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该师团的先头部队——第二三三联队准备渡河北上。为了寻找合适的渡河点,借助傍晚夜色的掩护,三个鬼子军官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河岸边的芦苇丛里。
自然还得侦察一下对岸有没有中国军队,要不然就算蹚过去也很险。
名古屋师团从随县到枣阳,再从枣阳北上,都出湖北到河南境内了,仍然不见对方踪迹。
不是南撤,而是北上,非把这个可恶的汤恩伯给挖出来不可。
本来要包围别人,反过来却连着被人家包围,园部憋了一肚子气。
曾经围击张自忠的第三十九师团率先着道。
集团军总司令过河之后,形势即刻逆转,三军士气大振。
第三十三集团军虽在东岸拥有五个师的兵力,但也就第三十八师比较能打一些,面对整整两个日军师团,并不占有任何优势。
汤恩伯指挥的这次伏击战,愣把三个师团都给吓坏了,没人再敢轻易冒险前进。
李文田本来预料张自忠会痛骂他一顿,但后者听后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决心
当生命像流星一样滑过,那瞬间的绽放和辉煌,已足以照亮人们眼前的重重黑暗。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继续飘
当走到河中心时,对岸忽然枪声大作,什么轻重机枪、掷弹筒、迫击炮,凡是厉害的都搬了出来,子弹炮弹撒着欢儿往日军身上撞。
一看下来,很满意,此处水不深,也不急,完全能蹚着过河。
就在他们往回撤的时候,汤恩伯却突然出现,并且将该师团主力包围起来。
看来冈村做不了的事,我也做不了。
第三十九师团根据情报,连夜行动,于5月16日拂晓完成了对第三十三集团军总部的战术包围。
张自忠不再犹豫,当晚他给冯治安留下了最后一封信——
对防守工事而言,重炮和战车都是最大的威胁。
蒋介石(低首者)亲自参加了张自忠灵柩的迎接和拜祭活动
三个笨蛋忙活半天,却不知道对岸芦苇丛里也躲着人,而且同样有望远镜,他们就是汤恩伯派出的侦察兵,后者马上向集团军司令部进行报告。
这个曾背负了沉重包袱的男人终于解脱了,不再有痛楚,不再有忧伤,也不再有亏欠。
当天,园部向三个师团下达统一命令,放弃北进。
枣宜会战中的日本侵略军
太棒了。
虽然是包围,但实际上并非完全合围,张自忠是有时间,也有机会撤走的,然而他始终带伤在第一线进行指挥。
进入相持阶段后,由于双方打得都很艰苦,日本军队已没原来那么骄纵和不可一世,他们清楚地认识到对面之敌里面,其实也有很多极其优秀的将领。
平时张自忠的衣着与普通士兵无异,但这次他似乎已有预感,一反常态地穿上了将军制服,并戴上了中将领章。
在春季攻势中,园部对喜欢从侧后给他捣乱的张自忠已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还得知,冈村随枣会战的不尽如人意也与之相关,因此早就多留了个心眼。
果然,他倒在了南瓜店。
我没那个能力去“看风”,破你的密电码,但我可以派人望风,而且同样能够知道你在哪儿。
我因责任所系,必须过河与敌一拼,假如事情不顺,将奔着最终的目标而去。总而言之,不管做好做坏,一切求良心得到安慰。
这一场仗下来,第二三三联队光过个河就伤亡一半,已无法再投入使用,第三十九师团刚刚因包围第三十三集团军总部,并导致张自忠阵亡而自我感觉良好,却没有想到报应会来得如此之快。
5月6日,张自忠召开集团军会议,提出要渡河督战,以挽危局。
这时园部已经通过各方面的情报,知道汤恩伯往其身后派了很多小部队,这些小部队看似微不足道,但只要三个师团继续往前拱,后方一露出空当,他们便能乘虚而入,切断你的粮草供应线,到那时,就是致命威胁。
这位具有传奇色彩的纵横大师,终于以另一种方式谢幕了。
那时他已位居上将,虽无实权,但待遇足够优厚。
5月28日,蒋介石戴着黑纱,提前两小时在重庆码头迎接灵船,船只一靠岸,他就抢步上船,跪泣于灵柩前。
5月21日,园部在第十一军司令部召集幕僚开会分析。
事实上,在他未过河之前,东岸部队是一盘散沙,相互间失去了联系,大部分都在各自为战。
还要不要继续前进呢?
辞职的原因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也曾是宋哲元的手下兼结义兄弟,而当年恩断义绝时,宋哲元又表露过不希望他再到蒋介石那里就职的意思。
在第五战区,汤恩伯第三十一集团军的战斗力居于首位。被汤恩伯包围之后,名古屋师团左冲右突,却怎么都无法摆脱。
过河的部队很多,但数第三十八师打得最凶,因此也最为引人注目。第十三师团不得不回过头来,对第三十八师进行合围,后者处境十分险恶。
园部并不比前任老冈村要高明多少,你的行动快,人家汤恩伯隐身得更快。
我说呢,怎么找半天汤恩伯找不到,这个时候他倒自己出来了,原来是为了执行追击命令。
他的最后岁月以经商为生,赚的钱都拿来收容救济东北和华北的流亡子弟,因此“萧老板”很少有盈余,有时甚至入不敷出。
如果三人侦察组都如此表现倒也算了,问题是还有另外一个活宝。
5月7日,张自忠东渡襄河,这实际上已是他第四次亲自渡河作战。
当年那场兄弟恩怨似乎已经了结,但还有一个人需要提及。
5月16日,在援兵到达后,名古屋师团总算得以解围,但走出没多远,又在枣阳西北再次遭到汤恩伯的包围和攻击。
5月21日,在蒙蒙细雨中,载运张自忠灵柩的船只驶往重庆,一路上,日机只是在上空盘旋,未开一枪,未投一弹。
5月20日后半夜,第二三三联队开始渡河。
这是一种疯狂的勇敢和执著。
5月10日,张自忠指挥东岸集团军所属的五个师,开始由南向北朝枣阳推进。
在获得张自忠要截其后路的情报后,他赶紧命令第十三、第三十九师团全部沿襄河东岸南下。
我们不知什么时候也将永别,所以应立即下定决心,趁没死的时候,为国家和民族尽最大努力,不死不休,那样,即使在九泉之下相遇,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不退了,等汤恩伯再追来时,我要一棒子反击过去,把他给打得稀里哗啦,看他还起劲儿地跳来跳去不。
南瓜店之战极其惨烈。张自忠当时指挥的并非第五十九军,而是韩复榘的鲁军,鲁军的战斗力本来并不强,但这批鲁军的带队军官皆为张自忠从前在老西北军中带过的学兵,因此他们在南瓜店之战中实际上是超水平发挥了,面对数量和武器都远远超过自己的日军,堪称英勇卓绝。
最后大家得出一致结论:汤恩伯行动飘忽,就跟个弹簧差不多,可伸可缩,很难对其进行迂回包围。
见三个师团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壮汤马上闪到一边。在闪的同时,他又像以往那样,派出许多小部队到日军侧后进行游击和侦察。
张自忠迅速调整部署,派第三十八师等部队东渡襄河,对北进之敌实行侧击。
从东迂回的名古屋第三师团是三个师团中唯一的常备师团,从随枣会战到枣宜会战,它的使命也始终如一,就是寻找和包围汤恩伯。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脸上没有怒容,只有平和:你们谁都可以走,除了我。你们走吧,不要管我了。
张自忠有死战决心,但他没有想到,战斗之残酷程度远远超出原先的预计。
张自忠知道这将是一场大恶战,特地晓谕五十九军将领: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已毫无其他办法。
他要反过来截断日军后路,让对手吃不了兜着走,然而在关键时刻,集团军总部的电报却出了问题。
这是非常标准的“半渡而击”。
在台儿庄大捷中,中国军队曾用战防炮对付坦克战车,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日本人的武器也在不断更新换代。
举起望远镜一瞧,对岸空无一人。
时间还是算得好好的,不让你难受恶心个三天不得放行。
在场将官都认为主帅不宜亲征,应该让身为集团军副总司令的冯治安去。
第五十九军激战两昼夜,付出两百多人的伤亡代价,才将自己的长官抢出运回。
5月15日,经过连续三天三夜的激战后,名古屋师团已伤亡惨重,弹尽粮绝,不得不向第十一军司令部发出求援电报。
让园部更感苦涩的是,自发起枣宜会战至今,快一个月了,不仅没能围住汤恩伯,相反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近四千人的伤亡数字,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被汤恩伯打掉的。
最致命的,当然还是张自忠自己的行止一直未能脱离园部的掌握。因为后者知道,电台就在集团军司令部驻地附近,只要找准电台的准确位置,也就知道了张自忠在哪里。
在得知爱将殉难的消息后,李宗仁痛苦莫名,一连几天都吃不下饭,蒋介石则严令第五战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张自忠遗骸。
一炮便能干掉的89式、92式、94式战车已成过去时,刚刚出来的95式、97式在装甲厚度和火力上今非昔比,尤其是97式战车,被称为日本在二战中装备最成功的一种坦克,要想把它轰个对穿颇不容易。
这个人在一月之内连着遭受了两次沉重打击。第一次是宋哲元死后,闻知噩耗,他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然后就作出了一个惊人举动——辞去所有军政职务。
第十一军往北推进的速度越来越快。5月8日,中路的第三十九师团攻占了枣阳,西路的第十三师团和东路的名古屋第三师团对中国军队完成了第一层合围。
在破译张自忠电码的同时,他也破译了蒋介石发给第五战区的电报,所以知道中国军队正按照以往的经验,在第十一军退却时进行追击。
进入短兵相接后,不仅鲁军尽殁,连张自忠身边的卫士都打到精光,他自己也身中数弹,成了血人。
都走了,当一切只能成为回忆,思念足以令人窒息。
可是这番肺腑之言,显然对冯治安的触动并不大。电话打过去,对方说他抽不开身,而且还劝张自忠也不要去。
那天的前半夜大家都在忙着,第二三三联队忙着卷裤腿、脱鞋子,汤恩伯则忙着调部队、设埋伏。
答案也相当一致:不。
其中两人负责目测这里的河宽和水流速度,看看是不是能够不借助橡皮舟就能徒涉过去。
张自忠殉国后,继任的冯治安难当大任,第三十三集团军群龙无首,对日军已构不成威胁。因此,园部得以摆脱后顾之忧,并将三个师团全部集中于枣阳。
他说,佟麟阁和赵登禹都死在南苑,现在宋哲元又死在四川,老二十九军的将领只剩下你、我,还有刘汝明等几个人了。
只好自我安慰,也许汤恩伯已经在网里了,快回去收网吧。
园部收到电报后手忙脚乱,他的第十三和第三十九师团正在堵击张自忠第三十三集团军,无法抽出兵力,只好从长江以南临时调了四个步兵大队前去应急。
从张自忠渡河开始,他拍出的大多数电报都被第十一军情报部门截获和破译,而园部也犹如在他身上安装了窃听器和跟踪仪。
包括第十三师团在内,进攻第五战区的每个师团都配有一个山炮兵大队,此外,园部还将第十一军直属的重炮兵旅团、战车联队以及骑兵联队全都派上场。
你走了,我能做的,也仅有这一件了。
1940年5月1日,第十一军对第五战区发动进攻,枣宜会战(枣阳—宜昌)开始,这是自武汉失守后中日之间最大规模的一次战役,第三十三集团军据守的襄东防线成为日军攻击的首要目标。
抗战以来,张自忠是第一位牺牲于正面战场的集团军总司令,有诗赞曰:瞻望南瓜店前路,抗战史上第一人!
如果张自忠不渡河督战,前面曾屡次出现过的险境必将再现。
每一次相聚和别离,都是一次对人生的深刻感悟。萧振瀛后来对家人说:你们不要学我,我演了一辈子的戏,其实没有意思。
与前面两位鬼鬼祟祟的样子不同,这位的身份大概高一点,算个讲究人。他不是低头哈腰,而是气宇轩昂地站立在芦苇丛中,举着望远镜往对岸看,小样儿整得煞是带劲。
从出击日期、路线到包抄迂回的战术,枣宜会战和随枣会战都差不多,但是由于得到“中国派遣军”司令部的支持,日军像南昌会战时那样,进行了高度的特种配备。
张自忠在出事之前,曾托孤萧振瀛,并致信大哥:弟将以必死之决心与倭寇相周旋。
张自忠在哪里?他在南瓜店。
可是汤恩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上次是这样,这次也差不多。
如同冈村宁次所说的,“战争是战争,武将爱武将”,第三十九师团在找到张自忠的遗骸并确认身份后,就近在当地老百姓家赶制了一口棺材,由师团参谋长亲自目送入殓,予以礼葬,墓碑上书:支那大将张自忠之墓。
仅仅三个月前,第十一军就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春季攻势,那一次的情况也险恶异常,同样是张自忠在渡过襄河之后,以侧击的方式发动猛击,才最终扭转了局势。
解脱
可是那句话永远是对的,战场之上,幸运之神不会始终眷顾某一个人,如果说前面三次都庇护了你,那么到第四次,你就不一定会那么走运了。
第二三三联队无遮无拦,而且缺乏起码的心理准备,仓促间完全谈不上还击或抵抗,仅被当场击毙在河中的就达到三百多人,联队长神崎哲次郎大佐荣幸地位居其中。
最后的遗言:这样死得好,死得光荣,对国家、对民族、对长官,良心很平安……
望风
嗯,嗯,你们俩说得没错,对岸没有什么情况,我们回去复命吧。
最后关头,参谋长李文田开了口:论公,你是我的长官,论私,你是我的朋友,我理应跟着你、帮助你,但今天这个仗实在是打不下去了,赶快撤吧。
他当然就是萧振瀛。
张自忠因电报而被跟踪,充分说明当时作战环境的险恶,由此看来,汤恩伯的行踪不定,甚至有时连李宗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的确有几分道理。
5月2日,第十三师团便突破了襄河东岸的右翼防线,这一速度比随枣会战还要快得多。
1947年5月,萧振瀛突发脑溢血,昏迷数日后在北平病故,时年五十七岁,据说这与他当时经商失败有关。
宋哲元病逝后,张自忠曾致书冯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