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敷对日本人的时间观念很感兴趣,以前还特别研究过。在江户时代以前,日本人对时间的观念属于“大略式”的。例如那时有一个时刻叫做“天亮前”,现代人会很明确的说那是早上四点或五点。因为那是黎明前的时间,所以日本人便称那段时间是“天亮前”。还有,“天亮前”的这个时段会因为夏天和冬天日出时间的变化而有所移动。不过正午的时间不会移动。在当时日本人的时间观念里,“天亮前”和正午到晚上的“天黑前”的时间带是有弹性的,可以拉长也可以缩短。也就是说,从前的日本人的计时器是橡皮筋或海绵一样柔软,可以改变形状的东西。
除了记录在热海车站的停靠月台外,吉敷也记录了到名古屋之前,“出云一号”在其他车站的停靠月台。在沼津车站是停靠二号月台,在滨松车站是停靠四号月台,在名古屋站则是停靠六号月台。
果然不可能。如果遇害者是男性的话,这个移动尸体的方法或许还行得通。可是遇害者是个年轻、穿着白色麻质布料的漂亮女性,这样的女性卧倒在月台上时不到十秒钟就会有人上前围观,根本不可能任其在月台上卧倒十五分钟之久。所以说这种方法是不可能的。
再说米子车站。凶嫌要在此放置两个装了尸块的袋子,一个放在前往仓吉的山阴本线慢车上,另一个要放在支线列车境线上。虽然从“出云一号”下车后,必须越过天桥才能到达境线列车停靠的○号线月台上,但是“出云一号”在米子车站停留的时间长达十分钟,时间相当充分,所以不会有问题。
他连忙打开时刻表,快速地翻动着。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青木的推定死亡时刻。青木的推定死亡时刻是十九日的午后六点到八点,也就是说十八点到二十点之间。但是“出云一号”到达沼津站的时间是……
问题在于鸟取车站。吉敷对野村毅在这个车站的行动总有些无法释怀的疑惑。这疑惑从一开始就存在,但是因为中途把鸟取这边的工作委托石田去调查,所以这个疑惑就一直没有去解决。吉敷的疑惑是:“出云一号”在这个车站只停留了两分钟,两分钟内要把装了身体的行李箱放在“但马二号”的行李架上,还要把装了右大腿的纸袋放在若樱线列车的行李架上。老实说这个任务并不容易,凶手办得到吗?而且,装了身体的行李箱相当大,这和在其他车站只放纸袋的情形不一样。
吉敷拿着行李站在车厢门口的踏板上,等待“出云一号”滑进鸟取车站的月台。
写着“出云一号”的列车车尾——圆圆胖胖的蓝色车尾,正静静地远去。吉敷一直看着列车,车尾上的三个窗户像列车的眼睛一样,越来越小了。吉敷喃喃地说:“那是八歧大蛇的尾巴吗?”
吉敷想:唯一的可能就是遇害者当时还活着,并且自行从“富士号”转车到“出云一号”。“出云一号”离开东京后,在横滨、热海、沼津等站停过车,而乘务员须贺先生在列车进入横滨附近时开始查票。他说列车在进入沼津站以前,那位被认为是青木恭子的女乘客并没有出现在一号车厢中的七号室内。可是列车要进入滨松站的时候,那位女乘客已经躺在七号室的床上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必须先厘清,那就是在鸟取车站的支线列车的名称。在鸟取车站称呼这条支线为“若樱线”其实并不正确,应该称为“因美线”才对。这一列车虽然往返于鸟取和若樱之间,但在鸟取站与若樱站的中间还有一个叫做郡家的车站,行驶于郡家和若樱之间的这一段是若樱线;行驶于郡家和鸟取之间的是因美线。
这个时刻正是野村毅在最前面的一号车厢的个人包厢中进行分尸及将尸块放进纸袋里的时间吧!想到这里,吉敷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列车进入车站时,含着水气的玻璃窗外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的月台,月台上日光灯的光白茫茫的。列车行驶于荒野中时,皎洁的月光也是白茫茫的。要进行分尸时,好像理所当然要选择在这样的深夜,这样白茫茫的光线下。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姐弟两个人会在不同的列车里做出相同的举动?野村毅的行动可以解释为上面所说的情况,但是野村操是为了什么呢?
基于以上的推测,应该一开始就朝野村毅没有携带行李上车的方向去思考才对。吉敷暂且做了这样的结论。
应该没错吧!吉敷低声自语。昨天他也是这么对石田说的。啊,是那个时候!吉敷突然想起一件事。
吉敷这一趟旅行一定要搭“出云一号”的理由不只一个,除了想找出隐藏杀人凶器的场所外,他也想知道“出云一号”从横滨到热海时,列车停靠在哪一个月台。另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他期待自己能借着这次的乘车体验,找到一个如何从“富士号”转车到“出云一号”的方法。
虽然现在再说这些事很奇怪,但吉敷就是对这个鸟取车站放置尸块的情形还有一些疑问。他认为仓吉、米子、出云市等其他的车站在放置尸块的时间上都没有什么问题。例如仓吉车站,“出云一号”虽然在此只停留一分钟,但是凶嫌放置尸块的列车就停靠在与“出云一号”同一月台的对面轨道上,要放置的又是只装了左手的袋子,所以应该不成问题。
接着,他从因美线的列车下来,回到月台,再往石田的方向跑去,像在传球一样地把手中的旅行袋丢给完全愣住了的石田。石田连忙把放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接住了吉敷丢过来的旅行袋。这样的动作让吉敷想起从前在警察学校读书练习橄榄球的时代。当时石田是前锋,吉敷是后锋,所以像现在这样的传球情形并不存在于吉敷的记忆里。
可是问题又来了。野村毅为什么要藏东西呢?把凶器藏起来的话,来访的白鸟教授确实不会发现他携带了杀人、分尸用的器具。然而,事先就把东西藏起来,不是显得过度小心而且没有必要吗?
只有这一次不一样,发生了他不敢相信的事情。离正在跑的吉敷只有四米左右的蓝色列车车门竟然开始关了起来。吉敷怀疑自己的眼睛,心里呐喊着:不可能!他的胸口因为激烈的运动而疼痛。
不过,走地下道不一定比天桥轻松。如果说走地下道有比走天桥舒服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地下道比较宽,人多的时候比较不会互相碰撞。
吉敷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之间,他觉得列车停下来了,睁开眼睛看,知道列车已经来到福知山站了,时间是凌晨两点五十二分。吉敷的床位在下铺,所以可以从车窗看到外面的车站月台。
他知道石田此时一定觉得莫名其妙,他的眼睛好像在叫:为什么?吉敷没有理会石田的眼神,他跑过石田,冲向正在关闭的列车门。
还有在仓吉车站的时候。因为仓占线列车的月台就在“出云一号”月台的后面,所以他必定会提早到后面的车厢等待下车。从这—点看来,野村毅应该会频频出现在二号车厢以后的诸车厢。
其实,从常识判断就知道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吉敷的想法是:如果野村操在“富士号”里杀害了青木恭子,为了让尸体顺利地“转车”,她很可能把尸体放在月台上,让搭乘接下来进站的“出云一号”上的帮手把看起来像是醉得不醒人事的尸体弄到“出云一号”上。然而这种移动尸体的方法很容易被站员发现,是欠缺考虑的做法。
出云市车站也一样没有问题。凶嫌要把两个装了尸块的袋子分别放在山阴本线的上行快车“石见号”和大社线上。“出云一号”在这一站的停留时间是六分钟,所以也没有问题。
真的那么做的话,就是本末倒置了。因为为了拿隐藏的东西而到二号车厢或三号车厢不是更容易碰到熟人吗?为了避免在列车中碰到熟人的最好方法就是老实地待在最旁边的一号车厢个人包厢里不要到处走动,不是吗?如果—直待在个人包厢内,那么只有在从东京车站上车和去上厕所的时候才有机会被熟人遇到。此外就是这个熟人也是一号车厢的乘客的情况。野村毅的运气非常不好,他属于最后一种情况,碰巧白鸟教授也是一号车厢的乘客。这种可能性真的很低,但野村毅很倒霉地遇到了。
当他的手碰到车门旁边的蓝色车身时,自动门正好完全关上,铃声停止了。
“出云一号”来到鸟取车站时,停靠在月台三号线上,也就是南侧月台的北边,而若樱线的列车则停在四号线上。所以说这两列车正好停靠在同一月台的南北两边。这种情形和在仓吉车站时“出云一号”与仓吉线停在同一月台的两边一样。
太奇怪了……吉敷的手指按着“出云一号”抵达沼津站的时间,二十点零五分!
即使列车已经离开了东京站,吉敷仍然坐立难安,他从“出云一号”的头走到尾,察看是否有可以隐藏凶器的地方。可结果是: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也就是说沼津站可能是个关键。根据“出云一号”餐车人员的说法,青木没有去过餐车。另外,“富士号”二号车厢上的乘客中有人表示确实看到青木出现在车厢内。综合以上的证词,青木应该是在沼津换车的,这是可能性最高的推测。
吉敷的最大疑问在于前往大阪车站的“但马二号”。这一列车从鸟取车站的一号线月台出来,和“出云一号”的月台不一样。要从“出云一号”到“但马二号”,必须经过连接两个月台的地下道。凶嫌想在这里丢弃身体的话,就必须在两分钟的时间里抱着大行李箱跑过地下道到“但马二号”,然后再经过相同的地下道跑回“出云一号”。
根据石田所说,被要求到鸟取署做说明的野村毅在被侦讯时采用沉默权,什么话也不肯说。因此,就算有白鸟教授的那些证词,也不能把野村毅当成杀害青木恭子的凶手。如果警方这边没有找到对了解案情有帮助的新情报,最后还是得放了野村毅。
在爬神社的长阶梯训练时,吉敷永远是胜利者,除了偶尔石田会偷懒不练习先跑到顶点等他外,他总是第一个到达顶点的人。在这一项的练习上吉敷从来没有输过。
当天早上,吉敷先针对横滨、热海、沼津、滨松、名古屋等站,调查四月十九日那天晚上,“富士号”到站后与“出云一号”到站前的时间里,月台上有没有喝得烂醉的人。
吉敷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团混乱。野村毅没有携带任何分尸用的器具如何杀人?青木恭子换车以后为什么没有马上出现在七号室里?
4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今天是五月二十三日,接近夏至,此时的天色和一个月前的四月二十日应该有很大的差别。
吉敷睡不着的原因除了害怕坐过头外,也害怕知道等一下实验的结果。如果他的实验证明根本不可能在两分钟内把装着尸体的行李箱从“出云一号”移放到“但马二号”上,那表示之前他的推理是不能成立的。如此一来,不是太对不起一直朝着他推理的方向在办案的石田和依他的推理炒作这条新闻的媒体吗?
鸟取车站内只有两个月台,但是有四条月台线。这四条月台线的编号从靠海侧,也就是北侧数起,最北的是一号线,最南的是四号线。据吉敷的了解,所有山阴本线的月台线编号都是这样由北向南。而连接鸟取车站内两个月台的是地下通道。下楼梯到了地下再从对面的楼梯上去,就是另外一个月台。不过中途还有一个往下的楼梯,那是通往检票口和车站大厅的路。
吉敷喘着气,一时全身无力地靠在蓝色的车身上。关起来了?这表示两分钟的时间不够?他剧烈地喘着,一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呐喊着。
那么是在前一站——热海站换车的吗?“出云一号”到达热海站的时间是十九点四十七分。那么她在列车快到滨松附近时才出现在七号室的卧铺上不是有点晚吗?
吉敷的上半身被人从背后抱住,将他拉离蓝色列车的车身。是石田。吉敷无言地看着石田,石田也无言。
再看蓝色列车。它的车体刚刚发动,正在向前驶去。吉敷茫然地目送蓝色的车体渐渐离去,呼吸非常急促。他终于站不住了,大概是没有睡好的关系吧他蹲下来,觉得胸口痛得不得了。
可是就算做了这样的结论又能怎样?吉敷仍然不能解开心中的疑惑。为了丢弃已经切割成数块的尸体,野村毅在列车抵达鸟取、仓吉或米子等站时必须从暂停的“出云一号”下车。他的下车处都是一号车厢的上下车处吗?比起每次都在同一个出入口上下车,从不同的地方下车比较引人注意吧?就算被人看到了,如果只看到一次,很可能被认为是去买便当吧?但是若被看到两三次,看到的人心里难免会纳闷、起疑吧?
看到月台了。同时,“出云一号”的车速也逐渐慢下来,顺利地滑进鸟取车站的月台。石田矮胖的身体孤单地伫立在月台上,他穿着黑色的外套。吉敷事先已经告知他自己乘坐哪一号车厢,会从哪一个车门下车,所以吉敷所站立的车门便以石田为目标前进,然后停在石田的面前。
吉敷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窗外是像细镰刀一样的新月,民房像剪影一样从窗外掠过。镰刀似的新月悬挂在黑漆漆的天空中,有如黑暗中的利刃,露出凶光,不怀好意地凝视着驰骋在山阴原野上的夜行列车。暗夜,正是时速六十公里的杀人现场的不祥背景。
他朝三号线的月台跑去,又是两阶当作一阶地往上跑。列车要开的铃响了。练习橄榄球时,经常要做阶梯训练。这是吉敷最擅长的项目,球队中没有人赢得了他,那些体格强壮的前锋们经常被比较瘦的他甩在后头,他总是第一个跑上楼梯。现在,他已经跑到平坦的月台上,看到了石田的身影。他继续朝蓝色列车的车门跑去。
吉敷把“出云一号”在热海站停靠在第二月台的事记录在记事簿上。他想:这个资料或许派得上用场。
啊,慢着!频频走到后面的车厢?吉敷突然想到,不仅野村毅会频频走到列车的后面车厢,在“富士号”里的野村操也一样。“富士号”的乘务员确实说过这个。
虽然一般认为会搭乘“出云一号”的人应该都是出云地方的人,在车上遇到熟人并非不可能,而这个熟人也可能进入自己的个人包厢中。可是,为了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就事先把东西藏起来吗?
吉敷无言地看着半空。“出云一号”到达沼津的时候青木恭子“已经死了”。死人怎么能自己换车呢?
“什么?”石田问,但是并没有得到吉敷的回答,于是他只好又说:“走吧!”
乘客很少,行李架上也是空荡荡的。车厢内的两三个乘客部看到吉敷喘着跑进车厢内的模样了。吉敷做出把行李放上行李架的动作后,立刻转身奔回月台。“出云一号”蓝色的车身还停在另一个月台上。石田的身影完全被挡住了。
吉敷起身下床,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后,就马上去盥洗室用冷水洗脸。接下来要进行剧烈的运动,不够清醒可不行。
石田他们和媒体几乎完全没有提到这一点。在鸟取署的石田好像也没有对这一点进行实验,他们似乎完全相信吉敷当时的发现,并且以此来侦办这个案子。吉敷再度来到山阴的理由之一,就是为了弄清楚自己对这一点的疑虑。
“等一下。”吉敷抛下这句话后就开始在月台上向前奔跑,然后直角转弯。眼前就是因美线的列车了。吉敷冲上已经开启的列车门,把袋子放在旁边的行李架上,然后又拿下来。
此外还有让人无法理解的部分。野村操和青木恭子的关系非常不好,那么野村操用了什么理由让青木恭子去找她?她们若是要谈判什么,地点为什么不是哪一个咖啡厅而是行驶中的列车呢?这也让人想不透。
好像又睡了一会之后,吉敷手表的闹铃响了。五点十分,窗外已现天光,月亮也不见了。
当时不明白野村操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尽管掌握到野村毅也有相同举动的可能,却还是无法理解野村操为什么要走到列车的后方。
关于这一点,有必要再和须贺做一下确认。
“出云一号”已经过名古屋车站很久了。吉敷看看手表,是午夜零时,距离鸟取车站还有五个小时左右。吉敷虽然觉得应该小睡一下比较好,却怎么也睡不着。就要经过京都了吧?过了京都,就会进入山阴本线的轨道了。
吉敷百思不解地坐在“出云一号”里。列车已经进入热海车站,并停靠在第二月台,时间是十九点四十七分,和时刻表上的一模一样,日本的国铁准确得令人赞叹。这次的命案利用了日本国铁在世界上引以为傲的准确度,其实有些讽刺。像这样的命案,恐怕只有日本这个国家才会有吧!
从这样的小小插曲就可以略见日本人的民族性吧!西方人的时间观念和时刻表这两种东西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原本对时间没有什么观念的日本人面前。因此,在日本人的潜意识里,西洋的时钟与时刻表或许根本就是同义语。精细得惊人的西方时间观念传到日本以后,日本人把这个观念应用在钟表技术上,也应用在列车的行驶上。
但随着文明开化,当蒸气火车成为交通工具后,朴实的日本人也接受了所谓时刻表这种东西,并且知道西方人用硬的金属做计时器,用来确定时间。对日本人而言,这当然是一种文化的震撼。日本人一方面被吓得要死,一方面又马上学会了如何应用时刻表,还造就了连发明时刻表的西方人也自叹不如的铁路运输准确度。
吉敷跑到地下道的尽头,跑上通往一号线月台的楼梯,两阶当作一阶地往上跑。到了月台,果然看到“但马二号”的列车已经在月台边等候开车了。吉敷从最靠近自己的车门进入车中。
关于鸟取车站的站内构造与月台的排列情况,吉敷问过石田,也打电话询问过车站,已经相当了解。
特意让白鸟教授知道自己两手空空的上车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而且,在列车中突然遇到教授应该是意想不到的事吧!基本上,野村毅应该不会想到会在“出云一号”上遇到熟人的。一般而言,谁也不会去注意完全陌生的乘客,当然也不会记得这个乘客做了什么事。不会遇到熟人或被其他乘客注意,应该是执行这个计划的先决条件吧!所以,他干嘛要藏东西呢?
在地下道这一点上,鸟取车站与其他山阴本线的车站不一样。鸟取车站因为刚刚重建过,所以连接月台的通道在地下。别的车站——例如仓吉和米子、出云市站则还是利用天桥来连系月台。
看起来这个案子的主犯应该是野村操,野村毅只是从犯,所以非找到尸体的头部不可。可是头部到底在哪里呢?或许必须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来寻找头部不可了。
列车又开动了,但是好像很快就又停了下来。大概是自己又睡着了,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吉敷看窗外,已经到丰冈站了,时间是三点五十五分,距离第一个放置尸块的鸟取车站还有一个小时三十五分钟。
也就是说,列车里事实上并没有让人看不到的藏物之所,可是,让人视若无睹的地方倒是有好几个。那就是除了一号车厢外,其他车厢中放置行李的区域。只要不是自己的东西,谁也不会在意别人去那个区域拿了西放置了什么东西。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样的地方其实就是最不会引人注意,最安全的藏物之所。
“再等一下。”吉敷又是抛下这样的一句话就朝地下道的阶梯跑去,他的外套因为奔跑而飞动起来。吉敷利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石田身后的“出云一号”。长长的列车像蓝色的八歧大蛇,这个怪物此时虽然还老老实实地停那里,但是一百二十秒后,它就会毫不客气地甩掉吉敷,朝着出云的方向前进。
B卧铺很窄,只有七十宽左右厘米,而个人包厢里的床也是只有七十厘米宽,所以最舒适的卧铺应该是A卧铺。A卧铺的床有一百零九厘米宽,而且头朝着列车前进的方向。
吉敷再朝着来时的地下道口跑去,在地下道里跑着。他有点喘,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跑这么长的距离了。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要怎么样才办得到呢?一定有别的办法!
吉敷心里虽然也认为凶手不可能这么做,但他还是姑且问问看。结果答案果然如他自己所想,从横滨到名古屋,“富士号”所停靠的那五站,当天晚上并无任何醉汉在月台上逗留。
车门一开,吉敷抱着袋子立刻飞奔出去。石田举起右手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吉敷打断。
或许不亲自体验一下就无法了解许多事情的奥妙。所以对吉敷而言,搭乘“出云一号”从东京车站到鸟取车站是一趟深具实验意味的旅行。到了鸟取站后,他还要做另一项实验。那就是是否真的能在这个车站里把已经切割好的尸块顺利地放到若樱线列车和前往大阪的快车“但马二号”上。
从日本人制的钟表与时刻表都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准确来看,日本人的时间观念和以前大大不同了。对现在的日本人而言,列车的运行与时钟的运行是相同的东西。
跑下地下道的阶梯时,吉敷好几次差点撞到别的旅客,幸好每次都闪过了。因为是一大早,墙壁上贴着磁砖的地下道里人并不多,所以吉敷奔跑的脚步声显得异常响亮。
窗外的民宅和楼房越来越多,由此可知列车正在接近都会地区。原本还是单线的轨道魔术般地变成了双线。从左边逐渐逼近过来的轨道就是因美线的轨道。
五月二十二日星期二,十八点十五分,警视厅搜查一课命案组的刑警吉敷竹史坐在卧铺特快“出云一号”里。他的位子是在五号车厢,B卧铺的票。列车已经驶离东京车站,吉敷当然也把自己的位子在第五号车厢的事告诉了石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