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问得很妙,不过我不懂您的意思。别打岔。总之舞会是豪华隆重的。这天嘉宾云集,他们都年轻、漂亮、勇敢,他们都神魂颠倒地爱上了女王。”
天哪!爱情又以多么强大的力量在我心里重新燃烧起来了!
“倘若她逃跑了呢?”
“您不愿意我爱您——就是这么回事!?我不由得激动起来,脸色阴沉地扬声叫道。
“嗯,是呀,是个孩子,而且是可爱的好孩子,一个聪慧的、我很喜欢的孩子。现在您知道了吗?从今天起,我委任您做我的少年侍卫;您可别忘记,少年侍卫是不可以离开他的女王的。这就是您新的头衔的标志,”她补了一句,并把那朵玫瑰插在我的那短上衣的钮孔里,“这是我宠爱您的标志。”
但这个办法不行,梦不是讲得枯燥乏味(别洛夫佐罗夫梦见他用鲫鱼喂养自己的马,那匹马的头是木制的),就是讲得不自然,胡编乱造……马依达诺夫给我们讲一个完整的故事:里面有塞穴、弹七弦琴的天使和会讲话的花朵,还有远远传来的声音……但齐娜依达不让他讲完。
“那就好得很。嗯,要是这种生活她感到厌烦了,对您不忠实了呢?。
“假如都讲编造的故事,”她说,“那就让每个人讲一件必须虚构的事吧。”
“您身体还没有复原吗?”我问她。
“我什么也编造不出来!”他扬声叫道。
请你们想象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在一个夏夜举行着奇妙盛大的舞会。舞会是由一位年轻的女王主持的。到处是黄金、大理石、水晶、丝绸、灯火、钻石、鲜花、熏香,以及一切精心安排的豪华场面……”“您喜欢豪华吗?”卢申打断了她的话头。
“咱们交个朋友吧——就是这样。”齐娜依达让我闻闻玫瑰。听我说,要知道我的年纪比您大得多,我可以做您的姑姑,真的;嗯,不能做姑姑,至少可以做大姐吧。可是您……”“我在您的心目中只是个孩子,”我打断了她的话头。
“嘉宾中没有女的吗?”马列夫斯基问道。
“难道我变了吗?”她问我。
“我知道,您的故事不会长的。”
“是这样。嗯,假定说我是您的妻子,那您怎么办?”
“现在请听着,”她终于开腔了,“这个故事是我虚构的。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转过脸不理我……不由自主地,这是多么痛苦的事,这使我多么难过,可是有什么办法——我竭力不让她看见我,只是从远处偷偷地望着她,但这一点我也不是经常能做到的。她一如既往地仍在莫名其妙地变化着:她的脸变样了,她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了。特别是在某个暖和而平静的傍晚,她身上的变化尤其使我惊讶不置。那天我坐在一大片接骨木树丛下面的一条低矮的长凳上;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从这儿可以看见齐娜依达房间的窗子。我坐着;在我的头顶上,一只小鸟儿在渐渐暗淡的树叶间忙碌地飞来飞去;一只灰猫挺直了背,小心翼翼地溜进了花园;刚出现的甲虫在那虽然有点昏暗,但还明净的天空中发出低沉的嗡嗡声。我坐在那儿望着窗子,等待着,看那窗子会不会打开:窗了果真打开了,齐娜依达站在窗口。她穿了一件洁白的连衫裙——她本人、她的脸、她的两肩和她的双手,也都苍白得似乎象她的衣服一样。她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她紧蹙着双眉,目不转睛地一直眺望着。我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目光。接着她紧握双手,握得很紧很紧,并把它们举到嘴边,又举到额上,忽然她伸出指头,把头发掠到耳朵后面,又抖了一下头发——神情那么坚决地点了点头,接着就把窗子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只看了她一眼,可她转过身去,说:“跟我走吧,我的少年侍卫。”她朝厢房走去。我跟在她后面也走了,然而我始终困惑莫解。“难道,”我心里寻思着,“这个温柔的、明白事理的姑娘就是我所认识的齐娜依达吗?”我觉得她的步态更稳重了,她整个人也显得更端庄、更妩媚……
十六
“我要把她锁在家里。”
别洛无佐罗夫又轮到第一个讲。这个年轻的骠骑兵发窘了。
“也很妩媚动人……不过男人们都爱上了女王,她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她那乌黑的头发上戴了一顶小小的金皇冠。”
“别婆婆妈妈的!”齐娜依达插嘴说。“嗯,您就想象一下,比方说,您已经结婚了,给我们讲讲您跟尊夫人一起是怎样过日子的。您要把她锁在家里吗?”
齐娜依达一直躲着我:我一出现——就会给她带来烦恼。
“我什么都不想告诉您,”卢申断断续续地答道。
“我会自杀……”齐娜依达不禁笑了起来。
三天后她在花园里碰见了我。我想躲开她,可她把我拦住了。
“那么怎样爱您哟?”
我瞥了一眼:她的眼睛闪烁着柔和的光辉,脸上微露笑意——看过去仿佛隔着一层烟雾似的。
齐娜依达举起那朵红玫瑰,让它靠近脸蛋,我觉得那鲜艳的花瓣的反光似乎投射到她的脸颊上了。
“不,现在一切都好了,”她答道,摘下了朵不大的红玫瑰。“我有点累了,不过这也会好的。”
“我以前还得到过您另一种宠爱,”我嘟哝着说。
“不,您要爱我,但不要象以前那样。”
“我就杀死她。”
午饭后,客人们又聚集在厢房里。公爵小姐出来招待他们了。所有的常客都到了,一个也不缺,就象那头一个我难以忘怀的傍晚一样。甚至连尼尔马茨基也居然来了;马依达诺夫这天来得最早,他带来了几首新的诗作。方特游戏又开始了,但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怪诞不经的举动了,大家不胡闹,也不吵吵嚷嚷的——茨冈人的气质消失了。齐娜依达使我们的聚会增添了新的情趣。我以少年侍卫的权利坐在她旁边。顺便说说,她曾建议玩游戏受罚的人要讲一个自己的梦。
“您又会像从前一样吗?”我问道。
“您要跟她待在一起吗?”
“豪华是美的,”她答道,“凡是美的东西我都喜欢。”
“是呀,您变了,”我悄没声儿地答道。
第二个轮到齐娜依达。她翘首仰望着天花板,沉思起来了。
“请伸出手来,”她对我说,态度和以前一样亲切,“咱们很久没有聊聊了。”
“我会去追赶她,仍然要杀死她。”
别洛夫佐罗夫不作声了。
“我一定要跟她待在一起。”
“我知道我对您很冷淡,”齐娜依达说了起来,“可您不要介意……我没有别的办法……嗯,谈这干吗!”
“没有……或者等一会儿——会有的。”
“您喜欢比美更可爱的东西吗?”他问道。
“啊!”齐娜依达低声说,并从侧面瞅了我一下。“他的记性多好!好吧,现在我也要……”她向我俯下身子,在我的额上留下了纯洁而平静的亲吻。
“都不漂亮吗?”