之后，派也所的巡警，一定会想到当天夜里曾有一个男人询问过被害人的地址。
木崎全身的水分在怒火的燃烧中全部蒸发，余下的只有愤恨。宫西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木崎突然产生了一种杀意。
“今天你还是请回吧。有关离婚的事，近几天就正式地提出来。”
“很好。准备进这附近的幼儿园。”岳母的言外之意，是梨枝要在这里长期定居了。把入园权转让他人的木崎，对此无话可讲。
“请让我看看正一。”
“那么，是到那儿去了吧？”
这公共住宅区内，除了高层出租公寓，还混杂着公司所属的住宅和独门独户的出售住宅。木崎是凭着地址查找宫西家的，可样式雷同的建筑集中在一起，规摸庞大，完全分不出个数。他迷失了方向。
“只最名义上的了。”岳母笑了笑，那是对他无能的嘲笑。
人在受到打击时，最依恋家里人。木崎好久没见到正一了。他不由自主地上了通往梨枝娘家的电车。结婚以来，他只去过妻子娘家两三次。车到站了，他却没有直接进家门。这是这个镇上的一家老字号绸缎庄，铺面很大。木崎想起与妻子分手的原因，怎么也不好意思进家门。木崎在店铺门前往返了三四次，窥视里面的情景。他看见有几个店铺伙计，却未见梨枝和正一出来。也许是在店堂后面的居住区吧，看不见她们是必然的。他以前来的时候，总是在门前出入，所以不知道居住区有没有门。
庭院周围是低低的一圈木栅栏，可一跃而过，就在他要冲进院内的瞬间，木崎象触了电似的全身麻木了。
木崎杀人的意念逐渐明确后，便开始策划起行动的步骤，他在途中中心站的商店买了把菜刀。他想，事情过后就是人们追查凶器线索，也不会从商店查出踪迹。
生活索然无味，家中寂寞凄凉。厨房的洗漱池里堆满了用过没洗的餐具和方便食品的空盒，脏衣服也不断增加。公司里利落、干净的杂务员木崎，在没有了妻子的家中，却被包围在污垢之中，茫然不知所措。
“畜牲！当课长就能住上这么漂亮的住宅。”
——如果把他杀了，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在电车上给他让座了。自己可以舒舒服服地一直坐到中心站。
当然，并不是触到了栅栏上预防偷盗的电网。我该多么马虎，杀人之前竟到派出所去问要杀的人的住处。
人是很少有杀人这种意念的。现实生活中发生的杀人事件，大多起因冲动性的偶发或口角的争执，充其量是流氓、无赖们的地盘之争，正常的社会人产生杀意，只是在推理小说中才能见到。
夜幕降临时，木崎在宫西下车的车站下了车。由于是星期天晚上，外出归来的人很多，他虽然没到宫西家去过，但知道他家的地址。从电车站乘公共汽车，大约15分钟后到达公共住宅区的一角，宫西从公司得到的一幢住宅就在那里。这时天刚黑，行人很多，木崎打算先搞清他家的准确位置。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看到前面有一个派出所。木崎象看见救星一样，急匆匆地进了派出所，询问要找的人家。年老的巡警热心地告诉了他。
木崎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他这才意识到，今天从早到晚，自己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连饿带冷，他感到全身在战栗。
“这，那个……”
“你为了自己出人头地，而把孩子的入园权转让给上司，这就有情吗？”
“不，你没有理由拒绝。梨枝把话都对我说了，她生气是对的。”
“不久就会下来的。”
“这么说，还没下来吧？”
木崎备受打击，从梨枝娘家出来，他没有勇气回到附近的父母家中。已经成为律师的二哥继承了家业，以这种狼狈相回家，只能被他瞧不起，被梨枝甩了的流言，说不定已传到家中。这样一来，就更不能回家去了。无奈，他只能乘车返回。
“一块去相亲了？”
梨枝回娘家已经一个月了。这期间，木崎曾打过3次电话，但梨枝都没有接电话。她母亲也只是告诉他梨枝和正一都很好。
对宫西真是无可奈何了。然而，木崎还抱着乐观的希望，可能是因为不能够明目张胆地胡来，才故意装糊涂吧，肯定不久就会突然下来秘密指示。
看到木崎气势汹汹的样子，岳母往后稍退了退。
木崎以为杀死宫西之后，能够逃之夭夭。可恨的只是宮西，他不打算伤害他的家属。
突然，宫西家的窗口有了人影晃动。虽然离得较远，仍看得出是个男人的影子。凭那身高和体态，他确定是宫西。
“措辞？”木崎呆若木鸡，无言以对。
宫西神色极为不悦。
“是啊，因为我没有那种权力。你想想看，人事权郁有总公司。当然喽，招聘本地人时分公司是可以说话的，可是，不能把本地人转为总公司职员哪。”
一
翌日，是休息日。木崎在受到严重打击后，情绪极为沮丧，他知道如果在没有家小的家中终日闭门不出，会更加忧郁下去，木崎索性走出了家门，出是出来了，但是到哪儿去呢。他不知不觉地向上野车站走去。那里有去妻子娘家的电车。坐电车不用两小时就可以到岳母家。现在那里也进入了东京的通勤圈。木崎的父母家，也在那附近。
“梨枝也要，看来得由法院裁决了。”
——怎么办？
“现在不在。”
“内部任命就要下来了。”
“那么，您总不会是骗……。”
“嗯。”岳母站在店铺前，也没往里边让木崎。
“她随随便便地干这种事，我决不答应离婚。”
“梨枝是我的妻子。”
宫西确实在家里，现在不下手就没机会了。木崎握紧了风衣里的菜刀。
一想到梨枝和别的男人相亲，木崎顿时怒火中烧。而且，自己对此竟没说出半个字来，只是垂头丧气地回来了，难道世界上竟有这样可叹又可悲的丈夫吗？
“梨枝正在相亲，有人提媒。”
去袭击宫西家。一个念头突然在木崎的心头萌生，这念头好似一个一直为之困扰的答案，不肯消失，反正回去时要路过宫西家，这个时候宫西可能正与全家共度周日呢。这种欢乐木崎也曾有过，可它被宫西夺走了。
“真是胡闹！也不问问我。”
木崎忍无可忍了。这天早上，他把座位让给宫西之后，便俯下身子说：
“那么等着你的好消息。”
“那么，你就顺利地出人头地啦？”
“到底去哪儿啦？”
——宫西不至于骗我吧——事情到了这般地步，木崎竟还抱着了一线希望。
“就是转为总公司职员的事。”
“干得怎么样啊，有出息了吧？”
“到哪儿去了？”
何况，以转为总公司职员为担保的，交换孩子的入园权，毕竟是宫西和木崎的肮脏交易，面对宫西的翻脸不认人，木崎没有任何赖以反驳的依据。
“请，请稍候。”
然而，杀人的意念确实象烈焰一样在木崎胸中燃烧起来了，并燃遍了他的全身，他周身的血液在翻滚沸腾。
“那和你没有关系。”
“我要正一。”
“梨枝不在这儿。”岳母十分冷淡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