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吉敷这么问,菊池好像感到非常意外:“咦?不是殉情吗?”
“哪里哪里。”是一个非常柔和的男人的声音,吉敷感到有几分意外。
“明白了。还有一个问题,您那边认为这个事件是殉情吗?”
吉敷虽然每天忙于破案,顾不上关心别的,但盛冈一中的木山秀之同学的自杀事件,由于报纸、杂志、电视大量报道,吉敷还是有所耳闻的。看到小渊泽茂的教员证件的时候,就应该立刻想起来。
吉敷没搞懂菊池的话是什么意思,没说话。
“哦?”吉敷渐渐听出点儿门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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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吉敷更加不以为然起来。不是自己太犟了,而是不想围着对手的指挥棒转。如此看不起我们当刑警的,太过分了吧!
“原来如此。”吉敷明白了,“这个岩田富美子,没有丈夫吗?”
“是的。生于盛冈长于盛冈,盛冈商业职高毕业。上高中的时候母亲去世了。由于父亲早就去向不明,就寄养在亲戚家。这个亲戚后来搬到了新泻,这回岩田富美子又追到新泻去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一个半小时以前,也就是晚上九点左右,始发于盛冈的“山彦一九四号”刚刚离开经停站福岛,始发于新泻的“朱四一八号”呢,还没有到达经停站越后汤泽。两车距离会合地点大宫还很远。
虽然中村那样说了,但吉敷还是要找出并非殉情的证据。其实不用特意去找,眼下就有不少。首先,没有遗书。自杀之前谁不写遗书呢?可是那一男一女身边都没有遗书。
“哪里,不久前我们这儿发生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件,您那里没听说吗?”
“她也是盛冈出生的吗?”
“如果您那儿再有什么新的发现,请告诉我们。”菊池又说。
“没有。单亲家庭,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听说她丈夫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只是听说,没有切实可靠的依据。我把岩田家盛冈时期的地址和搬到新泻以后的地址告诉您吧。”
“这样说可以吗?实在对不起,太笼统了。”菊池非常客气。他说话的声音比较高,但十分柔和。
“内丸?在盛冈城遗迹附近吧?”
简直就是在手把手地教警察怎么破案嘛!警察都是无能之辈,所以要告诉警察们,这一男一女同时死亡的事件啊,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做了非常细致的说明,就像一个附带着使用说明书的塑料人体模特。
“没错!您对这边很熟悉嘛!您来过盛冈吗?”
“吉敷兄!”搭档小谷在一旁叫道。
“小渊泽茂生前是那个酒吧的常客吗?”
“啊,是吗?”菊池说话的口气表现出几分不以为然——就这个呀?
“这是个很有问题的孩子,经常在班里闹事。小渊泽茂是岩田雄治的班主任,家访的过程中不知道怎么两人就搞到一起去了。”
“我是盛冈警察署的菊池。您问过的小渊泽茂和岩田富美子都是我们这里的人。小渊泽茂生于昭和九年(一九三四年)三月,现年五十二岁,盛冈市第一中学二年级二班班主任,现住盛冈市爱宕町二十四号。盛冈市第一中学的具体地址是盛冈市加贺野五丁目四区六号。小渊泽茂生于盛冈长于盛冈,有一个姐姐,远嫁大阪。本人也已经结婚,有一个儿子,在上小学一年级。东京K学院史学系毕业,曾在东京都江东区一所私立高中教古文,七八年前,当时还健在的母亲要求他回家乡,于是就调到了盛冈市第一中学。这是小渊泽茂的情况。”
吉敷有些不以为然。
“想起来了!被同学欺负的中学生自杀事件,想起来了。欺负木山秀之同学,导致他上吊自杀的,就是岩田富美子的儿子吧?”
盛冈一中二年级二班的学生木山秀之,由于不堪忍受同班同学的欺负,留下一封遗书,在盛冈城遗址公园的公共厕所里上吊自杀。媒体虽然没有公开遗书里提到的欺负他的同班同学的名字,但班主任的名字如实公布于众了。没错,班主任的名字叫小渊泽茂。发现小渊泽茂的尸体和教员证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来呢?不但自己没想起来,船田和小谷也都没想起来。大家都忙昏了头。这个死在“山彦一九四号”的小渊泽茂,就是木山秀之所在的盛冈中学二年级二班的班主任小渊泽茂!
“都是被发现之前一个半小时死的吗?”
然而,再反过来说,这一男一女死去的地方也太奇妙了。两个人分别坐在两辆新干线里,这两辆新干线相距几百公里一起朝东京方向前进,为什么一定要死在车上呢?还有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在上野站的站台上见面了呀!
“您所说的不明之处是什么呢?”
“对。顺便说一句,基本上跟我昨天晚上的判断一致,没有大的出入。”
“我没有说不是殉情。我也觉得很可能是殉情,不过还是有些不明之处。”
“没错,不过已经卖给别人了。新泻的地址是新泻市西堀街五区一九八四号。我们调查到的情况就这些了。”
“盛冈一中的学生木山秀之的自杀事件……”
“不用谢,不用谢。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我们已经掌握的材料。您要是来盛冈进一步调查的话,千万不要客气,跟我们打个招呼,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我叫菊池。”
不过,单凭这一点很难否定“殉情说”。如果他们是由于不正常的男女关系,不能见容于社会而选择了殉情的,当然也就不愿意写遗书。写的话也只会写给父母,说一声对不起,或者写给孩子,说说对孩子将来的担心。这种东西也许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遗书。
“都是吞服了氰酸类毒药中毒身亡的。死亡推定时间吗?发现尸体一个半小时以前。”
他不能完全接受殉情的解释,甚至有几分被人耍弄了的感觉。他觉得殉情只是一种表面现象,有明显的加工痕迹。在看上去也许是殉情的尸体旁边,放着一本以写殉情故事着名的剧作家近松门左卫门的全集,而且在那么多关于殉情的剧作目录里,单单用铅笔在《殉情两张绘草纸》上画了个勾,而这出戏的故事呢,跟这一男一女的死亡事件极为相似。
“盛冈时期的地址她的驾照上写着呢,盛冈市中之桥街三丁目十一区九号,对吧?”
吉敷点点头站起来,来到小谷办公桌前,接过话筒,很客气地对盛冈警察署的人说:“我就是一课的吉敷,给你们添麻烦了。”
“岩田富美子的出生年月日,是昭和十八年(一九四三年)十月二十六号吧?”
“啊。”
吉敷一边听一边做记录。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开始不是作为‘北上’的客人去的。岩田富美子有一个儿子叫岩田雄治,是盛冈一中小渊泽茂班上的学生。小渊泽茂去家访,认识了岩田富美子。”
被菊池这么一问,吉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了:“这个嘛,比如说,两个人分别死在了各自乘坐的列车上,再过一个半小时,他们就可以在上野站见面了。”
“哦,那个事件啊!想起来了!”吉敷不由得叫了起来。自己真是太糊涂了,木山秀之,盛冈一中的学生,自己怎么直到现在都没想到过呢?
从这个角度来看,还应该说是约好时间一起自杀,是殉情。因为死的时间,死后两个人聚首的时间,都像是事先商量好的。
“彼此彼此。发现新情况一定及时联系您。”吉敷说。
但是,单凭这一点也同样无法证明“杀人说”。杀人的话,更合适的地方有的是,有什么必要在飞驰的列车上把两个人杀了呢?而且两个人还不在同一列车上。
“认识。”菊池非常干脆地回答说,“岩田富美子是位于盛冈市内丸二十一番地一个叫‘北上’的酒吧的老板……”
“我们这儿满街都是这么传。我没看过木山秀之的遗书,不敢肯定就是岩田富美子的儿子,不过,岩田母子在这里已经住不下去了。上个月,也就是七月中旬,岩田富美子把位于内丸的酒吧和位于中之桥街的房子卖掉,搬到新泻的亲戚那边去了。”
菊池提到岩田富美子的儿子的时候,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他是一个很有问题的孩子。吉敷对菊池这种说法感到有些不对劲,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好像是个有问题的孩子”。或许由于事件的发生,菊池已经调查过岩田母子了吧。
“去过。”吉敷的回答很短,意思是让对方接着说正事。
“小渊泽茂经常到这个叫‘北上’的酒吧去喝酒。据说跟老板岩田富美子有特殊的亲密关系。”
“那么拜托了。对不起,我挂了啊。”菊池非常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以后,吉敷闷闷不乐。现在大致明白了,死在上野站的那一男一女也许是殉情。但是……但是……
“完全可以。您调查得很细致。”吉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第一次抓到一点儿实际的东西,“我想问一下,小渊泽茂跟岩田富美子认识吗?”吉敷认为这是一个要点,如果这两个人不认识,就没有殉情的可能性。
“盛冈警察署的电话,您接不接?”小谷用手捂着话筒站了起来。
“上野站那两具死尸的验尸结果出来了,你知道了吗?”船田问。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是船田打过来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就是说,这一男一女是事先约好在同一时间,在不同地点一起服毒自杀的。男女都确信对方会跟自己一起自杀,上演了一出奇特的殉情剧。难道这真是近松门左卫门戏剧的现代版吗?
“谢谢!非常感谢!”
“是的。”
“知道了。”吉敷说。
“现在还没有。谢谢!”吉敷说完挂断电话,又翻开了列车时刻表。
“这么快就调查清楚了,真了不起。”吉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