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梯来到省府后,陆荣廷立刻设酒宴接风,宴席上他命人取出100两黄金,说:“范先生当年救我一命,却无缘报答,这点薄礼务请先生收下。”
谭浩明一声不吭转身走了,他从心底里佩服陆荣廷。
民国初年,陆荣廷位极封疆,权倾八桂。区区县名,说改就改,谁敢反对?不过“鸣”字之改,却独具匠心,创意不凡,博得邑人同感,额手称善。官家张灯结彩,商店通宵开业,县衙门外魁星楼晚上燃放烟花,小东街观音阁戏台日夜唱戏,舞龙舞狮,燃放的鞭炮纸屑把偌大一条正街从东门到西门都铺红了,民众还举行“观音出游”的活动。
在八桂大厅庆功宴上,有人提议陆荣廷趁着酒兴给大家演示枪法,陆慨然应允,叫提议人把三只鸡笼挂在树上,自己撤至200米外,举枪便射,全部中的,路人围观,一片掌声。
后来,马盛治到陆荣廷营中巡视,发现帐中供奉着自己的生牌位,便问是怎么回事,陆荣廷说:“统领大人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卑职特供大人牌位以念恩德。”马盛治叹道:“其实救你的是范师爷,不是他设下妙计,本镇也救不了你。”
他们先比枪法,每人打三发子弹,目标是吊在木棉树枝下那人头一样大的马蜂巢。谭浩明屏住气“叭、叭、叭”打了三枪,谁知头两枪都打偏了,第三发子弹才擦着马蜂巢的边。
由于范云梯为官清正,又得到陆荣廷的赏识和支持,省会南宁得到初步治理,通过洋关走私的鸦片等货物被遏制住了。民国二年,经陆荣廷推荐,中央简任范云梯为邕南观察使,并为他颁发一枚三等嘉禾勋章。
范云梯本要勉励一番,没料他却说出这样的话,大感意外地问道:“老乡何出此言,难道不愿任南宁之职。”温德溥说:“南宁韦姓巨绅作恶多端,犯案累累,横行省垣,官民皆欲除之而后快,但韦某虎家中有人做京官,所以历任县官皆不敢动他。学生若学前官,则有负大人及陆都督知遇之恩,更有负百姓期望。若秉公扳倒韦某虎,韦绍皋又岂肯放过学生。到时不仅自身难保,还要殃及家族。不过,既已到来,学生也只有以国家及百姓利益为重,与韦某虎一拼了。”
比输了枪法正在气头上的谭浩明,突然飞起右脚,朝陆荣廷两腿一扫,陆荣廷没提防,跌了一个嘴啃沙。谭浩明接着猛扑过去,想骑在陆荣廷身上捶几拳出气。说时迟,那时快,陆荣廷一个鲤鱼翻身,谭浩明只抓着陆荣廷左脚。他本想在沙滩上把陆荣廷甩几圈,压压他的威风。谁知使尽气力也拖不动。原来仰面朝天的陆荣廷,双手一使劲,深深地插进沙里,就像两把入地很深的犁头,即使谭浩明使出牛劲,也无法拖动他。
纪念被陆亚宋突然杀害的23位多威大卫部队。1892.8.23。
原来,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陆荣廷奉命去贵县木格清乡,当地一位豪绅得知他是绿林招安的管带,不但当众拒绝他带兵进屋清查,而且还指使家丁打伤了一名要进屋搜查的士兵,此举激起了陆荣廷的义愤,一气之下,便纵兵劫掠了这户豪绅。事后,豪绅联合地方绅士告到苏元春那里,因陆荣廷是马盛治部下,苏即责成马盛治查处此事。
1883年法国侵略越南,清王朝派刘永福为越南经略大臣,率黑旗军大败法军。1885年法军增兵攻陷镇南关,得意忘形,在关前竖起一块木牌,上面写道:广西的门户已经不存在了。镇南关附近的百姓义愤填膺,也竖起一块木牌与之相对,上面写道:我们要用法国人的头颅重建我们的门户!
陆荣廷的看家本领是枪法异常的准,这也是他成为山大王乃至后来成为广西都督的法宝之一。在中越边境与法国人周旋时,他便已初露锋芒。有人说他的枪法之所以神,是因为他生就一双阴阳眼,一大一小,自然瞄得准,而且夜间还能看到十丈以外的目标。这其实都是无稽之谈,陆荣廷成为神枪手,全在于苦练。
1906年6月,岑春煊向清政府保荐陆荣廷去日本考察军事,在日本军校做旁听生,由于时间不长,日文水平有限,因而收获不大,但他课间表演的射击绝技却声震东瀛,日本人看了他的表演面面相觑,从此不敢藐视中国无人。
谭家大女谭氏熟知水性,人长得也标致。谭氏常常划船送陆荣廷去贩盐,天长日久,结下深情,谭氏遂以身许陆,陆荣廷发誓要创家立业,让谭氏过上好日子。
陆荣廷也不爬起来报复,躺在沙滩上笑嘻嘻地说:“浩明弟,这两手你都比输了,还是叫我‘姐夫’吧!”
在陆荣廷的支持下,温德溥不日即调任南宁县知县。上任时他先拜访了范云梯,说:“范大人,学生此次来邕赴任,只恐是身家性命难保了。”
范云梯看到刀手的大刀落地,便对马盛治说:“统领大人,陆管带命不该绝,请大人救他一命。”
陆荣廷获此殊荣后,即在武鸣县垒雄村建起一座上将台,并自作“上将台碑记”加以炫耀。武鸣是陆荣廷的老家,他安排温德溥去那里任知县,岂不是有意的包庇。若是韦绍皋敢去武鸣抓温德溥,就是抓了陆荣廷家乡的父母官。再说,陆荣廷刚得到袁世凯的晋升,正在得势,惹恼了他,在袁世凯面前奏上一本,说不定这京官的乌纱帽也难保住。为此,韦绍皋遂罢了报仇之念,含恨回京城去了。
陆荣廷本人生前常常不无得意地对家人讲起他痛击法军的故事。曾经是陆荣廷旧部、后来取代陆氏统治广西的新桂系首领李宗仁,在《我与中国》一书中,对陆荣廷在越南打击法国人的活动也有生动描述。
陆荣廷的原配夫人谭氏,是陆荣廷“比武”得胜娶来的。
温德溥是蒙山县新圩太岁村人,岁贡出身,广西法政学堂毕业。范云梯得知后,即向陆荣廷建议调温德溥任南宁知县,以整治省会,除去韦某虎一霸。陆荣廷却说:“温知县是你同乡,不怕外面说你任人唯亲吗?”范云梯正色道:“我只知润亭(温德溥字)是人才,不知是乡亲。”
据说陆荣廷年幼时,白天行乞于市,夜晚则栖身小东街观音阁内。后来他投身行伍,浴血沙场,百战余生,便以为是得到观音菩萨的庇佑,因而笃敬观音。民众投其所好,但凡县内有大事庆贺,必抬观音出游以凑热闹。游行队伍以和尚尼姑、善男信女簇拥观音座像前导,着戏服骑大马的众护佛使者居中,外地戏班和本街“老戏”业余剧团的乐队随游行队伍吹吹打打殿后,沿街缓缓而行。是时,万人空巷,摩肩接踵,争睹“观音出游”盛况,那场面比农历二月十九日大同观音庙诞暨花炮节还热闹呢。真可谓一“鸣”惊人。
第二天中午,陆荣廷等24人被插上斩牌绑在行刑柱上,马统领亲任监斩官,苏元春的义母也已就座。午时三刻一到,马盛治传令放炮行刑。当砍到最后一名陆荣廷时,刀手刚举起来的大刀不知怎的竟脱手,“哐啷”一声掉落到地上。
一代枭雄已是明日黄花,军阀霸业亦成过眼烟云,唯有铮铮“武鸣”之名长留于天地间,与人民同在。
温德溥借陆荣廷做后台,和范云梯一起惩治了恶霸。陆荣廷当上广西都督,确也要做个样子给人看。范云梯后来于民国四年离任,陆荣廷特意让温德溥接替他南宁道尹的职位。而范云梯则由陆荣廷与民政长张鸣岐以“治行为六道之冠”的荐语衔保进京,不料中途抱病折回。
陆荣廷在多年的宦海沉浮中,深知官场风险。他料定杀了韦某虎,韦绍皋必要置温德溥于死地,说不定连范云梯和自己也会受到连累。回复韦绍皋后,他即召范云梯商量对策。最后,由原来跟随范云梯办理文案,现为陆荣廷秘书的李瞻淇献了一条妙计,立即免去温德溥南宁知县之职,调任武鸣知县。
不料,第二天陆荣廷把范云梯召到都督府,一见面就说:“好呀,你这个大监督连老番也敢得罪,人家把状告到我这里来啦。”范云梯感到事态严重,连忙说道:“都督大人,老番要进关的货是鸦片烟土呀,大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件案子。”陆荣廷一拍范云梯的肩膀,哈哈大笑,说道:“你放心,我也是吃中国的米长大的,怎么会放老番的鸦片进关来毒害自己的同胞,昨夜我已传令边关将老番的鸦片如数缴获,在原地销毁啦。”范云梯嘘了一口气,向陆荣廷鞠了一躬:“谢谢都督大人。”陆荣廷说:“范先生,这都是你的洋关监督当得好呀,今后我就当你的后台,凡是老番的烟土和走私货统统不要放进来。”说着,陆荣廷一把拉住范云梯的手说:“范先生,有你当洋关监督,本督就可高枕无忧啦。”
当时,范云梯赴京参加朝考获一等第二名,但因病未能参加复试,后考取八旗官学教习,又遇戊戌政变不能赴任,只得去吏部以直隶州判注册,由京南归直赴广西边防大营。苏元春见老乡到来,马上安排他在统领马盛治的营中办理文案。过去办理文案的又称师爷,马盛治接了陆荣廷的案子后自然交由师爷去处理。
忽一日,桂林道报荐新宁县(现属湖南)知事温德溥以捕盗得力有功,请求省府给予表彰。
陆荣廷自然领会韦绍皋“免出变故”的含意,但他早已痛恨韦某虎的恶行,决心为地方除去一害。接到电报后,他立刻通过范云梯通知温德溥,将韦某虎马上就地处决。
陆荣廷讨袁时,部下沿土路前进,他自己则带领一帮亲兵乘船顺河而下。途中忽见岸上有一妇女红装素裹,肩挑两个盛酒竹筒,走起路来,腰肢扭动,左摇右摆。看着看着,陆荣廷心没动,手却先痒起来,拔出腰间的六响手枪,手腕一抖,只听两声脆响,那两个竹筒里的酒便顺着弹孔哗哗流出。
那妇女吓得扔下扁担,连滚带爬地向前逃跑。陆荣廷即令停船靠岸,掏出5块大洋交给勤务兵,让他赔偿妇女的酒钱。那妇女见有人来追,以为歹徒逼奸,更吓得魂不附体,跪下求饶。哪知勤务兵客客气气地对她说:“我们老帅一时高兴,试试枪法,打坏你的酒筒,这些钱足够赔偿你了,对不住大嫂,请原谅!”那妇女这才如梦方醒,破涕为笑。
果然不出所料,韦某虎被拘捕后,其家人马上四处求救,除直接找陆荣廷和范云梯求情外,还火速打电报给在京的韦绍皋,要他救人。韦绍皋马上拍电报给陆荣廷,要他“妥善处理,免出变故”。
那人以前来洋关办批文从未见过范云梯,以为监督不在,他是个临时代理主事的,见他不收礼物,也不办理入关批文,便仗着洋人的势力责问道:“老番的货要入关,你敢不办。”范云梯坚决地答道:“不办。”那人火起,指着范云梯大声说:“你是什么人。”范云梯噌地站起来,一拍胸膛,大声说:“我是中国人。”
广西中部有座海拔1760米、雄峻陡险的大明山。大明山又称镆铘山。镆铘,古剑名。据说镆铘剑影下的武缘属龙虎之地,武夫辈出。这当然是牵强附会的无稽之谈。但古人迷信风水,深信不疑。道光六年(1826年),郡守李彦章就在武缘县城南渡头村的香山河与西江河汇合处东岸修建了文江塔,以镇龙虎之威。迷信举措并未使武缘绝“武”之“缘”。建塔20多年后,咸丰三年(1853年),率兵3万孤军北伐,历时两载,转战华北数省,兵临天津城郊,吓得咸丰皇帝准备北逃热河的太平天国名将靖胡侯林凤祥和定胡侯李开芳,就是“以武功鸣于天下”的武缘人中的佼佼者。
由于朝廷严令不准和法军开仗,但边境上法军寻衅滋事打死边民的事件却不断发生。陆荣廷一来耐不住军营无战事的寂寞,二来也想惩戒一下法国兵,便暗中带了一帮弟兄化装过界去摸营。不料被法军发现,弟兄被打死一部分,剩下的24人被押到苏元春大营。法国驻龙州领事当即向清廷抗议中国军队的挑衅。清廷一面向法国领事赔礼道歉,一面严令苏元春惩办肇事者。苏元春见是朝廷严令不敢徇私,仍令马盛治将陆荣廷等24人处斩。
从1913年到1928年陆荣廷病死上海,“武鸣”得名总共只有15年。“陆老帅”失势下野后,其造币厂印行的钞票(人称“陆公票”)马上贬值、作废。然而,“武鸣”二字却因其寓意深邃,认同者众,并未受枭雄铩羽、“帅星”陨落的影响,依然“鸣”声远播。
陆荣廷这才知道是范云梯设计救出他的性命,便备下100两黄金要报答范云梯。但此时范云梯已到广东琼州赴任去了。他牢记恩人的名字,发誓日后定要报答。
马盛治先是一怔,但很快就醒悟过来,连忙到苏元春义母面前跪下,说:“禀太夫人,刀手掉刀,这是上天不绝陆管带之命,请太夫人念他于国有功,请苏大人赦免他吧。”
陆荣廷当上都督后,于1912年冬把广西省会从桂林迁到南宁,以便深居家乡武缘,指挥全省军政。第二年,改武缘为武鸣。
陆荣廷满怀爱国激情,投入了清军唐景崧的部队参加反法战争,身先士卒,屡建奇功。不久光复了镇南关,并攻克了越南几十个州县。但清政府在获胜的情况下反而屈膝求和,订立《中法和约》,遣散反法部队。陆荣廷等人集体跪在唐景崧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留在军营,以免再受流离之苦,但唐景崧不敢违抗“圣旨”,仍将他们打发走了,所幸的是送给了他们一些枪支。
武鸣县位于广西首府南宁市北部,县城距首府30多公里。武鸣古称武缘,秦属象郡,隋开皇元年(581年)始置武缘县。到民国二年(1913年)被当时任广西都督的陆荣廷更名为武鸣县。
更改家乡县名,据说是陆荣廷号召家乡人“以武功鸣于天下”的产物,“武鸣县”就是“以武功鸣于天下”的地方。此言不谬,武缘人“以武功鸣于天下”者,确有先例。
独有一邻村青年背着一杆土制鸟枪,撇着嘴说:“这有什么了不起!”陆荣廷从来没有见过有谁瞧不起他的枪法,不觉一愣,然后便收枪交给那青年,请他试试。那青年一手挡开说:“你用这洋枪,打中了自然不足为奇,我用这土枪,打中了才是真本事。”言毕装上黑色火药,嵌入铁丸,连放三枪,弹无虚发,挂鸡笼的小绳尽断。陆荣廷心悦诚服,当即将他带回家中,酬以酒席,切磋枪法,提出让他当侍从。那青年领受了酒饭,但婉言谢绝了陆让他当侍从的美意,扛起土枪去了,陆荣廷望着他的背影,惋惜不已。
于是这些散兵游勇公推陆荣廷为首,继续在边境地带打击法国人,队伍也不断壮大,多达千人,陆荣廷为部下制定了“三不抢”原则:一不抢中国人,二不抢穷苦人,三不抢驻地附近的人。有一次他的几个部下抢劫了附近的越南人,陆荣廷告诫说:“我们在这里吃饭,就不要这里屙屎!”众弟兄哄堂大笑之后,此类事情再没有发生。由于纪律较好,陆荣廷等人被当地群众称为“义盗”。
陆荣廷将省会迁至南宁后,因离边境不远,一些贪利忘义之徒便与法国商人勾结,公然通过洋关将走私货物及鸦片毒品贩运进来。陆荣廷任用范云梯为南宁府长兼洋关监督之职,意在借范云梯的清廉和才干把省会及洋关治理好。
1912年2月,陆荣廷任广西都督,次年他又兼任广西民政长,掌握了广西的军政大权。
同乡前辈叱咤风云,威震京津,英名扬天下。响马出身,纵横驰骋,恃武鸣威的乱世枭雄陆荣廷登上“广西王”宝座后,当然也要挖空心思地宣扬自己。更改家乡县名便是一例。
陆荣廷系武缘县垒雄村人。幼丧父,母改嫁,童年做过乞丐、小偷,青年浪迹江湖,后落草为寇,成为中越边境一支绿林武装的头目。光绪十八年(1892年)受清廷招安任清军管带,后以军功屡获擢升。宣统三年(1911年)任广西提督。民国初年,先后任广西都督授陆军上将衔、两广巡阅使、广州军政府元帅。陆荣廷曾与冯国璋角逐副总统宝座,是广西军人中第一个把影响推向全国的人。
范云梯写斩牌时看到陆荣廷的名字,心里一震,便把他写在最后一名。翌日,范云梯负责布置刑场时,看到苏元春的亲兵抬来一张大椅放在刑场边,说提督大人的义母要来看行刑。范云梯一听,计上心来,他立刻回营找到行刑的刀手,吩咐他到时如此这般,过后定有重赏。
那人来到范云梯面前,先将一个布包放在桌面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凭感觉,范云梯知道布包里装的是金条、银元之类,便问来人有什么事。来人凑近前去压低声音说:“老番有一批货要入关,求行个方便,这点小意思聊表敬意,事后还有重谢。”范云梯问道:“老番要运什么东西入关。”那人以为妥当,便神秘地伸出拇指和食指做烟斗状,说:“是这个。”
陆荣廷乐得笑开了花,答应比武。
范云梯见温德溥说得慷慨,联想到自己在琼州10年,为百姓斗豪强惩腐恶的往事,不觉动容道:“老乡只管大胆为之,若有麻烦,都督面前我当力保之。”
马盛治虽然爱惜能征惯战的陆荣廷等弟兄,但朝廷之命违抗不得,只好吩咐范云梯写好24道斩牌,等待次日午时三刻行刑。
待到温德溥处决韦某虎的确信传来后,陆荣廷这才打起大轿来到南宁县衙,取出韦绍皋的电报,在公堂上高声说要温德溥放人。温德溥马上悟到这是陆都督在和自己演戏,便也高声说道:“回禀都督大人,卑职已依据国法将韦某虎正法,请大人明察。”
陆氏本是一位重义气、有领导天才的人物,逼上梁山之后,不久就成为盗魁。率领喽啰百数十人,打家劫舍,出没于中越边境。不过,陆氏之作强盗却专以抢法国人和越南人为务,而中、法两国官兵对他竟无可奈何。据说有一次官居“七划”(所谓“七划”是法国军官袖口上所绣金色条纹的数目,中国乡民遂以此称呼法军的指挥官)亲自出马来追剿陆氏,追到崎岖的山路中,忽见枝干上贴着一字条,原来是陆氏所留,上说:如你不停止前进,将有杀身之祸。今先示小技,射你的右臂而不伤骨。这“七划”方将条子看完,忽然山林内一声枪响,“七划”果然受伤如条子所写,丝毫不差。“七划”大惊失色,遂不敢再向山中搜索,沮丧而返。
陆荣廷等人最大的一次战果是打死法军官兵22人,活捉1人。陆荣廷用铁丝穿透这个俘虏的鼻孔,牵着他到水口附近一位战死的得力部下的墓前,然后将之砍头祭奠,围观的人群无不拍手称快。事后,法国驻越南总督在那里立了一块石碑,上刻法文如下:
就这样,陆荣廷娶了谭氏,后来陆荣廷发迹,谭家三兄弟靠裙带关系都升了官。陆荣廷当两广巡阅使时,提拔谭浩明为广西督军。
第二天一早,谭浩明约陆荣廷到水口河滩上比武,谭氏担心陆荣廷吃亏,也悄悄地跟去。
当年,陆荣廷在龙州水口流浪时,住在谭氏家里。谭家靠贩盐谋生,陆荣廷帮谭家贩盐十分勤快,深得谭家厚爱。
温德溥有了范云梯和陆荣廷的支持,即刻清理南宁百姓所告韦某虎的积案,然后以新官到任为名拜访地方乡绅,显得十分恭敬。韦某虎见温德溥礼节周到,料想也像以前历届县官一样,便也礼节性地到县衙进行回拜。温德溥早有准备,韦某虎一进县衙即将其拘捕,并连夜进行审讯,同时向范云梯和陆荣廷报告。
随后,苏元春和马盛治商量,便去死牢中选出一名面貌与陆荣廷相似的死囚杀了交差。
在中法战争中,陆荣廷等表现不俗。官军撤退后,陆等继续与法国人战斗,成为一方称许的“义盗”。
谭氏有三个弟弟,叫浩明、浩清、浩澄。当陆荣廷提出娶谭氏为妻时,谭家父母默许,唯独谭浩明冲着陆荣廷嚷道:“你有什么本事,要当我的姐夫?若比武能胜过我,便答应姐姐嫁给你。不然,你别想!”
由于陆荣廷是绿林出身,省会南宁的一些士绅有点瞧不起他,在地方上仍我行我素。再加上当时法国军队又占领着越南,不时有走私货物及鸦片等进来,闹得南宁一片混乱,着实使陆荣廷头痛,但又无可奈何。
清政府对这些“义盗”不放心,与法国人一起缉拿他们。中法战争后,苏元春被任命为龙州提督,镇守边疆,陆荣廷竟胆大包天,看上了他的坐骑,就在苏元春就职的当天晚上,陆荣廷潜入提督府盗马,结果被当场捉住。苏元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义盗”,拍着腰刀说:“你为何不偷别人的马,而偏偏偷我提督的马,你不知这要犯杀头之罪吗?”陆荣廷面无惧色,从容答道:“别人只有一匹马,偷了他就一无所有了,提督老爷的马成群,你何必为了一匹马而大动干戈!”苏元春也真的觉得杀了一个盗马贼有失体面,就把他放了。
苏元春的义母知道陆荣廷是为杀法国人才惹怒朝廷的,也十分同情,而且刀手掉刀又是她亲眼所见,老人相信天命,便先吩咐刀下留人,然后找来苏元春,要他释放陆荣廷。苏元春一向孝顺义母如同亲娘,但要他放人却犯起难来,正要解释,义母说:“我只不准杀陆管带,怎样放人我不管。”说罢,便拂袖而去。
范云梯虽初到军营,但却对军人有一种特殊的崇敬感,特别对杀敌立功的英雄更是敬仰不已。他接到案子后,先到牢中去见陆荣廷了解情况。当他看到陆荣廷相貌奇特,隐隐中有一股英雄气概,更得知他当年抗击法军,袭击法兵的事迹,便生出一股敬佩之情。他奉命去到贵县木格,那位豪绅看到他是苏提督派来的师爷,便热情接待,又是设宴又是送银钱,但范云梯一概谢绝,然后深入调查,秉公回报。马盛治一看是豪绅先肇事,便和苏元春商量,把罪状减轻,只打了陆荣廷二十军棍了事。打军棍时,范云梯又教行刑的弟兄把棍头打到地上,实际上陆荣廷一点也没有被打痛。那时,他就记下了范云梯的好处。
陆荣廷虽然出身绿林,但却对邪恶势力痛恨入骨。当他得知在广东高雷道尹任上因抗击龙济光兵败被谗愤而辞职的范云梯已辞官还乡,便决定请这位曾在崖州天涯海角题刻“南天一柱”明志,得到老百姓送“万民伞”、“万民衣”的清官来省府,任南宁府长兼洋关监督之职。
陆荣廷出身草莽,苦大仇深。他自幼失去父母,无所依靠,到处流浪,沦为乞丐,做过小偷,然后落草为寇。后来接受招安,备受重用,直到当上广西提督,成为广西最大的实力派。之后势力进一步扩张到广东,当上广东督军。他拥兵10万,控制两广,成为西南实力派之栋梁,时人有“北张南陆”之说。
陆荣廷在哪儿安家哪儿就有靶场,每天起床以后至少要练3枪,风雨无阻,直到他垂死之前拿不动枪为止。他本人以身作则,同时要求家人无论男女都要学习他。还定下规矩每周进行一次射击比赛,射中靶心的奖给5块大洋,未射中的则罚下厨3天。陆荣廷本人后来打枪几乎不用瞄准,全凭感觉,随手一甩,目标应声而倒。
据陆荣廷的女婿马逵和媳妇刘可斐回忆:这个“七划”就是法国元帅霞飞将军,当时不是写字条,而是双方喊话,陆作此言,霞飞不服,先开枪击伤陆肩,还枪亦伤其肩,双方撤退。
一次国会议员在北京太和殿开会,研究南北议和。作为南、北方军阀的陆荣廷、张作霖被邀出席。当时两人各霸一方,时人称为“南鹿(陆)北獐(张)”。会议期间,国会议员请陆、张二位献技以饱眼福。时值天空有鸟飞过,陆举枪便打,飞鸟应声落地。正当大家惊叹之时,陆又甩手向空中打了两枪,众人见再无鸟儿落下,心想老帅也有失手的时候呀!张作霖指给大家看——原来两根电话线被打断了。轮到张作霖,他的拿手本领是马上功夫身手不凡,但附近没有马匹。张忽生奇想,说要和陆老帅比赛“看谁带彩(受伤)最多”。二人当即脱衣扯裤,让人从头至脚点数伤疤,结果点出陆荣廷身上有伤痕80多处,张作霖有50余处。张自叹不如,连呼陆为大哥。两人纵声大笑,当即结拜为结义兄弟。
在关署里办公的人听到争吵,赶来劝解,当那人得知眼前这位连老番的账也不买的人就是新上任的洋关监督时,知道此路不通,不像以前那样可以用金钱办事了,只得收起桌上的布包狼狈退去。
这时候,躲在一旁观看的谭氏,拍着手笑着跑过来,掰开谭浩明的双手。
范云梯终于明白,那人说的“这个”就是鸦片。他当年在广西边防大营办文案时,就曾亲眼看到为截获入境的鸦片而发生的战斗。当时,苏元春就下令将截获的鸦片搬到校场当众销毁。没想到现在竟有人公然到洋关来为洋人的鸦片办入关批文。但他考虑到事关外国人,还是忍住气把布包一推,说:“对不住,这种货不能入关。”
轮到陆荣廷打枪了。他上足子弹后,第一枪正中马蜂巢,第二枪把吊着它的树枝打断,马蜂巢跌到河中,随水漂流,马蜂没命地飞出来。陆荣廷正愁第三发子弹没处打,恰巧一对斑鸠一前一后飞来,陆荣廷便说:“浩明弟,我这一枪就打那头一只斑鸠!”说毕“叭”的一枪,飞在前头的斑鸠果然栽在沙滩上,再也动弹不了。
那时,官场习惯用原籍来称呼达官贵人。陆荣廷系武缘人,自然被人尊称为“陆武缘”。这样的称呼显然显不出都督大人的尊贵,于是陆荣廷便改“缘”为“鸣”,使自己成为“陆武鸣”。这大概就是陆荣廷于霸业如日中天之时,喧“鸣”“武功”的举措吧?古人思想不可闻而行动却可见。总之,行世逾千年的“武缘”被改名了。
范云梯上任伊始,决定从治理洋关入手,把省会的治安搞好。上任的第二天他即到洋关办公,那时已是民国元年,封建帝制已被推翻,官员也不兴再穿品级官服了。他刚到洋关坐下,便有一个人来办事,说要见洋关负责人,职员便领他去见范云梯。
陆荣廷当了广西都督,但他出身绿林,文化不高,南宁巨绅韦某虎,仗恃有韦绍皋在京城为官,却不把陆都督放在眼里,平时强抢民女,包庇坏人,无恶不作。甚至连犯下弥天大罪的歹徒作案后逃进韦宅,官兵捕快也不敢入宅捕人,徒叹奈何。在韦某虎的包庇下,南宁恶性案件不断发生,百姓怨声载道,状子像雪片似的飞到南宁道台的案前,甚至飞到都督陆荣廷的手里。
韦绍皋接到陆荣廷电报,得知韦某虎已被处决,火冒三丈,马上从京城赶回南宁,要亲手处理此案,杀温德溥为韦家报仇。但他一到南宁,看到温德溥已调任武鸣,并听家人说陆荣廷和范云梯确实亲自去到县衙救人说情,只因温德溥提前审决才没救下。韦绍皋自然不好深怪陆荣廷,打算亲到武鸣去抓温德溥。但是,当时陆荣廷已被袁世凯授予宁武将军之衔。就在韦绍皋赶回南宁前不久,袁世凯又晋升陆荣廷为耀武上将军,督理广西军务,还电赠“康强纳佑,赐福闾阎”八个字。
此时,范云梯由于袁世凯称帝改制,府一级行政单位改为道,他由南宁府长改任南宁道尹。但治理南宁的事,先要经过南宁知县。知县畏惧京官韦绍皋的势力,对韦某虎的案子不敢审理,以致老百姓直接把状告到道台来。为此,范云梯多次和陆荣廷商议南宁知县的人选,但一时又没有合适的人,知县的人事就搁了下来。
当下,范云梯看到陆荣廷摆在自己面前的100两黄金,他坚辞不受,说:“当年我救大人是敬仰大人为国杀敌,非为黄金之物,若大人非要我收下,则是有悖初衷也,请大人将此用在为国为民之事上,胜谢云梯多矣。”由此,陆荣廷心里越发敬重范云梯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